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新官上任(1/2)
校场上正在进行弓弩训练的骑卒们也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都转过头来,看向李延昭。对于这个以前的“司骡马事什长”,他们并不会感到陌生。不过自他们入营以来,从什长,还是喂马的什长,直接越过队率一级被任命为百人长的,李延昭尚属首例。
不过虽是尚属首例,不过众人对于李延昭担任百人长一事,却俱是心服。别的不谈,平叛中李什长所发挥的作用可不仅仅是一介小小的百人长那么简单。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中的。
李延昭愣神了几息的功夫,随即意识到了他所担任的新角色。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一名什长,而是步入了这个时代的军官阶层,成为了一名百人长!
看着属下百余骑卒或赞许,或漠然,或期待的神色。李延昭在这个时代中,第一次感觉到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到了自己肩头。从今天起,自己便要对手下这百余骑卒负责了,平日里,须得负责他们的操练,生活起居;若在战时,自己负责的,便是他们的生命。望着这些一路与他一起平过叛,杀过贼,筑过坝的一干袍泽兄弟,李延昭渐渐在心里意识到,他们之中每一个人的逝去,都将会使得自己心痛万分。
他走上前去,目光忽而扫过全场,忽而紧盯着一处;李延昭目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仿佛是要将他们的音容笑貌镌刻在心里。他的步伐来来回回走了数趟,终于顿住了脚步。
“弟兄们,我相信大家对我已不再陌生。从今天以后,我便愧居百人长一职,平日带领大伙操练,战时带领大伙上阵杀敌。我自知资历浅薄,难以服众,然此乃军中,我既已担任此百人长一职,日后行止,众人须得听我号令。平日之中,令出不遵,着军棍二十。战时闻鼓不进,闻金不止,号令不遵,法令不行者,斩!”
斩字一出,众人竟无端觉得李延昭的眼神莫名地凌厉了些许。许多骑卒纷纷微垂着头,不再敢与之对视。
“我既已任此百人长一职,今后在此的诸位,我便视为手足兄弟,从此一视同仁。诸位之间,决计不可持械私斗,逞匹夫之勇,败营中风气。按军律,持械私斗者斩。倘若因此事被庞司马捉去斩首示众,我可保不住你。”
“诸位既为军卒,便应知我等军卒本分便是杀敌保民,守土开疆。民众乃是我等之衣食父母,国家养兵,我等身上所衣,口中之食,俱出自百姓民众。若有侵欺百姓,抢掠财物者,定斩不饶!”
李延昭滔滔不绝地讲了几条军律,他知道所谓中国古代军律的“十七律五十四斩”,亦是知晓后世的“三大纪律八仙注意。”然而他自己对于军律这种东西,却是有着他作为一个后世人来说的独到见解。
在他看来,一支军队需要严明号令,在战时便不至于混乱无序。禁止持械私斗,却是避免非战斗减员以及加强军中袍泽的团结和凝聚力。而禁止扰民和抢掠,在古代来讲却是见仁见智。长久以来,甚至有不少将领为了激励士卒苦战,常常在胜利或是破城之后,默许士卒对民众的劫掠。然而李延昭却是认为,此举断不可为。
维持一支军队士气和战斗力的,有很多种方法,然而意图以抢掠获得财物为手段来实现这一目的的,却显然无异于饮鸩止渴。士卒抢掠获得了诸多财物之后,自然会变得惜命了,不如之前那般悍不畏死英勇作战了。因为若是哪名士卒在战场上阵亡,他抢掠而来的财物必将会被亲近的其余袍泽予以瓜分,这也是一直以来所存在的客观事实。因此抢掠获得大量财物的士卒,必然不会再甘于默默苦战。毕竟自己一死,便什么都没了。若是这样的人一多起来,这支军队还剩下什么战斗力呢全是一群意图抱着自己抢掠来的财物归乡享福的怕死鬼,日后的仗还能打吗况且抢掠来的诸多财物,也会占用军队之中宝贵的运输资源。财物运多了,留给运粮食的骡马大车必然就少了。带着一支既缺粮又怕死的军队,怎么打胜仗
“自今日起,每逢出征,须将出征士卒所携带物品,尤其财物,着书吏登记造册。凡袍泽阵亡之后,其个人物品均需如数带回,还与其家人。若有侵吞阵亡袍泽财物者,皆斩!”
此言一出,面对李延昭站立着的那百余骑卒,却是不安分地骚动起来,众人嗡嗡之声不绝于耳。私下的言语之中,已对李延昭多有不满。毕竟这乃是一个历代都不曾改变的事情,俨然已是军中的一种“潜规则”一般的存在。然而今天新上任的这位百人长,却将这一众人获利的途径,说禁就禁了。众人怎能不心生不忿呢
“凭什么即便历代骑都尉,乃至千人督,都不曾对这事予以禁止,你一什长刚提的百人长,说禁就禁了”众人嗡嗡如集市一般的窃窃私语中,突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喝问,却是令周边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一震,须臾之间,先前那嗡嗡不止的窃窃私语竟俱是停了下来。场中一片寂静。这声喝问气势甚足。李延昭回头瞟了一眼,却连校场之中对抗演练的步卒方阵亦是纷纷停手向这边望来,甚至连步都尉赵程志都在一旁抄起手来观察着自己这方的动静。
“刚刚说话的是谁”李延昭四下环视,眼中已带上了一丝寒气。“站出来,让我看看何方好汉有此一问”
场中却依然寂静,没有一人出列,也再无一人有多余的动作。百余骑卒俱是肃立于校场之上,不发一言地静静看着李延昭。
“好啊,好。”李延昭不由得怒极反笑,随即出言嘲讽道:“我却道与马都尉一同出征平叛的,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刀斧加身都不会皱一皱眉头的英雄豪杰!孰料当中竟也是有没卵的,敢说却不敢承认的阉货!”言罢又长叹一声:“可叹马都尉一世英雄,属下竟有这等人!”
“休要风言风语,便是我说的又怎样”百余骑卒队伍的后方,忽然传出来一声如同方才一般的大喝声,随即李延昭便见得队伍后排,有一人出列,随即大摇大摆,丝毫不以为意地走上前来。立在李延昭身前几步远处,昂着头却是一番故作不屑之态。
李延昭细细看了看来人,却见这骑卒生得高大粗犷,面阔耳方,皮肤黝黑。瞪起眼来,却如铜铃一般。一脸的络腮胡子却生得茂密不已。然而显然是疏于打理的缘故,那一脸胡须乱糟糟的且不说,李延昭细看之下,还偶然看到几个白点在茂密的胡须丛中动来动去。想来却不是虱子就是跳蚤之类的了。李延昭不由在心中哑然失笑。这莽汉看起来性格倒算是耿直,然而此番不修边幅的模样,却是令李延昭心中一阵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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