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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弹指传烽消罪孽 惊雷绝塞了恩仇(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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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计突围

杨牧揭开帐逢一角,看出去只见附近几个营地的军队都已出动,列成阵形,火把通明。

杨牧久列戎行,说道:“看此请形,十九是敌人夜袭!”杨炎听得敌人二字,心中不满,但想到父亲本是清宫卫士,说惯了口头用语,一时改不过来亦无可厚非。这一点不满的心情迅即被喜出望外的心情替代,说道:“这可好了!一定是柴达木的义军来了。”

杨牧苦笑道:“好虽是好,但如今外面正在列队备战,火把通明,你们要闯出去可就更难了。”

原来监军营帐所在地,乃是清兵大营的中枢,附近几营士兵,都是主帅丁兆庸最精锐的亲兵。故此虽然碰上敌人偷营劫寨,队伍却还是整齐有序,并不慌乱的。

话犹未了,只听得蹄声得得,听得出已是有两匹马,向着监军帐跑来了。

杨牧经验丰富,料想必是丁兆庸派来传命令的人,他当机立断,说道:“快把我缚起来,卫大人,对不住,请你和我合演一出戏。”匆匆授计,杨炎、龙灵珠按计行事。

他们二人都是清兵服饰,当下龙灵珠缚住杨牧,伪装看守他的人。杨炎则冒充卫长青的跟随,站在他的身旁。

杨炎解开了卫长青的穴道,但用的却是一种独门手法,使得卫长青虽然可以行动如常,但功力却是不能恢复。跟着把闵成龙塞进炕底。

“你若敢乱说乱动,休怪我手下无情。我可以令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你的部属前把你折磨够了,才把你处死!”

杨炎在卫长青耳边说了这几句话,不久那两个人就进来了。

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天山铩羽而归的那两个大内卫士——贺铸和陶炼。

这两个人在天山虽然见过杨炎,但此时杨炎已经改容易貌,且又换了清兵眼饰,他们怎认得出来。只不过稍为有点奇怪,何以卫长青的身边不是闵成龙而已换人,但这一点怀疑,迅即亦告冰消,两人俱是想道:“闵成龙是杨牧的徒弟,他缚了杨牧,自不能再用闵成龙了。”

“卫大人你办事真是迅速,原来早已把这奸细捉来了。”贺铸说道。”

卫长青道:“我正要亲自把这奸细送去给丁大帅审问。”

陶炼说道:“丁大人哪里还有闲功夫审这奸细,他已经交待我们将这奸细暂时收押,你移交给我们就是。”

卫长青道:“对啦,我还没有请问两位此来,有何公干”

贺铸说道:“一来是提取奸细;二来是向你禀报军情。”

卫长青道:“外面金鼓声敲得这详急,不知是有甚紧急军情”

贺铸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有敌人夜袭了!”

陶炼接下去说道:“黑夜中不知敌人多寡,但似乎是来得不少。如今已是在下面山谷展开混战,而且已经杀向山上来了。”

贺铸跟着说道:“据前营负伤的将士回来报道,业己发现的敌人,有柴达木的贼人,还有回疆几个部落的叛军。柴达木匪首孟元超已经在贼人之中发现!”

侍立在卫长青身边的杨炎,虽然极力抑制自己,但心中的狂喜,还是禁不住稍稍在脸色上显出来。

陶炼说道:“丁大人如今正在帅营前面的平台调兵遣将,他说本来应该亲自来知会监军大人的。但逼于军情紧急,如今只好请卫监军屈驾前去与他共商对敌之策了。我们不多说啦,这就告辞!”

说罢,贺陶二人就准备把杨牧带走。

卫长青忽道:“我这个随从武功很好,押解要犯,恐防有失,你和他们一起去吧。”说话之间,暗暗使了一个眼色。杨炎站在旁边,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

贺陶二人本已对杨炎起了一点疑心,一听此言,登时警觉,唰的就拔出剑来,去抢杨牧。两人同声喝道:“用不着,把奸细交给我就是!”

他们话犹未了,只听得杨炎已是哈哈一笑说道:“太迟啦!”一个飞身,挡住两个大内高手,闪电出招!

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辉,叮叮当当之声,宛如繁弦急奏,两名大内高手同时倒了下去。

贺铸的神情古怪,在倒下去的时候突然叫道:“胡茄十八拍!”声音充满惊骇,好像是碰上绝对难以置信的事情!

原来杨炎用正是丹丘生那日用来刺伤这两个人的这一招“胡笳十八拍”!

他悟性极高,那日看了丹丘生和孟华先后使这一招,对其中奥秘早已是豁然贯通。论造诣虽然还比不上哥哥,却已有了自创的剑法。

贺铸、陶炼本是大内侍卫中有数的剑术高手,若在平时,杨炎以一敌一,恐怕也难轻易言胜。但一来由于这两个人曾伤在此招之下,惊弓之鸟,心中犹有余悸;二来他们做梦也料想不到,除了丹丘生和孟华之外,居然还有人会使出此招,使得如此神妙,而且是出于一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之手!待他们知道是杨炎之时,已经迟了!

卫长青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叹口气道:“杨炎,请你用这招胡笳十八拍杀了我吧。我死在这一招之下,还算值得。”

杨炎没功夫理会他,上去替父亲解绑。

杨牧怒道:“不要解!”杨炎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杨牧缓缓说道:“你叫卫长青押我去见丁兆庸!”

杨炎急道:“爹,你就束手待毙好歹也要冲出去!”杨牧说道:“解了缚就能够冲出去吗我这办法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当然不是由卫长青一个人将我押解,你们仍然扮作他的随从。炎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炎猛然一省,说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懂得了!”心里想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丁兆庸了。到时出其不意,把丁兆庸拿作人质,说不定还可死里逃生!”其实他还没有完全懂得杨牧的心思,原来杨牧自知命不久长,这是决意牺牲自己,以求能够给儿子带来一线生机!他作了这样的决定,肉体虽然还有疼痛,心情却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舒畅。想道:“我盼了这许多年,今天才盼到他叫我一声爹爹,我已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杨炎回过头来,对卫长青冷笑道:“你想死得痛快,那有这样便宜的事”指头在他身上一戳,卫长青登时感觉好像有千百根利针在刺他的关节要害,这痛苦胜过世上任何毒刑。更惨的是,他的功力已经消失,想要自断经脉而亡亦不可能。他只能哀求:“你要我干什么,我依你就是,饶了我吧!”

杨炎说道:“按照我的吩咐去见丁兆庸!哼,你若敢再弄花招,我有十八种酷刑让你一一消受!”说罢,把贺陶二人尸体缓入炕底,便即令卫长青依计行事。

杀声震大,风云变色。

本来是星月交辉的夜空,突破乌云掩盖,而且刮起狂风。

丁兆庸调兵遣将已毕,此时正在率领一队亲兵,巡视后防阵地,作第三道防线的部署。他皱了皱眉头,说!”真是天有不测之风云,看情形恐怕会有场大雨。”要知若是夜间“变天”,风雨之夜,那就更有利于敌人的夜袭了。

亲兵队长成天德道:“大帅万安,草寇劫寨,谅它也只是骚扰性质,纵能得逞一时,绝不能冲破咱们的三重防线,杀到这里来的!”

话犹未了,忽见前面一座山头,火光冲天,厮杀的声音由于距离较近,听得份外惊心,杀声中夹着此起彼落的伤兵惨叫。

这座山头距主帅帐不到三里路,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之内的要地了。

丁兆庸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贼人怎的会来得这样快!赶快派人去探军情!”

成天德执行命令,说道:“其他三面都没事发生,看来只是小股草寇来偷袭黑虎岗吧。”黑虎岗是那座山头的清兵营地。

丁兆庸皱眉道:“黑虎岗地形险峻,对方纵是奇兵突袭,亦难冲破重重防线,那有突然就来到黑虎岗之理,除非他是插翼飞来!”他想不通其中道理,心头更增忧惧。

狂风已经刮了起来了,忽地听得“蓬”的一声,大营前面的旗杆忽被狂风吹倒,帅旗飘落。这是“不吉之兆”,丁兆庸心中越发不快,喝道:“黑虎岗为何尚未有人来报军情,快马再催!”

武毅随侍在侧,他定睛一瞧,说道:“有几个人来了!”丁兆庸回头一望,问道:“在那里”武毅说道:“不是望虎岗来的,是在前方那面山坡。”丁兆庸这才看见山坡上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

成天德“咦”了一声道:“这几个人似乎轻功不弱!”丁兆庸起了疑心,喝道:“问他们是谁”要知倘若是从前方回来禀告军情的士兵,按理应该是骑马的。

武毅内功造诣比成天德高明得多,当下便即由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向山下喝问。丁兆庸竖起耳朵来听,说道:“听不清楚,好像是卫监军。你再喝问!”

武毅又再喝问,方始清清楚楚听得见对方回答!”是卫监军来会大帅,大帅要提审的那个犯人,卫监军亦已将他押解来了!”但说话的却不是卫长青本人。

原来卫长青因为功力已失,声音不能及远。这几句话是杨炎代答的。

本来监军这样高的身分,由随从代他传话,事情亦属寻常。但破绽在于:杨炎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替他传话,而是在对方再次喝问时才传话的。

杨炎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及这个小节,这就不能不引起武毅的思疑了。

武毅暗自思疑:“卫长青的内功造诣绝不在我之下,他何以不用传音入密的功夫”

杨炎这一行人又来得近了一些,他性子急,在跑上山时,是拉着卫长青的手跑的。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方始放开。但武毅已经瞧在眼内了。

武毅又再想道:“军情紧急,按常理说,卫长青是应该骑马先赶来的。押解奸细,交给随从慢一步押来也还不迟。他这随从紧紧靠在地的身边,轻功似乎比他还好,亦是可疑!”好在他不曾想到,是卫长青要靠杨炎拉着他跑,才能跑得这样快的。

丁兆庸正要下马上前迎接,武毅在他耳边说道:“大帅请别下马,待我上去答话。”

武毅和成天德二人刚刚跳下马背,杨炎这一行人亦已来到了。

丁兆庸勒住马头问道:“我刚刚差遣贺铸和陶炼二人去你那儿提解犯人,你见到他没有”

卫长青按照杨牧早已吩咐他的说话回道:“我因知道军情紧急,叫他们上前方督战去了。奸细我亲自解来,免得浪费人力。”

丁兆庸道:“我正要去巡视阵地,无暇审问犯人。请卫大人恕我失礼。”

监身的地位与主帅平行,但由于卫长青是皇帝身边的人来作监军,丁兆庸一向是巴结他的。他没下马迎接,卫长青已经猜到几分。当下立即恭恭敬敬的说道:“卑职如何敢劳大帅下马相迎,大帅不必客气!”

这话更露“破绽”了,以监军的身份,岂有自称“卑职”之理杨炎不懂官场规矩,并不在意。杨牧听了可是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这不是卫长青故意自露破绽么”但他以犯人身分,可不能出言提醒杨炎。

待到杨炎省觉之时,已经迟了。

丁兆庸没有下马,武毅和成天德代表他上前迎接监军。杨炎刚在踌躇未决,不知是先对付他们好,还是逞自扑向丁兆庸的好。这两人武功不弱,他生怕一击不中就会打草惊蛇。就在此时,忽听得丁兆庸喝道:“我无暇审问奸细,把他毙了吧!”

成天德一声:“遵命”,立即一刀向双手反缚的杨牧斩下。

与此同时,武毅也突然一掌向卫长青击去。

龙灵珠是伪装卫长青的亲兵,负责押解杨牧的,好在她亦已早有准备,立即出剑挡住成天德的钢刀。

但武毅这一击,却是完全出乎杨炎意料之外!他站在卫长青背后,虽然立即出手抓住卫长青,但已是着了道儿了。他的手一接触卫长青身体,只觉一股大力反震回来。卫长青跌过一旁,武毅接着一掌,就向他当头劈下。

原来武毅打向卫长青身上的力道完全传到了卫长青背后的杨炎身上。若非杨炎近来内功大进,这突然其来的一掌只怕他就接受不起。

不过,事情的变化固然是大出杨炎意料之外,也大出武毅的意料之外,他所能猜想得到的只是,卫长青这个随从必定是“小奸细”,但做梦也想不到这“小奸细”的武功竟然如此的高强,只有在他之上,绝不在他之下。

他的第一掌收到了效果,第二掌则落了空。杨炎轻功本来就比他好,一闪闪开。他是和杨炎交过手的,但仅此一招,他还未曾看得出是杨炎。陡然间,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缬,杨炎避招出剑,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剑锋已是削到了他的手腕,饶他缩手得快,也给削掉了两根指头。

追风剑式,连环三招,武毅大惊之下,慌忙伏地一滚,这才能够避开杨炎的杀着。但他在地上急急滚动之时,刚刚跌倒的卫长青也给他冲下了斜坡。

卫长青功力已失,“隔物传功”的力道虽然不是用在他的身上,那一震他亦已禁受不起,如今又再加上给武毅一撞,骨碌碌的滚下斜坡,终于还是一命呜呼。

成天德的武功不及龙灵珠,但也相差不远。本来他只要能够抵敌几招,后援就会来到的。却想不到武毅败得这样快。卫长青绝命之际那一声惨叫,吓得成天德也不禁慌了。龙灵珠左手的银丝鞭一挥,登时卷住他的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丁兆庸的两名卫士已是向着龙灵珠扑来。

他们来得快,杨炎来得更快。龙灵珠尚未腾出手来,只见剑光连闪,那两名卫士已是伤在杨炎的追风剑式之下。

龙灵珠软鞭一抖,把成天德摔下山谷。立即迎战其他卫士。

杨炎说道:“灵珠,你先冲杀出去!”说话之时,一根长矛正在向他刺来,杨炎身形平地拔起,脚尖在矛头一点,借对方的猛力,“呼”的一声,从几头名卫士头顶掠过,直扑骑在马上的丁兆庸。

丁兆庸那曾见过如此骇人的轻功,饶他身经百战,也给吓得慌了,还未来得及施展镫里藏身,杨炎已是从半空中扑下!

杨炎生怕不能一击成功,一出手就是新练成的“胡茄十八拍”绝招,一招之内刺丁兆庸身上的十八处要害穴道!

丐帮有数的高手武毅都抵敌不了他这一招胡茄十八拍,何况是早已养尊处优的丁兆庸丁兆庸虽然懂得打仗,却是不懂深奥武功的杨炎这一剑刺出,料想要取他性命也易如反掌。

哪知又是一个出乎扬炎意料之外的结果。就在此时,一条黑影也突然向他扑来,杨炎的脚尖未踏着马鞍,两人都是身子悬空,就碰个正着!

那人抖开披在身上的斗蓬,当作一面软盾牌,接下了杨炎这一招胡茄十八拍。

了兆庸滚下雕鞍,杨炎与那人也都落在地上。那人百忙中抵头一看,只见斗蓬上已是布满蜂巢似的一个小小窟窿,不由得心里大惊:“这人的剑法委实不在当年的孟华之下。”

他吃惊,杨炎也是吃惊:“想不到丁兆庸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卫士,卫长青与武毅恐怕都还及不上他!”

杨炎不知这个人的来头甚大,不但武功比卫长青高,论“资历”也比卫长青高的。他是十多年前号称大内第一高手的卫托平。只因有一次不能完成朝廷交给他的任务,败在孟华剑下,以致不能在官场得意,只能以普通大内卫土的身分“外放”,调至丁兆庸的军前效力。

卫托平急于立功赎罪,立即又狠狠扑向杨炎。

杨炎与他缆身游斗,瞬息之间,接连变换三种剑法。第一招剑势画圈,用萧逸客所传的扫叶掌法化为剑招;第二招长剑抡圆,把剑当作大刀来使,用的是龙灵珠爷爷所传龙形十八剑的绝招;第三招突然变为轻灵翔动,快如闪电,是本门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三大绝招,曲尽其妙,那知仍然是给卫托平一一化解。那件穿了十八个窟窿的斗蓬,被他挥舞起来,竟似胜过钢铁铸造的盾牌,遮拦得风雨不透。

龙灵珠杀伤几名卫士,正要杀过来与杨炎会合。倒在地上的武毅忽又跳了起来,抢过一名士兵的长矛,堵住龙灵珠的去路,原来他只是给杨炎削掉左手的两根指头,伤势并无大碍,他的功力远在龙灵珠之上,龙灵珠杀不过去,登时只能自保。

乌云蔽天,月亮早已不见。突然打了几个焦雷,大雨骤降。丁兆庸这队亲兵,本来是有十几个人持着火把的,大雨一降,火把熄灭了十之八九,还有两盏风灯,虽然不怕雨淋,灯光也甚为暗淡,只能照亮方圆数丈之地。

卫托平忽地想起丁兆庸刚刚落马,不知是否受伤,连忙叫道:“你们快去找寻大帅!”

丁兆庸叫道:“我在这儿!”他跌断一根肋骨,痛得几乎晕了过去,此时正在挣扎着爬起身来。那两个打着风灯的亲兵,连忙跑过去扶他。另外有几名帮武毅围攻龙灵珠的卫士也跑回来了。这几名卫士都是军中有数的武功高手,丁兆庸忍着疼痛道:“我没有事,你们赶快捉贼人要紧!”

就在此时,黑绰绰的只见一队人马从黑虎岗那个方向驰来,亲兵副队长于万山松了口气,说道:“好,咱们的援军来了,谅那两个小贼插翼难逃。”

丁兆庸身经百战,阅历极丰,心念一动,说道:“不对,黑虎岗被敌人偷袭,逃出来的亲兵应该是蹄声杂乱的,这一队人马却并无溃败迹象。”

那两名亲兵高举风灯,凝神望去,那队人马亦已来得更加近了,他们看得清楚,大喜说道:“大帅不用担忧,的确是咱们的兵士!”

忽地一阵狂风卷来,风中夹着沙石,两盏风灯同时熄灭。军中所用的风灯,是在玻璃灯罩的外面还围着一圈丝网的,按说不会被狂风卷来的小粒沙石打碎,丁兆庸一想有点不对,正要下令随从戒备,忽然双肩剧痛,给人紧紧抓着了他的琵琶骨了!

那人十指如钩,抓得他痛彻心肺。尽管丁兆庸极力要顾住大帅身分,剧痛之下也顾不住了,杀猪般的号叫起来,奇变突来,丁兆庸的亲兵在黑暗中却是不敢妄动。

卫托平听得主帅的呼号,不敢恋战,忙跑回去。龙灵珠在黑暗中也摆脱了武毅的缠斗,与杨炎会合。狂风暴雨,火把都己熄灭,本来正是他们逃跑的最好机会。但杨牧尚未找到,他们又怎能逃跑杨炎悄悄与龙灵珠说道:“丁兆庸杀猪般的号叫,好像是被人所擒,咱们过去看看。”

话犹未了,那边丁兆庸的亲兵副队长于万山已是点燃随身携带的火熠,火熠一晃,看清楚抓着丁兆庸的那个人是谁了,只听得于万山又惊又怒的声音。”杨牧,你好大胆,竟敢劫持主帅!”

原来抓着丁兆庸这个人正是杨牧。缚在他身上的绳索本来是打着活结的,早已解开。黑暗中谁也没留意他,他趁着那两盏风灯刚被打灭之际,一抓就抓着了丁兆庸的琵琶骨。

杨家的六阳手乃是武林一绝,非同小可。杨牧虽然业已受了重伤,但拚死偷袭,气力竟是不逊平时,一抓抓着了丁兆庸,立即把他当作盾牌。

杨牧喝道:“你们不顾丁兆庸的性命,那就来吧,哼,反正他要杀我,我拼着与他同归于尽就是!”丁兆庸的一众亲兵,刀枪纷举,但谁也不敢真的动手,僵持不过片刻,那一队清兵亦已来了。为首的军官忽地“咦”了一声,亮起火把,对着杨牧就冲过来。杨炎早已混在人丛之中,只道这个军官要不顾一切救主帅,他生怕这个军官伤了他的父亲,不假思索,抢先一剑刺过去,第三次使出了“胡笳十八拍”的绝招!

只听得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杨炎这一招“胡茄十八拍”竟然被他横刀一挡化解开去,十几个剑点没有一个剑点落在他的身上。金铁交鸣声中杨牧尖声惊呼:“孟元超,是你!”孟元超也在同时叫道:“炎儿,原来是你!”原来刚才偷袭黑虎岗的那队人马正是盂元超率领的精兵,他们穿上清兵的服饰穿过险峻的山道,骗过敌人的眼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那两盏风灯也是孟元超飞石打灭的。他对杨牧的所为,也是惊奇不已!盂元超与杨炎交了一招,连忙止手。但在杨炎的背后,却有一个人也在向杨炎偷袭了。这个人是卫托平!

卫托平倒是很会利用时机,趁着杨炎与孟元超交手的时候,突然就扑上来,一掌劈向他的背心大穴。卫托平练的是大鹰爪功,这一掌有开碑裂石之能!

杨炎那一招“胡茄十八拍”被孟元超以天下无双的快刀化解,不但长剑荡开,虎口也给震得酸麻。此时他刚刚收剑,如何能够抵挡卫托平这雷霆万钧的一掌,而且是在他的背后偷袭。

眼看杨炎就要毙在他的掌下,间不容发之际,孟元超已是扑了上来,把杨炎撞开,接了卫托平这掌。

两人功力悉敌,双方都是用上全力,卫托平震退数步,盂元超身形不动,但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表面看来,是孟元超吃亏更大,但卫托平那一口冒上喉头的鲜血是咽下去的。他是为了顾全面子,没吐出来而已。没吐出来,内伤更重。

孟元超把杨炎撞开,用的是一股巧劲,杨炎斜跃数步,虽然也觉胸中气血翻涌,但那是受了卫托平劈空掌力的震动所致,并没受伤。他脚步一稳,立即退而复上,第四次使出“胡茄十八拍”的绝招!

说时迟,那时快,孟元超的宝刀亦已再度出鞘,向卫托平劈下。

卫托平背腹受敌,本来就难抵敌,他正在扑向杨炎,意欲与杨炎同归于尽,龙灵珠的银丝软鞭亦已卷上他的右腿。

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孟元超快刀如电,已是将他劈为两截,杨炎的“胡茄十八拍”中途转向,恰好迎上了丁兆庸的亲兵副队长于万山,在他的身上刺了十八个窟窿。

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快,躲在乌云里的半轮明月又露出来了。

杨牧一松手。身形似是风中之烛,摇摇欲坠。

杨炎抓住了身向前倾的丁兆庸,孟元超把杨牧扶稳,只见他已是气喘吁吁,面无人色。

孟元超道:“你歇会儿吧。”正待施救,杨牧苦笑道:“元超,不用费心了。我、我对你不起,但愿你把炎儿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我就放心了!”

杨炎大吃一惊,将丁兆庸推开,由孟元超的手下将他看管,急忙回过头来,叫道:“爹爹你、你不能……”

一个“死”字尚未吐出,杨牧已是死了。他是在说出“放心”两个字之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的。用不着孟元超答覆,他也知道孟元超一定会这样做的,是以他的确是放心而去,脸上留下笑容。

杨牧身亡

杨炎抱起父亲的尸体,尸体开始僵冷,他的心中也才开始感到亲情的温暖。他欲哭无泪,只是喃喃说道:“爹爹,爹爹,可惜你来迟了。”

大家都懂得“来迟了”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不知怎样安慰他才好。半晌孟元超说道:“也还不算太迟,他如今已经是活在你的心中了!听了孟元超这一句话,杨炎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孟元超缓缓说道:“炎儿,现在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需要你帮忙突围。你的爹爹交给我吧。”从杨炎手中接过杨牧的尸体,立即吩咐亲兵就地掩埋,安上标记,说道:“炎儿,待打胜了这一仗,咱们再来替你的爹爹迁葬。如今你必须重振精神,跟我杀敌。”杨炎抹干眼泪,说道:“爹爹说得是,孩儿遵命!”这是他第一次叫孟元超做“爹爹”,从孟元超那里感受到的父爱,减轻了他的悲痛,心里想道:“我已经比别人幸福得多了,死了一个爹爹,还有一个爹爹。眼泪刚刚抹干,不觉又流出来了。

孟元超把丁兆庸抓了起来,说道:“丁大帅,让我们这些‘草寇’伺候你去督战吧!”丁兆庸折断一根肋骨,忍着疼痛,破口大骂:“我身为大帅,宁死不辱!孟元超,你杀了我吧,我绝不能任你摆布!”

孟元超哈哈大笑,说道,“丁大帅,事到如今,恐怕不能由你作主了!”点了丁兆庸的穴道,说道:“咱们正用得着这个大帅,就让他继续做大帅吧。对大帅应该优待一些,把我的坐骑给他坐。”

盂元超点穴功夫甚为奇巧,丁兆庸着了他的重手法点穴,全身肌肉僵硬,放在马上,腰板挺得笔直,若然不是来到他的身前,很难看出异状。

龙灵珠笑道:“他这副模样,倒是很像个神气威严的大将军,就只怕他坐不稳雕鞍。孟元超道“我自有办法摆布他。”取出一卷钢丝,把丁兆庸缚在马上。钢丝和普通的缝衣棉线一般粗细,灯火下肉眼都几乎看不出来,这卷钢丝拉开来有七八丈长,孟元超拿着钢丝的另一头,笑道:“如今这位大帅已是变成了我手中的傀儡,不怕他不任由我的摆布了。”

当下孟元超这队人马,扮作丁兆庸的亲兵,俞呼后拥,奔向战场。孟元超换了一匹坐骑,与他并辔驱驰。他原来那匹坐骑是经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战马,他在旁边,一样可以指挥如意。

战场已经向山上推移,万马德军,正在展开混战。

大部份清兵都已投入战杨,但按照丁兆庸的部署,还有三个最精锐的骑兵营是留下来保护他的。这三个营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方准开动,一是在敌人已经杀到来的时候;一是有主帅亲临发出号令,才能出战。

战场虽然已经扩展到了山上,但还未杀到帅帐的附近。亦即是说第一种情况还未出现。

孟元超在高处望下去,新的情况又出现了。只见附近山头,烽烟四起,对着鲁特安旗城门那一面,火把婉蜒,人马如潮。

看这情形,孟元超立即可以作出判断。回疆的十八个部落,虽然不知道有多少部落出去,但确信已是有援兵四面来到。

但援兵来到,坚守鲁特安旗的罗海部队,亦已开城杀出来了。

战斗越来越激烈,援兵亦已投入战杨了。火光中可以看见刀枪如雪,战乌奔驰,黎明前的山谷也仿佛给惨烈的喊杀声撼动了,当真是地动山摇。

孟元超知道,清兵有五万之多,援兵加上罗海原来的部队再加上柴达木来的义军,数量上恐怕还是比不上清兵的。而且各个部落的回人兵士,未经兵法部勒,只凭气血之勇,严格说来,乃是乌合之众,战斗力恐怕也未必比得久经训练的清军。

孟元超当机立断,押着丁兆庸在留守最后一道防线的三个大营的营门驰过,大声喝道:“大帅有令,三大营速向后山撤退!留守部队,改作前头部队,天明之前!必须离开成场三十里地,不得有误!”他用深厚的内功传令,三营清兵,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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