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2/2)
陆筠怔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筝抱住他的脖子,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喜欢的。”
喜欢听他说,他是怎么爱上她。也喜欢他说,他是如何守望了她十年。这么多这么多的爱意,让她清晰感知到自己被需要的。让她觉得幸运,也觉得幸福。她不是一无所有,一败涂地,这世上还有个这么好的男人,无怨无悔的痴痴恋慕着如此平凡的她。
陆筠有点发怔,被她主动圈住脖子,他半晌都没敢动弹。
他仰头望着她水洗过的眼睛,那里头倒映着他的影子,只有他……陆筠喉结滚了滚,觉得热意又从底下蹿了上来,刚平息掉的火苗腾地蔓延开来,他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她手上。
明筝没防备,猛地被他推开倒在榻上,没等她起身,他就沉默地覆上来。
明筝喉咙发紧,极小声地喊了声“不要”。
可陆筠听不见了,他掐住她纤细的胳膊和腰,凶蛮地重新吻上来。
所有的抗拒被堵在唇齿中,明筝仰头望着屋顶的横梁,渐渐视线模糊了,眼前只能看见他,那么近那么近的脸。她从没试过如此狂热的亲吻,也只是亲吻……
入夜,乍暖还寒的季节,家家门窗紧闭,免叫夜晚的凉风吹进热乎乎的房间。安如雪的门窗却都敞着,梨菽背着人,偷偷取出纸鸢在夜空里遥放。如是已经五六天了,可看到信号的哈萨图却始终没来。
安如雪心里的焦急不已,眼看肚子渐渐大起来,她却被关在宅院里不能出门。她身边除了梨菽,旁的都不可信,梨菽和她一样出不去,外头原本能为她驱使的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她需要哈萨图,需要他手里的那些秘药。她得快点打掉肚子里的孽种,不然等到月份大起来了,再落胎就更伤身体。
她凭着肚子里这块肉,已经成功哄的梁霄把她亲娘和兄弟接到了京城安养,她也重回梁府,被老太太等人接受。这孩子的使命完成,该送它走了。
碍于她怀孕在身,梁霄已经好些日子没与她同房,倒是便宜了个名叫翡翠的丫头,趁她不便抬了通房。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无论怎样都不能前功尽弃。
梁家虽然不比从前,可毕竟原来曾是伯府,锦衣玉食不会少,有朝一日抓到机会也不是不能翻身。况且梁霄英俊潇洒,怎么也比跟着那荒漠里的蛮人要好……
她胡乱想着,抬头望着那只破碎的风筝,希望这次之后,再也不用与那蛮子虚与委蛇,单是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她都要吐了……
一阵疾风吹过,冷风吹得她浑身一抖,正要抬手关窗,动作蓦然顿住。
她适才余光一瞥,似乎望见墙外站着个人影。
她不确定,睁大眼睛又仔细瞧了一眼。
花墙外头,梁霄负手站着,他仰着头,也正在打量上空那只纸鸢。
安如雪慌乱不已,想开口喊住梨菽,可她若是一喊,就等同于认了……
片刻,梨菽抱着纸鸢走回来,“姨娘,也不知图爷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这个月第六回了,这会子还……”
她见安如雪脸色惨白,下意识顿住了话头。
安如雪浑身打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二、二爷您听我说……”
梁霄沉着脸,从惊愕不已的梨菽手上夺过那只纸鸢,“你跟外头野男人之间的信物就是这个”
安如雪扑通一声跪下去,膝行到梁霄面前,小心翼翼第牵住他的袍角,“二爷听我解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梨菽、梨菽,哪来的这东西,你……你为什么害我”
梨菽摇摇欲坠,瞬间明白过来,姨娘这是要牺牲她了。
“梨菽,你深夜放这纸鸢,到底是想干什么我跟二爷好好的,我们好好地,我肚子里还怀着二爷的骨肉呢,这是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梁霄垂眼望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面色惨白,可怜兮兮的女人,这就是他的心上人,这就是他当成宝贝一样疼宠的人。这就是他为之妻离家散,也要护着爱着的人。
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与明筝离分了。
明筝……明筝……这个名字,每每想到就让他心痛。
那才是他的妻子,他要共度一生的人啊。
可连她也成了别人的……她要嫁给别人了!
梁霄双目赤红,蹲下身来,咬牙切齿地问:“所以……这纸鸢你不知情你不知道这星月形纹样,是西北坦坦部的徽纹”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二爷,您要信我,是梨菽……是她自作主张,我不知情的,我……”
“啪”地一声,一个响亮的耳朵甩过来,打得安如雪整个人都晃了晃。
“贱人!”他咬着牙,恶狠狠的骂道,“你真是个贱人!”
“我从他手里夺了你,你很不甘愿是吗舍不得那蛮子的茅草窟,舍不得他身上的羊膻味是吗”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给你锦衣玉食,叫你呼奴唤婢,让你当我梁霄的如夫人,你就这么对我一面哄着我,一面跟那蛮子勾勾搭搭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怎么连点羞耻心都没有”
他见她抽抽噎噎的捂着脸哭,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他一把揪住她披散的头发,狠狠地唾她,“一个男人满足不了你是吗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贱人!都是贱人!”
梁霄变了。
他变得越发寡言。
他坐在黑漆漆不见天光的屋子里,整日整日的不说话。
安如雪被锁了起来,由专人看管着。他不要她死,他要她把肚子里的孩子好好地生下来。
梨菽被发卖出去,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也没人知道梁霄在想什么。
老太太劝过几回,实在劝不动,只能由着他。
过了几天,梁霄出了一回门。回来后,他罕见地来到上院,并命人把梁霁闵氏等人都喊了来。
他有话要说。
微暗的屋子里,他面无表情地道:“我已经打点好了,陈梧友大人答应了,只要把芷薇嫁给他做填房,他愿意劝动他表侄儿向皇上进言,恢复咱们家的爵位。”
老太太惊得没捧住茶盏,碎瓷溅了满地。
“你说什么”
梁霁摇头道:“胡闹!陈梧友是什么人,岂能信他”
梁霄冷笑:“怎么,不信他,你有别的法子爵位不是你的,你当然无所谓。家里头沉寂了这些时日,你又为大伙儿出过什么力”
他环视四周,一一盯视着老太太、梁霁、闵氏和梁震夫妇,“你们咽得下这口气,你们甘心,我咽不下,我不甘心!四品指挥佥事落到我头上,又被生生拿走,咱们家三代人努力得来的爵位说削就削,你们自己对镜瞧瞧,你们还像个人吗外头还有人当咱们梁家人是人吗我不要一辈子当个挺不起脊梁的狗!陈梧友真应也好,假应也罢,芷薇嫁了他就是陈家的人,我就要接着陈家的势把自己撑起来!你们愿意一辈子当缩头乌龟由着你们,我今天只是知会你们一声。爹病了,娘没主意,我就是这个家的大主子,我今儿就拿定了这个主意!”
他说完,一拂袖子就朝外走。
梁老太太哭道:“儿啊,你妹妹才十六,你要把她嫁给那么个老东西,她怎么能情愿啊”
梁霄顿住步子,回过头来,“那娘,您瞧着儿子死好吗舍不得妹妹去伺候人,就让儿子这么憋屈死,您就称意了吧”
他早就不想活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嫡妻要嫁给别的男人。心爱的妾侍背地里跟西人勾勾搭搭。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窝囊的男人吗
要么拼死博这一回,要么弯着腰屈辱的死。他面前,只有这么两条路了。
四月初三,陆筠休沐的日子。跟明筝说好,要一块儿去白桦庄故地重游。
明筝乘车驶过朝阳门,陆筠远远纵马缀在后头。出了京城,来到无人的田野间。
这天阳光很好,天气也渐渐热了,才换上了春衫,单薄的丝绸软滑滑的,她撑着把红色的油纸伞,坐在自家那片玫瑰花海边上,等陆筠去马上拿水壶过来。
放眼望去,漫天遍野的碧绿波涛连着天际,仰头望不见一丝云。
那时明筝还不知,危险正在靠近。
梁芷薇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她全不知情。
听见一声压低的,带着恨意的呼唤。
明筝回过头,梁芷薇手握匕首,朝她冲了过来。
人影晃动,只见眼前玄色的衣摆轻荡。
陆筠转过脸来,摊开的掌心沾满粘稠的血。
明筝忘了呼吸,她睁大眼睛望着那只染血的手掌。
“陆筠……”
几个官差模样的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把癫狂的梁芷薇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