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红星厂之狐(1/2)
“这么快就要走了啊?”
李学武同杨骏握了握手,很是客气地招呼道:“不是还没结束呢吗?”
“你说的不是反话吗?”
杨骏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应该说的是‘你终于走了啊!’才对吧?”
“呵呵,怎么可能呢。”
李学武轻笑一声,掏出烟盒敬了他一根,道:“对于工作组,对于您,我是很欢迎的。”
“嗯,你说这个我信!”
杨骏自己点了烟,火柴点了点李学武后,这才摇晃着熄灭了。
“没有工作组,没有我给你搭档,你们厂的这场戏也唱不好,不是吗?”
“呵呵呵——”
李学武微笑着摇了摇头,道:“看来您对我们厂的工作有很深的误会啊。”
“嗯——”杨骏同样摇了摇头,吐了一口烟雾,微微眯着眼睛说道:“误会不了——”
“我唯一的误会,就是小看天下人了。”
他用夹着香烟的手点了点李学武,目光难掩异样的欣赏和敬佩。
李学武对于他的“溢美之词”并没有感到荣幸和欣喜,很平淡地招手示意彭晓力泡茶。
“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我在这层。”
杨骏先是用手比划着眼前的高度,又往下压了压说道:“你们,是在这层。”
“没成想,在这层的是我,而你们——”
他抬起手过头顶,意味深长地说道:“比我高出三丈外了都!”
“我天真地以为是领导搭台子,我们唱戏。”
杨骏满脸不服气,却又好笑地点了点手里的烟灰道:“没想到戏是唱了,却是丑角。”
“你就说,这台大戏让谁成角了?”
“哈哈哈——”
李学武打了个哈哈,语气和煦地说道:“人生本就是一台戏,谁又不是主角呢?”
“嗯?呵呵呵——”
杨骏听着他的话都觉得可乐,忍不住也是笑了出来。
他用夹着香烟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额头,苦笑着说道:“我跟你讲矛盾,你跟我讲哲学,看来我对自己和你的认识还是不够深刻啊。”
“没想到来红星厂调研和工作给您带来了这么多不好的印象,”李学武语气谦卑,态度敷衍地客气道:“招待不周,实在愧疚——”
“嗯——”杨骏抽了一口烟,摆着手吐了烟雾,道:“我对李主任印象一如既往。”
他抬了抬眉头,说道:“他是个谦虚谨慎,懂得包容和善于无为而治的优秀干部。”
“李主任很懂管理,我也很敬佩他呢。”
李学武眼睛一眯,微笑着接了一句,随后便淡淡地看着对方装哔。
你瞧瞧这话说的,老李要是听到工作组杨骏是这么评价他的,不得蹦起来骂啊街啊!
你说谁狗(无)屁(为)不(而)是(治)呢!
老李必然要讲:我这是正治的智慧!
“李主任有大智慧啊——”
杨骏似乎很认同李学武的观点,点点头,说道:“尤其是敢用年轻干部这一点。”
“关于这一点,李主任在会议上做过要求,”李学武微笑着说道:“要在红星厂尽快推进和实施干部年轻化,业务专业化……”
“这个就没必要说了,”杨骏打量着李学武,道:“我说的就是你啊,年轻的干部。”
“你的年轻不仅没有成为劣势,反而成为了优势,隐藏而锋锐的优势!”
他着重强调了这一点,继而说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们会把目光放在你这里,对吧?”
“或者说——”
杨骏迟疑了一下,打量着他说道:“你是故意把我们的关注吸引在了你的身上。”
“哈哈哈——”
李学武并没有立即否认,反而是大笑了起来。
而后,在杨骏就是如此的表情下,微微摇头说道:“您太高看我了,也妄自菲薄了。”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干部。”
他摊开手,无奈又好笑地说道:“如何像您所说的那样,又是唱戏,又是算计啥的。”
“我都不懂您在说什么。”
“嗯,反正调研工作结束了,这无所谓了——”杨骏见问不出来什么,笑着摇了摇头,按灭了手里的烟头,说道:“不过好在掉坑里的不止我一个,我也不是主角。”
“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虽然没听懂您的话,但真的很抱歉。”
李学武依旧是客气的态度,微笑着说道:“跟您相处的这段时间很愉快,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我代表我自己,欢迎您再来红星厂。”
“呵呵,好,就这样。”
杨骏临走了,想要来一记回马枪,却没想到一杆子怼到了棉花上。
心里有气却无力,一点劲都使不上。
他能怎么办?
“那咱们就后会有期。”
他很洒脱地站起身,同李学武握了握手。
但在松手的那一刻,却又意外地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个仇我记住了,下次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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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他走的时候特意去见你了?”
李怀德端着茶杯,微笑着打量了李学武,好似关心地问道:“怎么?没有为难你吧?”
“呵呵,没有,放空炮。”
李学武淡淡地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说道:“听得出来,他是很不甘心啊。”
“嗯,要让他满意了,红星厂就遭殃了。”
李怀德一扭脸,看了看窗外,道:“尘埃落定,偃旗息鼓,客人都走了,这戏……”
“客人不在了,鬼神在嘛。”
李学武眉毛一动,放下茶杯说道:“这戏我看该怎么唱,还得怎么唱,您说呢?”
“唉——”李怀德抱着胳膊,看着窗外长叹一声。
他语气里颇为无奈地说道:“这出《断密涧》我是不愿意再听了的,可怎奈——”
说什么忠肝义胆,其利断金,到头来还不是手足相残,反目成仇。
“查吧,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半晌,他这才幽幽地说道:“我是很希望他清清白白,也给组织一个交代。”
“就是要为难您了——”
李学武低眉垂目,语气无奈地说道:“杜主任对您一定是有意见的吧?”
李怀德脖子稍显僵硬地转过头,他看了看李学武,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
“不一直都有意见吗?”
“呵——”
李学武鼻孔里发出一声轻笑,微微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同。
“听得出来,杨组长对您的误会颇深。”
“嗯——”
李怀德缓缓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而是等待着李学武的下文。
“他是觉得您早有预谋,借了工作组摆了一盘围杀局。”
李学武拿起桌子上的暖瓶,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了热水。
“围杀的对象包括但不限于他的工作组。”
“呵呵——”
李怀德轻笑一声,点了点办公桌问道:“在心理学上,这种心态叫什么来着?”
“被迫害妄想症,”李学武放下暖瓶,笑着说道:“也可以叫偏执性精神障碍。”
“对,被迫害妄想症!”
李怀德端起茶杯,面露好笑地说道:“他这算精神病了吧?得治了——”
“重点不是他的‘病’,而是他‘病’了以后的疯言疯语(风言风语)啊。”
李学武微微摇头道:“本来无一物,何故惹尘埃,我听了他的话,也是很无奈啊。”
“不要多想,这是人心!”
李怀德放下茶杯,点了点办公桌认真地说道:“你是搞心理学研究的,这个你应该懂。”
“红星厂与五丰行合作,上面难道一点风都不知道?”
他目光稍显锐利地说道:“就算是不知道红星厂要做什么,难道还不知道五丰行要做什么吗?”
“我说他是被迫害妄想症,他一点不冤。”
李怀德靠坐在了椅子上,讲道:“没搞清楚状况,便要大动干戈,谁才是布局者啊?”
“我们这步棋早有计划,账务亏空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我们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点了点办公桌,语气愈加严肃地讲道:“我看是有人见不得红星厂的好才对——”
“他还说您摆了部里一道呢,呵呵——”
李学武端起茶杯微微摇头,吹了茶叶后喝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里外两步棋。”
“他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
李怀德抱着胳膊,很是不屑地说道:“嘴长在了人家的身上,我还能给他缝上啊?”
“不过有一点你要注意了!”
他点了点李学武,认真地讲道:“查,一定要真凭实据,铁证如山,不要心慈手软。”
“嗯,如果不是涉及到了保密工作——”
李学武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是很想维护团结和稳定的局面,发展来之不易啊。”
“不要想那么多——”
李怀德一摆手,说道:“刮骨疗毒,无伤根本,源头要是不清,何来发展大势啊!”
“具体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
他看着李学武问道:“是涉及到了委办的一个年轻人是吧?叫胡什么秋的?”
“嗯,情况很是复杂。”
李学武微微皱眉,看着他说道:“人已经找到了,但不是一个,而是俩。”
“俩?俩什么?”
李怀德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这才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有孩子了?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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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金两千五百万,包括延迟支付的货款,以及在东方时代银行账户上的抵押款。”
财务办公会议上,厂财务处处长傅语堂汇报道:“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也就是28号,我们这边便已经核算清楚,提交了财务复函。”
“货款是怎么定的支付方式?”
李学武敲了敲桌子,问道:“五丰行那边有强调和要求吗?”
“是在咨函里提到了,”傅语堂看了景副主任一眼,回答道:“按照对方的财务情况,自然是在港城东方时代银行转账更为方便。”
“如果要走内部划账的话,他们可能还要延迟几天,五丰行的汇兑账户在羊城。”
“我的意见是挂在港城。”
李学武听他讲完,看向李怀德提议道:“联合储蓄银行这边也在积极推动双方的业务型汇兑清缴服务,如果能……”
“我不同意——”
在众人惊讶又不意外的目光中,景玉农出言打断了李学武的发言。
她严肃地讲道:“财务这边已经做了平账的准备,如果资金挂在港城,那今年的财务结算和明年的预算怎么做?”
“我的意见是哪借的钱还哪去,货款走内部划账,借款归还抵押账户。”
“还有盈利……”
看着两位领导吵起来了,傅语堂迟疑着提醒道:“还有这次的盈利分红3175万元。”
糟糕,又是他们俩!
傅语堂内心狂喊倒霉,要死了、要死了!
上次两位领导“动手”就被他给撞见了。
这一次办公会上有了分歧,中间夹着的还是他,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联合储蓄银行有计划在明年上半年实现业务间汇兑清算能力。”
联合储蓄银行行长谢兰芝主动开口汇报道:“资金暂存港城,通过内部汇算渠道完成清缴,是有望实现5%左右的增长空间的。”
“5%是多少?”
薛直夫不太懂,手头上也没有计算方式,转头问了傅语堂一句。
傅语堂的业务水平是可以的,这些数据都在他脑子里搁着呢。
一等薛副主任提问,他目光快速地扫了一眼气氛紧张的会场,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回答道:“不到二百八十四万。”
“唔——这么多啊——”
薛直夫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但这个问题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而后在景玉农微微皱眉的表情中,他看向了李怀德讲到:“两个联合学校出来了。”
红星厂建设联合学校的资金大概在一百二十万左右,他这么做比较也差不多。
“账不是这么算的,”景玉农讲道:“今年的资金缺口还在账上,明年的预算……”
“明年的预算做在前面。”
李学武出言打断道:“就用上面给拨付的预算,只做第一季度的,剩下的自筹资金。”
按照办公会议纪律和潜规则,领导讲话的时候,下面是不能随意打断的。
但刚刚景玉农打断了他的发言,李学武这一次好像是在故意报复一般,也出言打断了她。
两人你来我往的,会议室内的气氛更紧张了。
门口做服务和记录工作的秘书们噤若寒蝉,一点声音都不敢有,很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早就说这两位动手了,今日一见,剑拔弩张,随时都要掏家伙开干的模样,吓死人了。
“谁教你这么做预算的?”
景玉农直接对上了李学武,立眉道:“今年的预算亏空还没堵上,明年继续拉饥荒?”
“你觉得我们财务的帐是手填的,想填啥就填啥了是不是?”
“哎,学武同志不是那个意思。”
薛直夫看了一眼李怀德和谷维洁,见两人也没有打圆场的意思,赶紧站出来说了一句。
李怀德自持身份,不到拍板的时候不能说话,这谷维洁什么情况?
她才是负责组织工作的副主任啊,虽然是业务工作会议,但班子团结还要不要了?
“这财务结算和预算的工作很艰难,谁都看得出来,最近财务处很辛苦啊。”
他看向了身边的傅语堂说道:“听说是连续半个月没有休息了,一直都在忙是吧?”
傅语堂眼珠子瞅了瞅主管领导,又看了看保卫处之虎,最后低下头轻嗯了一声。
这声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可见其态度多么的谨慎胆小了。
他心里备不住在想,您要调节和缓和,能不能说您的,别拉上我啊!
我们财务处辛苦不辛苦的……我们可以不辛苦的……
“互相体谅一下,工作还是要做的嘛——”
薛直夫交叉着手掌,讲道:“最近三年的财务预算一定是不够的,主要体现在了亮马河工业区以及生产和技术的变革项目中。”
“这是现实情况,玉农同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我们是十分理解的。”
说到这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李怀德,见对方缓缓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学武同志是从业务的角度出发,想的是既然没法做预算,倒不如抛开预算的限制,把预算做在前面对吧?”
“业务工作不能受财务条件限制。”
李学武接了他的话讲道:“这五千多万在港城转一圈,以机械设备和实际生产技术的形式转回国内,再通过联合储蓄银行变现……”
“等你转回来,财政要饿死了!”
景玉农瞪了眼睛说道:“财务工作不能限制业务工作,那业务工作也不能抛开财务工作,是这个逻辑对吧?”
“我们财务不会限制任何业务工作,但必须基于正确的财务管理范畴。”
她看向李怀德说道:“货款补齐财务亏空,做明年的预算,港城的抵押资金……”
“还有盈利呢,对吧?”
李怀德突然开口问了傅语堂一句,说道:“三千多万盈利,做成专项预算资金吧。”
傅语堂抬起头,看了主管领导一眼,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家为啥都问我啊?
“我这么说,你们想想看行不行。”
李怀德敲了敲手里的铅笔,道:“本金的两千五百万也好,盈利的三千多万也好,既然能赚钱,那就不能损失了这个机会。”
“货款的一千多万不能差,这是财务的原则问题。”
他点了点景玉农的方向,随后铅笔的方向一转,指向了银行行长谢兰芝。
“你们联合储蓄银行拿出这部分钱来,堵上账务亏空的货款,也就是这一千多万。”
说到这,李怀德的铅笔又指向了傅语堂说道:“货款补齐,抵押款有东方时代银行的账户做证明,财务亏空就能够平账,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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