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琼浆有效医心病 宝镜何绿托玉台(1/2)
韩佩瑛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渐渐冷静下来,此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了。旭日初升,朝霞灿烂,晨风吹来,精神顿爽。韩佩瑛沐浴在阳光之下,心底的一片阴霾也好似给阳光融化,不禁暗自失笑,想道:“谷夫人光明磊落,我的胸襟岂可就不如她奚玉瑾给我医好了病,这正是报答她的一个好机会,我又不想和她争男人,为什么不去”想至此处,心中顿然开朗,决意为奚家解围。韩佩瑛并无行李留在客店,房钱也早已付了,不用回转那个客店,于是就迎着朝阳,往百花谷那条路走去。
从扬州往百花谷韩佩瑛来时走了三天,现在回去,为了急于救人,韩佩瑛兼程赶路,一见路上人不多,便即施展轻功。第二天的下午,就经过了万松岭。万松岭与百花谷遥遥相对,距离不过百里之遥了。
韩佩瑛看看天色,心里想道:“我加快脚步,今晚就可到百花谷。奚玉瑾见我回来,一定大大出她意料之外。嗯,奚玉瑾倒也罢了,谷啸风我是见他呢还是不见”
韩佩瑛正自胡思乱想,脚步也在加快奔驰。出了险峻的山谷,前面都是平地,不到半个时辰,已是望见了百花谷,远远的在一块大草坪上,黑压压的堆满了人。
进入谷口,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来,韩佩瑾叫道:“不好,敢情是打起来了!”
话犹未了:猛听得喝彩之声,如雷震耳,仔细听时,有的在叫:“好一招连环夺命剑法!”有的叫道:“可惜,可惜,这一刀没有劈着!”虽然还没有看得见场中交手的人,但从这些人的叫喊之中,韩佩瑛已是可以知道交手的人是谁了。
韩佩瑛惴湍不安,连忙飞跑奔去,走到近处一看,只见剑影刀光,打得难分难解,交手的双方果然是谷啸风和雷飙。
旁观的好汉里里外外围了三重,每个人都是聚精会神的观战,看到精彩之处,就情小自禁的喝起彩来。
韩佩瑛定睛看去,只见谷啸风的一口长剑轻若游龙,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虚实相生,变化莫测,金刀雷飙却是沉稳非常,见招拆招,见式拆式,金刀起处,光华闪烁,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转眼间,金光大炽,谷啸风的长剑好似变作了一条青蛇,在金光之中出没不定,看来就要给金光包没,但仍然伴缩自如。
韩佩瑛心中暗暗着急,想道:“这样的恶斗下去,终须有一人受伤。伤了啸风,固然不好;伤了雷飙,则更是难以收拾。可是,我怎样给他们化解呢”喝彩之声,此起彼落,一直没有断过。她是个女孩儿家,总不好意思大叫大嚷,叫嚷里面的人也未必听得见,而且观战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她根本就挤小进去。
展一环拍拍一个人的肩膊,说道:“借光,借光,请让一让。”胖苍头陆鸿这才发现他们回来,连忙过来,向韩佩瑛行礼,又惊又喜,说道:“小姐,你回来了!”一眼看见奚玉帆跟了上来,陆鸿又不禁心中嘀咕:“我只道管昆吾是胡说八道,谁知小姐真的是和这小子一起。怎么办呢”他心有所思,不觉就说了出来。
韩佩瑛不知他语带双关,只当他指眼前之事,说道:“你先让我进去。”
展、陆二人高声叫道:“我们的小姐回来了,请让让路。”此言一出,全场轰动。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韩佩瑛身上,要看这位“新娘子”如何处置这事,喝彩之声寥寥落落,渐渐归于静寂。大家也让出了一条路来。但场中的雷飚与谷啸风都是斗得正酣,对周围的一切,好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韩佩瑛挤到前而,此时谷啸风正使到一招“大漠孤烟”,剑直如矢,但明晃晃的剑尖却又俨如毒蛇吐信,伸缩不定,看似要点对方胸口的“璇玑穴”,又似要点胁下的“愈气穴”。雷飙喝声:“来得好!”身形一个盘旋,使出了“猛禽夺窝”的招数,金刀反手斜劈过去,当的一声,荡开了谷啸风的长剑,占了他原来的方位,第三刀连环劈下。
韩佩瑛顾不得害羞,连忙叫道:“雷叔叔,我在这儿,我没事,请你们不要打了,好吗”雷飙和她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常常到她的家中的,韩佩瑛和他当然是比和谷啸风熟得多。本来她是应该劝两人同时住手的,但“啸风”二字,她却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话犹未了,只见两人倏地山合而分,雷飙斜跃一步,手按刀柄,说道:“侄女,你不要着急,我给你料理此事!”当下,双目一瞪,说道:“谷啸风,你怎么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现在就只是看你的了!”
谷啸风淡淡说道:“我的话早已和你说了,你还要我说些什么”言下之意,他仍然是要按照原来讲好的条件办事,亦即是这场比武还要继续下去。输了,他就缴出兵器,让雷飘押他到洛阳韩家;赢了,雷飙这些人就不能再管他的闲事。谷啸风对韩佩瑛的到来打岔,只当作是节外生枝,根本不予理会。
雷飚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但转念一想:“韩家侄女总是许配给他的了,她这次到来给谷啸风解围,当然是希望婚姻能够保持。唉,不看僧面看佛面,韩大维是我的知交,我可不能不为他的女儿着想。”
想至此处,雷飚强忍住气,说道:“谷啸风,我有两条路给你选择,你再仔细想想。”
谷啸风道:“哪两条路”
雷飘道:“第一条,你和韩姑娘就在此地成婚,我给你主持婚礼。”
韩佩瑛满面通红,说道:“雷叔叔,我、我不是来求,求——”她又羞又气,讷讷不能出之于口。下面的活未曾说出,谷啸风早已在大声说道:“这个万万不能!”
韩佩瑛的话虽然未曾说得完全,但也可以听得出米,她的意思并不是要和谷啸风成婚。不过,雷飚却以为这是女孩儿家的羞涩、矜持,并不着重她的说话。倒是对谷啸风的坚决悔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当下按着刀柄喝道:“好,第一条路你不走,第二条路我和韩姑娘送你到洛阳见她的爹爹,到了韩家,我即置身事外!”
谷啸风冷冷说道:“何必把韩小姐牵涉在内。我早已答应你,只要你赢了我,我就由你处置。好汉一言,快马一鞭,你我大可不必多说废话。”
雷机怒不可遏,喝道:“好个狂妄小子,我若不教训教训你,你只当我是怕了你。看刀!”
双方再次交锋,比刚才更为激烈。雷飚长须抖动,一片金光上下挥霍,劈、研、截、挑,招招都是凌厉异常的杀手。谷啸风的一口长剑矢矫如龙,刺、抹、遮。拦,每一招也都是攻守兼备、法度谨严的上乘剑法。论功力是雷飘较高,沦招数则似乎是谷啸风还更精妙。刀剑争雄,一个是金刚猛扑,俨如骇浪狂涛;一个是迅捷轻灵,宛若惊飚问电。当真是旗鼓相当,杀得个难分难解。
韩佩瑾劝解不成,暗暗叫苦。她处在这样的局面之下,本来就已尴尬透了,劝解不成,哪还有面皮再试下去只好僵在那儿,不知怎么做才好。
正自心焦,忽觉有人捏着她的手。原来奚玉帆也是一样着急,不知个觉,就紧紧抓着她的手,待到双方发觉,不由得都是面上一红。
韩佩瑛抽出玉手,为了掩饰窘态,只好找话来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怎么办”
奚玉帆小声说道:“咱们仔细留神,待到他们同时换招之际,咱们一同出去拆解。”
韩佩瑛道:“雷叔叔功力深厚,咱们未必拆解得开。而且这也不是根本的办法,他们两人都很强硬,即使拆解得开,还是会再打的。”
奚玉帆默然不语,眼看场中愈斗愈烈,手心不禁直淌冷汗。雷飙是个临敌经验极为丰富的大行家,表面看来,他似乎是全神贯注,对周围一切,视而下见,听而不闻。其实他却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虽在激斗之中,周围的一切,仍是瞒不过他的耳目。
奚、韩二人此时已是挤到最前一列,他们的神情动作,雷飙已都看在眼中。他们悄悄的耳语,飙虽然听不完全,也隐约的听到几句。
雷飙心里想到:“看这情形,韩家侄女好似真的喜欢了奚玉帆这小子。”
原来管昆吾早已把昨晚之事告诉了雷飙,井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韩佩瑛以一个准新娘的身份,肯陪一个男子在荒林过夜,必然是已经有了很不寻常的交谊。雷飙素知韩大维家教甚严,韩佩瑛决非一个放荡的女子。因此管昆吾虽然说得确凿,他仍是半信半疑,如今亲眼看见他们亲昵的神态,对管昆吾的判断,不觉多信了几分。
雷飙暗自思量:“倘若是真的话,岂非变成了乱点鸳鸯了但只要他们是你情我愿,我又何必多管他们的闲事”又想:“不过,这样一来,韩大维是个最要面子的人,他又岂能由得他们胡搞唉,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我可是爱莫能助了。”
高手搏斗,哪容得心神稍分就在雷飙踌躇难决之际,险些着了谷啸风的一剑。
雷飙禁不住又再火起,想道:“闲事可以不管,这狂妄的小子,却不能不给他一点厉害尝尝!”
其实谷啸风的傲气倒是有的,狂妄却不至于。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他只有打败雷飙才能免于受辱;也只有打败雷飙,才能争取婚姻自主,是以他当然要全力求胜了。
谷啸风急于求胜,一招得手,便即反攻。哪知不急犹好,一急更糟。他的剑法属于轻灵迅捷一路,应当以柔克刚才有取胜之机。硬打强攻,这就恰恰变成了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了。
刀光剑影之中忽听得雷飙大喝一声:“还不服输么我断了你这条臂膊!”话犹未了,一刀斜劈下米,谷啸风的上身已在刀光笼罩之下!
奚玉帆、韩佩瑛大吃一惊,不约而同的双双跃出。但另外的两个人却比他们更快,这两人都是手持钢鞭,就在场中刀剑相交,生死立决之际,倏地挡在雷、谷二人之间。
这两人叫道:“雷大哥,请住手!”“谷少侠,这场架不必再打啦!”只听得“当,当”两声响,左面的汉子架开了雷飙的金刀,右面的汉子格住了谷啸风的长剑。
雷、谷二人心里都是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原来他们已是各出绝招,倘若没有这两个汉子将他们分开的话,雷飙那一刀固然可以劈断谷啸风的一条胳膊,谷啸风那一剑只怕也要在雷飙的身上戳一个透明的窟窿。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化,登时令得全场轰动,纷纷打听这两人的来历。有认得他们的人叫道:“咦,金鸡岭的大头领怎么也来了”“难道这点小事居然惊动了盟主么”
韩佩瑛又惊又喜,原未这两个来作鲁仲连的汉子正是她刚才在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幸亏他们来劝架,免掉了我许多为难。但他们早已走在我的前面,却为何这个时候方才出现”韩佩瑛心想。但此时韩佩瑛是只求平息这场风波,也无暇推敲一些细节了。
雷飙斜跃三步,主刀一收,抱拳说道:“杨四哥,杜八哥,什么风把你们吹到这儿来的有何指教”
那位被唤作“杨四哥”的汉子笑道:“雷大哥,今天怎的这样好兴致和谷少侠在这里比武这位谷少侠不是韩大维的女婿么,你和老韩的交情可是很不浅呵!”
雷飙愤然道:“还不是为了韩家的儿女之事。韩姑娘如花似玉,文武双全,哪一点配不上他这小子,他,他竟然要悔婚!
我可不能不为韩大维出一口气!这场比武,必须分出胜负才能罢休,我还要将他押上洛阳呢。你们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还是请你们不要劝阻的好。”
雷飙是个耿直的人,心中藏不住说话,坦率的就说了出来。
谷啸风听了固是尴尬之极,韩佩瑛听了更是难堪。幸而她是个要强的女子,否则真会哭了出来,但泪珠儿也在眼眶打转了,奚玉帆也是好生难过,只有将身子挡住了韩佩瑛,免她受人注视。
“杨四哥”笑道:“清官难管家务事,这些事还是让韩大维自己去伤脑筋吧,雷大哥犯不着操心了。而且只怕雷大哥你也没有工夫再上洛阳呢!”
雷飙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杨四哥”道:“实不相瞒,我们并不是为了调解此事而来,而是奉了盟主之命来请你的,这是绿林箭。”说罢将一技碧绿的玉箭交给雷飙。
原来这两个人乃是北方的绿林盟主蓬莱魔女手下的大头目,这个“杨四哥”名唤杨匡,“杜八哥”名唤杜复。雷飙少年时候也曾在绿林中混过几年,和杨、杜二人也都是颇有交情的。
扬州位于长江北岸,正当长江和运河的交叉点,是南北相会的一个重镇。隔岸的瓜州就是韩世忠昔年大破金兵之处。但如今扬州则已是在金人的统治之下,早已变成了沦陷区了。在一般人的观念上扬州已是属于“江南”,但因一来是在长江北岸,二来又是沦陷区,故此武林中人仍然是奉北方的武林盟主蓬莱魔女的号令。
蓬莱魔女的绿林箭发到扬州,这是从所未有之事。雷飙吃了一惊,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令箭,问道:“不知柳盟主有何吩咐”
杨匡说道:“柳盟主邀请雷大哥到金鸡岭共商大计,还有邓大哥、管、鲁两位庄主和蒙寨主也都是一并要邀请的。难得各位齐集在此,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此言一出,场中的英雄好汉个个关心,杨匡指名邀请的邓铿、管昆吾、鲁大酞、蒙铣四人固然是忙不迭地走上前来,其他的人也都纷纷围拢,争着打听:“是何大计”“什么事情”
杨匡咳了一声,等待嘈嘈杂杂的声音静止之后,方始说道:“蒙古的大军已经开始进犯中原。柳盟主就是为此邀请各位共商对策!”
蒙古的入侵虽然早已在众人意料之中,但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仍是禁不住血液沸腾,人人激动。
杨匡接下去说道:“蒙古国力强大,看形势金人是必败无疑。
咱们汉人应当如何自处,这问题很不简单。柳盟主初步的意见是:乘势而起,光复故土。一方面抵御蒙古鞑子的入侵,一方面推翻金虏的统治。”
众人齐声说道:“这意见好得很啊!咱们当然不能接二连三的再受亡国之痛!”
杨匡说道:“但还有许多具体细节需要磋商,例如在金蒙两军交战之时,咱们是两方都打呢还是暂时联合一方呢抑或是只图自保袖手旁观呢抑或是待他们两虎相伤,咱们再打得胜的一方呢这恐怕都要看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形而定。此外还有好些问题都是要待各方豪杰共同商讨的。”
杜复接着说道:“我们来的时候,已经知道确实的消息:蒙古的大军进入了河南,看他们的行军路线,大约是先占汴京然后北上攻取大部。韩大维那儿我们已经派有人去联络,此时说不定洛阳亦已在烽烟笼罩之下。因此雷大哥的洛阳之行,我看是大可不必去了。”
雷飙说道:“大敌当前,私事自该抛过一边,我当然听盟主号令。”
杜复说道:“还有来受邀请诸人,也请各回原处,早早准备抵御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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