第02章(2/2)
在苏珊的眼里,贝克几乎就像她想像的那样完美无瑕。他只有一个习惯让她略感不满,那就是每次他们出去的时候他总是执意要带上支票。她不愿看见他把整整一天的薪水用在二人的晚餐上,但贝克却是雷打不动。苏珊也学着不再反对,但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我挣的钱花也花不完,她心里想,应该由我买单。
尽管如此,苏珊还是觉得贝克是她的理想伴侣,虽然他身上还有那种早已过时了的骑士精神。贝克激情四溢,英俊潇洒,风趣幽默,最重要的还是他对苏珊的工作有种浓厚的兴趣。不论是去史密森学会的途中,还是骑脚踏车出去兜风,还是在苏珊的厨房里煮意大利式细面条时,戴维总是有着强烈的求知欲。苏珊总是竭尽所能,有问必答,她把国家安全局的总体的非机密的情况向贝克作了描述。苏珊说的一切把贝克完全吸引住了。
国安局是杜鲁门总统于1952年11月4日12点零1分亲自宣布创建的,在此后的五十多年时间里都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情报机构。国安局长达七页的工作条规简明扼要地表明了其工作宗旨:保护美国通信系统,拦截别国情报机密。
国安局主办公楼的屋顶上密密麻麻地安装了五百多个天线,还有两个特大号的状似巨型高尔夫球的天线屏蔽器。主办公大楼本身就是个庞然大物——占地两百多万平方英尺,是中央情报局总部的两倍。主楼内有八百多万英尺的电话线和八万平方英尺永久密封的电波反射装置。
苏珊还跟戴维讲到了通信情报系统,也就是国安局的环球侦察部——那里有令人眼花缭乱的专司监听的短波电台、卫星和环球搭线窃听装置。这里每天可以拦截和窃听到成千上万的公文和会谈,这些公报和会谈被送到国安局的分析员手里进行破码。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和美国外交部的智囊的决策全都取决于国安局的情报。
贝克真是着了迷,他追问道:“那么破码又是怎么回事儿呢?用在什么地方?”
苏珊告诉他,截获的情报通常都来自滋事生非的国家政府、敌对派或恐怖组织,许多情报就发自美国本土。这些情报为了保密起见都是用密码传递,以防落入他人之手——这些截获情报的工作就多亏了环球侦察部,通常都由他们来做。苏珊跟戴维讲,她的工作就是研究这些密码,亲自破解它们,为国安局提供解码信息。其实并非完全如此。
对自己的心上人撒谎,苏珊感到莫大的歉疚,但她也没有办法。要是几年前,她的那番话还算是正确的,然而国安局的情况早已发生了变化,整个密码学界也早已发生了变化。苏珊现在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即使对最高权力层,她一般也不得透露。
“破解密码,”贝克心醉神迷地说,“你怎么知道从哪里入手呢?我是说……你是怎么破解密码的?”
苏珊笑了。“别人不知,但你总该知道呀!这就像学外国语。起初那些文字乱七八糟的毫无意义,但弄清其结构和规则之后,你就获取了其中的意义。”
贝克点了点头,深有感触,但他还是不满足。苏珊便用莫鲁提牌餐巾纸和音乐会节目单作黑板,给这位迷人的学究上了一堂简易的符号学课。她从尤利乌斯·凯撒的“完全平方”密码盒开始讲起。
凯撒,她讲道,是历史上第一个编写密码的人。那时他的徒步信使不时遭受伏击,机密文件也因此遭劫,凯撒遂琢磨出一套初步方法对他的指示进行加密。他对他的文件进行重新组合,使它们看去毫无意义。当然,并不是真无意义。每封信函都有一个字母数——这取决于凯撒想说多少话。他秘密通知他的大臣们,接到无法辨认的密件之后,首先把这些文字誊写在齐整的坐标方格上,然后,按自上而下的顺序读下去,一封密信就魔幻般地出现在眼前了。
在一段时间里,凯撒对文字内容进行重新组合的设密理念被人们竞相采用,而且为了使它更加难以破解,还对之进行了改进。非计算机时代的加密手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当时的纳粹造了一台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的加密机器,叫隐匿之王原文为eniga,意思是“费解的事物或不可理解的人”,这里译为“隐匿之王”,前半部分是音译,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表达了相应的意义……这台机器酷似老式打字机,内装以错综复杂的方式旋转的铜制连锁变码旋转件,从而将清晰的文字内容打乱,使之成为看去混乱无序的字母的分组排列。密件的接收方只有通过另一台隐匿之王,以同样的标准和完全同样的方法,才能破解其中的密码。贝克听得入了迷。这回先生成了学生。
一天晚上,大学里上演《瘪嘴》,苏珊给了戴维一个最简单的密码让他来破解。戴维整个幕间休息的时候都坐在那里,对着那张只有11个字母的纸条冥思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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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后半场结束的灯光就要暗下去的时候,贝克破解了密码。为了便于贝克解码,苏珊只不过是把信息中的每个字母都用字母顺序中紧随其后的字母取而代之。贝克在解码中只需把每个字母按字母顺序依次前移一个字母即可——a成了b,b就成了c,以此类推。他迅速替换了其他字母,从没想到,小小的四个音节竟使他欣喜若狂:
idwet9(注:这句话的意思是:有幸与你结缘。下文中的ldsnn,按照上文苏珊设定的解密方法,其意思就是too,彼此彼此。)
贝克旋即写下自己的答复,递给了苏珊:
ldsnn
苏珊感到无比欣慰。
贝克快慰地笑了,他都35岁了,但还是兴奋得心脏剧烈跳动。贝克还从没有为哪个女人如此神魂颠倒过。苏珊那清秀的欧洲人相貌和柔和的棕色眼眸常使贝克联想到雅诗兰黛的广告。十几岁时苏珊又瘦又高,而且还笨手笨脚,现在可今非昔比了。这些年来,苏珊出落成一个袅袅婷婷、杨柳细腰的婀娜女子——苗条的身材,高高的个头儿,挺实的rx房,还有其平无比的腹部。贝克经常戏称她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有着应用数学和数论博士学位的泳装模特。几个月过去了,二人都发现他们中间似乎有着某种可以维系彼此白头偕老的东西。
他们相处差不多两年的时候,有一天,戴维突然向她求婚,那是去清烟山脉度周末的时候。二人躺在石头庄园的华盖床上。贝克没有准备戒指——完全是脱口而出的。而苏珊就爱他这一点——率真。苏珊没完没了地热吻他,贝克则把她揽在怀里,为她宽衣解带。
“我可认为这就是答应了。”贝克说。在炉火的温馨中,二人通宵云雨,无限温存。
那个神奇的夜晚还是六个月前的事——就在戴维出人意料地擢升为现代语言系主任之前。但自打那时起,二人的关系却急转直下了。
密码破译部门上的电子装置发出了短促而尖厉的声音,苏珊这才从抑郁的沉思中清醒过来。旋转门已经转到最大开启的位置,旋转整整360度之后,便会在五秒钟之内又关闭。苏珊打起精神迈步走进了门口,电脑对她的进入立刻进行了登记。
自打三年前密码破译部竣工之后,苏珊差不多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但今天一看到密码破译部,她还是为之惊叹。巨大的弧形主厅上耸五层楼之高,透明的圆顶在中央屋顶处达120英尺之高。普列克斯玻璃的穹顶下面是一层聚碳酸酯网,这是一层能够经受得住两百万吨冲击波的大网。阳光透过玻璃屏从精巧的网孔中投射进来照射到四面的墙上。微尘出人意料地呈螺旋状向上漂浮——这是穹顶上强大的电离子除尘系统使然。
大厅倾斜的四墙在顶部呈巨大弧状,到可以平视的地方则几乎是垂直的了,等接近地板时,墙面先是隐隐约约呈半透明状,渐次成为不透明的墨色——整个黑乎乎的一片,那是发着神秘光泽的磨光黑色瓷砖,使人感到惴惴不安,好像整个地板都是透明的黑色冰块似的。
地板上最显眼的是那台状若巨大鱼雷上端的机器,这个大厅高高的圆顶就是特意为它建造的。这台机器的底部深入地基,外形呈拱状,通体乌黑,有23英尺之高,那全身弯曲平滑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头冻僵在寒冷的海滩上的虎鲸。
这就是万能解密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昂贵的电脑设备,在国安局也是绝无仅有。
就像一座冰山,这台机器有百分之九十的体积和功能都藏在地下,其秘密都隐藏在直接深入地下足有六层楼高的搪瓷竖井——一个被九曲回肠的迷宫环绕的火箭一样的外壳,内有复杂的过道、数不清的电缆和氟氯烷制冷系统的排废装置,等等。底部的动力发电机总是以一种低频的嘈杂声嗡嗡地叫着,使密码破译部的人们有迫近幽冥之门的感觉。
像一切伟大的科技发明一样,万能解密机也是现实需要的产物。在20世纪80年代,国安局见证了彻底改变情报侦察界的电信革命——公众进入互联网。更具体地说,是电子邮件时代的到来。
犯罪分子、恐怖分子和间谍特务早已吃够了搭线窃听的亏,对这种全球通信的新玩意儿自然是欣然接受。电子邮件有着传统通信方式的安全和有线电话的迅捷。传送工具由于是借助地下光学纤维线,从不会被送入电波,因此绝对不会遭劫——至少理论上是如此。
但实际上,拦截那些穿梭在互联网上的电子邮件对国安局的科技尖子来说只不过是儿戏而已,是小菜一碟。互联网并不像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是家用电脑的新生事物,其实它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被美国国防部设计出来了。那是一个庞大的电脑网络,是为了预防核战争而为政府设计的安全通讯系统。国安局里的耳目那时都是网络精英。通过电子邮件从事非法活动的人很快就知道他们的秘密可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隐蔽。联邦调查局、缉毒局、国内收入署和美国其他法律执行机构——再加上国安局里那些狡猾的黑客职员——都沉浸在无数的抓捕和不断的定罪的快感之中。
当然,当世界各地的电脑用户发现美国政府公然阅览他们的电子邮件时,他们义愤填膺了。甚至连那些只是通过互发电子邮件来自娱的笔友们也受着隐私被偷窥的困扰。全球的程序开发商们开始研究新的策略,确保电子邮件更加安全。他们很快找到了办法——公开关键码(注:因需二次解译故不必担心被他人破译的密码。)加密法,公钥加密法就这样诞生了。
公钥加密法看似简单,其实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它主要是通过简便易行的家用计算机软件来实现的,它可以倒换(注:倒换,原文scrable,原指倒换(无线电、电视信号等)的频率(使之在无特殊仪器的情况下无法被接收)。)个人电邮信息,使之完全无法阅读。用户可以在写好信后,把信件通过加密软件进行加密,那么接收方看到的就是乱码——全然无法辨认,其实这就是个密码。这一传送物的拦截者在屏幕上看到的也只能是乱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