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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品花监古(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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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等情形不能改善,久而久之,雷世雄一定得不战而屈,承认斗不过她,因而更加当真无法抗争。她把剑道充份应用在任何场合之中,大有无敌不克,无坚不摧之势。

这雷世雄就已生出被压迫得透不过气来之感,他只好设法转移话题,道:“姑娘请同住客厅中小坐片刻如何”

秦霜波摇摇头,道:“等一等,我还未领教过雷大庄主的招数手法呢!”

雷世雄一怔,忖道:“这刻还须动手么”面上却堆上笑容,道:“姑娘何必定要在下献丑呢”

秦霜波道:“大庄主过谦啦,请问大庄主手中之杖,可有什么名称么”

雷世雄道:“此杖乃是精钢铸造,份量极沉,杖内还暗藏一口长剑,可以拔出来使用,变成左杖右剑的家数。”

他一面说,一面拔剑出来,但见这口长剑长度一如常剑,但剑身较厚,锋刃较钝,一望而知乃是当重兵器使用,而且由于剑柄乃是大半尺长的一截钢杖,份量奇重,又与一般长剑全然不同。由此可知他右手的剑路十分特别,必是极刚强威猛的路数,但由于本质上仍是长剑,便不免含蕴得有灵动飞翔的细腻招式在内。

雷世雄又说道:“在下自家取了一个名字,称此杖为怒龙杖,还望姑娘别笑我的庸俗。”

秦霜波淡淡笑道:“相反的适见大庄主的超卓不凡,怒龙杖………怒龙杖………这名字起得好极了。我猜想一旦到了怒龙吐舌之时,天下间能当得住你三招两式之人,可真找不出几个了。”

她正好说中了雷世雄最养的地方,使得他又是惕凛又是惊佩,原来雷世雄手中之杖,除了功力深厚,招数精奇之外,更以气势威猛见长,尤其是到了战得酣畅之时,掣出杖中之剑,其时气势已成,实是他平生功力之所聚,数招之内,定可取敌性命。

他惕然暗惊的想道:“她一口就说中了我的武功最精绝之处,果然大有剑後气象,这个对手,唉………我真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她才好。”

秦霜波又道:“假如大庄主不见怪的话,我这就出手啦!”话声未歇,一阵森寒剑气已涌出去。

雷世雄不知不觉之中举杖竖剑,抗御这一股剑气,口中说道:“印证武功本是武林常事,但姑娘身份不同,当然没有随便出手之理。”

秦霜波美眸睁得大大,射出能透视人心的光芒,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雷世雄道:“愚意认为动手印证武功家数的话,并无不可,但须得事先讲明白,到了什么地步就得停手罢战,以免伤了和气。”

秦霜波立时醒悟这是雷世雄设法争取主动的手法,他故意这么说,使她疑到他与掳人一案有关,从而须得用心细想须得多少招,才试得出他的招数手法,假如招数太多,则有陷入骑虎难下的险境,如若招数太少,对方可能隐藏起真正武功手法,使她观察不出。而她这么分心一想,便是一个空隙,雷世雄便可以利用这一线空隙,抢回主动之势。

她只在刹那之间,已洞悉了对方隐秘的用心,她这种智慧灵机,完全是从心灵的空澈澄明中产生出来,与佛家所谓「无上智」的理论相彷佛。就在雷世雄认定对方非寻思回答之际,猛见剑光暴涨,迎面刺到。

旁观的詹氏夫妇第一次正式亲见她拔剑,但觉她的剑离鞘以至攻出,在时间上来说,简直找不出丝毫间隙,彷佛天然浑成,无懈可击。这对夫妇身为武林有数高手,深知其妙,此时简直瞪得呆了。

雷世雄剑杖齐施,化为一片光影,遮住身前,“铮」的一响,秦霜波的长剑已刺中这一片光影,雷世雄但觉敌剑锐利之极,大有刺透自己杖剑光网之势,不得不急急往后退。秦霜波第一剑抢得先手,更不容情,“锵锵锵」连击三剑,奇快无匹,虽然都被雷世雄封架住,可是这三招已把雷世雄全身本领迫了出来,迫得他一连施展了三记不同的绝学手法。

在这等情势之下,再斗下去,雷世雄已是有败无胜之局,假如秦霜波有意铲除此人,目下就该当继续迫政,不让他有缓手喘息的余地,这样可望在百招之内,杀死这个主持独尊山庄的人。但秦霜波却突然收剑跃退了寻丈,长剑迅即归鞘,微笑道:“大庄主请恕我无礼之罪,我们印证武功之事,到此为止。”

雷世雄方自一怔,秦霜波又道:“我告辞之前,有一句话奉问,还望雷大庄主爽快赐告。”

雷世雄道:“姑娘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秦霜波道:“尝闻贵庄的霜衣卫队,尽是奇才异能之士,这次到贵庄已见过他们,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个姓奚名午南的人,因为受我精神禁制,居然听起我的命令,因此得罪了吕权总管,其后又被令师弟彭典逐出独尊山庄,视如叛逆,但如今我已收他为仆了………”

她故意停口不说,瞧瞧对方有什么反应,雷世雄点头道:“这些过节,在下已接到敝师弟的报告,得悉详情,只不知姑娘特地提起这个叛徒,有何深意”

秦霜波道:“我便是请问雷大庄主一声,那奚午南既然已是我手下仆从,贵庄还要不要对付他”

雷世雄沉吟一下,道:“好的,看姑娘的面子,敝庄放过此人,但下不为例。”

秦霜波笑道:“这个自然,如若漫无限制,贵庄之人全都投到我这边来,岂不是大大的怪事好,谢谢你啦!我得走啦!”

她说走就走,转身跨步,很快就出了院子,雷世雄大声道:“恕在下不远送了。”

秦霜波头也不回,挥挥手算是回答,瞬时间已走出镖局,那些人无不用十分惊骇尊敬的眼光,目送她出去,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当她被迎进去之后不久,就都晓得她便是普陀山听潮阁剑後秦霜波,谁也没有想到这拥有「剑後」衔头的,竟是个双十年华的清丽少女,因此,当她出来之时,没有一个人不是拚命瞧她。

且说秦霜波一直回到客栈,奚午南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这座客店已由关彤他们先包下了一座跨院,秦、奚两人走进去之时,但见院中好像有不少人,但大多挤在一间上房之内。

她由伙计带领,走入另一间上房内,这名伙计早就得到上头郑重吩咐,所以显得异常卖力巴结,只一会儿工夫,茶也泡好,洗面水也打好,态度恭敬之极。秦霜波略为盥洗过,在里间躺著休息,到了黄昏的时候,伙计早就在外间点上灯烛,光线从廉缝透进来,反而令人觉得房里很黑暗。

她一直瞪大双眼在想心事,最初地想到罗、杨二人落在千面人莫信的手中,不知现下情况如何,想必多少都吃了点苦头,但只要不是致命的苦头,也就算了。她心中想道:“这个千面人莫信把罗、杨两人弄了去有何用意莫非真如雷世雄的猜测,想以他们二人的自由和生命,换取什么宝物”

想到这里,迅即动脑筋寻思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宝物,想来想去,都找不出任何物事,足以惹人垂涎。于是继续忖道:“假如莫信单单是想利用这两人来胁持我,问题便颇不简单了。第一点,他怎知我肯不肯为罗、杨二人的性命而答应他的条件第二,他想我去做什么事或者不许我做什么事”

念头转到此处,彷佛露出一点曙光,但她暂时放过这一线曙光,先不去想它,却把思路转到第一点上面,那就是肯不肯因罗、杨二人的安危而受人胁持

她淡淡一笑,想道:“假如莫信迫我做一件我不愿做的事,先声明我如不听从,就杀死他们,这时,我是放弃我的立场呢抑或是不管他们的生死”

这个使她苦恼的问题,却又同时使她感到很有兴趣,静静的寻思之时,罗文举俊美潇洒而又甚是豪迈的面容,清晰的浮上心头。这个在她还以为不懂武功的书生,居然使她念念不忘,连他的声音也能够在幻想中听到,这是何等不寻常之事,难道她当真已被他的丰姿吸引住,竟无能摆脱么最后,她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将会在莫信压力之前让步,由此可以证明罗文举在她心中的份量有多么重。

她抛开这些念头,把思路转到刚才露出曙光的地方,那便是当她寻思莫信打算如何胁持自己是迫令自己去做什么事于抑是不许自己去做某一件事最后面的这个想法使她发现了线索。不错,拥护翠华城的武林豪杰将在金陵聚会,她恰好抵达金陵,因此而被邀参加,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独尊山庄方面,有两个应付的态度。一是不闻不问,二是大施杀戳,排除异己,假如采取后者,则她的参加,将使独尊山庄无法下手。这一来情况就十分显明了,莫信将要利用罗、杨二人,迫使她不去参加这个聚会,以便独尊山庄可以肆意诛杀群雄。

她这个想法并非纯属臆测,当然亦有多少根据,那便是三年前高邮发生「黑名单”

血案之时,她恰好也牵涉其中,救了李横行等人的性命,其后得悉他们都是因千面人莫信邀约,方会赶到高邮。由此可知千面人莫信与独尊山庄必有极深的关系。因此,千面人莫信掳去罗、杨二人这一著,恰好凑上金陵的群雄秘密集会,可就理成顺理成章的事了。

她开始猜测莫信这个人,假如他就是那一天与她动过手的老者,则此人武功之高,竟与雷世雄不相伯仲,不过决非雷世雄伪装下的高手,因为她已试出这两人的武功大有分别,那么这个千面人莫信竟然真有其人了而且居然是个一流高手,这就显得独尊山庄的力量更无法估计了。

秦霜波一面想心思,一面听到外头传入来的人声,晓得这都是与关彤等三人有关系的武林人物,闻悉他们抵达此地,都来拜访。

夜深之际,这座跨院总算寂静下来,关彤等三人均已休息就寝。秦霜波倾听著夜籁,心灵间已经恢复澄澈,她并非不再关心罗、杨二人的命运,而是她深知世事复杂变幻,有的须得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来对付。况且有件事既然有人出头承认,总算是有了一个下落,早晚会弄个水落石出,此时不须烦扰自己心神,却于事无补。

她静静的坐著,个把时辰之内,听到两次极轻微的脚步声,行遍全院之后,总是在自己房门外停留片刻,这才走开。这阵步声起自厢房,因此她晓得乃是奚午南,此人对自己的忠心,已不容置疑的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已过了三更,奚午南悄然拉开房门,只拉开了两三寸,右手还提著长刀,向外面窥去。但见对面院墙上出现了一条人影,转首顾盼了几下,一挥手间,便有四条人影掠过墙头,落在院中。

奚午南见到来人身手,甚是高明,起码可以比得上霜表队,而且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个个佩著长刀,式样与霜表队大致差不多,所不同的只是服饰,霜衣队之人外出办事之时,照例一身白衣,胸佩金质凤章,从这个胸章上一望而知他的等级以及所属的队伍。

这刻的四名佩刀夜行人,全都年轻体健,身手高强,他们一入院中,立时散开,分布四角,这一来不论敌人从外冲入,抑是从内攻出,他们皆可保持围攻的优势。墙头那人飘身而下,却是个中年人,黑巾遮面,身量瘦削,全身装扎得十分俐落,背上斜背长剑,一副全神备战之状。他落在院中之后,只停了一下,便举步向秦霜波房门走去。

奚午南更不迟疑,迅即拉开房门,闪身扑出,瞬时已拦住那人去路,他长刀一挥,杀气腾腾,迫得对方连退三步之多,并且须得撤下长剑护身。奚午南正是存心迫他亮出长剑,以便出手,一见对方果然如自己所料,心中冷笑一声,忖道:“我若是十招八招之内,不能摸出你的来路底细,也枉教小姐瞧得起,收录为仆从了。”

他更不打话,紧踏两步,挺刀进迫,这一下去势凌厉之极,只要是武林高手,没有不识得而垂手不动的道理。那人果然挥剑封闭门户,连话也不及说,因为他决不能在敌刀将发未发之际,分心说话。

奚午南一则要从武功招数上查出敌人底细,二则不想惊动秦霜波,免得她觉得自己无能,是以特地使出如此凌厉的招式手法,迫使敌人不能开口。他蓦然跃起数尺,长刀化为一道寒光,闪电般劈落,这一招硬攻手法,异常凶猛,敌人除非一剑把他震退,如若不然,则不论闪避或是化解,都须得施展出全身所学。这样,奚午南就不难窥测出对方来历。

说到一剑把奚午南震退,谈何容易当今之世,恐怕只有寥寥三五个人能够办得到。

但见那人长剑斜出,保留著反击之势,身子却疾踏奇门方位,绕了开去。

奚午南不禁皱一下眉头,心想他这一下身法巧妙,却不易观察出是何家何派的心法,这倒是大不寻常的遭遇,难道往昔苦修多年,熟悉天下武林各家派的武功心法,一旦临阵上场,竟然全无用么他心念电转,手中长刀极凶猛的连番攻出,竟是一路连环硬攻的刀法,得自严无畏真传,加上他功力深厚,一连四招,攻得对方全身功夫都使了出来,才堪堪的躲过去。

奚午南正攻得得心应手之时,忽然飘退数尺,冷冷道:“原来是翠华城出来的高手。

那人哼了一声,道:“独尊山庄果然名不虚传………”

话犹未毕,左角一名身材魁伟的年轻汉子,唰的跃落在那人身侧,人未到,刀气先至,森寒之极,迫得奚午南运刀一划,也自发出内力,方始抵住这阵刀气。他惊异的望著对方,正待说出自己与秦霜波的关系,那个雄伟汉子已举步进迫,来势凌厉,教人感到有如面对死神,任何时刻对方都能闪电出刀,杀死自己。奚午南亦不能例外,可也就不敢分心开口,凝神戒备,但见两人凝视片刻,蓦然同时扑起,刀光潮涌,“锵」的一声,各各震退,落在地上。

他们换了这一刀,都查悉对方功力深厚,大有棋逢对手之概,各自心中凛然。奚午南比对方尤甚,忖道:“翠华城几时出了这等高手他的血战刀法果是名不虚传,我若不是洞悉罗家血战刀法之妙,恐怕功力虽然绝不弱于他,却不易抵挡他这般特别劲厉的刀气呢!”

要知奚午南在霜衣队中,乃是十二高手中的高手,严无畏几乎收他做座下弟子,可见得他天赋之佳,成就之高,到了什么程度,至于严无畏没有收他为徒,却是另有道理。当日严无畏正悉心传艺之时,忽然有老友相访,此人是个餐霞饮露的玄门羽士,道号一瓢子,乃是严无畏仅有的三个朋友之一。一瓢子擅长相法,天下无双,一见奚午南之后,便向严无畏道:“他人与你缘份甚薄,依山人之见,不但不能收录为徒,甚且不可传艺。”

严无畏一向极信服他的话,便决意照办,两人盘桓了三日之久,一瓢子临别之时,又同他叮嘱一次,却透露出他亦不可诛杀奚午南的玄机。从此奚午南便只好苦修严无畏传过的初步功夫,得不到进一步的指点,三年之后,一瓢子重访故人,又见到了奚午南,这一回他留心审视奚午南良久,过了两日,才对严无畏道:“山人以前错了,此子可以传以武功,但不能收为门徒,将来另有因缘,这刻却不便告诉你。”

这么一来,奚午南方始得窥上乘武功门径,但正因此故,耽误了他数载时间,以致不久之后血洗翠华城一役中,奚午南没有参加。话虽如此,奚午南却因根基特别牢固,竟然后来居上,成为霜衣队中功力最深厚之人。以他的成就,对方凶厉威猛的刀势,居然使他大感威胁,事情便显得甚不寻常了。

他奋起雄心,挥刀进击,使出极巧妙狠毒的招数,对方仗刀拒斗,仍然是极厉害的血战刀法,双方拚斗了十招以上,蓦的两刀相交,锵的大向一声,齐齐震退,但对方却多退了一步。

奚午南嘿嘿一笑道:“尊驾敢是翠华城小主”

那雄伟少年虎目一瞪,道:“你是谁”

奚午南道:“区区奚午南,乃…………”

他底下的话尚未说出,旁边的黑布蒙面的中年人已接口道:“独尊山庄霜表队十二队长之一,对不对”

奚午南惊异的望望他,道:“你倒知道得不少。”

那人傲然道:“当然啦,今夜咱们先算一算三年前翠华城的血账。”

他说到末后,语气凄厉,令人胆寒,那个雄伟少年迫前两步,凌厉刀气涌到,使奚午南没有法子开口说话。正当弓张剑拔,极为紧张之时,一声轻咳,使众人转移了注意力,当然这一声轻咳,蕴含得有惊心动魄的内力,使人不得不注意。

接著一个苗条人影走到院中,说道:“诸位夤夜降临,全力对付我的仆从,是何道理”

语声娇脆,正是秦霜波出现。众人都愕然惊顾,奚午南见对方已转移了注意力,便乘机退开丈许。那个雄伟少年长刀改指刚刚出现的秦霜波,哧哧哧连进数步,迫到一丈以内,刀气森厉,杀机极盛。

秦霜波好像不曾感觉到一般,微笑道:“你们到底是谁但这一位定非翠华城少城主,奚午南你的眼力终究是造诣未精。”

原来她从敌人刀气中,已测出对方血战刀法的火候,以她推测,假如罗廷玉重现江湖,定是在血战刀法上有了莫大成就,甚足自信,方敢面对独尊山庄,展开报仇雪耻,恢复翠华城的壮举。但以此人刀上功力,比起独尊山庄第二号人物雷世雄,还差了一截,因此她胆敢断定此人定非翠华城少主罗廷玉。

旁边的蒙面中年人眼中露出吃惊之色,摆一摆手,那个雄伟少年立刻返到他的身边。

他道:“姑娘慧眼,实在是令人佩服,根据各种传说的推测,姑娘当真是普陀山听潮阁的秦仙子了。”

秦霜波淡淡道:“仙子之称不敢当,我正是听潮阁传人秦霜波,你们是谁”

她之所以显示很冷淡,便是由于对方行径诡秘,虽然急急承认是翠华城之人,又深谙血战刀法,但若是七杀杖严无畏有意布置这等假局,这些人不难炼会血战刀法。

是以在未查明对方真正身份以前,她须得步步为营,小心应付,以免中了敌人鬼计。

那蒙面人扯下面上黑巾,露出一副瘦削精明的脸庞,他又把长剑归鞘,这才举步迫近秦霜波,压低声音,道:“在下姓贾名心泉,今晚乃是特地赶来拜晤秦仙子。”

秦霜波缓缓领首,道:“原来是翠华城三杰之一,这倒是无怪行踪如此慎密诡秘了。

换了我是你,也不得不如此。”

要知独尊山庄虽然称霸了天下达三年之久,但对搜捕翠华城余孽之举,从未稍懈,三年来仍然陆续有不少武林名家遇害,大家都认为与这事有关,这贾心泉既是三杰之一,自然是独尊山庄急欲擒杀的重要人物,有这种原故,实在怪不得他们行踪诡秘。

贾心泉躬身道:“秦仙子居然得知贱名,荣幸何如。在下却冒昧请问一声,尊仆何以竟是霜衣队中的高手”

秦霜波道:“这话说来话长,简单的说,那就是他日下已是独尊山庄的叛徒,须得托庇于我,方能免去独尊山庄的报复。”

她徐徐的环视贾心泉带来的三人一眼,姿势十分优雅美妙,接著又道:“这四位壮士都是你们新近训练成功的高手是不是,刚才这一位已略露锋芒,果然甚是非凡,由此可以想见没有出手的三位亦都不比等闲,我很想请教他们的姓名。”

贾心泉立刻道:“他们果然都是敝城后起之秀,这一个是曹强。”

那个出过手的雄伟少年抱刀行了一礼,贾心泉便道:“那一个是钱云………”

被点到姓名是个硕健少年,也抱刀遥向秦霜波行礼,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对这个名震宇内的「剑後」抱有极大的兴趣,以及崇敬之意。另外的两个少年是郭淮和费秉,秦霜波在这淡淡一瞥中,已瞧出曹强与钱云的造诣高出于郭、费二人之上,所以向曹、钱二人多看了几眼。

贾心泉回头道:“四郎、七郎,你们在稍远巡逻,郭淮、费秉则在这客店屋顶守望。

」那四名少年都领命跃起,消失在黑夜中。

秦霜波作个手势,道:“贾先生请到屋子里说话。”

贾心泉首先入屋,秦霜波跟著进来,点燃灯烛,各自落座,在灯光之下,贾心泉灼灼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打量这个女孩子,方始知道武林中的传说全无夸大,因为她武功之高,固然可以从她判断那曹四郎非是罗廷玉之时窥见。而且武林中盛传她是绝色美人,如谪世仙女b这话竟一点不错。她当真有一种异于凡俗的冷艳,以及一点淡雅的丰姿,使人觉得她高不可攀,简直就是仙女一般。

当此之时,秦霜波默默注视著这个略显瘦削的中年人,发觉他虽是精明之极,却具有一股正气,绝非奸狡之人。她晓得这贾心果在翠华三杰之中,有「智囊」之称,无怪他显得很机智很精明,难得的却是他十分正派,这在这般显得精明之人面上,是很难发现的特质。

她不禁暗暗心折,忖道:“独尊山庄虽然势力浩大,人才多至车载斗量,可是比起翠华城,显然正邪有别,由此可以想见翠华城兴盛之时,乃是何等气象了。”她的倾慕心折只是对翠华城而已,可不是对这贾心泉而发。

两人互相打量审视过之后,秦霜波道:“贾先生冒险现身,不知有何见教”

贾心泉忙道:“秦仙子万万不可动用见教这等字眼,在下一介匹夫,又是败军之将,在天下共钦的剑後面前,已甚感局促了。”

秦霜波淡然一笑,道:“贾先生太客气了,有事但说不妨。”

贾心泉道:“在下拟在南京城内,聚集一些与敝城颇有渊源的武林朋友,这个聚会,在独尊山庄称霸了三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自然对武林形势,极关重要。”

秦霜波点头道:“我也听闻此事,尤其是雷世雄及双修教教主都赶到南京,足见这个消息确实不假,也可以想见独尊山庄方面,极表重视。”

贾心泉道:“在下决定召集此一聚会之后,事先曾耗费无穷心血,防止秘密外泄,所通知的人很有限,一共不过二十三人,其中大部份还是要等到期限最迫近之时,方始通知,这也就是说,目前只有七八个人知道这回事,却想不到仙子及对头方面早已知悉,此事便在下甚感惊骇。”

秦霜波道:“原来你今晚此行,乃是想查究机密如何外泄,换言之,你认为内部出了奸细,是以想迅快查明内奸是谁,对也不对”

贾心泉起立躬身施礼,道:“正是如此,在下已计穷智竭,特地冒险求见仙子,想请仙子赐助,解决这个莫大难题。”

秦霜波请他落坐,然后才道:“我是得宗旋兄见告,所以知道这一回事,你竟晓得我知道这个秘密,大概你曾与关彤先生他们接触,所以晓得我已知道这个消息,对不对”

贾心泉佩服道:“不错,在下另有人与他们接触过,密谈中得悉他们打算参加南京之会,又听说是仙子告诉他们的,在下接获此报,顿时想到独尊山庄方面,亦可能侦知机密,特地赶来谒见仙子,果然从仙子的口中证实在下的猜想………”

他长叹一声,显出非常烦恼的神情,又道:“这个机密一共只有七八个人晓得,我们决定在期限迫近之前,每个人负责通知一两人赶来参加,日下尚未到达最后期限,所以晓得这个秘密的人,一共就只有七八个人。”

秦霜波道:“这事果然非同小可,但倒底一共是七个人呢抑是八个人”

贾心泉道:“对不起,应该说是八个人才对,这是因为当时还不知道何时能奉告仙子,所以我们说惯了七八人。”

秦霜波秀眉微蹙,沉思不语,过了一会,贾心泉又道:“在下还得解释一件事,那就是除了这个真真正正的聚会之外,在下还定下一个鱼目混珠之计,那就是我们已向外间传出风声,说是敝城将有重要人物出现,在南京召集旧部,图谋大举,这个谣言把不少武林人物都引来此地,但很少有份量的名家高手,这个谣传独尊山庄方面当然晓得,但在下认为雷世雄他们决不会因这个谣传而亲来此地。”

秦霜波道:“这个鱼目混珠之计,果然很是高明,表面上虽然相当危险,其实发挥出强烈的掩护作用,贾先生真不愧有智囊之号。不错,雷世雄方面确实是为了你们真正的秘密聚会来,大概已布置下强大的力量,准备对付每一个参与的人。”

贾心泉道:“这一点正是在下最担心的,不过假如七杀杖严无畏当真内伤末愈,只有雷世雄等人对付我们,则这一场龙争虎斗,尚未知鹿死谁手呢”

秦霜波微笑道:“从你的口气推想,敢是另有什么高明人物参加”

贾心泉诧然的望她一眼,道:“秦仙子真了不起,果然是如此。”

秦霜波自动解释道:“这是因为你们都知道我不愿参加这一场战乱之中,假如不是另有高明人物,单单是宗旋兄以及其他的武林知名人物,你就一定不敢如此自信了。

只不知这一位高明人物是谁”

她笑一下,举手阻止对方发话,又道:“我这是随口探问,你如若在事实上须得暂时保密,便无须说出,我决不会放在心上。”

贾心泉道:“在下自应向姑娘奉告,这个人就是敝城少主罗廷玉。”

她并不露出惊异之色,却道:“须得是他才合道理,罗家的血战刀法,行将重振声威于天下了。”

她想了一下,又道:“你怎敢相信我,竟把这个莫大的秘密宣泄”

贾心泉肃然道:“一则仙子的身份不同,可以放心信任,二则仙子虽然声明不参加这等江湖,杀仇之事,可是以在下愚见,这一场仇杀并非有如江湖上普通的寻仇报复,而是事关正邪之任何人处身于江湖中,只要是出人头地之士,迟早得牵涉进去,非正即邪,绝难两全,在下晓得仙子当然不会袒向邪派,所以坚信仙子终有一天,将会拔剑相助。”

他这一番理论极是深刻,大有颠扑不破的意味,唯一无可弥补的缺憾是在「时间”

上面,假如秦霜波三十年后,才决定拔剑相助,只怕那时候翠华城的潜势力已烟消云散,再也无法恢复了。严无畏当然也是有见及此,所以使用「容忍」之法,任得秦霜波欺负,一味拖延时间,等到时机成熟,秦霜波即使倒向翠华城这一边,他也不须惧怕了。

这一场争战,不但是天下武功最强的高手完全出动,而且还包含得有高度智力的争战,若然有人细细考察出这一场争战的真正本质,一定会大吃一惊。

秦霜波道:“贵少主现在可在城中我倒是很想瞻仰他的丰采。”

贾心泉道:“仙子你太客气了,敝少主眼下不在本城,不然的话,他早已就亲自踵门谒见了。”

此后,他们谈了一些最近发生之事,贾心泉因此而得知关彤他们如何被她救出,也知道了彭典说出关于罗黛青被冤枉之事,但秦霜波却没有提到他最想知道之事,即便是罗文举、杨师道的下落。

他自然晓得罗文举就是罗廷玉,由于罗廷玉没有让秦霜波知道真正身份,他当然不敢让她知道。贾心泉从罗廷玉、杨师道的仆从口中,得悉他们在栖霞山失踪之事,又得悉秦霜波迅即追踪营救,从关彤他们被救之事看来,好像是她一到独尊山庄,就查看石牢而救出了他们,其中那一段罗、杨被劫之事,虽是阙漏过去,却仍然衔接吻合。

因此贾心泉决计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变故,他可也不敢探问罗、杨之事,免得被这个聪慧绝世的女孩子测想出来,发现罗文举他们乔装改扮的破绽。这件事可大可小,假如秦霜波推测出罗文举就是罗廷玉,她可能赫然震怒,当然也可能没有事,贾心泉在没有得到罗廷玉同意以前,自然不敢拆穿他的把戏。

最后,谈到「内奸」一事,贾心泉道:“当时与闻机密的七个人,除了在下与宗大侠不会有嫌疑之外,其余约五位都有问题。”

秦霜波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但她暂时不说,却问道:“这五位是谁”

贾心泉道:“一是洞庭李横行兄,二是黄山孔翔兄,三是百粤多异仙子王苹,四是金陵夏飞白兄,五是北方的名家烈火旗常彬兄。”

秦霜波道:“这五位当中,除了金陵夏飞白略差一点之外,其余四位俱是著名高手,想不到他们与翠华城都有如此深厚渊源。”

贾心果道:“夏飞白兄虽是武功略逊于余人,但他在南方镖行中地位甚高,而且与长江沿岸各埠的水道人物,俱有深厚交情。”

秦霜波听了这话,芳心一动,默默记住,她道:“照你推想,这五位当中,谁的嫌疑最大”

贾心泉道:“在下已再三的想过,觉得没有一个可资怀疑,换句话说,也就等如他们可疑成份一样大。”

秦霜波沉吟了一下,道:“我有一句话说出来,贾先生别介意,那就是你把宗旋兄除外之举,太不公平。诚然他日下已隐隐是抵抗独尊山庄的中流砥柱,很难涉嫌及此,但凡事都须讲究公平慎密,务求没有阙漏,万一问题当真出在他身上,则你全力侦查其余五人,岂不是白费了气力么”

贾心果肃然道:“仙子指责得是,但老实说,不论在下如何小心追查,恐怕仍是查不出头绪,落个徒劳无功。”

秦霜波清澄明澈的心灵中,忽然现出一点光芒,当下摄神定虑,闭目瞑想了片刻,这才睁开双眼,道:“我虽是不喜卷入漩涡之中,但这件事恐怕只有我能管一管了。

贾心泉大喜道:“仙子若肯伸手,便大有希望,只不知在下是否须要配合仙子的行动”

秦霜波道:“你们不必行动,但却须得办一件事,那就是把你们三年来做过的秘密行动,找几件重要的告诉我。”

贾心泉自觉此事十分的重大,他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倒底能不能够完全信任秦霜波呢

他直著眼睛寻思了片刻,忽然下了决心,忖道:“我们若是查不出内奸,一切行动都不能展开,动辄还有覆灭之祸,假如不冒这个泄漏秘密之险,于大局无补,倒不如博他一博。”

决心一下,便道:“直到如今尚未为外人所知的秘密,在下决意奉告,第一件是敝城被焚毁之后,在下及秦绍兄张翌兄三人保护少主,逃到一处极机密的基地去,这个基地在海中,乃是一个孤岛。”

秦霜波道:“这样已可以算得是一大机密了,再说第二宗。”

贾心泉见不要说出千药岛的位置所在,大为放心,略一思索,又道:“敝城破后人手所余有限,近三年来,已从头训练了数十子弟兵,成绩甚佳。”

秦霜波点点头,道:“这也是重要秘密之一。”

贾心泉略一思索,又道:“敝少主三年苦修,武功已大有成就,但老城主的生死存亡,却仍未分明。”

秦霜波感到兴趣的问道:“罗老前辈的存亡,在独尊山庄方面也成悬案,这且不提,关于少城主之事,我还想多知道一点,例如:他的相貌是不是长得很像罗老前辈

你们又怎知他武功已大有成就等等”

贾心泉芳抑制住心中的狂喜,这股狂喜是由于老城主存亡尚是悬案此一消息激起的,贾心泉这些日子以来,明查暗访,都得不到罗希羽的消息,他根本没有法子打听独尊山庄曾否于城破之时,把罗希羽的尸体带走。现在总算从秦霜波口中探听出确实消息,假如独尊山庄也不晓得老城主的存亡,则老城主大有可能负伤遁走,他大概是因为怕回返基地千药岛的话,会被独尊山庄之人跟踪查出,是以一直不肯前赴千药岛。

这当然是极令人振奋的消息,但日下他却需先行应付秦霜波,当下答道:“敝少主相貌十分英俊,他亦有一股异于常人的威严,但他却不大像老城主,这便是说他肖母而不肖父。”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至于少主的武功,在下没有机会试验,但单看那数十名子弟兵的身手,都是由少主一手训练出来的,亦可知造诣甚高了。”

秦霜波道:“这话有理,好啦,这些资料已经足够了,我将从反面探测,或可把泄密之人找出。”

贾心泉起身施礼道谢过,又道:“这一次集会之期必须延展,待敝少主抵达南京,商议妥当之后,在下立刻向仙子奉陈一切。”

他辞别出去,下秦霜波默默地寻思心事。她现下已得到许多宝贵资料,恐怕普天之下,只有她最清楚翠华城的实力了。她将利用自己所知的一切,向雷世雄进行查探。这些资料照理说雷世雄全不知悉,因此,她等到证实过他的确全无所悉之后,便设法把这些资料逐项向那几个有嫌疑的人透露,然后又从雷世雄那儿打听,假如雷世雄晓得,当可间接证实谁是内奸了。

此处暂时按下秦霜波如何进行查究奸细之事,且说那化装为书生的罗文举和杨师道两人,坐在舟中,眼看几个极精擅舟术的大汉,操舟疾驶,霎时间已远远离开出事的江面。

罗廷玉心中当然毫不惊慌,甚至觉得很有趣地注视著这件奇怪之事如何发展下去。

杨师道暗暗以传音之法说道:“咱们得装出恐惧之态才行,今日之事,大有蹊跷。”

罗廷玉讶然望望他,杨师道又道:“试想以秦姑娘的身份以及剑术造诣,何等厉害,尚且被敌人缠住,一时无法分身抢救我们。可见得这些劫船之人,不但深知独尊山庄的底细,兼且又晓得秦姑娘与我们的关系无疑。故此,他们的来路以及存心,都十分耐人寻味呢!”

罗廷玉点点头,心想这杨师道果然不愧是智谋杰出之士,这一番分析精辟之至。于是两人都装出壳缩畏惧之态,半个时辰之后,船已泊岸,却是在一个河弯中。

两名大汉钻入舱中,凶悍地盯住他们,其中一个狠狠道:“你们若想活命,站好乖乖听我们摆布,别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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