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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窄石槽强卧双双对(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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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入情入理。他游目四顾,只见自己坐在一丛矮树旁边,身形甚是暴露。忽见右侧不远处,有块大石,巨如小丘。“也许大石旁边会有供藏身之处。”他想道:“不管怎样,我得过去瞧瞧……”于是他四肢并用地爬过去,一面小心地不让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好不容易爬到那座巨石旁边,忽听低微的马蹄声已绕向自己这边而来,不由得紧张起来。却见那块巨石通体浑成,毫无缝隙。史思温心中叫一声:“苦也!”尽力绕爬过那边察看。

大石那边也是没有缝隙洞穴,同时再过去竟是一片广场,绿草如茵。这一来他更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史思温额上沁出热汗,又焦急、又紧张。仅仅因这个目的能否办到而使然,并不关乎他怕死与否。

再绕过去一点,大石上端有一道凹槽,刚好可以让一个人绻曲地躺在里面。但石上毫无掩蔽,若然卧在其中,地势增高,反而教敌人更易发现。

马蹄声已直向这方大石走来,马上之人正是清江钓徒的大弟子卓栋。他手中持着幼长的细竹竿,双目如铃,四下察看。

时间越久,他便越发肯定自己后来恍然而悟的想法不错。试想自己若果居然被一个带伤的小伙子,吓得急急逃走,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因此他又重复追迹。他跨下之马没有鞋辔,乃是解下驾车的马,轻骑追来。但他骑术甚佳,故此进退自如。

巨石就在前面不远,卓栋心中一动,驱马奔过去,绕着大石转过去那面是一处广场,再看那块大石,只见通体泽成,毫无隙穴。他隐隐觉得这块大石有点儿奇异,大石上端长着一丛茂密的杂树。不过他这时想着隐入树林的史思温,故此没有停留,一径越过广场,没入对面的树林中。

大石上端簌簌微响,只见那丛杂树移动了一下,露出一张面孔。这张面孔不用说也知是史思温了。原来他在万般无奈之时,忽然灵机一动,使出这个瞒天过海之计,居然避开敌人耳目。他庆幸地微笑一下,回想起早先就在生死的边缘徘徊,那味道真不好受。

他没有立刻下来,因为一则他所躺着的石槽十分舒服,同时石头上的冰冷熨得他十分畅适。二则敌人此去未远,说不定会转回头,他这个地方隐藏得甚好,不要另寻别处。

于是他透过一口大气之后,便又卧好,把丛树移回原来位置,掩盖住身形。他从树叶中可以望见天空,一缕缕的白云飘浮而过,偶尔还有鸟儿横空飞过。一切都十分恬静,自然界所有的景象,都蕴藏着平淡安静的生趣。

躺卧了好一会儿,史思温自觉心情平静得出奇,同时也觉得石头上的冰冷异乎寻常,但他却正好因这种冰冷之感而舒畅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蓦听蹄声急骤,笔直驰来。眨眼间那卓栋复又现身,纵马疾奔过广场,双目凝视着大石。

史思温心中微惊,忖道:“不好了,那厮敢是发觉石上长着这丛杂树,不大对劲,因而窥破我匿在这里”念头尚未转完,蹄声骤歇,卓栋果然在大石前勒马,倏然飘身下来,伸手摸摸那块大石,史思温虽然不安,但仍然不动,注意地倾听那厮的动静。

卓栋倏地撮唇尖哨一声,他这种内家好手,中气充沛,因此哨声尖锐悠长,远传数里。

史思温凝目望着天空,忖道:“他只要一移开这丛小树,我便大喝一声,好歹叫他吃惊一下。”想到这里,忽然发觉那卓栋已转到大石后面。那匹马在草场上吃草,卓栋转到大石后面,不知在干什么史思温想道:“他也许从那边纵上来,我便无所遁形了。”

歇了一会儿,那卓栋全无动静。若然史思温能够看见他挨在大石上,闭目不动,将会更感疑惑。但史思温并非愚蠢之辈,这刻忽然失惊忖道:“这厮分明是发出暗号,召集帮手,我绝不能任他诡计得逞。”

这时,一条人影轻灵地从树林中闪出来。

这时卓栋身躯靠在石上,感到寒意袭心。闭目研究一会儿,已确定这块大石之中,必定蕴含着一宗宝贝。要知那清江钓徒乐予一生最爱搜集希奇古怪的宝物,卓栋随待日久,是以对于这一门学问,甚有心得。当他第一眼瞧见这块大石,已因石质及形状而浮起奇异的感觉。到他越林面去,搜查史思温踪迹好一会儿之后,蓦然想起那块大石,可能正是他师父曾经提过的一宗宝贝,称为寒星冰玉。

这种寒星冰玉并非产自宇内,乃是一种殒星的奇异物质。那块大石,无疑便是罕见的殒石,现在他身体一靠上去,便确定了其中果真蕴藏有寒星冰玉。因此他特地发出讯号,把掉在后面的阴阳童子龚胜引来。这样龚胜才不会怪自己弃敌人于不顾,违背命令。

林中纵出来的人影极为轻灵,一下子便到了他的面前。突然一伸手,把他的护身武器钓竿取在手中。卓栋骤觉有异,睁眼一看,不由惊噫一声。敢情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少女,一手持竿,一手持着一柄扇子,那柄扇子正是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阴阳童子龚胜的阴阳扇。

这位少女正是上官兰。她一言不发,玉腕一挥,钓竿挟着风声,直取卓栋。

卓栋心中暗惊,原来这位杏眼桃腮的少女内力不凡。他已从竿上风声判断出她功夫不弱,当下急忙弯腰一窜,窜出半丈之远。啪的一声,那根长达丈半的细长钓竿打在大石上,登时火星溅射。奇怪的是那根幼细竹竿却不曾折断。上官兰不免奇怪地瞧瞧那根钓竿,只听卓栋嘿然一笑,抢将近身,拳腿交施。

他的招数沉雄有力,而且其快异常。上官兰真想不到这厮身手如此高明,这时右手的竹竿太长,已不能对付近身的敌人,只好皓碗一翻,改用左手扇子封蔽对方攻势。她一出手,便使出南海吴家扇的绝招。先是一式“龙女挥袖”,只见化出六七柄扇子,上下遮拦,严密护住全身。卓栋乃是名家之徒,甚是识货,环眼一睁,凶光四射。但却因对方这一招无懈可击,空自发威,却也得斜撒开去。

上官兰招数连施,第二式“擅扇送香”,斜刺里冲上去,铁扇连连划拍。卓栋大吼一声,连闪了三个方位,还得拳掌齐飞,这才避过这一招,此刻他已暗自心寒,原本他抢近敌人身边之意,便是欺她必定不会用扇,自家右前臂练有金刚套的功夫,可以硬挡兵刃拳掌而不至于受伤。是以只须一抢近身去,冷不防用右臂招架一记,便一定可以击败对方,最不济也能够夺回自己的钓竿。谁知这个清丽绝俗的少女,一出手竟是驰誉天下百年吴家扇绝招,把他打个不亦乐乎。

上官兰哪管他心中惊骇,皓腕起处,忽忽忽一连三扇,正是吴家扇中“神鹰三挥翼”之式。只见那柄扇忽而左攻,忽而从右边发出,诡疾毒辣,兼而有之。这三扇连环攻击,可就把卓栋直迫到大石那一面,即是靠近广场那边。上官兰招数使得顺手,意犹未足,这一招“神鹰三挥翼”竟然重使一趟,恰好把那惊怒交集的卓栋直迫出广场去。

卓栋这时手忙脚乱,应付不暇。但他久经大敌,依然沉得住气,不过心中已连连叫苦。只因这一路铁扇绝技,出手诡毒无匹,他实在摸不清底细。因此对方只要再出个十招八招,他定要溅血广场。甚且不消五招,便已无法逃命。

上官兰忽然收扇后退,这一来因为两人齐退之故,立时隔开丈半之远。她清叱一声,幼细的钓竿挥处,竟然以白鼠标题的庄稼二十四式,化在这支长长的钓竿上,直取卓栋。

只见广场上涌起一大片黄色的竿影,裹住那浓眉环眼的卓栋,声势之猛烈,比之刚才以铁扇进攻又另有一番气象。不过这一回卓栋已没有那么狼狈,原因是她这庄稼二十四式虽然厉害,无奈卓栋毕生苦练这支钓竿,是以对于长兵器的招数多半识得,这庄稼二十四式他已了然于胸。

上官兰清叱连声,但空自挥出刺耳的风响,却无奈敌何。她平生对敌经验少得可怜,这刻不由得就沉不住气。卓栋面上露出狞笑,倏然一伏身,呼一声钓竿从头上疾扫而过。只见他极快地贴地一窜,上官兰要退开时,已来不及。

上官兰心思灵敏,虽在慌乱之中,仍然发觉自己仅须沉腕下击,定可用竿身击在敌人身上。当下暗运真力,蓦然下击。卓栋冷笑一声,右臂一回,噼啪一声,钓竿击在他右前臂上。上官兰芳心微喜,只因她的内伤已好了六成。是以虽然这一下未尽全力,但那内家真力不比等闲,纵然是碗口粗的树身被这一竿击着,也得折断。想那卓栋的手纵然坚硬,如何能与树木相比定然折断无疑。

孰知卓栋挥臂一架之后,便自疾如鬼魅般欺近身来。右掌大张如箕,直抓面门。上官兰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一叫,声音中完全流露出她惊慌煌乱之情。

史思温在大石上早已听到她清叱之声,趁两人激战之际,把遮掩身形的杂树稍为移开一点,果然瞧见上官兰一手持扇,一手持竿对付那卓栋。他一看之下,便先舒了口气,只因一则上官兰略占优势,二则她左手还有阴阳扇,纵然被敌人攻近身来,仍可护身有余。可是数招之后,他已发觉不大妥当。原来他已瞧出上官兰上阵临敌的经验不足,是以脑筋不会转弯。明明知道敌人识得这一路竿法,却不会临机应变,把招数颠倒使出。

他乃是关心者乱,故此特别着急起来。若果他不因关心而影响判断力,则最少也敢估计上官兰纵然不胜,但保身定然有余。而他正因关心过甚之故,是以除非上官兰赢得过对方几倍,他才敢放心大胆地作壁上之观。

这时上官兰失声一叫,他差点儿闭上眼睛。仅仅在这一刹那,他是多么痛恨自己身上负伤,以至不能把玉人从魔手中拯救出来。他已想到上官兰忽然会出现,一定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因此不肯听从他的话,仍然赶回来找寻自己。因此他心中十分感动。这种肯以性命作一掷的情谊,人间实在难得。更何况出自一位清丽红颜,越发别具意义。

侥幸上官兰懂的招数甚多,就在心慌意乱,危亡一发之际,她忽然往右边卸开一步,娇躯微旋,错开尺许位置。敌掌堪堪落空时,她左手一挥,扇子疾割敌臂,竟是剑法中“玄乌划沙”之式,这一招精巧奥妙,用得时空惧合,有如神来之笔,威力奇大。

卓栋处心积虑地出手一击,眼见成功,忽又转胜为败。那只右臂如果挨上这一扇,准得整只卸下,不由得急惧交集。仗着修为功深,硬生生一挫右手去势,跟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腾起一脚,直取对方下部。

上官兰玉面一红,失措地沉扇下敲敌脚。扇影过处,虽没有把敌人手臂卸下,却也把他的袖管刮下来,露出臂上虬突的肌肉。假如她不是个女儿身,因而不受羞怒的影响,只须用另一手防御下部,左手的阴阳扇招数仍然递出,那卓栋非栽在当场不可。

她在急怒之中,猛然发觉这样便宜了敌人之时,手中钓竿一松,已让敌人夺了回去。

这时卓栋也是羞怒交集,兵器既然回到手中,再也不说一句话,挥竿便打。这根钓竿回到他手中,仿佛具有灵性。不但指东打西,随心顺意,甚且有时会软软弯曲,击到想不到的部位。是以不到五招,已把上官兰打得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要知这根钓竿不是寻常凡物,乃是岭南十万大山中一桩宝物。早先上官兰曾运力以竹竿扫在大石上,居然溅出火花而竹竿未断,已可窥见此竿异处。原来这支钓竿名为龙须竹,质坚如铁,但比钢铁多了一桩好处,便是又具有弹性。清江钓徒乐予一生在这竿上下苦功,自创独门手法,居然能将细长的钓竿拐弯点穴伤人。是以威力无穷,不明底蕴者,难以走上十招。

这龙须竹天生极细,长得又慢,宇内唯十万大山有得出产,却也极为罕见。每年方始长出一寸之长,是以那卓栋手中的钓竿长达丈半,便须一百五十年之久,方能长成。那清江钓徒乐于费了无穷心血,方始寻获两支。其一留以自用,另一支便赐给首徒使用。他门中有一规条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由此可见乐予对此独门兵器之爱惜。

且说这刻卓栋施演师门绝艺,那支钓竿有如灵蛇飞舞,无隙不入。上官兰五招未过,已见力怯。史思温急出一身冷汗,竟然一筹莫展。他真想大声叫喊上官兰赶紧逃走,事实上她并不需要和卓栋力拼,可是她竟没有逃走,兀自挥扇努力抵御。

正在危急之际,忽见扇影暴涨。那上官兰手中的阴阳扇不过尺许之长,但连使四五招,居然攻入钓竿黄影之内。史思温大喜,瞧出上官兰原来是以扇作为匕首,施展出少林寺五五二十五手短打肉搏绝艺。全以小巧灵活,出手奇突而使对方无法拦阻。

这一喜真是如获至宝,他差点儿失声喝采助威。一方面又甚为惊异,只因上官兰出手虽然只看了没有多少招,但却发觉她每一招都是名山大派的绝招,精奇无比。如非如此,她功力既然未恢复十足,而又没有称手兵器,不早就被敌方打倒,那才是真正的怪事。但她从何而学得这么多绝招这真是武林中一桩大奇事。

眨眼间上官兰已施展了七八招,忽又被卓栋重新迫出圈外,变回只有挨打的份儿。

史思温这时倒不惊奇了。只因她所学博杂无比,当然不会把每一路手法都学得整套,是以他又为之心惊胆跳起来。卓栋叱喝连声,竿影抖处,连环五招俱是进手猛攻的架式。直把上官兰打得身形不稳,蹬蹬蹬直退到大石边来。

只见竿影一紧,倏然拦腰扫去,上官兰弯腰一闪。只听卓栋大喝一声,竿化“寒江垂纶”之式,竹尖化作一点黄光,斜斜点向上官兰喉咙下的璇玑穴。这一招本来出手部位寻常,但因那根幼长钓竿被他运真力一压,忽然弯曲了一点,故此化腐朽为神奇,天仙也难逃毒手。

上官兰惨叫半声,翻身栽倒。史思温肝摧肠断,竟忘了身负内伤,裂帛似地大叫一声,从大石上跳下来。卓栋一竿得手,忽又原式鞭下,向上官兰身上鞭去。这一竿给鞭上,上官兰身上非裂开一道深长的口子不可。那史思温这一大叫现身,恰赶上时间。卓栋已为之胆战心惊,急急撤退,但钓竿甚长,居然收之不住,直鞭下去。却幸得他退得急,因此竿尖刚好贴着上官兰的玉臂擦过,鞭在地上,把那地上鞭个深沟。

史思温直扑下去,在这电光石火之际,他忽又为之一喜。原来他这个聪慧无比的脑袋,已想到上官兰一定未死。须知那璇玑穴为人身三十六处大穴之一,若然点上,必死无疑。上官兰当时翻身栽倒,史思温关心则乱,早已为之惊怒交集,竟没瞧清楚她是否真被点着璇玑穴。但那卓栋既然想多加上一下,必定因她并未点着死穴,是以才会续施毒手。他一推想出其中原因,心头大喜,铁掌直劈中,又挟有抓夺敌人兵器之式,登时把卓栋迫开老远。

卓栋心怯对方神威,纵退一段距离之后,便舞竿护身,一味防守。史思温攻了数招,顺心应手,突然惊噫一声,为之一愣。

原来他这时才记得自己身负内伤,早先从大车上纵下来,几乎把性命送掉。后来总算纵入林中而不带一点迟滞之态。其实他心中知道,这一逞强妄运真力,实在危险异常,生死只不过一发之间而已。当仰卧在大石上端的凹槽中时,已觉得气息断绝,心脉欲断。可是现在却不啻猛虎出笼、蛟龙入海。这种截然不同的转变,的确是匪夷所思,叫他如何不为之惊得愣住。

卓栋一见有隙可乘,大喝一声,钓竿一颤,化为数十点寒光,急袭进来。史思温右手圈指一弹。得的一声,卓栋但觉钓竿传来一阵急剧强大无比的力量,自家居然把持不住,整支的向后脱手射出去。

要知史思温这一招乃是少林寺失传百年镇山绝技的达摩三式之一,称为“弹指乾坤”。卓栋的功力恰好弱了一点,吃史思温一指弹在竹尖上,登时脱手射出。说得迟,那时快,史思温宏声大喝,身形随声闪电似冲过去,快如飘风。

卓栋心慌意乱,急忙倒仰一窜,身形贴地往后面直射。史思温提口真气,施展八步赶蟾的上乘轻功,紧紧追去。忽见黄影一闪,拦腰扫来。原来卓栋向后倒射出去时,一手己捞住快从头顶飞逝的钓竿。他的招数纯熟无比,因此手指一抓住钓竿,立刻运力圈扫回来一可是使出招法,未免儿晚一点。史思温故意身形微滞,腾出一点空间,倏然伸出铁掌,抓住那支钓竿。

卓栋又为之一惊。急中生智,身形竟不翻起来,背脊一沾着地面,便可以出力。闪电也似地一颤一抽,意欲先把师门至宝抢回来再说。但他力量出处,却觉得毫不着力。于是明白敌人已防他这一着,是以早作准备以巧妙手法随他移动,卸掉自己迫身力量。他刚刚想到之时,史思温已大喝一声,猛可一书手,钓竿随手而起。最奇的是那卓栋这么沉重的身躯,居然吊在钓竿那一头,悠悠飞起。

卓栋这刻死也不肯放手,等到身形飞起两丈之际,蓦地一沉真气,运力强挣。史思温因敌人居高临下,是以如斗内力,彼此相抵,自己一定吃亏,于是内力陡然发出,健腕一抖。啪的一声,那支长达丈半的钓竿,竟然折断为二。

卓栋怪叫一声,整个人在二丈余的高空摔下地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史思温一见大惊,只因以那卓栋的功力,怎么说也不该摔得着,只须轻轻提气一瓢身,便可稳落地上。但见那卓栋手中还拿着那半截竹竿,直着眼睛发愣。那半截钓竿如今只有七尺长,使人生出不伦不类的感觉。

史思温不肯做出冷箭伤人之事,朗声道:“卓栋不必装傻,史某这就要动手了。”

卓栋倏然抬头,双目直视着他。史思温见了他的眼色,为之微愣。原来对方那对眼中,说不尽多么灰心气沮,只有伤心绝望之情,而没有丝毫斗志。他为之停止攻击的动作,忽然想起倒地未起的上官兰,立刻转身去瞧。只见她侧卧地上,刚好面向这边,因此入眼便恰恰瞧见她一双眸子,正在瞧他。

“你怎样了”史思温大声问,一边纵将过去,脚沾地时,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微痛,不由得暗暗一凛,知道旧伤又要发作。他略一审视,已知上官兰被点住什么穴道,弯腰替她拍开。她哇地叫了一声,便爬起身来。

这时上官兰反倒欢容满面,愈发叫人觉得娇艳。她道:“你完全复原了”声音中无法抑制得住欢喜之情。史思温见她一起身便关心自己的伤势,不由得十分感动。但另有一缕惆怅,悄悄地伴着感动的情绪,侵入心头。“我完全好了。”他大声答道:“但你呢你没事么”

她摇摇头,美眸凝注在他面上,并不移开。他仿佛能够读出她眼光中的含意,这使得他为之战栗一下。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幅图画,在一处树木郁苍的深山,一座金碧辉煌的道观,庄严地矗立在山巅。悠悠钟声与猿啸乌啼的声音,在山林间旅绕,这幅景象是这么恬静和庄严,但却寂寞了一些。

现在他又想起来了,以往当他想像这么一幅画之时,并没有一丝儿寂寞孤凄之感,反而十分神往。于是他诧异地眨眨眼睛,沉思道:“为何现在我会觉得崆峒山上清宫会寂寞呢数年来热烈和坚持地向往的所在,难道在短短的几天功夫便变成了另外一种境界那么,何以会这样转变了观感呢”

沉思之中,上官兰凝视着史思温那深邃的眼光,忽然觉得自己不能了解他。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卓栋忽地咬咬牙,转身奔去,手中仍然握着那支半截的钓竿,眨眼间便奔个无影无踪。

这样两人静默了半晌,都突然被一种声息惊醒,史思温机灵地顾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异状。上官兰款款走过去,极自然地搂着他的臂膀,仰起脸庞,温柔地一笑,道:“刚才我已看见你矫健的身手,那时候我虽不能动,但我是多么欣喜快慰啊!”

史思温不愿拦她高兴,便暂时不说出自己旧伤仍在的实情,也微笑道:“你为什么要转回来呢早先真把我吓死。幸亏吉人天相,到底化险为夷。”

“我越想越不对,故此跳下车来。我想,纵然有什么厄运,但我们死在一块儿,在泉下也将不怕寂寞,对么!”她含笑说,面上真情流露,却极为自然。

他被那寂寞两字,不觉又勾起心事,想道:“死了还怕寂寞,那么将来我自个儿孤居山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岂不是更加难受”

“啊,我真怕你这个样子。”她几乎像喊嚷似地说。

“吓!”他愕然惊视着她,问道:“你怕什么”

“你好像已变了一个人,一个不属于我能够了解的人。唉,其实我真有点儿傻气,因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什么人,纵然是玲姑姑。她有时一陷入沉思中,就变得十分奇怪。好像她已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而在我眼前的躯体,已不复是她了。宫大叔有时也会这样。”

史思温叹口气,惘然道:“其实只有你最了解我,我在那一瞬间,的确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去,可以说已不在尘世上……”说到这里,本来想问她谁是玲姑姑和宫大叔,但恰好觉得一阵轻微的憋闷,袭上胸口。忽地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不暇说什么话,匆匆道:“我有点儿不妥,要到大石上躺一会儿!”

她登时玉颜大变,连连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史思温见她着急,便豪气地笑一下,道:“不要紧,那块大石能够医好我哩!”说罢,走到石边,却不敢腾身纵上石顶,便四肢并用地爬上去。

上官兰在后面推着他,一直爬上石头。史思温拿开那丛杂树,然后躺将下去。但没有把那丛杂树抛掉。她等他躺好之后,才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么”

他一躺下去,石上的冰冷立刻使他觉得舒服得多。这时他本应立刻运功调息,这样伤势因那寒星冰玉的冷气,进入体内,助他导引真气,并且克服着先天一气功的残毒,便可以很快痊愈。不过史思温却先顾着回答她道:“你可感觉到这块大石特别冰凉对了,这就是我要利用之处。我虽然不知道这块大石有什么来历和古怪,但我的内伤,本来已经变重,然而只在这凹槽中躺了一会儿,便差点儿完全复原。”

她恍然地啊了一声,喜孜孜地道:“那么,快点儿躺好,这才是上天有眼哩!”

他为之失声一笑,然后深深呼吸一下,只听她又问道:“你拿着这丛杂树干什么”

史思温立刻觉得一阵阴影,布在心上。他道:“你可能忽略了,刚才那姓卓的曾经发出讯号。我料他一定是早已发现了我,但又不敢下手,便发出暗号,召请好手赶来。以我推测,来人最可能便是那阴阳童子龚胜。”

上官兰道:“那么你准备用这丛树掩住身形么呀,这个主意不错,我到下面去替你把守头一关,危急时又可以把他引开。”

史思温知她不明白那老魔头的厉害,以她这刻的功夫,大概和人家走不了五招,还说什么拦头阵和诱敌离开的话。根本上人家连半刻工夫也不需要,便可以把她收拾掉。只见她似乎要纵下石去,不由得急起来,叫道:“你……你别下去,听我说……”叫声中已坐起来,一手拉住她。这时本以为拉不到她,因此得出了一点力气。但手掌到处,正好捏住她柔软暖滑的玉手,纤纤五指,柔若无骨。

他力气用大了,把她扯得站脚不牢,扑倒在他身上。但他管不了这么多,赶快道:“我有个主意,但我却怕你误会,因此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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