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早有婚约?(2w求票)(1/2)
“延陵大人——”乐水扭头看了延陵君一眼,神情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延陵君唇边带着的笑容不变,却像是对此前情形全不在意一般。
那殿中,离着皇帝靠着的那张睡榻稍远地方的一张椅子上,褚琪炎正捧着茶碗漫不经心的喝。
听闻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他便是唇角微扬,稍稍侧目看过来一眼。
延陵君的目光与他略一交错,面上容色不改,还是噙着那样风流雅致的一抹笑。
这算什么
挑衅
褚琪炎的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显,随后就将视线移开了一边,继续事不关己的慢慢品茶。
皇帝那边大约是被折子上面的内容所扰,倒是一时不曾发现延陵君已经到了。
跪在他脚边的大夫隔着一方薄手帕给他细细的把脉,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褚琪炎说是喝茶,眼底却一直留有了一线余光在盯着那里。
瞧着那大夫的反应,他就是心思略定,忍不住又瞟了眼站在门口的延陵君。
彼时太阳初升,晨曦落下,在那男子的身上笼罩一层细碎的金光,斑驳的光影下,更是将他极为出色的容貌烘托到了极致。
这个人,虽然一开始就是一身的世俗气,但却是直到了今时今日,也都还是半个谜团,叫人看不透。
褚琪炎略略失神了一瞬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延陵君今日进宫却是没有穿官服的,白色的轻裘之下,是一身银纹金线所绣的素色衣袍,腰间饰物简单,不过一块玉佩,一个荷包。
玉佩的成色一看就不是凡品,那荷包所用的料子自然也是极好,只是一眼看去,那上面两片红叶相互依托的图案就显得有些突兀,绣工不过范范而已。
褚琪炎的目光在他腰际停留,目光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边李瑞祥刚好从皇帝的寝殿里面端着一碗药汤出来,一面弯身递给他,一面在身边小声的提醒道:“陛下,延陵大人到了!”
“哦!”皇帝接过那药碗,就先喝了一口。
苦涩的药汤入口,他的眉头就皱了一下,随意将手中折子往桌上一丢,道:“去把吏部和工部的几位主事给朕找来。”
一面说着,一面就坐直了身子。
“是!”李瑞祥应了,抬头过去,远远的给乐水使了个眼色。
乐水正为了这殿中情况局促不已,收到这个眼神自是感激不尽,应了声就一溜烟似的跑了。
这个皇帝也才抬眸朝延陵君看过去,一边低头又喝了口药,一边随口问道:“今儿个怎么又是你来了陈赓年呢”
陈赓年下落不明,没有回陈府,这一点他是早就从暗卫那里得了消息的。
延陵君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试探,闻言却是半分也不心虚,只就坦然迎着他的视线道:“皇上派去的内侍说是您的旨意,宣微臣进宫给您请平安脉的,难道是传旨的人弄错了”
他绝口不提陈赓年,却也是把皇帝的话给回了。
皇帝是没想到对方竟敢公然在他面前来打马虎眼,胸中一闷,偏偏脸上也不能随便发作,只能继续低头又喝了口药借以遮掩情绪。
旁边的褚琪炎看着,便是不动声色的朝延陵君看过去,打圆场道:“这位廖大夫的医术精湛,虽不及鬼先生的本事,但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也算卓绝,近日刚好得问廖大夫进京省心,适逢皇祖父圣体违和,本世子特意将他请进宫来替皇祖父看诊,算是尽一点心意,延陵大人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怎么会世子您一片孝心使然,这里哪有我这个外人置喙的余地”延陵君莞尔,他的态度平和,语气不羁,但是随后却又紧跟着话锋一转,道:“这最近一年,陛下的大小病症都是由下官诊治,其实世子既然是对下官不放心,直言就是。毕竟我初来乍到,又担了这样要紧的差事,的确是不合时宜,又太打眼了。太医院里的能人异士不少,你这又何必舍近求远,要从外面再带了人来”
说话间,他便是扬眉一笑,看向了褚琪炎。
这个神态语气,还是和往常无异,但是出口的话却已分明是不客气了。
皇帝对此,就只当是不知道。
褚琪炎面对他的质问,也是神色如常的淡声说道:“延陵大人和陈老太医的医术精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我说过,只是适逢凑巧才带了廖大夫过来,对皇祖父略表心意,延陵大人这话,就未免说的严重了。”
“是吗”延陵君道,竟是一改他往日里圆滑的处事作风。
“到底是孝心使然还是小人之心,世子你心里有数就好。”他的唇角犹且还噙着一抹笑,眼底神色却是分外冰凉,转向了跪在皇帝身边的廖大夫道:“廖大夫是吗陛下的脉你也诊过了,是何症状正好我人也在这里,大家就当面一次说清楚好了,省的有人疑心生暗鬼,倒是要叫本官难做了!”
这个“疑心生暗鬼”的人,除了褚琪炎,现在皇帝也算一个。
他这便算是连皇帝都给一并的讥讽了。
跪在旁边的几位太医个个都是冷汗涔涔,使劲低垂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
他们都是在延陵君手下当差的,这位少年得志的院使大人,虽然性子散漫,可事实上脾气却是真的不大好。
平时他在太医院里就只是挂名走个过场,对下面的任何事情,几乎都全不过问,直接甩给了副使把持。
真要说起来,现在整个太医院其实算是副使当家的。
只是这其中却有一点——
延陵君虽不管下头的银钱人脉控制,可他们这些太医,却是谁也不可越过他去,人前人后都一定要把他这个院使捧着供着,给予绝对的权威和尊重。
否则他翻脸不认人起来,却是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就让你卷铺盖回家抱孩子去了。
所以从延陵君接管太医院这一年来,整个太医院表面上看上去井然有序,私底下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只是么——
所有人都怕他,那倒是真的。
这会儿见他连皇帝都讽刺上了,一众太医也都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种什么心情,到底是期待这个盛气凌人的少年新贵倒霉,还是暗暗捏了把汗,完全不敢去想后面的事态。
皇帝听了这话,自是把持不住,砰的一声将手中药碗撂下。
那里面还有小半碗的汤药,顿时就倾翻在了桌上。
旁边侍立的宫女赶忙跪地去收拾。
皇帝的眼神阴鸷,看着门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延陵君,沉声道:“琪炎只是一是凑巧,刚好带了个大夫进宫来给朕看诊,这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们这样争执吗成何体统”
延陵君面上容色不改,心里只是冷笑了一声。
褚琪炎也连忙放下茶碗起身。
两人齐齐拱手告罪,“臣不敢!”
皇帝冷哼了一声。
站在他身后的李瑞祥便是岔开了话题,微微皱眉道:“皇上,廖大夫似是有话要说的!”
“嗯!”皇帝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过去,道:“如何”
“这——”那廖大夫查出了皇帝的脉象有异,自是胆战心惊,一张脸上都不觉的白了颜色,跪伏在地道:“回禀皇上,您这脉象反常,却是——”
他说着,但毕竟对方是皇帝,就连太医诊出了凶兆也都不敢直言,所以他虽是话到嘴边也还是迟疑。
皇帝在听到“反常”二字的时候,心里就是咯噔一下,不免就是神情一凛,道:“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就是!”
“是!”得了这话,廖大夫也不敢掉以轻心,刚要说什么,却是立在门口的延陵君突然一步跨进殿内,对上首的皇帝拱手一礼道:“陛下,在这廖大夫开口之前,微臣还有话要说!”
皇帝阴着脸,看向了他,想要从他的神情之间看出点儿心虚或是刻意掩藏的迹象,却是什么端倪也没有发现,最后只就冷嗤了一声道:“有什么话让你这样迫不及待,不能等他话说完再提”
“有些话,还是提前讲清楚的好,省的后面真出了什么岔子,牵扯不清。”延陵君道,态度还算恭敬,语气之中却是不卑不亢,寸步不让的。
他面对皇帝,拿眼角的余光又扫了眼跪在旁边的太医院众人,然后才又继续说道:“皇上现在既然是要当着微臣的面来让这位大夫看诊,就算陛下心胸坦荡,不会无端的怀疑臣下的为人,可哪怕只是为了政事微臣的清白,但是当众出了这样的事,你我君臣之间,当是也不能一如往常那般随意了。一会儿不管这大夫说了什么,应该都还得要太医院的众位同僚验证之后才可作数的吧为了防止随后再有人说他们都是微臣的部从,有偏袒维护之嫌——不管此事最终得出的结论如何,微臣都请陛下先行降下一道旨意,罢了微臣担任的太医院院使一职,也省的随后各位同僚会有顾忌!”
从三品的太医院院使一职,是多少人在草药堆里打滚一辈子也都摸不到边的。
当初要不是借着陈赓年的面子和睿亲王府的提携,只凭延陵君这样乳臭未干的一个小子哪里能轮得到他。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知道看红了多少人的眼睛,他现在却是当众请辞而且——
还是在皇帝已然是对他起了戒心的节骨眼上
在场众人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这延陵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诚然,这众人之间却是不包括褚琪炎的。
褚琪炎听了这话,心弦一紧,却是更加戒备三分,容色不改的开口道:“本世子原也不过是份好意,延陵大人纵使对我不满,也犯不着拿辞官一事来威胁陛下吧”
延陵君不会无故辞官,他迫不及待的提出这样的请求——
就只能说明他这是以退为进,绝对还有后招。
所以他一定不能答应。
“世子你是好心,本官自然也是!”延陵君道,却是不买他的账,“太医院里人才辈出,就算再不济,不是还有世子你带进宫来的这位所谓名医吗我也只是不想让陛下为难!”
那廖大夫本来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听了延陵君这话,顿时就是眼睛一亮——
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能放过。
“陛下,您的脉象的确是有问题。”心一横,那廖大夫便是正色开口,“此事凶险,请您容草民细禀!”
殿中霎时安静。
褚琪炎眼中闪过一丝恼意。
延陵君却是当机立断,又再催促了一遍道:“为求公允起见,还请陛下准了微臣的请求。”
“陛下,延陵大人替您看诊将近一年,从没出过偏差,又刚刚救过太子殿下的性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就这样骤然罢了他的官,怕要惹人非议了。”褚琪炎忙道,说着就别有深意的看了延陵君一眼。
“是我主动请辞。”延陵君道,也是针锋相对的侧目看向了他,“不出这事儿,我倒是不知道,世子对微臣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当真是——受宠若惊!”
“延陵大人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我不过就事论事。”褚琪炎道,说着就要再劝皇帝。
然则这个时候皇帝与他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
只冲着延陵君这两天阳奉阴违的这一套,就算证实他无甚差错,他也是在不可能得到信任和重用了。
更何况——
他和褚浔阳的关系非同一般。
再把他留在身边,那便是等同于是把东宫送出来的一把刀随时横在了自己的颈边。
“够了!”皇帝冷声喝止,“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会强人所难,这个太医院的院使,你不想做,还有的是人在后面等着。现在朕就如你所愿,准了你的请求。”
“李瑞祥,拟旨,即刻驳了他的职位就是!”皇帝道,语气狂躁,已然是不再给任何人插嘴的余地。
李瑞祥取了纸币给他,又展开一卷空的圣旨。
皇帝的耐性已经耗尽,提笔一蹴而就,龙飞凤舞的写下几个字。
李瑞祥小心的取出放在旁边锦盒里的玉玺递过去。
皇帝将玉玺盖上,直接一拂袖,将那圣旨推到桌案一角。
他的目光阴冷,往下扫视一眼,“现在你们都没话说了吧”
“谢陛下成全。”延陵君道,眉尾轻挑,淡然一笑。
褚琪炎的心里却带着防备,总觉得有什么事是脱出掌控之外的。
而这个时候,那一众太医则是各怀鬼胎,瞄着皇帝桌角放着的圣旨,一个个眼热的不得了。
皇帝才没功夫去过问这些人的小心思,早就不耐烦了,直接一扭头看向了旁边跪着的廖大夫道:“既然他们都没话说了,那么就你来说,你刚说朕的脉象——”
皇帝说话的时候,李瑞祥就弯身去旁边整理桌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太快给呛着了,皇帝的话到一半,突然一口气上不来,脸色涨红大声的咳嗽起来。
“端参茶来!”李瑞祥连忙招呼。
宫女取了温在小炉子上的参茶,倒了一碗递过来,
李瑞祥递到皇帝唇边,皇帝强压下心里窒闷的感觉抿了一口,却不想这一口茶水才刚入了喉管,紧跟着就给喷了出来,而这一口茶汤从他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却是殷红一片。
“呀!皇上吐血了!”一个小宫女失声惊呼。
“嚷什么!”李瑞祥不悦的喝斥。
那小宫女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的赶忙跪了下去。
褚琪枫的心口一紧,见到皇帝脸色涨红,咳嗽不止的倒在榻上,本来想要过去帮忙,但是眸光不经意的一瞥,却见延陵君还事不关己,没事人似的站在大殿当中,他心中感觉怪异,脚下步子就不觉的略一迟疑。
那边皇帝咳的撕心裂肺,倒在榻上起不来身,连着又呕了几口暗红色的老血出来。
“快快快,把陛下扶到内殿的床上去!”李瑞祥眼见着他的情况不好,就招呼了人来帮忙。
几名宫女连忙围拢过去,众人合力把直不起腰来的皇帝扶着往里面去了。
廖大夫和那些个太医这个时候自是当然不让,争先恐后的跟了进去。
褚琪炎被这变故惊的不轻,心里对皇帝不放心,虽然也想跟过去,但是看着延陵君这副不动如山的表情,却是怎么都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的。
迟疑之下,他就暂时按耐不动。
“延陵大人不去给陛下看看吗”褚琪炎道,语气当中有难掩的讽刺之意。
“算了!”延陵君道,却是对皇帝的境况莫不欢心,相对于整个殿中人仰马翻的情形,他唇角噙着的那一抹风雅至极的笑容看上去就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他也没去和褚琪炎对视,只就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道:“而且你不是怀疑我吗我要是跟进去了,你放不放心姑且不论,就怕回头陛下真有什么事,我就说不清楚了。”
褚琪炎看着他。
按理说这种情况之下他是怎么都不该如此泰定的。
“陛下的病情有异,是你动的手脚”即使延陵君的态度坦然,褚琪炎心中也是认定了此事。
“既然你都认定了,我再说什么,还有用吗”延陵君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含笑看着他道:“你们皇帝陛下的这个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这个时候你随在他身边能得的益处,绝对多过和我在这里废话。怎么你这是不放心怕是我会畏罪潜逃所以才要亲自在这里看着我”
这里是皇宫,可不是延陵君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听着内殿那里乱成一片,褚琪炎是真的有些撑不住了,刚想要进去,外面却见乐水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大红锦袍经年不变,十分容易辨认——
毫无疑问,就是南华安王风邑了。
他会突然跑来,褚琪炎还是有些意外,不觉得就又止住了步子,狐疑的看过去道:“安王殿下”
“世子!”乐水行了礼,看着空空如也的外殿,再看人影晃动,乱哄哄的内殿,心下惊了一下,然后才赶忙说道:“安王殿下是来拜见皇上的,说是有要事,昨日他来,陛下不得空,今儿就提前吩咐,安王殿下再来的话,不必通传,直接请进来的。”
“是吗”褚琪炎道,暗暗打量了风邑一遍。
这个人看似淡泊,却也是精明的很,他可不认为对方突然出现会是偶然。
风邑却不管他,只道:“皇帝陛下呢这里是出什么事了”
“皇祖父的圣体违和,偶感不适。”褚琪炎道:“这会儿怕是不方便会客的,这里招待不周,安王殿下不若还是先请回吧,回头等皇祖父的状况好些了,我再叫乐水去请您”
“这样啊——”风邑一笑,扯着脖子往内殿的方向看过去。
彼时那些宫女已经被李瑞祥打发了出来,一群人鱼贯而出,仍旧是在原来的位置上站好。
又有人过去收拾桌案,清理打碎的茶碗和沾染了血迹的折子。
“皇帝陛下的情况似乎不是很好,本王既然来了,自然也要表示一下关心的。”风邑看着内殿那里来回晃动的人影,一双桃花眼荡出笑意,却是十分自来熟的在下首找了张椅子坐下了。
褚琪炎额角青筋直跳,对他这厚脸皮的举动却是无奈。
双方这里纠缠不下的时候,皇帝那寝殿里面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延陵君刚刚请辞,这会儿太医院院使的职位空缺,正是需要他们表现的时候,一众太医都较着劲,一心想在皇帝面前出头,没了顶头上司,一个个的野心也就大了,争先恐后的要帮皇帝看诊。
那廖大夫无甚的资历背景,但这样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却是不肯放过的。
眼见着皇帝的床边那里挤不进去,他眼珠子一转,也不再去凑热闹,反而瞅准了李瑞祥这个在皇帝身边最为得势的大总管,悄然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神色凝重而忧虑的低声说道:“大总管,皇上这脉象凶险,并非寻常的病症,如果草民没有诊断错的话——”
他说着,便是心有余悸,又再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凑近李瑞祥耳边道:“这应当是被人做了手脚所致,您看是您屏退了外人,由草民直接报予皇上知道呢还是先出去和世子言明此事,请他定夺毕竟陛下如今的情况不妙,再受刺激的话,怕是——”
“皇上不能有事!”任凭是谁突然听了这样匪夷所思的消息也要顶不住的,但李瑞祥的面色却是十分的平静,竟像是听到的都是最为窸窣平常的小事一样。
那廖大夫一愣,心中万分诧异,再转念一向倒是钦佩。
心道这皇帝身边的人就是定力非常。
他倒是没多想,又回味了一下李瑞祥的话,就谄媚说道:“大总管说的是,还是皇上的安全为要,这个时候他受不得刺激,你草民就先——”
他说着,就抬手指了指外面。
“不急!”李瑞祥面上神情寡淡,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出来,道:“南河王世子既然推崇你的医术,咱家对你诊断出来的结自然也无怀疑,我这里尚有一物,你帮我看看”
李瑞祥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举足轻重,这件事街头巷尾,几乎无人不知。
那廖大夫自是急于巴结,满脸赔笑的接过瓶子,拔了瓶塞查看,一面讨好道:“承蒙大总管不弃——”
那瓶子很小,做工也普通,毫不起眼。
拔掉了瓶塞,里面就有种十分怪异的药味透出来。
这味道廖大夫倒是头次闻见,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下好奇,就将瓶子倾了倾,想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点仔细查看。
却不想才把瓶口往手心里一斜,那黑乎乎的瓶口里面却是骤然一道极细的血线射出,不偏不倚,刚好黏在了他的腕脉处。
他吓了一跳,还不及反应,便只觉得腕上一麻,那细小的一条红线就已经埋入他的皮肉之下,踪迹难寻。
除了腕上麻刺刺的感觉告诉他方才他看到的一幕并不是梦以外,那廖大夫却是恍惚的厉害,手里拿着空瓶半晌,然后才惶惑不已的看向了李瑞祥道:“大总管,刚刚——刚刚那是——”
“那是惯常陛下用来控制暗卫的蛊!”李瑞祥道,语气平平,仍旧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
他从已经整个儿僵硬了的廖大夫手中取回了瓶子,重新收好。
那廖大夫呆若木鸡,眼中现出极度惶恐的情绪,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李瑞祥给出的话却很简单,只就漠然的看了他一眼道:“皇上是陈年旧疴造成是心脉损伤,这段时间服食丹药压制,体内难免有毒素积累,记住了吗”
他这样说着,也不管那廖大夫是何反应,或是听没听到他的话,转身就又皇帝的床边走去。
那廖大夫木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做了一场浮华大梦,梦没醒,里面的衣物已经被汗水整个湿透了。
褚琪炎应付完风邑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一个人魂不守舍的站在那里,心中不觉生疑,举步走了过去。
是直到看见绛红色的一片袍角飘入眼帘,那廖大夫才如梦初醒,猛地回过神来。
“世——世子!”他的声音发涩,出口的话也跟虚脱了一样。
褚琪炎看了眼皇帝的床榻那边,沉着脸问道:“怎么样了可是看出了什么来了”
“是!”那廖大夫脱口回道,可是话一出口,又骤然打住,下意思的抬头朝在皇帝床边忙碌不止的李瑞祥看去。
那人看上去那般沉稳安宁,看着不染俗世的一个人——
可那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廖大夫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去怀疑李瑞祥那话的真假,只要想着对方那深若古井般的一双眼睛,他就寒毛倒竖,不寒而栗。
“世子!”勉强定了定神,那廖大夫回道:“世子所料不错,皇上的身体状况的确是不容乐观,如今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嗯”褚琪炎警觉了起来,从皇帝那里收回视线,看向了他,“怎么说”
“皇上早年征战,落下的毛病不少,他这病——”那廖大夫回道,一边说一边暗暗琢磨李瑞祥交代给他的话,慢慢糅合,“应该是早在几个月前就发作了,心脉损伤。草民说句大不敬的话,这类病症是无药可医的,注定了命不久矣。而陛下强撑了这么久,当是服用了药石之类的东西强行压制,这样一来,却无异于杀鸡取卵,这一次复发——便是他身体彻底亏损的讯号了。”
褚琪炎的目目光沉了沉,竟然也无多少意外或是震惊。
廖大夫已经被这些人诡异的反应惊的魂飞魄散了——
好歹是皇帝被人投毒命在旦夕,这一个两个漠不关心的反应实在是太叫人崩溃了。
褚琪炎抿着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眼中疑虑未消,再度看向了廖大夫,一字一顿道:“就只是这样”
被他锐利无比的目光盯着,廖大夫头皮发麻,却更不敢违背李瑞祥,赶忙暗暗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道:“世子的意思是——”
褚琪炎看着他,明显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但是反复思索之下也就只当他是皇帝的病症不安——
毕竟一国之君命在旦夕这样的事,一般人听了都会惶恐。
“没什么!”褚琪炎道,然后就撇开了他,大步往皇帝的床榻边上走去。
彼时太医院的一位副使正在给皇帝把脉,脸上神情也是一片凝重。
皇帝已经不咳了,只是面上没什么活人的生气,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枕上。
“陛下如何了”褚琪炎问道,目光落在皇帝脸上,满心忧虑。
皇帝命在旦夕,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现在他羽翼未丰,还需要皇帝先替他占着这个位置,所以这会儿他眼中忧虑焦躁的情绪便是不掺假的。
“皇上心脉受损,已经是相当严重的了。”那副使赶忙伏地,语气哀痛道。
他说的模糊,这是太医院的传统——
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皇帝早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是以闻言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朝褚琪炎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褚琪炎会意,抬手把廖大夫叫了来。
李瑞祥瞥了众人一眼,道:“皇上,如果无甚需要,还是请个人大人都先散了吧”
“嗯!”皇帝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
李瑞祥转身,亲自引了众位太医出去,却是很放心的留下了褚琪炎和那廖大夫两人。
廖大夫这会儿再看他那张淡然又沉静的面孔,就总会觉得不寒而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让人看出异样,小心翼翼的往皇帝床边挪过去。
李瑞祥将一众太医送到殿外,站在台阶上,方才开口说道:“陛下圣体违和,不是什么好事,该是怎么做,各位大人应该都是心里有数吧”
“是!”众人大气不敢喘,赶忙答应着。
李瑞祥也没多言,转身又回了殿里,和尚且等在那里的延陵君错肩而过时,双方之间的态度就极为淡泊,甚至于没有任何眼神的交会,就是坐在旁边的风邑也没能看出丝毫的破绽。
他的目光闪了闪,忍不住起身走到延陵君身边,冲着皇帝寝殿的方向努努嘴,低声道:“真的和你无关”
褚琪炎可不是个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的人。
“舅舅以为呢”延陵君反问。
那廖大夫是褚琪炎找来的人,延陵君整夜又都处于皇帝暗卫的监视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做手脚。
这件事说来匪夷所思,只因一个李瑞祥的存在完全不在任何人的考虑之内。
李瑞祥十二岁进宫,那时也只算个半大的孩子,随后整整十五年都寸步不离的跟在皇帝身边,皇帝对他的信任,是超过其他任何人的。
只因为他孑然一身,有没有任何的背景和依靠,为人又十分的本分尽职,皇帝也才会对他那样放心。
就连皇帝对他都没有起疑,更别提是褚琪炎这些人了。
延陵君想着这事儿就觉得有趣,忍不住勾唇一笑。
风邑被他笑的莫名其妙,挑眉看向了他。
他却是但笑不语,移开了视线。
李瑞祥回到皇帝的寝殿,想来是那廖大夫已经跟皇帝和褚琪炎都重新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皇帝的神情倦怠,因为是和他一直知道的并无多大出入,他面上神情倒是不见过分的沮丧。
“陛下!”李瑞祥道:“外头南华的安王殿下到访,还有延陵大人也还等着呢!”
“风邑”皇帝明显也是颇为意外,就抬头看了眼褚琪炎。
“哦,说是有事求见陛下。”褚琪炎忙道:“乐水说是您提前准了,所以就直接把他带过来了。”
风邑只是南华朝中一个富贵闲人,按理说,他在南华使团造访其间路过西越,朝廷款待那是礼数,但是他和皇帝之间,能有什么话好说的
所以头一天听说他来拜访,皇帝也没当回事。
这会儿他二次进宫——
那便是真的有事了。
“走,扶朕出去看看!”皇帝道,撑着身子下床。
李瑞祥和褚琪炎一左一右扶着出去。
“小王见过皇帝陛下,贸然到访,打扰了陛下休养,实在惶恐。”风邑赶忙起身行礼。
“安王不必拘礼,坐吧!”皇帝道,重新走到案后的榻上坐下。
风邑从善如流的谢恩又坐回了椅子上。
延陵君却还是站在大殿当中的。
他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就对褚琪炎道:“世子特意请进宫来的神医可是找到了医治陛下的妙法了若是真有良方,我还想要讨教一二。”
皇帝闻言,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毕竟方才疾言厉色,捕风捉影的那人可是他。
“我早就说过,只是偶然听了廖大夫的名头,所以才请他来试试。”褚琪炎却是十分镇定,淡然说道:“延陵大人师从鬼先生,我又哪里会怀疑你的从头到尾不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难道延陵大人还要为了这点事情来跟我问罪不成”
即使是带了廖大夫进宫,他也是从头到尾不曾提及延陵君一个字的,只说是请了太医来给皇帝治病,而太医院的那些人——
他给的名头,却是信不过廖大夫这个布衣,所以找来做个见证的。
至于后面针对延陵君的那些揣测,则就全部都是出自皇帝自己的揣测,现在要寻错处,那是半点也找不到他褚琪炎的身上的。
“呵——”延陵君笑了笑,倒像是没准备计较,只道:“世子忘了,我刚刚才请辞于陛下面前,以后可不是什么延陵大人了。”
褚琪炎的目光微微一凝,下意识的就已经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但是一时之间又完全寻不见端倪。
皇帝那里精神不济,刚要抬手挥退延陵君,旁边的风邑瞧见他的动作,赶忙抢先开口道:“皇帝陛下,小王两度入宫打扰,本是有个不情之请,虽然这个时机之下是有点冒昧了,却也是迫不得已,还请皇帝陛下成全才好!”
他说的这样庄重,皇帝也不由的重视起来,把视线移给他道:“哦安王所为何事不妨先说来听听。”
“小事情小事情!”风邑含笑摆摆手,从袖子里掏出两封庚帖。
有内侍接了,双手呈送到皇帝面前的案上。
皇帝狐疑的捡起一份来看,褚琪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也狐疑的斜扫过去一眼。
下面风邑却便是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道:“小王的亲姊不幸早亡,只留下了一根独苗,便是镇国公府的嫡长孙,我那外甥命苦,自幼不得母亲照拂,身子骨儿一直都不大好。前两年有位高僧替他掐算命理,说是他的命格特殊,命里有些冲撞,才致使身体亏损,一直不见好转,唯有寻到一位八字相合的贵女大婚冲喜方可破解。前些天我从连晟那里偶然看到浔阳郡主的庚帖,就叫人捎回去试着合了一下,也是凑巧,郡主正是我那外甥命里的贵人……”
风邑兀自一人说的口沫横飞,眉飞色舞,一把扇子晃得虎虎生威。
延陵君默然静离,索性别开了视线,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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