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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废园蝶血(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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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仇世哈哈笑道:“孟大侠客气了。孟大侠早已得了令师的衣钵真传,江湖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实不相瞒,我们若不是知道孟大侠你在这里,我们还不会来呢!”

孟元超道:“好,那就请两位赐招!”

吕思美叫道:“两个打一个,这不公平!师兄,我——”

盂元超忙道:“小师妹,这一场我可不能让你插手。”

卜天雕怒道:“你怎么样你不怕死,那就来吧!”

吕思美唰地拔出剑来,说道:“师哥,你听见了,这可是人家向我挑战!”

孟元超笑道:“小师妹,你已经胜了滇南四虎,刚才我都不和你争,如今我只是对付两个人,你怎么还要和我争呢对啦,你到宋大哥家里看看,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了。”

吕思美小嘴儿一噘,说道:“你想支开我,我才不上你的当呢。好吧,这一场我让给你,但我却要在这里给你压阵。”吕思美吃了卜天雕的亏,已知这点苍双煞胜过滇南四虎不知多少,但因不愿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故而不便明言。

滇南四虎中的老大焦雷并未受伤,老四焦云的穴道经已解开,亦堪一战,他们有了点苍双煞这两座靠山,胆气顿壮,焦雷便道:“这臭丫头胆敢叫阵,正好将她一并打发!”

卜天雕双眼一翻,冷冷笑道:“别在这儿碍脚,给我滚开!”

段仇世更是根本不理睬他们,抱拳向孟元超说道:“孟大侠想必听得令师说过,我们点苍双煞一向是同进同退的。对方一个人,我们是并肩子上,一百个人,我们也是并肩子上。”其实这只是顾全面子的说话而已,真正的原因是他对孟元超亦是颇有忌惮。孟元超出道不过数年,名震江湖,点苍双煞也曾听得人家谈论过他,说他的本领不亚于师父盛年,段仇世生怕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

焦雷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只好和他的三个弟弟灰溜溜地走了。

盂元超亮出金刀,哈哈一笑,说道:“两位不必把我小师妹的说话放在心上,请赐招吧。”

卜天雕阴恻恻地冷笑道:“孟元超,你既然赶着要去投胎,我就成全你吧!”狞笑声中,长臂一伸,五指如钩,猛的抓下!

孟元超兀立如山,纹丝不动,猛然间振臂一挥,金光耀眼!一招“大鹏展翼”金刀斜削出去。这一招拿捏时候,恰到好处,卜天雕的毒爪堪堪抓到,招数稍微用老,劲道已减几分,而孟元超则是养精蓄锐,刀锋初试,正合兵法上“避其朝锐,击其暮归”的道理。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眼看卜天雕的一条手臂就要断送在孟元超的刀下,忽听得段仇世赞了一个“好”字,喝彩声中,已是欺身直进,一掌拍下。出招之后,这才说道:“孟大侠刀法,果是不凡,段某献拙,请莫见笑。”他到底是个读过书的人,不比卜天雕是个野人,说的话客气多了。

但段仇世的说话虽比师兄文雅,出手却也比师兄更为狠辣。他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毫不着力,其实已是用上了小天星的内家掌力。小天星掌力能伤奇经八脉,他这一掌又正是向着孟元超的心房拍下来的,倘若给他打着,心脉必然震断无疑。好个孟元超,一觉微风飒然,刀锋倏然一转,已是反手削出,段仇世又赞了一个“好”字,一个盘龙绕步,移形换位,身形转到了孟元超的左侧。孟元超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这是段仇世的毒掌发出腥风,孟元超连忙闭了呼吸,默运玄功。

卜天雕幸得师弟配合,当孟元超那一刀反手劈向段仇世之时,他亦已是身移步换,脱出了孟元超刀光的笼罩。但孟元超那一刀乃是攻守兼备,双方并顾的,反手劈出之际,刀锋斜掠而过,卜天雕退得虽快,衣袖也给刀锋削去一幅。

卜天雕吃了点小亏,凶性大发,一声暴喝,跃起了三丈多高,凌空扑击,十爪齐伸,竟然向着孟元超的天灵盖抓下。

孟元超霍的一个“凤点头”金刀盘头一舞,使出了“举火撩天”的招数,同时刀中夹掌,一掌向段仇世挥出,使的正是师门绝技之一的绵掌击石如粉的功夫。他的师父吕寿昆乃是以“金刀”“绵掌”并称的。

段仇世曾经吃过绵掌的亏,不敢太过强攻,立即变招,卜天雕一扑不中,在半空中一个筋斗倒翻下来,落在盂元超的右侧,仍然与段仇世保持着夹攻孟元超之势。孟元超见他轻功超卓,动作有如鬼魅,令人难测,亦是不禁暗暗赞了一个“好”字。

这几招惊险绝伦的搏斗,把旁观的吕思美,偷看的云紫萝,都是看得自眩神摇,几乎透不过气来。

淡月疏星之下,乱草丛生的废园之中,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点苍双煞分进合击,来去如风,时而凌空击下,时而贴地攻来。当真是:进如猿猴窜枝,道若龙蛇疾走,起如鹰隼冲天,落若猛虎外地!但见黑影幢幢,穿梭来往,他们两个人就好像化成了数十个人似的,从四面八方,向着孟元超冲击!

孟元超沉着应付,谨守门户。对方是强攻也好,诱着也好,他都一样的镇静对付,不为所动。俨如长堤挡波,任凭它风浪冲击!

他采取的是偏于守势的战术,和他的师妹吕思美刚才用“游斗”的方法对付滇南四虎恰恰相反。但他也并非只守不攻,斗到酣处,只见他刀光霍霍,刀势,出刀之快,绝不逊于吕思美之斗滇南四虎。

点苍双煞强攻不下,心里都是暗暗吃惊,想道:“这小子果然是不亚于他的师父当年,看来只好凭毒掌取胜了。”

吕思美看得又是紧张,又是欢喜,心里想到:“怪不得爹爹生前,提起师哥,总是赞不绝口,我虽然是吕家的女儿,但得到爹爹衣钵真传的还是师哥,我苦练了几年,只道已经可以赶上师哥了,哪知还差得很远呢!”

躲在假山洞里偷看的云紫萝,也是一样的绷紧了心弦,而且比吕思美看得更为聚精会神,生怕漏了一招半式!

她和吕思美不同,吕思美曾经和师哥在小金川相处五年,师兄妹并肩战斗也不知有过多少次了。云紫萝在苏州的时候,虽然也常和孟元超练武习技,但孟元超和强敌的真正搏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云紫萝忽然想起和孟元超一同读过的一首诗,这首诗是唐代的大诗人杜甫写的,题为“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其中最精彩的几句是:“耀如翠射九日落,矫如群帝穆龙翔。来如雷霆收露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几句诗把公孙大娘弟子的精妙的剑术,铺写得淋漓尽致,令人在千载之下,也不禁为之悠然神往。

云紫萝记得,她在读了这首诗之后,曾经对孟元超叹道:“当今天下,哪还有这等精妙的剑术!”但现在她却不能不相信老杜所诗并非夸大,而自己之见,倒是井蛙之见了。眼前的孟元超,刀光霍霍,刀势,攻守兼施,刚柔并济,不就正如杜甫诗中描写的那样哭射日落、天际龙翔、雷霆震怒、江海凝光么虽然诗中人与眼前并不相同,一个是女,一个是男,一个是用剑,一个是用刀。

但可惜云紫萝只顾欣赏心上人的刀法,却没有看到盂元超的对手更为狠辣。此际,孟元超虽然还是有守没攻,但已有点力不从心了。

吕思美的本领或者未必比得上云紫萝,但对敌的经验却是要比云紫萝多得多。云紫萝尚未看得出来,她则是已经看了师兄的危机所在了。

不错,孟元超的刀法是沉雄轻捷兼而有之,对方的掌法虽然狠辣,在招数上他是不会输的,但吃亏在对方练的乃是毒掌,孟元超必须一面运功御毒方能应付,时间一长,他的刀法势将受到影响,以至力不从心。

吕思美看得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的功力远远不及师兄,怎样才能帮得了他的忙呢”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一路父亲所教快刀刀法。

这一路刀法正是她父亲金刀吕寿昆为了提防点苍双煞来向他寻仇,经过了十多年的苦心钻研,在晚年的时候,才想出来的一路刀法。当时孟元超尚在苏州,是以只有吕思美一人学会了这路刀法,过后不久,她的父亲也就不幸逝世了。

这一路刀法的要诀是全凭一个快字,必须迫近敌人身前,以快刀斩乱麻的手法,截斩断敌人的手婉,方能奏效,破得毒掌。

吕思美记得父亲教她这路刀法之时,曾经郑重地吩咐她,必须过了十年,方能使用,吕思芙问道为什么,她的父亲说道:“这路刀法必须有深厚的内功配合,否则,焉能近得敌人以你现在这点功力,莫说接近敌人,只是对方毒掌所发的腥风,你已经禁受不起了。就是十年之后,你也还必须胆大心细才行。”当时她父亲并没有说出点苍双煞的名字,吕思美只知道这路刀法是可以破得毒掌的。由于十年之后方能应用,所以她平时世没有怎样用心练习。

现在,她当然知道她父亲专为克制点苍双煞而创的刀法了。可是后悔也已迟了。

但疏于练习,还不是最关紧要的问题。最紧要的是、现在只不过过了五年,亦即是说;使用这路刀法所必需的十年功力,她只得一半!如果冒险用这一路快刀刀法去杀点苍双煞的话,很可能根本就伤不了敌人,反而为敌人的毒掌击毙。

吕思美躇躇未决,抬头一看,只见孟元超大汗淋漓,头顶上空笼罩着一团热腾腾的白气,要知孟元超力斗点苍双煞,总不能一直闭住呼吸,是以他必须把吸进去的毒气,默运玄功,化为汗水,散发出来。

吕思美见此情形,知道师哥已是接近危险的边缘,心意立决,想道:“师哥为了我们母女,几乎舍了性命,如今他危在顷刻,我又岂能袖手旁观就算被点苍双煞的毒掌击毙,我也冒险试它一试了。”于是抓紧时间,趁着孟元超还可以勉强支持的时候,心中重温一遍这路刀法。

云紫萝的临敌经验不如吕思美之丰,但武学造诣,则只有在吕思美之上,决不在吕思美之下。此际她看见孟元超的头上发出热腾腾的白气,亦是不禁大吃一惊了!

就在吕思美想起了她的父亲秘传的那路刀法之时,云紫萝也想起了她的父亲所授的三招剑法了。

原来吕思美的父亲吕寿昆因为和云紫萝的父亲云重山是好朋友,吕寿昆与点苍双煞结下“梁子”那年,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是以吕寿昆和云重山切磋过如何对付点苍双煞的武功。

他们二人一个是剑术名家,一个是刀法无敌,武功原是在伯仲之间,但吕寿昆因为东奔西跑,过着逃亡的生活,难得有时间潜心研究,故此云重山想出了三招可以克制点苍双煞的剑法,比吕寿昆想出那路刀法还早几年。那年云紫萝年方十四,孟元超也没有来到苏州。

这三招剑法和那套刀法原理相同,都是必须速战速决的。但剑法比刀法更为狠辣,三招都是刺向敌人的命门要穴,只要有一剑剁中,就可以破了对方的毒功。

不过剑法虽然只有三招,说来似很简单,其实每一招都有着十分繁复的变化,此际当云紫萝想到要应用之时,也不禁有点后悔平日的疏于练习了。

困扰云紫萝的问题是:她现在已经是不愿意让孟元超见着她了。因为她要成全孟、吕二人,倘若给孟元超见着自己,只怕会影响了他对师妹的感情。

至于在功力方面,她倒是用不着像吕思美那样担心。因为她比吕思美的年纪大了六岁,以她现在的功力,至少在半柱香的时刻之内,可以无虑毒气的侵害。出去和孟元超见面呢还是继续躲藏呢不出去只怕孟元超会有性命之忧!

云紫萝正在盘算一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办法,现出了身形却令孟元超不知道是她。她刚刚想得一个主意,心中叫道:“有了!”就在此时,忽听得吕思美说道:“师哥,我和你并肩御敌!”拔刀出鞘,闪电般的已经是扑上去了。

刀光疾闪之中,只听得卜天雕“哎哟”一声,跟着便见吕思美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

原来卜天雕给她一刀刺着手腕,但吕思美却给段仇世跟着一掌推开!

吕思美毕竟吃了功力不足之亏,她这一刀未能砍掉卜天雕的手臂,但她给段仇世一掌推开,却登时感到胸中作闷,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

孟元超大惊道:“小师妹,你怎么啦”

吕思美紧咬银牙,朗声说道:“没什么。那老猴儿已经受了伤,咱们并肩子上!”

她虽然是极力忍住疼痛,提高了声音说话,可是却骗不过孟元超的耳朵。孟元超是个武学的行家,小师妹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尤其是说到最后的那几个字时,不但颤抖得厉害,声音也显然弱了许多,孟元超一听,就听出了吕思美中气不足,分明是受了内伤。

卜天雕大吼一声,扑上前来,喝道:“不知死活的野丫头,你敢伤了我,我要你的性命!”

他当真是凶悍之极,一条左臂已经给吕思美斫得血肉模糊,险些就要和身体分家了,他居然眉头不皱,哼也不哼一声,又上来了。

月光下只见他面目狰狞,好似索人偿命的厉鬼,右臂高高举起,掌心浓黑如墨。他左臂受伤,毒功仍在,全副的毒功都运到右掌的掌心来了。

饶是吕思美胆大异常,见了他这副可怕的模样,也不禁为之心悸!

吕思美扭转了头,避免看他,使出穿花绕树的身法,快刀急攻。刀法是使得对的,可惜受伤之后,力不从心,脚步一个踉跄,这一刀就没有砍着卜天雕。还幸她的身法轻灵巧妙,卜天雕那一掌也没有打着她。

孟元超把金刀抡圆,一招“长河落日”,泼风也似的劈将出去,护师妹,防敌攻。段仇世一掌推开卜无雕,给他化解了这一刀之危;一掌划了一道圆弧,作势佯攻吕思美,把孟元超的金刀引过一边,随即跃后数步,哈哈大笑。

孟元超喝道:“你笑什么”

段仇世道:“我笑这小丫头装模作样,装得好像。但我劝你可不要硬着头皮挺下去了。”

吕思美按剑斥道:“你胡说什么”她本来想攻上去的,但怕力不从心,一动手强攻更给敌人看出了她业已受伤的事实。

段仇世笑道:“小姑娘,我倒是有点佩服你了。你中了我的红砂掌,这痛苦可不是寻常人忍得住的,你居然装得好似没事人一样。”

随即转过头来,对卜天雕说道:“师兄,这小丫头的伤比你伤得更重,你也无须如此动怒了。”

卜天雕怒道:“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就不再报仇,轻易的饶了他们吗。今晚之事,倘若在江湖传扬开去,别人不知道,只当咱们连吕寿昆的女儿、徒弟也打不过,点苍双煞,面目何存”

孟元超知道师妹受了毒掌之伤,又惊又怒,唰的一刀便向段仇世劈去,大怒喝道:“好,我孟元超与你们拼了!”

段仇世却不接招,斜跃三步,叫道:“且慢动手,我有话好说!”

孟元超道:“你伤了我的师妹,我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段仇世道:“我若给你解药,那又如何”

卜天雕叫道:“师弟,你——”

段仇世以迅速异常的手法替卜天雕敷上了金创药,说道:“师兄放心,我不会令你失了面子的。不过冤家宜解不宜结,只要大家都过得去,又何妨罢战言和”

卜天雕虽是师兄,但因他的见识武功都比不上师弟,故此一向对师弟倒是颇为敬畏,言听计从,听了段仇世的说话之后,说道:“好,只要保得住咱们点苍双煞的面子,我就依你。”

师妹已经受了伤,“罢战言和”这正是孟元超求之不得的事。于是说道:“好,那你意欲如何就请说吧!”

段仇世道:“你师妹的伤比我师兄的伤重得多,再打下去,你们决计讨不了好处。你的师妹固然活不成,只怕连你这条性命都要赔在里面。”

孟元超冷冷说道:“孟某人本来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你这番话大可不必说了,还是快点划出道儿来吧。”心想:“这魔头以战胜者自居,不用说是想漫天讨价的了。唉,但求保全得了师妹的性命,我受点儿委屈,那也算不了什么。”

段仇世哈哈一笑,说道:“孟大侠言重了。俗语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况与我们结仇的乃是令师,我们又何必取你性命不过俗语也有说父债子还,咱们武林中人,师尊如父,令师欠下我和卜师兄每人一掌,不知孟大侠可肯代师偿还”

孟元超道:“好,你们各自上来打一掌。”

吕思美大吃一惊,叫道:“师兄,不可!”

段仇世笑道:“孟大侠功力虽然深湛,只怕也受不了我们点苍双煞的毒掌吧。万一你孟大侠一命呜呼,这可就和我不想杀你的原意相违了。嗯,不必如此。”

孟元超怒道:“那你到底想怎样爽快的说吧!”

段仇世缓缓说道:“这是你很容易做得到的,简单得很,只须你给我们磕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就算是替令师还债了。从今之后,咱们之间的仇冤一笔勾消!”

吕思美本来是苍白如纸的面上,一下子气得通红,骂道:“放屁!这厮分明是存心来侮辱咱们,不单侮辱我们,更侮辱我死去的爹爹!师兄,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

段仇世“咦”了一声,说道:“三个响头,换两条命,这桩买卖,你们还不愿做”

孟元超眉毛倒竖,虎目圆睁,喝道:“孟元超宁死不辱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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