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萨鲁曼之声 下(1/2)
一行人穿越了几成废墟的信道,站在一堆石块上,眺望着欧散克塔和上面的无数窗户。依旧有股邪气笼罩在整座塔的周围。积水现在几乎已经全部消退了,不过,放眼望去依旧有许多的水洼还装满了水,上面漂着各种各样的残骸。里面整块平原是已经干了没错,但地面上还是盖满了泥泞,露出许多黑色的洞穴,到处都可以见到东倒西歪像喝醉酒一样的柱子。在这个巨大破碗的边缘,有许多地形被彻底改变的斜坡和小丘,像是经历过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一样。在那之后,则是树人们入侵所选择的翠绿色山谷。他们可以看见,荒原上有许多骑士小心翼翼地从北方走过来,他们已经逐渐往欧散克塔的方向靠近。
“那是甘道夫,还有希优顿和部下!”勒苟拉斯说:“我们过去和他们会合吧!”
“小心走!”梅里说:“如果你们不小心,可能会摔到洞穴里面去。”
他们勉强跟着残破不堪的道路走向欧散克塔,脚步一时间快不起来,因为地上所铺的岩石都破碎不堪,布满了泥泞。骑士们看见他们正在靠近,在岩石的阴影之下停了下来,等待他们一起会合,甘道夫骑向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好啦,树胡和我刚刚讨论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也做了几个计划,”他说:“我们也好好地休息了一下,现在我们必须要继续任务了,你们也都已经休息和用过餐了吗”
“是的,”梅里说:“不过,我们可是边讨论边吞云吐雾,但是,我们依然觉得这样对付萨鲁曼不够狠。”
“是吗”甘道夫说:“我并不这么认为,在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任务要做:我得要拜访一下萨鲁曼。或许这会很危险,甚至是徒劳无功,但这还是必须要做的。愿意的人可以和我一起去。但请千万小心!也不要松懈!这可不是放轻松的时候。”
“我要去,”金雳说:“我希望见见他,看看他是否真的和你长得很像。”
“矮人先生,你要怎么分辨呢”甘道夫问道:“如果他觉得有必要,萨鲁曼在你的眼中或许会看起来和我一样,经过了这么多,难道你还不能够了解他的邪恶吗好吧,或许我们到时候就会知道了,等下他搞不好不敢在这么多人之前露面。不过,我已经说服所有的树人离开他的视线,或许我们可以让他走出来。”
“到底哪里危险”皮聘大惑不解地问道:“他会用箭射我们还是往窗户外面丢火焰或者是他可以从远距离对我们施法”
“如果你们不小心提防的靠近,最后一个是最有可能的,”甘道夫说:“但我们实在无法推断他到底能做什么、会做什么。被逼到角落的野兽是最危险的,萨鲁曼还拥有许多你们连猜都猜不到的力量──小心他的声音!”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欧散克塔之下,整座塔黑漆漆的,岩石闪着光泽,仿佛是潮湿的一般。这里的岩石拥有许多面锐利的边缘,彷佛刚经过斧凿。在树人的怒火爆发之下,欧散克塔唯一受损的痕迹,只有塔底附近的几个裂缝和几块碎片。
在塔的东方,两块巨岩交会之处,有一座巨大的门;该处离地相当的高,门上则是一扇紧闭的窗户,俯瞰着一座被铁条所封闭的阳台。通往大门的则是二十七阶宽大的石阶,是用同一类黑岩雕凿出来的。这是高塔唯一入口,上面的许多窗户从远方看来,像是兽角之上的许多小眼。
在楼梯前甘道夫和国王双双下马。“我先来,”甘道夫说:“我曾经来过欧散克,知道这里的危险。”
“我也去,”国王说:“我已经很老了,不再惧怕任何的危险,我希望能够和折磨我这么久的敌人谈谈。伊欧墨可以跟我来,免得我这双老腿不争气。”
“就这么办!”甘道夫说:“亚拉冈应该跟我来,其它人都在楼梯口等。如果发生任何事情,相信他们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不行!”金雳说:“勒苟拉斯和我都想要一起去。我们分别代表的是各自的种族,我们要跟在你们后面。”
“那就来吧!”甘道夫话一说完就爬上了阶梯,希优顿走在他身旁。
洛汗的骑士们不安地坐在马上,将阶梯团团围住,边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高塔,害怕国王会遭到什么危险。梅里和皮聘坐在楼梯口,觉得不被重视,而且还不怎么安全。
“从门那边一路踩烂泥就走了快半哩路!”皮聘嘀咕着:“我真希望可以悄悄地溜回守卫的房间!我们来这边干嘛又不需要我们。”
甘道夫站在欧散克塔的门口,用手杖敲打着大门,门上传来空洞的声音。“萨鲁曼,萨鲁曼!”他用十分威严的声音大喊道:“萨鲁曼快出来!”
有一段时间毫无任何的回应。最后,门上的窗户打开了,但里面看不到任何的人影。
“是谁”一个声音说:“你们想要干嘛”
希优顿吃了一惊。“我听过那个声音,”他说:“我诅咒我听到它的每一天。”
“巧言葛力马,既然你已经变成萨鲁曼的跑腿,就快去把他找来!”甘道夫说:“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窗户关上了,他们静静地等着,突然间,另一个低沉优美的声音说话了,它的每字每句都如同音乐一般魅惑人心,不疑有他的人聆听这个声音,稍后多半什么也记不起来;即使他们听得懂,也只能发呆,因为浑身上下几乎都没了力气。大多数时候他们只记得很高兴听见那声音,只要是他说的话都一定无比睿智、极端的有道理,他们内心的逼着他们必须立刻同意,才显得自己很聪明。当其它人说话的时候,后者的声音相较起来就显得沙哑、粗鲁不堪;而如果旁人胆敢指责萨鲁曼的声音,他们心中就会不由自主产生一股怒气。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效力只有在萨鲁曼说话的时候才会持续,当他对其它人说话时,他们会露出微笑,就像人们看穿魔术师的诡计时一样。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光是听过一次那声音就足以让他们迷失自我,对于被这声音征服的人来说,不管他们走到天涯海角,那温柔的声音都会一直跟随着他们,不停地低语、不停地呢喃……没有任何人能不受到这话音的影响,只要话声的主人还能控制这声音,单单只是拒绝这声音所下的命令,就必须要极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办到。
“怎么样”那声音问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打搅我的休息难道你们无论黑夜白天都不愿意放过我吗”那声音听起来,彷佛是心地善良的人,因为受了无故的骚扰而感到悲伤。
众人惊讶地抬起头,因为他们都没有听见任何人靠近的声音;接着,他们才发现有一个身影站在阳台上低头看着他们。那是一名披着厚重斗篷的老人,旁观者很难判断那斗篷到底是什么颜色,因为它的色泽会不断变幻。他有一张长脸和饱满的额头、一双极难测度的深邃黑眸,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受到极为不幸的对待和遭遇,还有些疲惫。他的须发全是白色的,但在嘴唇和鬓角边,依旧有着黑色的发丝。
“看起来很像,却又有所不同,”金雳嘀咕着说。
“不过你们毕竟都来了,”那温柔的声音说:“这其中至少有两个人我认识。我太了解甘道夫了,他绝对不会来这边寻求帮助或是解惑。但你就不同了,骠骑王希优顿,从你身上飘散的睿智风范和聪敏的外表看来,你依旧是个不辱及伊欧皇家的伟大君王。喔,伟大的赛哲尔之子啊!你为什么以前不以朋友的身份前来我非常想要见见你,亲眼目睹这位西方最强大的君主,特别是在这几年,我更是想要将你从那邪恶的馋言和误解中解救出来!难道这已经太晚了吗即使我已经受到了这么重的伤害,洛汗国的子民们也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但我依旧想要拯救你,让你从不可避免的灭亡末日中逃出。不要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只有我可以帮忙你啊。”
希优顿张开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抬头看着萨鲁曼的面孔,和那双幽深的黑眸,接着又看看身边的甘道夫,似乎迟疑了一下子。甘道夫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沉默地站着,仿佛某个演员正在静悄悄地等待上场表演的机会。骠骑们起初开始骚动,纷纷大声赞扬萨鲁曼所说的话,但随后也像是一般中了魔法的人一样,沉默下来。在他们眼中看来,甘道夫就从来没有这么尊敬、睿智的对王上说过话,甘道夫对待国王的态度实在傲慢自大又不敬。一道阴影划过他们心中,他们对未来极大的危险感到忧虑,或许骠骑国正在甘道夫的带领下踏向灭亡,而萨鲁曼则提供了一个救赎之路,让他们沐浴在希望之光的怀抱中。气氛越来越沉重──
打破这沉默的是矮人金雳,“这个巫师所说的话都是谎言!”他低吼着,边握住腰间的斧头。“在欧散克的语言中,协助代表的是破坏,救赎代表的是屠杀,任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来这边可不是为了向你卑躬屈膝的。”
“不要激动!”萨鲁曼说,在那一瞬间,他的声音似乎开始动摇,他的眼中有道光芒一闪即逝。“葛罗音之子金雳,我不是在对你说话,”他说:“你的家园在远方,当然对此地的动汤不安不屑一顾。但你并不是自愿要卷入此地的危机当中,所以我也不会责怪你在这场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事实上,我还很敬佩你的勇气。但是,我请求你,请先让我和洛汗的国王,我的好邻居、以及过去的好友谈谈。”
“希优顿国王,你的想法呢你愿意和我和解,接受我多年累积的知识所能够带来的好处吗我们是否可以一同携手对抗邪恶,让双方的善意开出和平之花,给这块土地带来更美好的未来”
希优顿依旧没有回答,没有人看得出来他是在强忍怒气还是起了动摇。伊欧墨开口了。
“王上,请听我一言!”他说:“我们总算体会到之前人们警告的危险。我们历经血战,终于获胜,为什么要站在这边,听任一个油腔滑调的老骗子卖弄言词被困住的猎物当然想要和猎人讨饶。他能够给您什么样的帮助他唯一想的就是从这危机中逃出。您怎么可以向这个出卖同伴的杀人凶手让步别忘记死在渡口的希优德和圣盔谷中的哈玛之墓!”
“邪恶的毒虫,如果我们要讨论油腔滑调,恐怕阁下才是其中的佼佼者,”萨鲁曼说,现在众人都可以明显地看出他的怒气。“但是,别这样,伊欧墨!”他又换成温柔的嗓音:“每个人都必须扮演自己的角色,你的责任是舞枪弄剑,你也因此获得了极高的荣誉。请你服从王上的命令,砍杀那些被认为是敌人的对手,政治是你不能理解的复杂事务。或许,等你将来继承了王位,可能会知道国王必须要慎选朋友。萨鲁曼的友谊和欧散克塔的力量,是不可以被轻忽的宝物,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误解、冲突都一样。你赢了一场战斗,但并非整场战争,而且这次你获胜的关键是下次不会再出现的。或许,下次这幽暗的森林会出现在你家门前,它们漫无目的、毫无理智,对人类一点好感也没有。可是洛汗王哪,难道因为英勇的战士求仁得仁,在战场上牺牲,我就得背负杀人凶手的罪名吗如果你们单方面宣战,即使我不愿意,人们也会因此而死。如果这样就算是杀人凶手,伊欧的皇室岂不是满手血腥;在过去的五百年中他们不是杀死了无数敌人、征服了许多对手但是,他们稍后也和许多的对手签订和约,一切都不过是政治的问题而已。希优顿,我俩之间是否能化干戈为玉帛毕竟这是我们两人的责任。”
“我们可以从此和平相处,”希优顿最后终于口齿不清地勉强回答。几名骠骑大声欢呼。希优顿举起一只手说道。“我们可以和平相处,”他话声一凛道:“在你和你所有的计谋和努力全都被摧毁之后,在你的邪恶主上赐给你的一切全都被铲平之后,我们可以拥有和平。萨鲁曼,你是个骗子,是个玩弄人心的毒蛇,你伸出友谊之手,我却看到魔多的利爪在其后。你这个冷血的禽兽!即使你是为了正义对我宣战,你要怎么解释被烧得漆黑的大地,和孩童的尸体况且,就算你比我睿智十倍,也不代表你有资格为了自己的利益夺人国家!你的部下在圣盔之门杀死了哈玛,并且践踏、破坏他的尸体。当你被吊在窗外,任由秃鹰蹂躏的时候,我才会放过你们。我真是有辱伊欧一族,虽然我是个不肖子孙,但我也不需要向你低头。放弃吧,你的欺瞒之声已经失去了魅力!”
骠骑们如梦初醒地看着希优顿,他们主人的声音在萨鲁曼的乐声之后,听起来沙哑而粗鲁。萨鲁曼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他靠在栏杆上,彷佛想要用拐杖击打希优顿。许多人突然间看到了一幅毒蛇袭人的景象。
“秃鹰!”他嘶声说,众人都因为这瞬间的转变而打了个寒颤。“混帐!伊欧皇族算是什么东西他们不过是一群骑马强盗,住在稻草屋里、喝着肮脏的水,孩童和畜生斯混在一起!你们自己已经偏安太久了。绞刑索已经渐渐靠近、慢慢地收紧,最后会把你们通通都勒死!”他的声音又变了,彷佛正慢慢的压抑自己的怒气。“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你身上,马王希优顿,我根本不需要你和你的这些小丑,你们逃得快,冲得慢。我很久以前就给予你超过你身份地位的赏赐,但你拒绝了。为了你好,我又再度提出,却反而遭到你的恶言相向。罢了,罢了,回去你们的茅草屋吧!”
“但是,甘道夫!我最替你感到可惜,替你觉得丢人。你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同伴甘道夫,你至少是有尊严、自傲的人物,拥有高贵的心肠和远见,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听我的忠告吗”
甘道夫动了动,抬头看着:“有什么话,是你在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说的”他问道:“还是,你有什么话要收回”
萨鲁曼楞了片刻。“收回”他似乎有些迷惑。“收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却不领情。你太过自大,不听外人的建议,只是一意孤行。但是,你偶尔还是会犯错,误解了我的用意。在上次的会面中,恐怕是我太过急躁了,失去了耐心,我真的很后悔,因为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即使现在你带着这一群无知的暴力之徒来拜访我,我还是不会怪你的。为什么呢我们不都是最古老的人种,是中土世界最优秀的生物吗我们的友谊可以替大家带来许多的好处。我们现在携手,还是可以共创美好的未来,挽救这个脱序的世界。让我们敝开心胸,不要理会这些下等生物的干扰吧!就让他们等待我们的决定!因为,我愿意尽释前嫌,重新接纳你,你愿意听我的话吗你愿意上来吗”
萨鲁曼这最后一搏,几乎投注了他所有的力量,四周围观者无不动容,但这次的影响完全不了──他们听见的是一名国王和蔼地责备一名偶尔犯错、却依旧备受敬爱的宰相,但他们却被关在门外,倾听着一扇不会对他们打开的大门,像是淘气的小孩偷听父母之间的对话,在旁边思索着到底会有什么影响。这两个人的确是超凡脱俗的一对,他们本来就该结盟,甘道夫应该走入高塔,在欧散克塔的房间中讨论着凡人无法理解的事务。门会关起来,他们就会乖乖地在门外等待,等候交办的工作或是处罚。即使在希优顿的脑海中,这个想法也像是霉菌一样的落地生根,让他开始怀疑:“他会出卖我们,他会抛弃我们一走了之。”
然后,甘道夫爽朗地笑了,这些幻觉全都于瞬间消失。
“萨鲁曼啊!萨鲁曼!”甘道夫笑着说:“萨鲁曼哪,你真是选错行业了,你应该去当国王的弄臣,模仿他的咨询大臣,相信这样可以骗到一些东西糊口。哈,还对我来这招!”他停了下来,喘口气道:“了解彼此恐怕我已经超越了你的理解范围了。至于你,萨鲁曼,我太了解你了,我会清楚地记住你的说法、你的论点。上次我和你见面的时候,你还是魔多麾下的狱卒,我本来会被送到那边去,幸好,客人从屋顶逃了出去,他下次再从大门进去的时候会更加小心。不过呢,我想我应该不会上去。萨鲁曼,听我最后说一次!你愿意下来吗艾辛格比你幻想中的要弱多了。离开这里会不会比较好或许转而帮帮另一边萨鲁曼,好好想想!你愿意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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