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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相见争如还不见,多情却似反无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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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宇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妹妹,你都相信了他的话了吗”独孤莹睁大眼睛说道:“怎么”独孤宇道:“这里面有个疑窦。”独孤莹忙道:“什么疑窦”独孤宇道:“妙慧神尼的剑法传女不传男,悬为本门禁条。聂隐娘虽然与他有姐弟之谊,也不好违犯禁条,私将授受吧”

独孤莹听哥哥这么一说,也觉得此事有点古怪,迟迟疑疑地说道:“也许,也许是聂隐娘年幼无知,和表弟玩得高兴,一时就忘了禁条了”独孤宇摇了摇头: “我虽没有见过聂隐娘,但听得人言,她是个大有见识的女子,要不然牟世杰也不会喜欢她了。师门禁条,何等紧要,纵然年幼,对此也决不会无知。”独孤莹道: “呀,我想起来了。他说过,聂隐娘每日都在花园练剑,他是常在旁观的。”独孤宇道:“妙慧神尼的剑术何等深奥精奇,若无名师指点,纵使聪明绝顶,只怕也偷学不来。他对你说是偷学的吗”独孤莹自己是个剑术行家,深悉学剑的艰苦,再一想史若梅当时说得甚是含糊,似乎是先在旁边偷看,随后又经聂隐娘指点的。独孤莹只因对史若梅情有所钟,对她的话根本就未曾经过思索,如今得了他哥哥提醒,霎时间也不觉起了疑云。

独孤宇忽地嗫嗫嚅嚅地说道:“莫非、莫非……”独孤莹道:“莫非什么”独孤宇道:“莫非她是个女子”独孤莹呆了一呆,跳起来道:“胡说八道,他怎会是个女子”独孤宇道:“我只是这么胡猜,你别着急。”

他们两兄妹一向极为要好,独孤莹一时着急,骂了哥哥,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下笑道:“倘若他真是个女子,那也好,可以做我的嫂子了。你要不要我给你做媒”她本是用玩笑的口吻,想冲淡紧张的气氛。不料她哥哥却也是呆了一呆,半晌说道:“你别胡闹,倘若她真是个女的,那就是世上罕见的奇女子了,我怎配得上人家”独孤莹笑道:“咦,这么说,你比我更喜欢他了”独孤宇又过了半晌,这才喃喃说道:“他当然不会是女子,不会的,我这只是胡猜。”话虽如此,但在外面偷听的史若梅,也感到他的语气之中实在是恨不得她是个女子。

史若梅忐忑不安,“独孤宇已起了疑心,倘若我对他妹妹说明是个女子,只怕又要惹出一场麻烦。他当真求起婚来,这岂不尴尬透顶,应付为难”

只听得房间里独孤莹笑得有如花枝乱颤,半晌说道:“可惜史大哥不是个女子,要是你今晚的话被他听到,那可要笑痛他的肚子啦。”独孤宇却庄重说道:“你怎知道他不是女扮男装”独孤莹坦然说道:“我当然知道,他、他……”独孤宇吃了一惊,道:“妹妹,妹妹,你、你、你和他……”独孤莹嗔道:“哥哥,你胡猜什么,他只是向我表露了,表露了……”独孤宇道:“哦,他向你表露了相思之意”独孤莹双颊晕红,娇羞万状,轻弄裙带,低下了头。

史若梅怔了一怔,心道:“我几时向她表露了相思之意”忽地想起那日她到来探病,自己称赞她多才多艺,确是曾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知哪个男子有福气,娶得姑娘”心想:难怪她以为我是对她有意!”

独孤宇笑道:“史大哥不是女子,那就是你的福气了。好吧,我就成全你的心愿,明日去探问他的口风。把婚事定实了,也好叫你有个着落。你安心睡觉吧,我走啦。”独孤莹道:“我有什么不安心的,只要你不把吕家的婚事来麻烦我,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

史若梅正想离开,赶在独孤宇的前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刚刚踏出花丛,忽见一条黑影,翩如飞鸟的越过墙头,正落在她旁边的假山石上,史若梅定睛看时,心头一震,娇躯一颤,花片纷纷落下。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又恨又爱、刚刚还在思念着的段克邪!原来段克邪在向长安去的大路上走了七百多里,找不到史若梅,又再折回来准备向南方追踪,恰巧在回头路上,碰到了吕鸿春。

吕鸿春本来对史若梅已是有点怀疑,两人一谈起来,段克邪听说此人姓史,自称是聂隐娘的“表弟”,还不是史若梅是谁他连忙向吕鸿春打听了独孤宇的住址,披星戴月,连夜赶来。

他找到门前,已是三更过后,按礼貌本该白天求见,但他急不及待,同时他在吕鸿春的言语之间,听出史若梅与独孤兄妹形迹亲密,也自有疑心,于是遂不顾冒昧,索性在深夜里做个不速之客,准备先找到史若梅,然后再向主人赔罪。

他落在假山石上,正巧史若梅从花丛中钻出来,居高临下,打了一个照面,这一刹那,史若梅固然是张皇失措,段克邪也是又喜又惊!

段克邪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若梅妹子”。只见史若梅冷面如霜,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拂袖便行。段克邪追上前去,抓着她的袖子,低声说道:“若梅妹子,你,你听我说……”史若梅袖子一甩,冷冷说道:“放尊重些,谁是你的妹子”

段克邪心情虽热,脸皮却薄,给史若梅这么冷落,登时面红过耳,急切之间,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史若梅已是分花拂柳,不快不慢地走过假山,段克邪心中着急,鼓起勇气,脚尖一点,施展“登云踪”的绝顶轻功,呼的一声,从她头顶飞过,落在她的前头,拦住了她的去路。

史若梅斥道:“让开!”脚步不停,竟似要冲过去;段克邪双臂张开,史若梅变换了几种身法,总是给他拦住,史若梅怒道:“段克邪,你欺侮人!”

段克邪连忙说道:“若梅,你恼我我不怪你,请你念在咱们两家先人的交谊。”史若梅道:“怎么样”段克邪道:”咱们是一出生就、就、就——哎,倘若咱们失和,爹娘在泉下也难瞑目。”

史若梅心里其实何尝不想与段克邪和解,但她从小娇生惯养,多少也有点小姐脾气,想起了段克邪几次当众辱她,心头兀是气愤未消。要是段克邪一到来便立即向她低头赔罪,那还可以稍稍消她心中之气。偏生段克邪又不善言辞,他想了许久,自以为用两家的交谊来打动她的芳心,最为得体,哪知史若梅却反而想道:“原来你是为了怕别人说你不孝无义,这才来找我的,并不是你真的喜欢我。”

段克邪又道:“铁大哥也很关心咱们的事情,他叮嘱我一定要将你找回来。若梅妹子,请你引见此间主人,说明原委,咱们明早就走吧!”段克邪以为抬出个铁摩勒来,可以加强几分说话的力量,史若梅听了,更是着恼,冷笑说道: “别人说些什么,我何必理会我只知道你早已与我说过恩断义绝,从今之后,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了。咱们的婚约已毁,我与你亦已是毫无关系,请你尊重,别再纠缠!”

段克邪尴尬之极,讷讷说道:“这是我过去的一时糊涂,我,我……”他正想说认错的话,史若梅大声道:“你让不让开倘不让开,我可要嚷啦!”

就在此时,只听得独孤莹已在叫道:“史大哥,是你吗你在和谁说话”独孤宇则在喝道:“哪条线上的朋友深夜前来,有何见教”原来他们兄妹隐隐听得争吵之声,只道是朝廷方面的高手已发现了他们家中藏有“金鸡岭好汉”的秘密。

他们两兄妹赶忙出来,其时段克邪正在张开双臂,拦住史若梅的去路。园中小径迂回曲折,段、史二人又正是走到了几座假山的中间。他们一个要闯,一个要拦,在朦胧月色之下,远远望去,谁都会以为段克邪乃是要捉拿史若梅,而史若梅则在东躲西闪。

独孤莹情有所钟,最为着急,生怕慢了一步,她的“史大哥”就要给人捉去。她身形疾起,脚跟还未立定,唰的一剑就向段克邪刺去。

公孙大娘的嫡传剑法岂比寻常独孤莹急于救人,施展出浑身解数,这一剑当真是迅如闪电,势似奔雷,段克邪刚说得一个“喂”字,底下“且慢动手”这几个字尚未曾说得出来,独孤莹已是接连攻出了三招九式!段克邪展开绝顶轻功,一飘一闪一个转身,将这三招九式一一避开,独孤莹的剑尖连他的衣角也未曾沾着。但虽然如此,段克邪在这样迅猛的剑招攻击之下,也是毫不轻松,他全神注视独孤莹剑尖晃动的方向,竟是不能分神说话。

独孤莹见“敌人”本领如此高强,心头大骇,更是不敢放松,一招紧于一招,连绵不断,端的是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而每一招中,又隐藏着几个变化,倘若段克邪稍一不慎,只怕就要血溅尘埃。

独孤宇比较细心谨慎,只看了几招,便知段克邪的武功远在他妹子之上,不由得心里想道:“史兄弟箭伤初愈,他的本领与莹妹不相上下,莹妹有剑在手,尚且不敌此人,史兄弟双手空空,倘若此人真是立意擒他的话,早已手到擒来了。”

独孤宇正想喝住妹妹,心念方动,忽听得“铮”的一声,原来段克邪见独孤莹的剑术非同小可,只凭轻功躲闪,难保没有失误;二来心里也自有气,于是决定还手,趁着独孤莹一招使老,招数将变未变的瞬息之间,倏地欺身直进,双指对准无锋的剑脊一弹。这一弹他只用了五六分力量,独孤莹已是禁受不起,立足不稳,一头就摔过去,在她前面,正是一支凸出的石笋。段克邪连忙伸手抓她的背心。

独孤宇大惊,只道段克邪要下毒手,他本来站好了有利的位置,随时准备救援。这时一跃而起,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折扇已指到段克邪后颈的大椎穴。

史若梅本是一直袖手旁观,这时见独孤莹即将摔倒,也着急了,慌忙抢上前去,将独孤莹拉过一边。段克邪并未想到史若梅上来救人,左掌一牵一带,化解独孤宇的折扇点穴,右手仍然抓向独孤莹的后心。

段克邪这一抓本意是要把独孤莹抓离险境,但独孤宇却怎知他的心意,只道他要续施杀手,扇头一转,脚跟还未立定,又再点他后腰的“筑宾穴”。

段克邪被独孤宇这么一阻,史若梅已是抢快了一步,把独孤莹拉开,刚刚转过身来,段克邪一抓之下,正好抓到她的胸前,史若梅脸上一红,习武之人,反应敏捷,何况对方一手袭来,又正是她身上的紧要处所,史若梅无暇思量,一个立掌,即将段克邪这一抓荡开。段克邪这一抓意在救人,当然不会使出气力,被史若梅用劲一推,脚步一个踉跄,被独孤宇的扇头重重的戳了一下。他藉着前冲之势,滑开两步,没有给戳正穴道,但亦已感到一阵疼痛。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宇的折铁扇又已跟踪点来。独孤莹吃了大亏,亦是气恨不过,身形一稳,立即又是挥剑疾攻,段克邪双手空空,在独孤兄妹夹击之下,虽然也还可以应付得来,但东躲西避,亦已显得有点儿狼狈。

段克邪不禁心中有气,瞪了史若梅一眼。心里想道:“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与我动手,我无暇辩解,你却为何袖手旁观,也不说明真相”其实段克邪即算能够分神说话,他脸皮薄嫩,也不好意思在陌生人面前,一开口就说出史若梅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在匆促之间,却也未曾设身处地的替史若梅着想,试想史若梅身为女子,而且对他的恨意也尚未消除,又怎好意思说明真相,承认段克邪是她的未婚夫

史若梅给他瞪了一眼,气上加气,她看了几招,已知独孤宇兄妹无法伤得段克邪,不必为段克邪担心,以段克邪的绝顶轻功,要想脱身而去,那是毫不困难,她一时发了狠,立心把段克邪气走,正巧此时,独孤宇向她问道:“史兄弟,这厮是谁,你可认得”他见史若梅一直袖手旁观,有点诧异,故此又再一问。史若梅道:“敢情是个小贼,独孤兄,加一把劲,不可让他走了!”抽出佩剑,也作势上前佯攻。

独孤莹连忙叫道:“史大哥,这小贼厉害得紧,你,你,你不可上前,我们对付得了。”她是忧虑史若梅箭伤初愈,激斗之下,难免创口再会复裂。独孤宇心里暗道:“如此身手,决非小贼。定是朝廷一等一的高手无疑了。”他深知史若梅的江湖经验太浅,只道他是估错对方的身份,再想到他箭伤未愈,也难怪他袖手旁观。他最初本来有一点儿疑心,疑心史若梅和来人相识,这时见史若梅如此回答,疑心尽去,更是加紧进攻。正是:

鸳侣竟然成怨侣,只缘妒意未曾消。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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