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抱病新娘终袖手 拦途好友斗机心(1/2)
孟霆此时距离骡车已近,看得分明,只见玉簪上挑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珠。
孟霆暗暗叫了一声“惭愧:”心想:“我也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不自量力,要来‘保护’这位身怀绝技的新娘子!”同时又是不禁暗暗起疑:“这一主二仆,武功都是远远在我之上,却为何还要花费二千两黄金,雇用我们护车这新娘子身怀绝技,又为何不早点出手,却叫这两个老苍头受了野狐的伤”
孟霆呆在原地,做声不得。只听得那瘦苍头恭恭敬敬他说道:“老仆无能,挡不住贼人,以至污了小姐的玉簪,罪该万死。”那少女说道:“你们都已尽了力了,我怎还怪你们玉簪拿去吧。”瘦苍头应道:“是!”接过玉簪,那少女又道,“你会解野狐的点穴吗”瘦苍头道:“请小姐指点。”那少女道,“你用这玉簪轻轻挑他肋下三寸的浮稀脉。这野狐用的是点奇经八脉的偏门功夫。”
瘦苍头一口咬去了玉簪上的眼珠,在嘴里咀嚼得唰唰声响,恨恨说道:“这野狐胆敢对小姐不敬,小姐只废掉他一只招子,真是太便宜他了。”镖队的人,见他这副咬牙切齿的形状,生吞安达的眼珠,无不骇然。
瘦苍头依照这少女所教,解开了胖苍头的穴道。两人再一同上来,向小姐请罪。少女道:“我累你们受了伤,也很是过意不去。要不是我身上有病,我岂能任凭这妖狐欺侮你们”孟霆这才知道,少女之所以不早些出于,敢情是因为行动不便之故。
但她身上有病,居然还能够轻描淡写的一举惩凶,孟霆心中更是佩服不已。
胖苍头道:“小姐千金之体,本不该出手对付一个下三流的贼人,这都是老奴无能之故。小姐,现在好意点吗”少女道:“我没事了,你们受了伤,快去裹好了伤,歇一歇吧。”
那两个老苍头刚刚退下,那个程老狼叫她做“小凤”的小姑娘跟看就跑上来,笑道:“恶狼和野狐都打发了,我可要来请韩姐姐的大驾啦,不知姐姐可肯赏面”
车上的少女卷起珠帘,微笑说道:“好伶俐的小型姑娘,但我可不认识你啊,你住在哪儿”
这辆骡车的车把手刚才曾被安达一按,以致车身倾斜,前面的两只轮子也有一小半陷入泥中,未曾恢复原位。少女俯身伸出头来,柳腰轻轻一摆,好像是受了颠簸,险些倾仆的样子。
那小姑娘道:“请姐姐坐好了受我一礼,我叫周凤,住在凤凰山百花谷。”口中说话,两只小手已是握着车把,轻轻一抬,那辆骡车登时给她抬了起来,两只前轮露出地面,端端正正的恢复了原来的位置。镖队的人都是不禁一惊,这小姑娘好大的气力!
周凤继续说道:“韩姐姐不认识我,我可是常常听得表姐说起你。这次务必请你赏面。”说罢,敛袄合掌,盈盈一拜。
那少女四乎八稳地坐在车上,当周凤施礼之时,笑道:“不必多礼!”笼手袖中,长袖一挥,以袖代手,扶着周凤的腰,周凤用尽气力,竟然拜不下去,终于给她衣袖一挥的那股力道扶了起来。周凤不由得满面通红。
那少女道:“哦,原来奚玉瑾是你的表姐吗你住在她的家周凤道:“正是表姐叫我来促驾的。”
那少女道:“多谢你表姐的好意,但我一来是有病在身,二来还要赶到扬州,我不想去给你表姐多添麻烦了。”
周凤道:“韩姐姐的事情,表姐都已知道了。她只是想和你聚一聚首,耽搁不了几天工夫。这些镖队的人反正也济不了事,我的表姐自会护送你到扬州的。你那一千两金子省下来吧。”
那少女笑道:“这可不成,我怎好意思要你表姐侍奉汤药。再说,我也不能坏了镖行的规矩。”
周凤哭丧着脸道:“韩姐姐,你不肯去不打紧,我请不动你,表姐可是一定要责怪我了。”
那少女道:“你只管把我的说话回复你的表姐。待我病好了,我亲自到百花谷向你表姐谢罪。”
周凤显出很为难的神色,叫道:“爷爷,怎么办,我请不动韩姐姐的大驾,你也不上来帮帮腔。”
那老者迈步向前,先向车上的少女施礼,双掌合拢,作了一个长揖,说道:“老奴周中岳拜见韩姑娘!”
此言一出,镖队的人都是大感诧异,他的孙女与那少女以姐妹相称,他却自称“老奴”,未免不合情理。江湖上的人物都是重视面子的,即使是出于谦虚,也不该以老奴自称。
车上那少女道:“不敢当。”坐着还了一揖,就在彼此揖让之际,只见那辆骡车忽地向后滚动,姓周那老者也“登、登、登”的向后退了三步。
孟霆大吃一惊,连忙跑去扶着车把。他是从小练过硬功的人,双臂有千斤之力。不料仍然不能稳住骡车,反而给这辆滚动的车子带着他的身子跑了几步。
那少女举足轻轻踹下,使出“千斤坠”的身法,孟霆陡地觉得双臂一轻,骤车已是停了下来。少女微微一笑,说道:“多谢总镖头。你下去歇歇吧,我和这位周老先生说几句话。”盂霆满面通红,知道自己的本领和他们差得太远,讪讪的退过一旁。
少女淡谈说道:“周老先生好功夫!”周中岳长须抖动,喘了口气,皱脸微泛红晕,说道:“老奴奉家主之命,务必要请动姑娘的大驾。无可亲何,只好不自量力。叫韩姑娘见笑了。”要知骡车有着四个轮子,他用劈空掌的掌力推动骤车,比较容易。
那少女用劈空掌的掌力将他震退三步,却是艰难得多。何况那少女还是有病在身:因此这老者在暗中和那少女较量了一招之后,亦已知道自己不是那少女的对手。
那少女道:“我还是刚才那句话,请你回复你家小姐,待我到了扬州之后,迟则三月,少则一月,我亲自到百花谷回拜你家小姐就是。”
周中岳情知不敌,不敢强邀、当下说道:“老奴遵命。我家小姐的拜帖请你收下。”掏出一张大红帖子,把手一扬,帖子便即向那骡车飞去。此时双方的距离已在六七丈外,帖子不过是一张稍为厚点的纸片,居然能够在六七丈外掷来,这手功夫,虽然吓不倒那少女,却已吓得镖队的人目瞪口呆了。
少女微微一笑,把手一招,接下帖子,说道:“你家小姐真是客气得紧。好,你们可以回去了。”
周中岳施了一礼,说道:“老奴告退。小凤,走吧!”这回他是真真正正的厄礼,不敢再用劈空掌力了。那小姑娘笑道:“韩姐姐,我请不动你的莲驾,不瞒你说,委实是有点失望。但盼我不必在一个月之后,才能和你再见。”话中有话,少女神色微变,笑道:“你的表姐当真是这样急着要见我么好吧,那我只好看他的了。”
周中岳和他的孙女走后,荒林中就只剩下镖队的人了。总镖头孟霆满面羞惭,过来与那少女重新见过了礼,说道:“孟某有跟无珠,不知韩姑娘身怀绝技,今晚全仗姑娘吓退贼人,保全了虎威镖局的这支镖旗,请受孟某一拜。”
那少女还了一礼,说道:“一路上我多承你的保护,我也还没有多谢你呢。”
孟霆满面通红,说道:“姑娘取笑了,这‘保护’二字,应该颠倒过来说才是。”
那少女道:“总镖头不必过谦,这一路来,若不是仰仗你的虎威,只怕早已出事了。”
副镖头徐子嘉裹好了伤,欢天喜地他说道:“我在镖局将近三十年,走镖不止百次,这次可说是最凶险的一次了。幸而遇上了韩姑娘你这位贵人,得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镖队的弟兄无不感激你韩姑娘。请让我代表他们向你致谢。”他忍不住心中的兴奋,说话不免有点唠叨。
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们太客气了。是我爹爹请你们保镖的,咱们同在一起,本来就该患难与共,怎说得上是‘遇上贵人’现在也还未到扬州呢,以后还要仰仗你们的。”
徐子嘉道:“姑娘,你这么一说倒教我羞惭无地了。我在练了几十年功夫,还及不上你韩姑娘一根小指头。不过经过了今晚一战,群盗谁不知道姑娘的厉害此去扬州只有三日路程,料想是可以平安无事的了。”
少女秀眉微蹙,说道:“这个可说不定。”
孟霆心中一动,问道:“那个小姑娘的表姐是什么人”
少女道:“她名叫奚玉瑾,是我以前相识的一位闺中密友,不过也已隔别了好几年了。她不是江湖中人,你们不会知道她的。”言下之意,似乎不想向镖队的人说这奚玉瑾的来历。
孟霆老于世故,人家不愿意说的他自是不便再问下去。心里想道:“程家五狼、野狐安达、周氏祖孙,这几拨强盗都败在韩姑娘主仆手下,那姓奚的女子料想也动不了她。”孟霆与徐子嘉都有着同样的疑问:“为什么这位韩姑娘的父亲要不惜重金,来请他们保镖”但这事却也不便但直的去问作为“被保护”的准新娘子身份的韩姑娘,而且这少女此时亦似乎露了疲倦的神态。
那老苍头过来说道:“小姐,你再吃一次药。”少女接过药丸,和水吞下,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你幻都辛苦了,早点歇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此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镖队的人经过刚才一场混战,有七八个人受伤,其中伤得最重的是副总镖头石冲,他给黄狼程挺的链子锤打了一锤,打破了脑袋,敷上了金创药,流血仍然未止。没有受伤的也都疲累不堪。孟霆以总镖头的身份,自是应该去给他们慰问,扶伤,于是在向这少女道谢后,便退下去料理镖队受伤的弟兄。
经过了一番折腾,幸而受伤的都没有性命之忧,石冲伤得最重,但他功力也较为深湛,在服下了孟霆家传秘制的内伤丸药之后,呼吸已经调和,不久就睡着了。
盂霆放下了心,抬头一看,只见那两个老苍头还在烤火,未曾睡觉,于是孟霆就走过去和他们搭讪。
那两个老苍头道:“总镖头还未安歇”孟霆施了一礼,说道:“请恕我有眼无珠,一路同行,却不知高人就在身旁!”那两个老苍头笑道:“总镖头别这么说,好在这里没有外人,若叫外人听见了,可不笑掉了牙齿。我们这两副老骨头,越老越不“济事,怎当得起‘高人’的称号”
孟霆苦笑道:“若不是两位老哥出手,我们镖队第一仗就已输给程家五狼啦,更不要说后来的野狐安达和周氏祖孙那些人了。对啦,我还未请教两位老哥的高姓大名呢。”原来孟霆与他们一路同行,只当他们是普通的仆人,压根儿连他们的姓名都未问过,想起来也感到十分惭愧。通过了姓名,这才知道胖苍头名叫陆鸿,瘦苍头名叫展一环。
展一环人较爽直,笑道:“总镖头你别客气,以你的功夫,在镖行中也算是顶儿尖儿的角色了。各凭真实本领的话,程老狼不是你的对手。当然,倘若和那周中岳交手的话,总镖头,你是可能会吃点亏的。但我们二人也决不是那姓周的对手。今晚之事,还是多亏了我们的小姐。比起小姐来,我们是差得大远了。”说到此处,发觉说溜了嘴,这“我们”二字,已是把孟霆包括在内,连亡补上一句道:“总镖头,你不要难过,你今晚亦已是尽了力了。要不是你们镖队的人个个拼死力战,只怕我们也是寡不敌众。”
孟霆苦笑道:“多谢展大哥给我脸上贴金。客气的话我下会说,总之,韩姑娘和两位的恩情,我姓盂的今生也是不能报答的了。但我有一事不明,却想向两位老哥请教。你家小姐身怀“绝技,却不知贵主人何以要雇我们保镖”
陆鸿道:“洛阳的镖局,除了你们虎威镖局,还有哪一家敢走这趟镖总镖头你别多疑,即使是路上出了事,我家主人也决不怪责于你,保银还是一样照付。”此话其实并没有回答盂霆“的问题,不过也透露了一点消息,那韩大维雇他们保镖,其实只不过是要虎威镖局作个幌子而已,并不指拟他们当真能够退敌。
孟霆怫然不悦,说道:“我知道我们对付不了强敌,可是我们也不能无功受禄。两位老哥若不肯给我说明个中原委,我回到洛阳之后,只好将镖局的招牌收起,拼着变卖产业,也一定要退回贵主人那已经付了的一千两金子!”有两句话孟霆藏在心里还未说出来的是:“你家主人钱多不在乎,我孟霆可不能为一千两金子受你们的戏耍!”
瘦苍头展一环似乎很欣赏孟霆这份江湖豪气,说道:“总镖头,你别过意不去。你一点不是无功受禄,走到这里才出事,已经是你的大功了。你要知道我家主人请你保镖的原因吗好,我和你说!”孟霆拱了拱手,道:“请你老哥指教,以开茅塞。”
展一环道:“我们的小姐是要到扬州成婚去的,一个就要做新娘于的人,怎好抛头露面,和强盗随便打架呢若给人家知道新娘子是从洛阳一路打架来的岂不变成了笑话何况我们小姐还是抱病在身,她也没有那么多精神一路打架。”
孟霆道:“话说得是。但以你们两位老哥的身手……”
展一环道:“不错,我们这两副老骨头都还硬朗,对付一些小毛贼是对付得了的,但从洛阳到扬州,可是有几千里路的途程啊!假如一开始碰到强盗,就由我们动手,打发了他们,这不立即就要惹起黑道上的注意么黑道的朋友闻风而来,一路和我们纠缠,我们又怎么打发得了最后还不是要让小姐出手我家主人曾经千叮万嘱,除非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小姐出于的。”
胖苍头陆鸿接下去说道:“实不相瞒,不但我们的小姐不愿意在江湖抛头露面,就是我们,也不想给人家知道我们的身份。
打架的事情么,可免还是免了的好。”
孟霆已知这两个老苍头不是寻常人物,心里想道:“说不定他们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不知什么原故,才屈身为奴的。他们隐姓埋名了许多年,当然不想给外人知道。”江湖上禁忌甚多,打听别人的私事就是禁忌之一,孟霆自是不便查根问底。
展一环继续说道:“贵镖局在江猢上最吃得升,是以家主想仰仗你们虎威镖局这枝镖旗,希望得以一路平安无事,到达扬州。谁知道几帮强盗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结果还是给他们打听出我们的来历。小姐的行踪也瞒不过那个女魔头,只好迫得出手吓退那姓周的老者了。”孟霆知道展一环所说的“女魔头”,定然是指那百花谷中的奚玉瑾。心里颇是有点诧异,想道:“韩姑娘说这姓奚的女于是她闺中密友,但在她仆人口里却变成了女魔头,看来只怕她们两家又是有点过节的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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