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窃国神奸伏祸根(1/2)
长孙泰道:“前日我在宫中当道,见到婉儿,婉儿还问起你来呢。唉,她近来颜容憔悴,不知是有什么事情闷在心里,我真怕她闷出病来。”李逸心情怅惘,暗暗叹了口气,问道:“你能够给我设法,见一见婉儿吗”长孙泰道:“下一次我入宫当道,便和婉儿商量。”李逸道“我不想武则天知道,只怕官中耳目众多,泄露了风声,你能够给我瞒过去吗”长孙泰道:“咱们到里面去从长计议。”
入房坐定,灯光下照见李逸衣襟上血迹斑斑,长孙泰惊道:“你刚刚和人动过手来”李逸道:“不错,就是阳太华那个奸贼。我正要问你,他怎么做起什么东门校尉的官儿来了”长孙泰道:“你是怎么碰他的他们知不知道你逃来这儿”李逸将刚才的经过向长孙泰说了一遍,长孙泰知道了是白元化指引他来的,这才放下了心。
李逸道:“咦,你怎么好像有点怕他”长孙泰笑道:“他现在是魏王武承嗣的人了,他这个东门校尉的官职,就是武承嗣保举他的,投鼠忌器,我怎能不怕他三分”李逸气道:“武承嗣真是胆大妄为,居心叵测,突厥大败之后,他居然还敢收容叛贼。如此说来,那程建男想必也已投靠了武承嗣了”长孙泰道:“我还未知程建男的事,哼,阳太华招来他的狐朋狗党,投靠魏王,莫非当真是想造反”歇了一歇,问道:“听说武承嗣武三思私通突厥,这事情你知道得很清楚,那次突厥王廷的武士大会,我没有参加,是事后听得夏侯坚老前辈说的,听说武承嗣也派了两个使者来,当场给夏侯坚的金针射死了。”李逸道:“不错,是有这回事儿。武承嗣通敌的事情,玄霜知道得最清楚。”
长孙泰感触颇多,望了李逸一眼,道:“可惜玄霜现在不在长安。”李逸问道:“她去了哪儿”长孙泰道:“她比我先回到长安,听说只在宫中住了两天,又赶到前方军中去看秋大人了。武承嗣通敌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将你所知道的写一份出来,让我交给张相国”李逸道:“张柬之敢动武承嗣吗”长孙泰道:“张相国秉公执政,很得天后信赖。昨天张相国还叫我和白元化去,详细查问武承嗣派密使到突厥去的事情,可惜我知道得不清楚。”李逸奇道:“咦,他怎么倒先知道了”长孙泰道:“还有一样奇怪的呢,阳太华投入魏王府中,被派充东门校尉的事,也是他告诉我的。你知道我未曾参加突厥的武土大会,根本就不认识阳太华。幸亏张相国告诉我,我才知道他的底细,现在总算和他结识了。”李逸道:“你为此特别去结识阳太华”长孙泰道:“我这是奉了张相国之命,张相国不但要我结识阳太华,还要我和武承嗣结纳呢!”
李逸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张柬之用心良苦,如此看来,他早已有了布置了!”长孙泰道:“你真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相国的用意,武承嗣武三思近来广招门客,对羽林军的军官和禁卫军的统领尤其拉拢,张相国便叫我将计就计,依附于他,探听他的动静,说得直白一些,那就是叫我去卧底了。”李逸笑道:“二武虽然权势滔天,论到老谋深算,绝对不是张柬之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位极得人心的狄仁杰帮张柬之策划,看来二武被消灭,只是迟早的事,我可以无忧了。”当下就将他所知道的,关于武承嗣私通突厥的事情,写了一份交给长孙泰,让他拿去给张柬之。
过了几天,又是长孙泰入宫轮道的日子,李逸将他从程达苏身上搜出来的黑虎帮的名册和符令也给了长孙泰,让他向禁卫军都尉李明之交差,但却叮嘱他不要说出是自己缴获的。
长孙泰去后,李逸心事如潮,坐卧不宁,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长孙泰兴匆匆的赶了回来,见到李逸,第一句话便说:“好了,好了,给你安排妥了。”
李逸连忙问道:“怎样安排”长孙泰道:“我已经见了上官婉儿,下次我进宫轮道的时候,你换上禁卫军的服饰,我带你入宫,你可以在华清阁里和婉儿单独见面,到时她自会把宫女遣开。”
李逸道:“她还有什么话说”长孙泰道:“她没有其他说话了,只是叫你依期赴约。哦,对了,她有一首新诗,墨沈未干,便给我拿来了。她说,你拿去也好,就给逸哥看看吧。他会懂得我的意思的。”
李逸展开二诗笺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首五言绝句,诗道:“白驹歌已逝!伊人水一方;杂揉芳与泽,相见忍相忘”第一句用的是诗经《白驹》篇的典故,说是她想把远方的客人留住,所以把他的白马拴起来,可是终于还是留不住的,因此说是“白驹歌已逝”。第二句用的是诗经《兼蔑》篇的典故,“荣南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意思是说她所仰慕、她所要追求的人儿,可望而不可即。第三句是用楚辞《思美人》篇的典故,意思是说美人受了委屈,香花混在浊草中间。第四句是说,在这样情势之下,相见之后也还是互相忘掉的好,但又怎忍相忘呢虽然这首诗仅仅是寥寥二十个字,却包含了极复杂的意思,哀怨之情,溢于言表。李逸心弦颤抖,“婉儿她果然还在苦苦的思念我!”但他起了极大的怀疑,以三四两句的诗意来看,婉儿似乎是受着很大的委屈,似乎是要嫁给一个她所不愿意嫁的人,这件事可就奇怪了!
李逸深知上官婉儿的性格实是外柔内刚,只有她认为是对的,她才肯去做,所以她当年敢孤身去行刺武则天,但一到服了武则天之后,即使是她心爱的人,也不能改变她的主意了。以她这祥的性格,若说她甘愿将终身大事任人摆布,那是不可想像之事!
长孙泰问道:“婉儿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李逸道:“没什么,仍是以前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她似是有一件事情要和我商量。”李逸怕长孙泰难过,因此不肯把诗中真意向他解释,心中想道:“长孙泰痴心暗恋,可惜婉儿喜欢的不是他。唉,那个她所不愿意嫁的人是谁呢又是谁逼她的呢难道是武则天以她的性格,她所不愿意做的事,即算是武则天逼她,她也不会依从的!何况武则天正宠爱她,要利用她的才能帮她办事,想来也不会逼她。”想到婉儿绝顶聪明,古今少有,若然嫁了一个她所不喜欢的平庸之辈,那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李逸虽然早已断了和婉儿结合之念,但想到此处,仍是十分难过。
长孙泰见他低头默想,以为他是在猜测婉儿的心事,便道:“好在她愿把心事向你倾诉,这个闷葫芦过几天就可以打破了,我却闷了一年多呢!”李逸道:“泰兄,我看你也是有什么心事是为了婉儿吗”长孙泰叹口气道:“我盼了这许久,盼到你来了,怕只怕我没有机会知道婉儿的心事了。”李逸道:“她告诉我,我一定告诉你。”长孙泰道:“但只怕我下次不能陪你进宫了,不过,我纵使不能陪你,我也会叫白元化替代我的。”李逸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你不是说早已和婉儿约定了吗”
长孙泰苦笑道:“是约定了。不过,后来又有变化,我正要和你商量。”李逸道:“什么变化”长孙泰苦笑道:“我见了婉儿之后,不久李都尉又召见我,交给我一件差事。”李逸连忙问道:“什么差事”长孙泰道:“明天武承嗣有个宴会,宴请和他有交情的军官,我也拨到了请帖。李都尉要我在明天的席上,将阳太华和程建男这两个奸贼拿下。这事是张相国和他决定的,张相国说是时机已到,在席上擒好,也好叫那些军官识破武承嗣的阴谋,纵使这不能扳倒武承嗣武三思,也总是对咱们大大有利。”李逸道:“这主意不错!”长孙泰道:“武承嗣府中武士如云,若是他当场变脸,庇让那两个奸贼,虽然我持有李都尉的命令,另外也有几位羽林军和禁卫军的军官听我调遣,协同捕贼,但终是敌强我弱,武承嗣一变面,动起武来,事情就难办了!”
李逸想了一想,毅然说道:“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应该帮你一个忙,明天我和你一道去便是!”长孙泰道:“你不是怕露出身份吗”李逸道:“我还藏有夏侯坚的易容丹,此事关系重大!即算冒一次险,也是要的。你拿一套武士的服饰来,让我改装易容,试一试看!”
李逸打扮停当,再勃上了两撮小胡子,揽镜一照,哈哈笑道:“泰兄,你可还认得小弟么”长孙泰一看,只见李逸额角微有皱纹,容貌质朴苍老,与他平累风流俊雅的模样大不相同,长孙泰道:“夏侯坚的易容丹果然神妙,若是在别处相逢,我也不敢相认。只是眼神还未能收敛,透露出一股英气,眼神是无法变易的,好在你装扮的是禁卫军军官身份,也应该有点威仪。”李逸笑道:“我上次在突厥参加过他们的武士大会,曾瞒过了阳太华一次,但愿这一次也瞒得过他。”
长孙泰再仔细的看他一遍,忽地叫道:“哎呀,还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需要设法弥缝!”李逸道:“什么”长孙泰道:“你这把宝剑,一看就知是大内之物!在突厥可以瞒过,武承嗣府中的武士岂有不知”李逸踌躇道:“若是不带这把宝剑,只怕没那么容易制服阳太华。”长孙泰道:“换过一把剑鞘如何”李逸原来那把剑鞘镶金刻玉,珍贵异常,长孙泰给他挑选了一把样式古老质朴的套上,剑柄再漆上了一层,说道:“行啦,若是你不拔出来,别人就看不出是把宝剑了。”
李逸笑道:“泰兄,你比以前精细多了!”长孙泰道:“我在宫中执役,已有了九个年头,多少受了一点天后的薰陶。”李逸默然无语,心想接近武则天的人,竟是毫无例外的,每一个都受到她的影响,就只是从这些小事来看,武则天也真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
待到了宴会之期,长孙泰携了李逸依时前往,赴会的军官,有四五个都是长孙泰预先约好的人,白元化也在其中,这一班人算准时间,同时到达,好让李逸混在中间,不过,除了白无化知道他的底细之外,其他的人却未知道,只知道是长孙泰邀来的一个高手,冒充是禁卫军军官,请他们帮同遮掩的。
武承嗣的王府堂皇富丽,豪奢气象,胜似皇宫,李逸暗暗嗟叹。进了几重门户,到了宴会的大厅,忽见阳太毕站在阶上迎宾,李逸心道:“在突厥的武士大会中是他招待我的,现在又是他来了。”暗暗盘算应付的方法。
长孙泰在禁卫军中已做到了三品骁骑都尉的官职,在当日赴会的军官之中,除了三四个人之外,就以他的军阶最高了,阳太华首先和他见礼,李逸混在人丛之中,向他点了点头,便想混过。阳太华眼光一瞥,见李逸似乎有点相识,忽然问道:“这位大人还未见过”长孙泰没法,只得说道:“这位是新来的禁卫军张队长。这位是东门校尉阳大人,魏王爷跟前的红人。你们两位多多亲近亲近!”阳太华伸出手来,道:“张大人,幸会!幸会!”
李逸知道他是想试试自己的功夫,上次在突厥武土大会中阳太华也曾这样试过他的,当时他运用正宗的内功抵御,几乎给他看出来历,这次李逸胸有成竹,神色不变,毫不迟疑的就伸手与他相握。
阳太华练的是一种邪派内功,双掌一握,只听得“嚓”的一声,李逸急忙抽出手来,跄跄踉踉的倒退几步,双掌连搓,凑近口边呵气。阳太华也晃了两晃,他们脚下所踏的青砖,已碎了两块。
原来在双掌相交的时候,阳太华玄功一运,手掌登时变得似炽热的火炭一般,李逸若以精纯的内功抵御,自可无妨,但他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不愿被阳太华识破,这一次纯以刚猛的掌力反击,丝毫不露出自己曾练过内功,这样一来。李逸的手掌登时似被烙过一般,起了两道红印。而阳太华吃他的掌力一震,也自拿桩不稳。
李逸拱手说道:“阳大人好武功,佩服,佩服!”他哑着嗓子说话,装出喉咙焦渴的模样,阳太华果然听不出来。心想:“这人原来练的是外家功夫,功夫虽然不弱,到底是二流角色,做一个禁卫军的小队长,也算得是适当的了。”当下也拱手说道:“阁下的金刚掌力,练到这样的地步,也很不错了。请进里面去坐!”
堂中宾客如云,十之七八都是军官,长孙泰一看,羽林军中好几个高级的军官也都在座,心想:“被武承嗣拉拢的人,倒还真不少呢!”长孙泰与几个高级的军官同席,李逸与白元化另坐一席,同席的有一半是长孙泰所约来的人,其他的一半虽然都不认识李逸,但有白元化他们替李逸掩饰,那些人果然把李逸当作新到任的禁卫军军官,没有谁起疑心。
坐定之后,武承嗣步出中堂,身边有一个道士,戴着灿烂的金冠,还有一个老儒生装束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有人低声说道:“金冠道人和牛先生也来啦!”李逸虽然不知道二人的来历,见众人这样注意他们,料想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武承嗣一到,众军官纷纷起立,武承嗣满脸堆欢,举杯说道:“难得各位光临,请不必拘束,尽情欢饮。我先向各位敬酒三杯。”众人纷纷说道:“不敢当,不敢当!”武承嗣笑道:“朝廷最近打了个大胜仗,突厥大汗已遣使求和,这第一杯酒是祝福之酒,各位岂可推辞”干了第一杯,武承嗣又道:“第二杯酒祝天后陛下万寿无疆!”众军官欢呼万岁,把第二杯干了,李逸心想:“武承嗣私通突厥,阴谋篡位,难为他还敢说出这两句话来,脸上半点不红,当真是老奸巨猾。”又想道:“看这情形,军官们对武则天确是一致效忠,怪不得武承嗣,不敢轻举妄动。”
武承嗣举起第三酒,道:“这一杯么……”略作沉吟,似是正在想一个劝酒的藉口,阳太华朗声说道:“魏王辅佐天后陛下,功在国家,这一杯么,就祝魏王千秋万岁,事事如意,都干了!”众人轰然称是,纷纷干酒,李逸暗暗骂声,“无耻!”以袖掩杯,悄悄把酒泼了。武承嗣哈哈大笑,说道:“小王何德何能,全靠各位扶持,今后要仰仗各位的还多呢!”魏王府的总管崔九霄接着说道:“今日之会,高人云集,尤其得到金冠道长与牛先生前来,更是增光不少。机会难逢,我想请他们二位显露几手功夫,让我们瞻仰瞻仰!”
金冠道人知道武承嗣的心意,是想要他们显露绝技,慑服群雄,教这些军官将来不敢背叛,便首先站了出来,说道:“今日恭逢盛会,理该凑凑热闹,贫道有一手不成气候的功夫,聊博王爷和各位一笑。”
说罢便请王府中的执役将各处窗户都关起来,只见他站在当中,忽地长啸一声,在座诸人都觉得徽风飒然,掠面而过,随即听得窗户格格作响,周围一看,所有的窗户都已打开了。众人大惊失色,试想在这个可以容纳千人的殿堂中,足有几十个窗户,他只是一声长啸,便令窗户全部打开,这气功的厉害,当真是匪夷所思!
李逸也自心头一凛,想道:“这贼道的气功,虽然未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已在我之上,看来今日擒奸之事,险阻定多!”
金冠道人笑道:“牛兄,轮到你了!”牛先生轻摇折扇,走出场来,笑道:“我可没有你这样高明的功夫,只好来一个狗尾续貂,将你弄熄灭的烛火重燃上吧。”原来在各处窗户的旁边,都燃点有巨烛,光耀华堂,金冠道人在用气功推开窗户的同时,也同时弄熄了烛火。李逸之所以认为金冠道人的气功还未到炉火纯青,就是为此。
只见牛布衣长袖一挥,折扇一摇,他袖中飞出数十点流星,那是他独有的睹器流星火焰弹,体积极小,被他折扇拨了几拨,四散飞开,每一颗火焰弹刚好落在一支巨烛上,霎时间就把几十支巨烛都点燃了!这种暗器的功夫众人哪里见过登时又是暴雷般的一片彩声。
待到喝彩声静下,武承嗣又微笑说道:“两位先生的武功真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阳校尉,你也是新来的人,上任还未有几天,和许多朋友都未见过,咱们今日是以武会友,你也露一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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