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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州铸铁终成错 一着棋差只自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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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夫人”想了好一会,说道:“信不必写了,你把我这根玉簪拿去,她认得是我的东西。你对她说,我很记挂她,她要是愿意跟我,你就带她回来吧。我知道你很会说话,比我写信还好。”

龙成斌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婶娘,你先别夸奖,侄儿但盼能够不辱你的使命。”拿了玉簪,第二天就动身去了。

“云夫人”在家里可是度日如年,想后思前,拖了一天又是一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剪不断,理还乱,她的心情可是比乱丝还更复杂,还更难理。

她还能够重归前夫的怀抱吗虽然她知道云浩是真心真意,想要和她破镜重圆。

但云浩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豪杰,她已是失足的妇人,她若重归云家,有何面目见云浩那些直心肠的朋友,云浩不怕别人笑话,她也怕给人耻笑!在人家鄙视的眼光之下,抬不起头来,可是她又不能忍受目前这种寂寞无聊的生活,亲爱的人见不着面,纵然锦衣玉食,也是等于行尸走肉一般。最如意的算盘是:接了小瑚回来,她才带着女儿出走。找着丈夫,一家三口,逃到没有相识的人的地方隐居。”

云浩愿不愿意这样做呢

她知道丈夫的脾气,云浩是十九不愿意这样做的,但即使这个如意算盘打不通吧,有了女儿在自己的身边,她也不至于活得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情,她才同意龙成斌去接她的女儿的。

在拿不定主意当中,她只好暂且决定,一切等待龙成斌回来再说了。

她没有前往桂林与前夫相会,但她派道一个心腹待女,女扮男装,到桂林雷家给她送信,让云浩知道她的决定,知道她的心情。

她的侍女在龙成斌回来之前就回来了。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消息。

一柱擎天雷震岳的家莫名其妙的遭受火灾,早已烧成平地,雷家的人也不知搬到哪里去了。找不着“一柱擎天”,当然也就找不着她的前夫云浩了。

龙成斌去了三个多月,方才回来,和他去的时候一样,回来的时候也不是独自一人,并没带着云瑚。

“婶娘,这次有辱使命,我真是十分惭愧。”

“云夫人”甚为失望,说道:“你没见着小瑚”

“见着了,她不肯回来。你瞧,这根玉簪。”龙成斌把“信物”交还婶娘,低下头说道。

玉簪损了一小片,不用龙成斌仔细告诉她,她已经知道是她的女儿摔坏的了。

“原来小瑚竟然这样恨我!”“云夫人”不由得心痛如绞,眼泪也禁不住夺眶而出了。

但还有令她更吃惊,更悲痛的事情在后头呢!

“婶娘,你定一定神,我还有事情禀告。但这件事情,我却不知是该说的好,还是不说的好”

“云夫人”听了这话,不禁又是一惊,咽下眼泪,强摄心神,说道:“你尽管说吧。”龙成斌道:“我这次比预定的期限迟了一个多月,方始回家,是因为听到一个离奇的消息。为了查究这个消息是真是假,我找过几个消息灵通的江湖朋友打听。”

“什么离奇的消息”云夫人越发惊疑不定了。

“你知道叔叔和我对云大侠都是甚为饮佩的,纵然他对叔叔或许有所不满,叔叔还是一样关心他的。”

“云夫人”心中冷笑,想道:“你是否钦佩浩哥,我不知道。但你的叔叔我是知道的,他若然当真如你所说,他也不会串通我的父母,用阴谋诡计把我从浩哥手中抢过去了。”但因她对云浩是真正的关心,是以明知他“口是心非”,也连忙问道:“是他出了什么事么”忧急之情,现于辞色,也顾不得避忌了。

“不错。”龙成斌点了点头,说道,“桂林有个外号‘一柱擎天’的雷大侠雷震岳,婶娘,你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吗”

“听过,他怎么样”

“听说云大侠在几个月前,到桂林和他相会,他去的时候,大概也就是我上京的时候。”

“云夫人”不觉起了疑心:“他的消息怎能这样灵通莫非那天和浩哥所说的话,已经是给他偷听去了但看那天的情形,又不似呀!”

龙成斌好似猜到她的心思,继续说道:“你知道叔叔官居九门提督,叔公身为兵部尚书,对各个地方的草莽人物,都是不能不稍加注意的。”

这个解释也还相当合理,“云夫人”姑且信他,问道:“你在京师,听到他们的什么消息”龙成斌道:“我到了京师不久,恰巧有一封八百里快马加紧的公文,从桂林送到兵部,公文之外,附带有个消息报告叔公,据说一柱擎天雷震岳家中离奇失火,夫人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云大侠受了伤在他家里出来。”

雷家失火之事,“云夫人”早已知道。但云浩受伤之事,她则是还未知道,不由得大惊失色,问道:“后来怎样”

龙成斌道:“消息很简单,我在京师的时候,也没桂林的消息陆续报来。后来的事情,我是在江湖上打听到的,但也还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它是真是假,你快说吧!”

“据说那一柱擎天雷震岳空有大侠之名,其实却是一个假仁假义的家伙,不知什么缘故,他竟然下毒手要害云大侠。云大侠受了伤逃了出来,躲到一个朋友家里养伤,不料那个朋友又是和雷震岳勾结的,唉……”

“他,他是遭害了么你快说呀!”“云夫人”说出话来,声音都颤抖了。

“那天晚上,他的那个朋友家中也离奇失火。有人看见他进去,却没看见他出来”

“那家人呢他们是什么人”

“听说是一个姓陈的老琴师和他的孙儿,那天晚上,他们倒是逃了出来。不过,也是像雷震岳一家人一样,不知逃向何方。在桂林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云,云浩呢有没有人发现他的尸体”

“那家姓陈的人家早已烧成平地,云大侠的尸体倒还没人发现,但从那天之后,却是没有人再见到他了。”听这情形,分明已是凶多吉少。“云夫人”眼睛发黑,晕了过去。一霎那间,耳边似乎还隐约听见龙成斌在惊惶失措的叫着:“婶娘,婶娘!”

这天的事情过去之后,“云夫人”绝口不提云浩之事,她的心气痛的毛病每隔三天两天就发一次,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严重了。幸而她心里还记挂着一个女儿,她还挣扎着活下去。因此她仍然每天练武,也幸亏她每天练武,增强了的体质可以勉强抵抗病魔。龙成斌也不敢在她面前再提云浩,直到过了三年之后,一个多月之前,有一天他从外面匆匆忙忙的回来……

“最近江湖上发现一桩奇事……”龙成斌回到家中,和婶娘请安之后,劈头第一句就这样说。

“什么奇事”“云夫人”反正是闲着无聊,也想知道一点外间的消息,便问他道。

龙成斌道:“江湖上出现一个年纪还未到二十岁的少年,会使云家刀法。”

“云夫人”吃了一惊,说道:“他会使云家刀法”她知道云浩并无徒弟,刀洁是只能传给女儿的。

龙成斌继续说道:“还有更奇怪的呢,这少年用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据熟悉云大侠的人说,这把宝刀正是云大侠的家传宝刀!”

“这少年姓甚名谁是何来历”“云夫人”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了。

龙成斌缓缓说道:“起初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后来有一班关心云大侠的热心人到处打探,虽然还不是十分清楚,但总算知道他的姓名和籍贯了。这少年姓陈名石星,广西桂林人氏!”

“云夫人”颤声说道:“你,你好像说过三年前云浩失踪那晚,躲在一个朋友家里,那个朋友也是姓陈!就在那天晚上,陈家和雷家都是离奇失火,人也失了踪。”

龙成斌叹了口气,说道:“不错。姓陈那家人祖孙二人,爷爷是老琴师,孙儿三年前大概是十五岁。如今在江湖上发现的这个使云家刀法的少年,除了待有云浩的宝刀之外,随身还带一张古琴,琴弹得很好。论年纪也和陈家那个孙儿相符。唉,云大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用不着龙成斌说这句话,“云夫人”已是立即想到:一定是陈石星和“一柱擎天”雷震岳串同,谋害了云浩,夺取了他的宝刀。

这刹那间,“云夫人”宛如万箭攒心,双眼火红,咬牙说道:“好,陈石星这名字我记下了!”说了这一句话,她的人也就晕过去了。

想不到只不过是三个多月之后,这个陈石星,她认定了是害死她的前夫的陈石星,就在她回到故夫家中的第一天晚上碰上了。

虽然“离婚”了十八年,在她的心里始终还是把云浩当作她的丈夫的,她要为丈夫报仇,她要把丈夫的宝刀夺回来,就用丈夫的宝刀把这个陈石星杀掉。

想不到的是在紧要关头,她的心病忽然发作。

更想不到这个她认定了是杀夫仇人的陈石星,她要取他性命的陈石星,本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致她死命的,但他竟然以德报怨,不惜千方百计挽救她的性命!这样一个不辞舍己为人的少年,难道会是一个乘人之危,害人之命,夺人之宝的凶千么

是该相信谁呢相信她的丈夫的侄儿龙成斌还是相信这个少年呢心中一片茫然,似乎连思想也凝固了。在柔和的琴声之中,她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舒舒服眼的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陈石星还守护在她的身旁。

“云夫人,你好了点吧”陈石星问道。

“云夫人”又是感激,又是惭愧,说道:“好得多了。你竟然一晚没睡么真是多谢你了。”

“这是晚辈应该做的事情。”陈石星说道:“我弄了稀饭,你待会儿,我端进来给你吃”

“云夫人”精神好了许多,肚子正在感到饥饿。陈石星把热腾腾的白粥端了进来,居然还有两样小菜。“云夫人”吃着稀饭的时候,眼角不禁潮湿了。“真是难为你了,你也来吃吧。”

陈石星笑道:“城里很难找到粮食,但幸运得很,你家厨房的米缸,却还有点白米,大概够咱们吃三两天的。我还带有干粮,我已经吃过了。”

心乱如麻,思如潮涌。“云夫人”觉得有许多话要向这个少年倾诉,但却不知认哪里说起的好。陈石星伺候她吃过早餐,说道:“你的精神刚好一些,别忙说话,再歇会儿。”云夫人道:“也好,你把你的事情先告诉我。”陈石星道:“我正是要把云大侠和我的一段遇合禀告夫人,三年前……”

“云夫人”微笑道:“我不喜人家称我做夫人,你还是叫我伯母吧。”昨晚她本来不许陈石星称她“怕母”的,如今却是不自觉的把他当作了侄儿了。

陈石星从如何救了云浩性命说起,说到云浩后来又是怎样不幸的死亡,说到云浩临终的嘱托;然后再说到自己在石林拜师,张丹枫怎样收自己为关门弟子,又怎样在临终之际,把白虹、青冥两把宝剑交付给他……。从陈石星口中,证实了丈夫的“死讯”,“云夫人”的心里当然是悲痛。不过这也是她早已知道的事情了,虽然还是不免悲伤,却不至于像前两次那样痛不欲生了。

陈石星知道这种悲痛之情,不是寻常的言语可解,只能默默无言的坐在一旁,心里想道:“当年他们两夫妻或许是因为一时之气,闹成反目。其实她对丈夫还是情深义厚的。外人却因不知底细,夸大其辞了。”他是因为“云夫人”昨晚要杀他为夫报仇,而她的悲痛之情,也决不是可以的装出来的,因而得出这个判断。其实“云夫人”的悲痛之情虽然不假,但不知个中底细的却是陈石星,而不是“外人”。

过了一会,“云夫人”抹干眼泪,说道:“你的师父是云浩的姑丈,他没有和你说及云家的事情”

陈石星黯然说道:“晚辈福薄,拜师之日,便是师父归天之时。我和他老人家相聚不到两个时辰,他只能交代几件重要的事。”

“云大人”道:“他叫你把青冥剑交给我的女儿,可曾说了一些什么”

陈石星道:“他说这是云家之物。”

“云夫人”道:“不错,这是你的师娘、瑚儿爹爹的姑姑生前所用的宝剑,那把白虹剑呢”陈石星道:“他老人家付托给我,叫我用这宝剑。”

“云夫人”若有所思,半晌说道:“他有没有和你说及这两把宝剑的来历”

陈石星道:“我只知道是师父师娘所用的兵刃。”

“云夫人”道:“除此之外,你的师父还应该告诉你一些事情的,难道他来不及说么”

陈石星面上一红,讷讷说道:“是,他没有说。”

“云夫人”观言察色,立即知道他是因为害羞,实在他是已经知道师父的用心的,只是不敢在她面前说出来罢了。

白虹、青冥乃是雌雄宝剑,也是张丹枫夫妻当年的定情之物。“云夫人”心里想道,“原来张丹枫是有意把瑚儿许配给他,张丹枫见到他的时候,是已经知道浩哥死了的,他是云家唯一的长辈亲戚,自是有权替瑚儿作主。嗯,浩哥要他把宝刀刀谱送回来,说不定也有这个意思。”

想至此处,“云夫人”不觉呆呆的望着他,又再想道:“这小伙子,武功很好,心地尤其良善。但只不知成斌说的另一桩事情是真是假,如果瑚儿真的已经有了意中人,这头婚事也是勉强不来的。”

她想起了龙成斌的另一桩事情。

那天她心病复发之后,在她卧病期间,龙成斌就像是她的孝顺儿子一般,每天亲奉汤药,在她床前问暖嘘寒,殷勤服侍。

她虽然觉得这个侄儿有点滑头,也不由得感激他的细心照料了。

有一天她的病情好了一些,龙成斌忽地和他说道:“婶娘,那日我本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老人家的,不料你老人家病倒,拖到了今天。我想还是和你老人家说了的好。”

“云夫人”如惊弓之乌,不觉又是一惊,说道:“是坏消息吗”

龙成斌道:“请婶娘宽心,虽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但也不是坏消息。”

“云夫人”道:“那你说吧。什么事情”

龙成斌道:“这次我回家的时候,到过大同。第二次见到了瑚妹。”

“云夫人”心弦颤抖,说道:“她怎么样”

龙成斌微笑说道:“瑚妹很好,她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个十分标致的大姑娘了。”

“云夫人”道:“我想知道的是她和你说了一些什么”

龙成斌道:“她懂事多了。我告诉她,你十分挂念她,她低下了头,说道:“我也想念妈的,但我想等待爹爹回来,问过爹爹,要是爹爹允许,我才能见她。”

“云夫人”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悲伤,说道:“她还愿意认我是她母亲,那我死也死得瞑目了。不过她要等待爹爹回家,这希望恐怕是十分渺茫了!”

龙成斌说道:“我怕她经受不起刺激,不敢把云大侠失踪的事情告诉她。至于在江湖上发现那个会使云家刀法的陈姓少年的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更不敢回去告诉她了。”

“云夫人”叹口气道:“我也不敢存什么指望了。但我可不忍心见她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

龙成斌道:“是呀,叔叔也是这样想的。”

“云夫人”道:“啊,你叔叔也和你说起她吗”

龙成斌道:“叔叔说万一她的爹爹有什么不幸,她也还有母亲,叔叔也愿意做她的后父的,叔叔说论理咱们应该把她接回来,给她找个婆家,那就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了。”

“云夫人”道:“她年纪还小,找婆家的事情可以慢谈。我只希望她愿意跟我就好了。”

龙成斌道:“婶娘你有所不知,要替瑚妹找婆家的事情,叔叔并非毫没来由就谈起来的。”

“云夫人”怔了一怔,连忙问道:“什么来由”龙成斌道:“叔叔听到风声,有家人家想娶瑚妹,瑚妹是否喜欢那个人,叔叔还未知道,但要是不阻拦他们的话,恐怕是会成为事实的。叔叔很为这桩事情担心,唉,那个人,那个人……”

“云夫人”不禁又吃一惊,说道:“那个人是谁出身何等人家”心想莫非是和金刀寨主一类的江湖人物在云浩眼中是侠义道,在她丈夫眼中则是视同叛逆的,否则她的丈夫也不会这样担心了。

哪知龙成斌说出那个人来,却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龙成斌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这个人名叫段剑平,出身倒是十分高贵,他是大理段家的小王爷。”云夫人松了口气,“我怎么想不起段家。云家和段家一向颇有交情,我在云家的时候,云浩也曾和我谈过这位小王爷的。说是这位小王爷人很聪明,十多岁年纪,文才武功拥已颇有根抵了。可惜我没见过他。算来他大概比瑚儿年长十岁,但只要人好,丈夫大妻子十岁,那也平常,可是龙成斌的叔叔为什么要担心呢”

龙成斌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继续说道:“论理段剑平是小王爷身份,门第高贵之极,云家攀上边头亲,应该是可以算是美满良缘的……”

“云夫人”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道:“瑚儿的父亲,不是贪图人家富贵的人;瑚儿要是喜欢那个人的话,我想她也不是因为那个人是小王爷的。她的性情自小就似她的父亲。问题只在于这位小王爷是不是好人”

龙成斌道:“婶娘说得对极,问题就是出在这位小王爷身上。”

“云夫人”道:“你的叔叔已经派人查过了么是否他的品行不端”

龙成斌道:“恐怕比品行不端还更严重!”

“云夫人”道:“哦,那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龙成斌道:“婶娘,你莫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这位小王爷今年二十六岁了,还没定亲,听说他为人风流自慕,收了许多美貌的婢女,虽无妃妾之名,却有妃妾之事。

“富贵人家三妻五妾那也稀松平常,令得叔叔更担心的,还是另外一桩事情。”

“云夫人”道:“那又是什么”龙成斌道:“段氏在大理称王,始于宋氏。宋氏积弱,鞭长莫及,只好让他自立为王。大理汉夷杂处,汉人少,夷人多。段氏本来也是夷人,只因年代久远,汉化日深,如今已与汉人无异罢了。”

“云夫人”淡淡说道:“我倒没有门户之见,至于是否汉人,那也无关紧要。”龙成斌道:“问题却也不在大理段氏并非汉人。”

“云夫人”道:“然则在于什么”龙成斌道:“宋代积弱,鞭长莫及,把大理视同化外,只好让段氏自立为王。但我朝就不同了,太祖(朱元漳)灭元,把蒙古人逐出漠外,四夷宾服,封功臣沐英为黔国公,坐镇云南,当时就想把段氏削除的。只因不欲操之过急,而段家在大理又颇有威信,故而让他保持王位,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军政大权则早已不属段家了。所谓称‘王’,不过是个虚衔。”

“云夫人”皱了皱眉,说道:“你和我说这些干嘛段剑平是‘小王爷’也好,是老百姓也好,只要她爹爹喜欢,她自己也喜欢那就行了。”龙成斌陪笑说:“婶娘说的是,我也并非是看重权势的人。不过,是老百姓还好,倘若是朝廷疑忌的人,瑚妹嫁了给他,那就可能惹祸上身了。”说至此处,龙成斌看了“云夫人”一眼,跟着压低声音说道:“我这次去见叔叔,得知一个秘密的消息,朝廷准备对付段家,为期恐已不远。”

“偏偏这位‘小王爷’段剑平又不自检点,他和江湖上的三教九流人物交游,那还不算,甚至和雁门关外的金刀寨主,暗中也有往来。皇上正在密令叔叔,暗中派遣高手,搜罗段家私通叛逆的证据。但因最近瓦刺南侵,边关告急,这件事情才暂且拖延。”

“云夫人”道:“哦,原来你叔叔是因为得到皇上密令,恐怕我受牵累,故而担心的。”心里却是不大相信丈夫会有如此好心,肯为她们母女着想,“文光城府甚深,做一件事必定是权衡过利害的。莫非他是有甚图谋”

心念未已,只听得龙成斌果然说道:“叔叔的意思,还是把瑚妹接了回来,早日替她找个婆家为妙。听叔叔的口气,似乎在他的心目之中,亦已有合适的人家了。”

“云夫人”道:“是什么人家”

龙成斌道:“叔叔没有明言,我也不便问他。不过叔叔有封家书给婶娘,或者信里会有言及。婶娘,你可有精神阅信”

“云夫人”道:“好,给我看吧。请你出去叫丫头拿参汤给我,不必你在这里服侍了。”龙成斌也好像有点尴尬的神色,应了一个“是”字,暂且告退。

“云夫人”拆开丈夫的家书一看,这封信果然是和她商量云瑚的婚事的,但他心目中的“女婿”却又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原来她的丈夫,竟然主张把她的女儿嫁给他的侄儿龙成斌!

他说云瑚虽是她的女儿,名份上和龙成斌也算属于“兄妹”,但毕竟一个姓龙,一个姓云,并非不能婚配。这个侄儿将来是要继承他的,不如亲上加亲,就让他们成为夫妻,两全其美。

但“云夫人”可不觉得这是一件“美事”。这倒并非她拘泥“伦常名份”,而是她从自身的遭遇,觉得这件事决不可行。

她在龙家,精神上已经是感到痛苦的了。她的女儿性情和父亲一样,比她倔强得多。她是不能想像女儿会做龙家的少奶奶的,何况女儿很可能已有了意中人呢

在她喝过了参汤之后,龙成斌又借口向她请安,走来和她搭讪了。

“叔叔的家书看过了么”

“看过了。”“云夫人”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只是普通的家书。”龙成斌因为说过自己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自是不敢拆穿“云夫人”的谎言。大失所望,暗自想道:“婶娘或许是因为有所顾虑,一时未能决断,须得考虑几天,我也暂且不必迫她,慢慢的用水磨功夫吧。”

“这封信我没看过,但对瑚妹的事情,叔叔也曾对我有过指示了。”龙成斌道。

“什么指示”“云夫人”问,龙成斌缓缓说道:“叔叔说,婶娘如果愿意亲自去把瑚妹接回来的话,他可以同意。他还叫我陪伴婶娘去呢。要是婶娘觉得不便踏进云家的话,写一封亲笔书信也行,信我可以带给叔叔,叔叔会派人和我一起去接瑚妹的。”“云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我病得这么重,哪里还有心思,一切侍我病好之后再说吧。或许在我病好之后,我会亲自回京师去和你的叔叔商量的。”

龙成斌不敢过份催迫,说道:“等婶娘病好再说也好,不过——”“云夫人”道:“不过什么”龙成斌道:“侄儿过两天恐怕就要出门,叔叔有点事情要我替他奔走。”

“云夫人”道:“那你尽管去吧,待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我的病也已好了。”

龙成斌道:“上个月我在京师的时候,听得探子来报,报说瓦刺已经调集大兵,很可能就在最近期间,进犯中原。雁门关是第一个他们要攻占的地方,雁门关一失,大同恐怕亦将不保。瑚妹的事,恐怕还是早早接她出来为妙。趁我这次上京之便……”

“云夫人”道:“边关告警,已非一次。我以前在京师的时候,也差不多每年都听得你的叔叔说是接到告急文书,但朝廷每次都是委屈求和,结果也都是终于无事。我看这一次十九也只是雷声大雨滴小的。”龙成斌强笑道:“但愿如此。那么瑚妹的事……”

“云夫人”皱着眉头:“瓦刺兵不会这样快攻占大同的,你的瑚妹也不是寻常女子,我倒可以放心。还是等待我的病好再说吧。”龙成斌也是像“云夫人”一样想法,以为瓦刺这次南侵,仍旧不过是嘘声恫吓,心想:“好在叔叔已经把我当作儿子,什么事他都会帮忙我的。有叔叔支持,也不怕婶娘作梗。软的不成就用硬的,不怕那个丫头不落在我的手中。现在催婶娘过急,反会惹她反感。”他打好如意算盘,第二天便离家去了。

其实“云夫人”并不是不担心她自己的女儿,她只是不愿意龙成斌陪她同去,更不愿意她的丈夫利用她的亲笔书信去接她的女儿。

出乎“云夫人”的意料,这次瓦刺南侵,可不是“雷声大雨滴小”,而是来得甚为迅速。

龙成斌离家不到一月出息传来,雁门关已经失守,大同被围!

“云夫人”自然大为焦急,说也奇怪,心情一急,她的病倒是暂时好起来了。

这次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身体好了一些之后,便即独自一人,重入江湖,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大同。

想不到没见着女儿,却见着了把他前夫遗物送来给她女儿的陈石星。

她看着陈石星放在桌子上的宝刀和宝剑,尤其是那把青冥宝剑,想起了龙成斌所说的段家小王爷之事,不由得心乱如麻了。正是:

识得鸳鸯双宝剑,女儿心事却难明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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