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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改变形式的祝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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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别见怪——肯为你画的肖像画出这个价的好事者,人世间此外怕是没有的哟!”

“知道。”

“误解了不好办,不是说你缺乏作为画家的才华。作为肖像画专家,你干得相当不赖,也受到相应评价。美大同届的,如今能好歹靠画油画吃口饭的,也就只有你。吃的是怎样档次的饭自是不得而知,总之可圈可点。不过恕我直言,你不是伦勃朗(2),不是德拉克洛瓦(3),甚至不是安迪·沃霍尔(4)。”

(2)伦勃朗·哈尔曼松·凡·莱因(rebrandtharnszoonvanrijn,1606—1669),荷兰画家,巴洛克时期代表画家之一。擅长运用明暗对比,讲究构图的完美,尤善于表现人物的神情和性格特征。

(3)欧仁·德拉克洛瓦(eugènedecro,1798—1863),法国浪漫主义画家,对印象派和后期印象派均有影响。

(4)安迪·沃霍尔(andywarhol,1928—1987),美国画家、版画家、艺术家,波普艺术的倡导者和领袖,同时还是电影制片人、摇滚乐作曲者、作家、出版商,是位明星式艺术家。

“那我当然知道。”

“如果知道,从常识性考虑,对方所提报酬的金额就是出格离谱的——这你当然能理解吧?”

“当然能。”

“而且,他碰巧住在离你相当近的地方。”

“不错。”

“我说碰巧,是相当委婉的说法。”

我默然。

“那里说不定藏有什么名堂。不那么认为?”他说。

“这点也考虑来着,但还琢磨不出什么名堂。”

“反正这件事是接受了?”

“接受了。明后天动手。”

“因为报酬好?”

“报酬好不容忽视。但不仅这个,此外还有理由。”我说,“不瞒你说,想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这是更主要的理由。作为我,想把对方肯付这么一大笔钱的缘由看个究竟。如果那里有什么背后名堂,想知道那是怎么个玩意儿。”

“原来如此。”政彦缓了口气,“有什么进展告我一声!作为我也不无兴趣。事情好像蛮有意思。”

这时我忽然想起猫头鹰来。木槿花西月锦绣小说

“忘记说了,房子阁楼里住着一只猫头鹰。”我说,“灰色的小猫头鹰,白天在梁上睡觉,到了晚上就从通风孔出去找东西吃。什么时候住进来的不清楚,好像把这里当安乐窝了。”

“阁楼?”

“天花板时不时有动静,白天上去看来着。”

“唔,原来阁楼还能上去,不知道的啊!”

“客用卧室立柜上端天花板那里有入口。但空间很窄,并不是普通阁楼那样的阁楼。猫头鹰住起来倒正好合适。”

“不过那是好事。”政彦说,“有猫头鹰,老鼠啦蛇啦就不会靠近了。而且,猫头鹰住进房子是吉兆——以前在哪里听得的说法。”

“肖像画高额酬金没准是这个吉兆带来的。”大泼猴小说

“真那样就好。”他笑道,“blessgdisguise,知道这句英语?”

“外语学不来啊!”

“伪装的祝福——改变形式的祝福。换个说法,乍看不幸,实则可喜。blessgdisguise。当然,相反的东西世上也怕是有的,在理论上。”

在理论上——我在脑海中重复一遍。

“千万留意才好。”他说。

留意。我说。

翌日一时半她来到这里。我们一如往常,当即在床上抱在一起。行为进行中,两人几乎都没开口。这天午后下了雨。就秋天来说,可谓罕见的短时骤雨。简直像盛夏的雨。乘风而来的大粒雨珠出声地叩击窗玻璃,雷也多少打了,我想。厚墩墩的乌云前仆后继通过山谷上空。雨戛然而止之后,山色整个变浓。不知在哪里避雨的小鸟们一齐飞了出来,唧唧喳喳撒欢儿叫着到处找虫子。雨停成了之于它们的开饭时间。太阳从云隙间露出脸来,把树枝上的雨滴照得闪闪烁烁。我们一直陶醉于做·爱。下不下雨几乎没有理会。常规行为大致结束时,雨几乎同时停了。就好像等待我们似的。

我们仍光身躺在床上,裹着薄被说话。主要是她说两个女儿的学习成绩。大女儿学习用功,成绩也相当好,是个没有问题的老实孩子。而小女儿顶顶讨厌学习,总之整天不挨书桌。但性格开朗,长相漂亮得不得了。天不怕地不怕,很得周围人喜欢。体育运动也做得来。是不是索性放弃学习,当个什么明星为好?往下也想把她送进培养儿童演员的学校试试……

想来也是不可思议。居然躺在相识仅仅三个来月的女性身旁倾听她讲见都没见过的她的女儿,就将来出路都跟她商量了,而且是以两人都一丝不挂的姿态。但心情并不坏:偶尔窥探不妨说几乎一无所知的某人的生活、同往后基本不大可能有往来之人得以部分接触。那些场景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她一边说着什么一边摆弄我变软的阳具。那东西很快一点一点再次带有硬度。

“最近是在画什么吧?”她问。

“倒也不是。”我老实回答。

“就是说创作欲没怎么上来?”

我含糊其辞:“……可不管怎样,明天得着手做受人委托的事了。”

“你受委托画画?”

“是的,我也要偶尔赚钱才行。”

“委托?委托的什么?”

“肖像画。”

“没准是昨天电话中说的免色那个人的肖像画?”

“正是。”我说。她的直觉分外敏锐,每每让我吃惊。

“所以你想就免色那个人了解点什么?”

“眼下他是谜一样的人物。倒是见面交谈了一次,但根本搞不清是怎样一个人。自己马上画的是怎样的人物?作为画他的人多少有些兴趣。”

“问他本人不就行了?”

“问也可能不会如实告诉的。”我说,“告诉的可能只是对自己有利的。”

“我也可以给你查一下。”她说。指环王小说

“有什么手段?”

“多少有一点也不一定。”

“网上可是无影无踪的哟!”

“若是野道(5),网是派不上用场的。”她说,“野道有野道的通讯网。比如敲鼓啦往猴脖子上系信什么的。”

(5)原文为“ジャングル”,原指密林、原始森林或暴力场、冷酷竞争场。根据文中语境,此词似指主妇之间私下相互交流小道消息的传播渠道。

“野道我可不清楚啊!”

“文明机器不能很好派上用场的时候,或许就要试试鼓和猴的价值。”

我的阳具在她轻柔忙碌的手指下恢复了足够用的硬度。随后她贪婪地巧用唇舌。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时间降临到我们中间。鸟们鸣啭着忙于追求生命活动,我们在那当中第二次做·爱。

中间夹着休憩的长时间做·爱结束后,我们下床以惓慵的动作从地板上拾起各自的衣服,穿在身上。而后出到阳台,一边喝着温吞吞的香草茶,一边眼望那座建在山谷另一侧的白色混凝土大房子。我们并坐在褪色的木制躺椅上,把含有新鲜湿气的山间空气深深吸入胸中。从西南面的杂木林间可以望见碧波粼粼的一小块海——浩瀚太平洋的微乎其微的碎渣。周围山坡已然染上秋色。黄色与红色精致的层次感。其间夹进一块常绿树群的绿色。那种鲜艳的组合使得免色氏公馆混凝土的白色更加鲜艳夺目。那是近乎洁癖的白,仿佛往后不会受到任何污染、任何贬损——风雨也好尘埃也好甚至时间也好。白色也是颜色的一种,我无谓地思忖。颜色绝不会失去。我们在躺椅上久久缄口不语。沉默作为极为自然之物存在于此。

“住在白色公馆里的免色君,”良久她这么开口了,“总好像是一篇快乐童话的开头,是吧?”

但是无须说,我面前安排的不是什么“快乐童话”。可能也不是改变形式的祝福。及至明了的时候,我已经后退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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