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玉手点将录 > 第二十二回 碧云宫主

第二十二回 碧云宫主(2/2)

目录

张修武重哼了一声道:此女心场如此毒辣,若不给她吃点苦头,怎消我心头之恨”黑龙翔缓步行近陆文飞悄声道:陆少侠识得碧云宫主”

陆文飞点了点头。

黑龙翔只道:她果是晋王之后吗”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

黑龙翔恍然道:老朽已然明白了,此番来山的同道如再不能慎思明辨,前途不堪设想。”

陆文飞又点了点头,但不答话。

此时张修武、谢清文已启程,行了数步,突然人影一闪,前路已为三个老者所挡。

三个老者约七旬,当中一位身披锦袍,威猛高大,双目炯炯发光。

左面是一位非僧非道的秃顶老者,笑容可掬,显得十分和善。

右面是一位五绺长髯,身着道袍的老者,长得就像画上的吕洞宾一般。

当中一老者问道:你们说的碧天宫主是什么人”

谢清文似乎为对方气势所慑,怔了怔道:在下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锦袍老者冷笑道:连人都不认得,哪还有什么仇”

张修武把眼一瞪道:这不干尊驾之事,还是不用问吧。”

锦袍老者沉下脸来,缓缓地一字一字道:汝等不用去了。”

张修武怒道:尊驾说得倒很轻松。”

锦袍老者抬头看了看四周,突然眼光注在燕山宫主的朱衣剑上。

他急步趋前一抱拳道:请教姑娘尊姓”

燕山宫主大刺刺地道:本宫号燕山。”

锦袍老者看了看朱衣剑又道:姑娘手中之剑从何而来”

燕山宫主冷漠地答道:家传。”

锦袍老者躬身道:能否借给老夫瞻仰瞻仰”

燕山宫主道:此剑例不与第三人,老丈要看并无不可。”

倏然,她拔剑出鞘,朝道旁岩石劈去,但见剑芒一闪,岩石应手劈为两半。”随即纳剑入鞘道:三位俱是武林前辈,自然识得此剑来历。”

锦袍老者躬身道:老朽已然见识过了。”

他回头看看后面二人一眼。

燕山宫主冷冷道:识得便好办。本富现居枯禅寺,有话可去寓所谈。”

锦袍老者躬身答是。

燕山宫主径自进入舆轿,由四个女婢簇拥,飞奔朝前行去。

秃头老者行前二步对锦袍老者道:朱兄,此女果是咱们要寻的主儿吗”

锦抱着者道:此间不是谈话之所,容再商量。”

三位老者缓步朝山坡之林中行去。

谢清文长长吁了一口气道:这三人不知是哪条路数”

黑龙翔道:想是晋王府之人,当年晋王门下奇人异士极多。”

张修武接道:若是晋王的门下,必然投至那妖女一面。”

黑龙翔摇头道:那可不见得。”

谢清文发急道:先且不谈那些,咱们救人要紧。”

张修武缓步前行道:走吧,咱们先找到那自称碧云宫主的妖女再说。”

谢清文救子心切,亦跟着行去。

黑龙翔却立着不动。

陆文飞道:帮主为何不与他们同去找那妖女呢”

黑龙翔摇头道:依老夫看来,这毒不是碧云宫主下的。”

陆文飞道:这毒不仅不是秋老前辈下的,也更不会是碧云宫主下的。”语气微微又道:在下此刻倒有些替狄老前辈担心。”

黑龙翔道:陆兄年纪轻轻,对事情的判断竟如此精辟,不得不使老朽由衷佩服。”

陆文飞道:黑前辈言重了。”

黑龙翔笑了一笑道:事实如此何须谦虚我真为他们感到惭愧。”一顿又道:

老夫认为一切事情都全在燕山宫主的身上。”

陆文飞点了点头道:不错,在下也是认为如此。”

黑龙翔道:如果燕山宫主得掌朱衣门,那江湖将永无安宁之日了。”

陆文飞愤然道:咱们找她去。”

黑龙翔道:此女手下人数甚多,咱们纵然找到了她,恐怕也无法将他奈何。”

陆文飞甚是不服地道:难道就此罢休不成”

黑龙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暂且回去看看我那贤弟的伤势,再作商量吧。”

他领着陆文飞又回到黑龙帮的行坛。

只见郑仲虎行了出来,欢然道:帮主回来得正好,小弟正要着人去请帮主。”

黑龙翔大感意外地道:贤弟是何时醒过来的”

郑仲虎侧身道:咱们屋内再谈。”一见陆文飞立即抱拳道:陆兄,请入内上坐细谈。”

陆文飞亦一抱拳道:郑兄,不用如此拘礼。”

言毕,他跟着黑龙翔入了大殿。

黑龙翔一入大殿,便见易晓天等几位弟兄亦都醒了过来,都在殿上休息,不由大感高兴。道:各位弟兄,体内的毒是否已全部解了神智是否清醒”

众人齐声答道:谢帮主关怀,我等神智俱已清醒。”

黑龙翔道:那就好。”言毕坐了下去。

陆文飞坐了下来。

郑仲虎待黑龙翔与陆文飞坐定,这才开言道:各位弟兄所服下的毒药性子恰与古陵内所中之毒相反,以毒攻毒,两者中和,幸得无恙。”

黑龙翔颔首道:如此说来,果非狄龙下毒了。”

郑仲虎道:帮主行后不久,即有一位女子前来,自称是碧云宫主的使女,奉令来为弟兄们解毒。”目光一扫殿内的弟兄又道:当时帮内的弟兄俱不敢深信,那使女坚持先用一人试试,如不见效任凭处置。”

黑龙翔插言道:想是她已知有人中毒了。”

郑仲虎点头道:当时找了一个昏迷的弟兄着她医治,哪料他只推拿了几下便即苏醒。”

黑龙翔哦了一声道:愚兄可从没听过推拿能够解毒的事。”

郑仲虎又道:当时小弟也不敢相信,之后她解说才算明白,这是因为两种极毒而性子又相反的毒性于体内,经推拿后,血脉行开,毒性中和,其毒自解。”

黑龙翔又道:你可曾问她怎知咱们有人中毒呢”

郑仲虎道:此使女似乎有事在身,只简短说了几句话,她说狄龙解药为人所换掉,是以前来解救。”

黑龙翔道:此话牵强得很,你可曾问她狄花去了什么地方”

郑仲虎道:据说是奉紧急派遣,去请一位前辈人物。”

黑龙翔点了点头。

陆文飞沉付半晌道:在下真不明白,各派与她并无怨仇,她为何下如此毒手。”

黑龙翔知他说的是燕山宫主,遂道:真相不久即可大白,老朽的意思是咱们应以不变应万变。”

陆文飞道:此法虽也行得,只怕情势已由不得咱们了。

正自谈话之际,一个帮友进来禀报道:启禀帮主,张门张五爷与谢家二爷求见。”

黑龙翔道:快请进来。”

不一会张南与谢一飞双双行入大殿之内,劈头第一句便道:请问帮主,敝门主与帮主一起寻解药之事如何了”

黑龙翔遂将前事说了一遍。

谢一飞一叹道:他们二位至今未回,莫非遇险了”

黑龙翔道:以张门主与谢门主二兄的武功与阅历,该不会出差错。”

张南道:为今之计,咱们三派务需联成一气,互通声息,始克自保,不然情势便危殆了。”

黑龙翔道:这个自然。”一转头问郑仲虎道:本帮可用之人尚有多少”

郑仲虎道:能独当一面的兄弟约有二三十人。”

黑龙翔又问张南道:贵门的人手管用的有多少”

张南沉忖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勉强尚能应付。”

黑龙翔道:此到咱们的人必须合作,先行找到两位门主,然后方可与他们周旋。”

谢一飞一拱手道:弟兄唯帮主马首是瞻便了。”

黑龙翔正容道:诸位既无异议,请恕兄弟僭越了。”

陆文飞知他们正在调兵遣将,自己在场,多有不便。是以立起身道:在下尚有事待理,就此告别。”

黑龙翔道:不挽留了,请便,恕兄弟不远送了。”

陆文飞一抱拳道:不敢当。”

言毕,目光一扫,打了一圆场招呼,大步朝大门行去。

行出了黑龙帮行坛,一路低头疾行,径朝燕山宫主的寓所枯禅寺行去。

行至寺前约有一箭之地,突然林中一声暴喝,行出四个身佩銮刀的朱衣武士来。

他们一字排开将陆文卫的去路挡住。

朱衣武土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尊驾拜访宫主何事”

陆文飞道:尊驾只须回禀在下来见便行了。”

其中一人一扭身,直射入寺内,不一会又直射了出来道:宫主着你进去。”

陆文飞大步从寺门进入,来到大殿。

只见云娘从里行了出来道:陆大哥,你有事见宫主”

陆文飞对她父女已甚太恶,当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废话,自然是有事才来,没事我找她作什么””

云娘并不着脑,幽幽道:小妹乃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打断她的话道:谢谢姑娘的雅意,在下心领了。”

显然,他的话中带有讽刺。云娘徽微一笑,又道:燕山宫主,她可不比从前了。”

陆文飞冷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她有什么可神气的”

云娘压低嗓音道:她不久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了。”看了看陆文飞又道:那时关东八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她手中了。”

陆文飞重重呼了一声道:此刻谈这些为时尚早,她人呢”

云娘轻声笑道:她在云房之内。”

陆文飞大步行上大殿,只见百草翁、雪山盲叟、五毒婆、方涤尘,连久未露面的姚寒笙亦在座。

心里不禁哼了一声,忖道:原来这些牛鬼蛇神都为她收容了。

这些人明明见着他来到,却没有一人理会他。

陆文飞方待发话,只见避泰庄主桑子弼缓步由内踱了出来,哈哈笑道:原来是陆少大侠大驾光临,幸会,幸会。”一侧身道:宫主正在内候驾,请。”

一哈腰让过。陆文飞略一迟疑,随即行入。只见燕山宫主盘膝坐在云床之上。

见他进来,微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本宫正要着人找你呢。”

陆文飞诧异道:宫主找我何事”

燕山宫主示意他坐下之后,徐徐言道:本宫近日便要接掌朱衣门的大位,汝父子尽忠本门,我不能把你忘了。”

陆文飞间言愕然一惊道:此话当真”

燕山宫主微微笑了一笑,道:本宫向不说谎话。”

陆文飞心中暗略思忖道:难道他果真是晋王之后吗燕山宫主见他满面惊疑之色,复又笑道:本宫知你为谷老所迷惑,总认本宫乃是假冒,实则此事极为明显。”一顿又道:若本宫果属是假冒,哪能瞒过许多本门之人。”

陆文飞沉吟半晌,终觉此事大有可疑,遂道:在下乃是局外人,我不便对朱衣门之事妄加议论。”语气微一顿道:但据在下所知,这接掌门户之事,须得几位元老到场,他们可曾来到”

燕山宫主点头道:你说得不错,这几位元老都已来过了,只等‘海底’取出,便可正式祭告天地祖师了。”

陆文飞疑道:海底是什么东西,须往哪里去取”

燕山宫主格格笑道:所谓海底即是本门的盟单,上面不仅详列子弟的姓名,且分派有职司,那东西就藏在一处极秘密的洞穴,现三位到了二位,只等另一位前来便行了。”

陆文飞知她所指的二位乃是雪山盲叟与自己,只不知另一位是谁,当了故作不解地道:难道宫主已然得知三位信使是什么人吗”

燕山宫主诡秘笑道:一位是雪山盲叟,一位是令尊,另一位是令师,今雪山盲叟与你都在此,就只欠会师一人了。

陆文飞暗暗冷笑,当下剑眉一扬道:家师恐怕不会来了。”

燕山宫主笑道:令师此刻已在途中,今天不到,明天准到。”

陆文飞大吃一惊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燕山宫主敛去笑容,缓缓道:我知令师不良于行,已着人前去迎接,他不想来也不行了。”

陆文飞如遭重击地全身一震,霍地跳起身来道:你怎知家师隐居之处”

燕山宫主神色不动,笑了笑道:这是你说的啊。”

陆文飞暗暗思忖了一番,这才忆及自己在无意之中果曾吐过这么一句话,不禁大为懊恼。

燕山宫主适时提醒他道:本宫虽将令师请了出来,可绝没有为难他的意思,这事你可放心。”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只是指你和令师都能与本宫精诚合作而言。”

陆文飞亦知她话中带有要挟的意思,心中不由十分愤怒,但一时之间倒也不便发作。

燕山宫主又道:本宫承袭先人余荫,得掌本门。今后关东八大派,边陲五大帮俱将在我手里,我要将这些帮派俱行卷入中原,大大扩展,以宏扬本派武学,那时还得借重陆兄的大才呢。”

陆文飞朗笑一声道:在下天生愚钝,怎敢当此大任谢谢你的好意了。”

燕山宫主突然幽幽一叹道:本宫主是女儿身,强煞也只是女子,这些权势于我实在是没有多大的用途。”

陆文飞冷笑道:你既知乃是妇人女子,何故费尽心机,营谋掠夺,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燕山宫主色变道:你简直一派胡言,此是我的产业,何言掠夺二字”

陆文飞道:你我道不同不相谋,在下就此告辞了。”

燕山宫主冷冷道:你不能走,本宫希望你能在此呆上两天。”

陆文飞推开坐椅怒道:除非你有这力量将在下制服,不然我一刻也不能停留。”

燕山宫主缓缓地道:我已告诉过你,令师不久便到,你不留下来看着他吗”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又道:这些手下蠢得很,万一冒犯了令师,那可不是玩的呢。”

陆文飞自幼随师父长大,情感比父子还要亲密,想到父亲的惨死景象,心情倏然沉重起来。

万一师父亦遭到父亲同样的命运,那可是抱恨终身之事。

是以一闻燕山宫主之言,脚步不自主地停了下来。

燕山宫主察言观色已然猜准他的心意,遂吩咐:弄玉,快替陆公子预备房间。”

跟着又笑容可掬地道:你不用着急,本宫绝不会亏待你的。”

陆文飞随着弄玉来到了一间客房。

弄玉低声笑道:陆公子,你何苦想不开,我家宫主对你委实是一番好意。”

陆文飞摇头道:士各有志,只怕在下要辜负她的好意了。”

弄玉道:敝宫主平日作事虽不免用些手段,但对你她绝无虚假。”语气一顿又道:

你要是真的令她失望,难免她不走极端。”

陆文飞道:在下此番到太行,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完全只为先父为仇。”

一顿又道:替故主办完这件事后,我要天涯追踪,访查凶手。”

弄玉点了点头道:公子行事光明磊落,小婢甚是佩服。实际为敝宫主办事,就与为故主办事一样。”一顿看了陆文飞一眼道:至于令尊的仇家,小婢已然猜着了一个人……”

陆文飞大吃一惊,一下抓住她的手腕,急道:是谁”

弄玉脸上一片铁青,轻轻将手掌移开道:何必这么性急此事宫主已有打算,只待她接掌大位,她会替你办这件事。”

陆文飞道:在下不想因自己的事连累别人,姐姐此到能不能告诉我”

弄玉摇了摇头道:时机未到,恕小婢不能奉告。”语气微顿又道:再说此人实力雄厚,即令是宫主此刻也要让他三分。”

陆文飞猛然省悟,脱口道:可是避秦庄庄主”

弄玉默然不答,缓缓退出房去。

陆文飞此刻心情十分烦躁,一为访查自己的杀父之仇,二为师父的安危,是以浮躁地在房内来回踱着。突然,房门被轻轻弹了两下。

陆文飞急将房门开启,只见一个锦袍老者当门而立,认得是山坡所见三位老人中的一位,忙抱拳道:老先生有何赐教”

锦袍老者缓步行了进来道:令尊果是陆子俊”

陆文飞道:正是。”

锦袍老者径自坐下道:他是如何被人杀害的”

陆文飞鼻孔一酸,默然答道:在一个风雨之夜,被一批黑衣武士围攻而死。”

就在太行”锦袍老者仰着脸若有所思地紧迫追问。

陆文飞点头道:当时在下正自侍候家母,是以不曾出来查看。”

锦袍老者一伸手道:把你的金牌拿来瞧瞧。”

陆文飞并不知他的来历,再则那金牌乃是假的,取出也没甚用处,于是躬身答道:

在下没有什么金牌。”

锦袍老者重重哼一声道:你口口声声不忘故主,可愿为故主效力吗”

陆文飞以为他是来为燕山宫主作说客,遂道:如果故主的后人有用得着在下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袍老者哈哈一笑道:但愿你能心口如一,老夫此刻话不多说,以后再谈吧。”

飒然一阵风响,人已飘然行到屋外。

陆文飞丈二金刚换不着头脑,只得闷在心里。

这所寺院原是太行的一处大禅寺,有不少的僧人主持,但此刻却静悄悄的,既不见僧人走动,亦无钟鼓之声。

陆文飞静居屋内甚感烦恼,忍不住往门外大步而行。只听瓦面一声沉喝道:尊驾请别离开屋子,不然多有不便。”

陆文飞只觉怒火上冲,冷哼一声道:这是谁的令谕在下可不是囚犯。”

屋上那人沉声道:在下只知奉命行事,旁的我不管。”

陆文飞不与他斗嘴,直大步朝大殿行去。

但见人影一闪,呼地落下两个朱衣武士,每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銮刀。冷冷说道:

尊驾何故不听劝告”

陆文飞正待发作。突然传来一个娇喝声道:不得无礼,宫主着我们请陆公子。”

朱衣武士闻来人之言,双双躬身,纵身退回房檐。

陆文飞道:宫主现在哪在下正要找她。”

弄玉快步行了过来道:令师已然来了,宫主特着小婢来请公子。”

陆文飞激动地道:家师现在哪里,快领我去见他。”

弄玉道:随我来。”举步当先行去。

她领着他穿过两重大队曲曲折折来到了一处院落前,侧身让道:公子,请进,宫主就在里面。”

陆文飞疾奔而入。

只见师父与燕山宫主正对面坐着谈话。当下直扑了过去,抱着胡文超的双膝,只喊了一声:师父!”立时泣不成声。

胡文超面无表情,神态十分安静,道:起来,别孩子气了。”

陆文飞呜咽道:师父,是徒儿不肖害了你……”

胡文超把脸一沉,严肃喝道:叫你起来,听见没有”

陆文飞忍着悲痛,挺直身子,转脸对燕山宫主道:家师乃是退隐之人,与世无争,你请他老人家来此何事”

燕山宫主徐徐道:他乃是三位使者之一,他若不来,怎能取得海底”

胡文超道:老朽自知已成废人,这事早已托了一位老友代办,我来不来无关紧要。”燕山宫主猛然省悟,太行山不是早就有个剑祖出现。此人想必是他委托之人,遂道:你委托之人,是谁”

胡文超缓缓道:此刻恕不便透露,反正到时他会出面的,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沉下脸来,道:本宫今晚便要开坛祭祖,接掌大位了,他不来怎行”

一顿又道:汝受先王重托,理应忠人之事,难道这等大事也是闹着玩吗”

胡文超胸有成竹,微微一笑道:老朽已然说过了,决误不了事。”

燕山宫主道:好吧,本宫相信你便了。”语声微一顿又道:你师徒很久不见了,本宫已着人为师徒预备了酒菜,好好谈谈吧。”

一挥手又道:去吧,不过可别打逃走的主意,万一下人伤着了你们,可别怨恨本宫事前没有把事说明。”

胡文超立直身子,道:老朽哪有力量逃走,这点姑娘尽可放心。”

陆文飞上前搀扶着师父,缓缓行出院来。陆文飞忍不住问道:师父果真要为她取出那海底吗”

胡文超摇了摇头道:为师以久病之躯,远涉千山万水来至太行,你不问问我能不能支持得了”看了陆文飞一眼道:却急着打听那些与你无关紧要之事,莫非你也为了那藏宝动了心不成”

陆文飞闻言大惭急道:弟子真是该死,我因恐师父……”

胡文超摇头打听他的话头道:不用多说了,为师决不比你糊涂。”

陆文飞素来信服师父,立刻闭口不敢再言。

二人行至客房,果见里面丰丰盛盛摆了一桌酒席。

胡文超哈哈大笑道:燕山宫主真是可人,她知我已然三月没有吃肉了,竟预备了这么些好吃的东西。”

话音未落,径自坐下,立即吃喝起来,并招呼陆文飞道:你也吃些吧。”

陆文飞因师父身陷虎穴,心中正自感到难过,哪里有心情吃喝但因师父兴致甚好,只得勉强地坐了下来。

胡文超见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去理睬他,只顾嘴到杯干,吃个不亦乐乎。

陆文飞心中一直盘算。如何设法先使师父脱离虎口,免受燕山宫主的胁迫。

突然耳际传来一阵细微的传音道:为师之事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办法对付她的。”

陆文飞吃了一惊,暗忖:师父功力早已失去,怎能使用千里传音之术”他乃是聪明之人,知道功力不够之人,是无法使用于里传音之术的。

陆文飞有了这一发现,他的心境顿时开朗起来,亦学着师父的举动,大吃大喝起来。

此时已然是掌灯时分了。弄玉进来替他们燃上一支大烛。面含微笑道:宫主着小女向胡大侠传话,请你在初更时分,取出海底。”

胡文超把眼一翻道:夤夜之间叫我往哪里去找”

弄玉敛去笑容,凌厉地道:我们大老远地把你接来,为的是好赶上今晚的大典,你若不把海底取出,岂不误了大事”

胡文超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她接掌大位与我何干”

弄玉色变道:你受先王重托,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此事”

胡文超喟然一叹道:十余年来,老夫未有一刻或忘。”语声一顿又道:但,情势的演变却非始料所及。”

弄玉怒道:如此说来,你是怀疑宫主的身份了。”

胡文超哈哈笑道:岂敢,岂敢,老夫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她是假的呀。”

弄五重重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已来至太行,便该全心全力地将事情办好,不然你会后悔。”

胡文超仰面笑道:老夫一生从不追悔。”

弄玉似乎甚是恼怒,狠狠盯了他一眼,急转身行出房去。

陆文飞面现忧容道:师父一再抢白她。应防燕山宫主恼羞成怒。”

胡文超呷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走着瞧吧,此刻不必妄论成败之事。”

陆文飞听他声音宏亮,显示中气十分充足。猛然省悟,暗道:原来是他。

就在这当儿,大殿陡起一阵钟鼓之声。

寺内之人纷纷朝大殿行去。胡文超抬头朝大殿现去,看见殿内香烟缭绕,气氛十分严肃,遂立起身来道:只怕要开坛了。”

陆文飞不知什么叫开坛,问道:是什么人开坛”

胡文超道:咱然是朱衣门开坛。”一顿道:看来她真的要接大位了。”

陆文飞大为着急道:咱们应该及时阻止才对见呀。”

胡文起神色凝重道:此是何等神圣之事,你切不可妄动。”看了看陆文飞一眼,道:一切听其自由发展。”

陆文飞点了点头。

只见弄玉远远行来。直到胡文超身前。福了福道:本派现在开坛,二位均属本派之人,请胡大侠与陆公子前去参拜祖师。”

胡文超点点头道:老朽这就去。”举步当先而行。

只见大殿上,端然站了二三十人,内中有方涤尘、田威、桑子弼、雪山盲叟、百草翁、五毒婆、姚寒笙、司马温,胡文超与陆文飞见大殿之人,但都面容严肃,静静立着。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只听一阵脚步声响,一排行出了三人。

正是郊外所见的三位锦袍老者,大摇大摆地就在前列立着。不一会功夫,燕山宫主手中拿着朱衣剑,由四婢簇拥由内而出。先对王老颔首一笑,然后极为严肃地说道:

在开坛之前,本宫先为诸位引见。”

目光注视在三老身上道:此三位乃是闻名海内外的‘南海三仙’。”

陆文飞暗吃一惊,他曾听师父提过,南海三仙为百年来武功最杰出的高手。

他们内功精深,已达摘叶飞花俱可伤人之境,想不到竟为燕山宫主所用。

燕山宫主缓缓将身形面对神象。

司马温立即提高嗓音道:请护坛四大香主,封门净坛。”

锦衣老者沉声道:且慢。”目光电似地四下一扫道:老夫身为本门长老,现有几句话必须交代明白。”

其人乃是三位长老最大的一位名叫朱古风,有袖手飞花”之称。

燕山宫主转过身来,道:朱前辈有话只管吩咐。”

朱古风慨然一叹道:当年门主遭逢宫帏之变,唯恐本门弟兄无辜受诛连,曾将所有典籍焚毁,只留一份海底。”

语气微微一顿又道:以备新门主接掌大位后,重振声威之用。今海底尚未取出,不可妄行开坛祭祖师之礼。”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朱前辈之言极是,就烦三位长老率三位信使前去取出海底如何”

朱古风并不推辞,目光一抬道:请三位信使出来。”

雪山盲叟手扶竹杖首先行出。陆文飞偷眼看了师父一眼,见他默默无言,似无行之意。朱古风目光向燕山宫主道:另二位是谁”

燕山宫主指着胡文超师徒道:胡大侠及陆子俊之子陆文飞。”

朱古风沉声道:二位可曾带着信物”

陆文飞迅速道:在下的丢了。”

朱古风尚未及说话,燕山宫主已代答道:丢了不要紧,本宫自有道理。”

朱古风故作未闻,道:这些人都去吗”

燕山宫主看了桑子弼一眼道:自然都去了。”

桑子弼道:在下留下来看守行坛,如有后来的同门亦可招呼接待。”

燕山宫主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言毕,当先而行。

一行人出了寺院,直奔古陵。

陆文飞心中暗暗纳闷,不知这件事会演变成如何一个结局。

南海三仙似对古陵事物了如指掌,由朱古风在前领着。

一路畅行无阻,直到谷天民所居之秘室前,方才停了下来。

朱古风沉声道:内中有冒名朱衣门之人,请及早退出,如果海底取出就来不及了。”隧道之中原是鸦雀无声,经一句话,顿起嗡嗡之声,却无人答腔。

朱古风重重哼了一声,又道:老夫乃是良言劝告,汝等执迷不悟,到时也怪不得我了。”

举起大袖朝门上一拂,一阵轧轧声响,石门大开。

里面赫然出现了一间极为宽广的石室,四壁广砌明珠,十分光亮。

上首并设有极其讲究的案椅。

燕山宫主老实不客气,举步便朝公案行去。

突地,朱古风一声沉喝道:姑娘,那不是你的坐位。”

燕山宫主愕然将脚步停下,她乃聪明之人,已然不觉情势有异,随即把手一挥道:

撤!”

胡文超朗笑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手掌一挥,一股雄猛拿劲直朝石门卷去。

行在最后的是司马温,手掌一抬道:未必见得。”亦劈出一股掌劲将胡文超的掌风接下。

两股劲力相接,室内使起一阵旋风,双方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随行的群魔就趁这空隙纷纷撤出门外。

燕山宫主手持朱衣剑,将追袭之人挡住。

陆文飞怒愤填膺,拔剑便追。

胡文超急用手一拦道:老弟使不得,她手中朱衣剑乃是祖传信物,凡本门弟子,均不得抗衡。”

陆文飞闻言立即把剑归鞘。此胡文超并不是真的胡文超,而是白胡子。

陆文飞抬头看去,只见公案之前端然坐了一个人,集中目力看去,心里不禁楞了一下。那人不就是平日所尊敬的王孙大哥吗南海三仙对燕山宫主的退出,并未放在心上、并肩至碧云宫主前施礼道:老朽处理不当,致令宫主平添困扰,衷心甚感不安。”

碧云宫主忙欠身答道:前辈言重了,此是晚辈德望不够,致有许多波折。”

朱古风道:朱衣剑乃是本门信物,请责成老朽三人短助内取回。”

碧云宫主道:不用了,由她去吧。”

朱古风正容道:此事万万不可,此女机敏任性,手段毒辣,若任由她胡为,势必引起祸乱。”

碧云宫主感喟地一叹,缓缓地道:只要朱衣门重出江湖的消息一经传出,恐怕再没有大上她的圈套了。”

朱古风沉忖有顷道:宫主既不愿追究,老朽只取回朱衣剑便了。”

碧云宫主又道:如若她一定不肯,那也罢了。”

陆文飞悄声问身旁的白胡子道:燕山宫主果曾着人去劫持家师”

白胡子点头道:此事好险,要不是狄龙遇上,回山传报,那实在难说得很。”

陆文飞急道:家师现在哪里”

白胡子道:老朽已派人护送至妥善之处。”

一顿,微叹道:老朽来山一直扮演令师,实是情非得已,因他功力已失,一再嘱咐老朽,我如何能推辞得了尚幸不曾辱命……”

猛地一抬头,只见狄龙行色匆匆行了进来,亦不朝他打招呼,直趋碧云宫主之前。

碧云宫主已知他有急事,遂问道:狄前辈有何事如此急匆”

狄龙道:启禀宫主,咱们所疑之事俱已证实。燕山宫主果是白老怪之徒。”

一顿又道:那桑子弼并非王府师爷,他是边睡五帮之首,天霸帮帮主。此番与燕山宫主勾结,已暗将五帮的精英,全都召来太行,只怕不久便要到了。”

朱古风冷笑道:跳梁小丑就是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狄龙不以为然道:据说关东八派中,亦有少数受她蛊惑,意欲借先王之名,在中原大大骚扰一番。”

碧云宫主神色庄重,徐徐道:这些凶然若俱来中原,倒是一件惹厌之事,看来本宫无法缄默了。”

狄龙大喜道:宫主若能早登门主大任,只须登高一呼,中原豪杰无不乐从,何俱那些跳梁小丑”

朱古风斩钉截铁地道:好,明天立竿见影,午时以前将朱衣剑送到。”

三人同时-躬,飘然行出陵去。

碧云宫主轻声一叹,抬起头来对陆文飞招手道:陆贤弟,你请过来。”

陆文飞原与大哥十分亲热。此刻地改变女装,顿感不自然,缓步行了过去道:宫主呼唤何事”

碧云宫主徐徐道:藏宝之谜总算揭开了,这古陵之内,果有数不尽的财富,很可做一些有益黎庶之事,只可惜四下群雄虎视,咱们抽不出时间来办事。”

陆文飞不便表示意见,只点了点头。

碧云宫主唉声一叹道:你一定也想知道那本秘笈之事,实不相瞒,那些东西俱已深印愚兄的脑内,可练的我们都练了,只可惜愚兄天赋有限,又生具女儿身!”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以你的资质,若是练好武力,成就是不可限量的。”

陆文飞躬身道:宫主夸奖了,在下哪及宫主上万一。”

碧云宫主叹道:我说的是实话……”沉忖有顷又道:愚兄自幼生长深宫,我不是那种材料,叫我掌着这个朱衣门,不仅没有作为,只怕要辜负先王的厚望。”

她说的话俱是贬抑自己之言,在场之人不便插嘴。碧云宫主又把白胡子与狄龙招至面前道:二位前辈,我想把门主之位让给陆贤弟,你们看看使得吗”

狄龙大为震惊道:那如何使得,如此一来燕山宫主更有所借口了。”

白胡子道:陆子俊乃是本门之人,他的子弟自然亦是本门子弟,如宫主认为陆文飞系属可造之材,不防传他一些武功。”

碧云宫主想了想道:这事容再商量,我得出去看看她的举动。”

言毕,她起身朝后洞行去。

陆文飞不妨她会提起这事,暗忖:此事万万不可,何况她此刻正为接位之事烦恼,我若留在此间,不免引起闲言闲语,还是走为上着。

当下也不说明,抽空行出陵来,扬长朝山下行去。

这些时日的磨练,他已增长了不少阅历,知道要报雪亲仇非痛下工夫,于是他想着重返师门,一面勤练武功,一面可侍候残疾的师父,使其得终天年,以报师恩于万一。

可是,当他想着太行风雨迷漫,不久便将酝酿大大变故时,不禁又激起万丈豪情。

(全书完)

书页 目录 没有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