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中计被擒(1/2)
公孙元波洗完澡,不禁精神焕发,浑身轻松。这时又发现李大嫂烧了几个小菜,香味扑鼻,面条烧饼都齐全,当下又痛痛快快地饱餐了一顿。
他吃完之后,又有一杯香茗。
由于屋中别无他人,所以他们就在厅堂中聊天。
李大嫂这时才评论道:“你的食量比李良还大。看你一副斯.文样子,如果我不是有经验,一定弄得不够你吃的。”
公孙元波笑道:“李大哥有过像我这种样子的朋友么”
李大嫂道:“有一回来了三个人,外表都跟你差不多,好像是文弱的读书人,谁知上桌子一吃,简直是三个饭袋,所以我刚才特地准备了普通三个人的份量。幸好我想到这一点,不然的话,你哪里吃得饱呢”
公孙元波不禁笑道:“我竟吃了三个人的份量么”
李大嫂道:“谁说不是唉!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我瞧你进食时,甚至我自己也觉得很饿似的。”
公孙元波道:“我若是在你这儿躲上几天,准得把你吃穷不可。”
李大嫂微露喜色,道:“你打算在此躲几天么”
公孙元波道:“我现下还不知道。”
李大嫂道:“假如外面风声太紧,你就多住几天。我想李良一定也会高兴的。”
公孙元波大感亲切,道:“假如一时还走不了,我只好打扰大嫂啦!”
李大嫂嫣然一笑,道:“你不客气就好。李良从前常常怪我冷淡他的朋友,唉!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在人间。”
公孙元波沉吟一下,才道:“但你的佣人一回来,我可就不大方便再躲在你家里了。”
李大嫂现出沉默的神色,摇头道:“不妨事。你住一天和住十天都是一样,邻舍的闲话,我根本不理。”
公孙元波不安地道:“是的,我一走入你家,若不是马上离开,左邻右舍免不了会有各种闲话,一天和十天都是一样。”
他歉然地瞧着这个少妇,又遭:“将来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李大嫂谈谈笑道:“我开门之时,老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但我怎么办呢难道我忍心把李良的朋友关在门外”
公孙元波道:“我将来真不知如何报答大嫂才是。”
李大嫂道:“不要提到报答不报答的话,将来你如果在京师,只要时时来探望我,我就感激得很。”
公孙元波讶道:“时时来探望你岂不是惹起更多的闲话”
李大嫂道:“管他们嚼什么舌根!至少我可以有个人谈谈李良。唉!你一定不会明白的,有时我会觉得李良从来没有活过似的。”
公孙元波感到一阵惊然,忖道:“一个人死了之后,当真是一无所有么”
李大嫂的声音又传入他耳中,道:“当我有这种感觉时,我觉得很可怕,恨不得马上死掉,或者能撕破这个噩梦,换另外一个梦。”
公孙元波道:“事实上人生的确恍如一梦,所不同的只是有的人做的是噩梦,有的人做的是好梦。”
他很想岔开这个话题,可是又感到力不从心。至少他深切了解这个孀居的少妇,是多么希望有倾诉的机会,他何忍不让他发泄
正因为他深切了解她的心情,所以才不会对她坦率的话大惊小怪,亦不会向其他方面乱想。
李大嫂道:“李良也常常这样说,而最后他又总是说,既然人生如此短暂,来世又渺茫难知,所以应该把握有限时光,去做一些有意义有价值的事。”
她眼中闪出怀疑的光芒,望着公孙元波,突然发问道:“你和李良都是同道中人,难道你们所干的事,真的很有意义么”
公孙元波毫不迟疑,坚决地道:“是的,我认为很有意义。”
李大嫂问道:“你们和东厂、锦衣卫作对,弄得一个个家破人亡,有什么意义”
公孙元波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不必详细地说,只从大处来看。我们都是忠君爱国之土,并不是为了名利禄位而冒险,亦不是为了衣食而奔波。我们只想扶持英明有为的储君,不被奸臣所害,等到他登极之时,天下子民都有安乐日子好过。”
李大嫂道:“李良的口吻跟你的一样,可是现在却害苦了我。”
公孙元波恳切地道:“李大哥认为一路哭不如一家哭,所以毅然以身许国。大婶虽然日子过得苦,可是也有别人得不到的光彩以及许多同道志士的崇敬,但我们的崇敬,你却不知道罢了!”
李大嫂默然想了一阵,才道:“今天和你谈了这一阵,将来我一定不会像以前那么难过。”
公孙元波笑道:“假如大嫂没骗我,我真是深感欣慰。”
他本想劝她择人再嫁,不要为已死去的李良守寡,最大的原因是她没有儿女,终身守节实在不是办法,可是这话暂时还不便出口,必须要等适当的机会才行。
不久,李大嫂又忙她的家事去了。公孙元波可以听到她洗衣服的声响,这使他泛起了归家的温暖感觉,虽然事实上他一辈子也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他想起了无情仙子冷于秋,猜想她一定广布眼线,监视着每一个他曾经接触过的人。这个美貌的当代高手,在他感觉中,好像并不太“无情”。
此外,庞公度主持下的“大悲庄”,也使他无法释念,尤其是那个娇艳得出奇的俞翠莲,情影不住晃闪过他心头,
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了,早上被捕的小六子和陈家的年轻媳妇,以及逃亡的谭老二等人命运如何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妇人,何故进入那座花园那是一块怎么样的地方
公孙元波至少冥想了个把时辰之久,才被大门开闭的声音惊醒,并且听到李大嫂的脚步声出门而去。
他于这一行的人,处处都须提防,纵是对李大嫂这等身份之人,也不能全无警戒,因此他急急跃起,赶到厅堂,但人影已沓,除非他开门追出去。
公孙元波呆了一阵,只好忐忑不安地在厅中踱来踱去,一时坚信李大嫂不会出卖他,但一时又幻想到厂、卫之人大队围捕之时,应当如何应变。
过了一位香时分,他突然听到均匀的步声走近大门。这阵步声一听而知乃是李大嫂回来,这一点公孙元波曾受特殊训练,决错不了。除了她的步声之外,别无他人。当下暗暗放心,连忙溜回厢房。
不久,李大嫂挽着菜篮,在他房门口出现。她含笑盈盈,双额却红扑扑的,显露出健康美,看来甚是可爱可亲。
公孙元波道:“你去买菜么何必麻烦和破钞呢!”
李大嫂道:“买点菜说不上麻烦破钞,一来家里已经不够吃,二来你又是想不到的稀客。”
公孙元波道:“让我帮你下厨做饭。我在行得很,烧得一手好菜。”
李大嫂笑道:“算啦!算啦!我可不敢劳动你大驾。烧菜做饭本是女人的事,你到厨房来,反而碍我手脚。”
公孙元波道:“你不要我帮忙就算数,但我还是得声明一点,我到厨房的话,比许多女人都行,绝不会碍你手脚。”
李大嫂似信非信,道:“瞧你的样子,哪里是会下厨的人!”
公孙元波道:“我一辈子打光棍,如果不会下厨,恐怕早就饿死啦!哈……”
李大嫂却不感到好笑,眼中充满同情之色,注视着他,问道:“你自小就双亲亡故么”
公孙元波点头道:“是的。”
李大嫂接着又问道:“听起来你好像也未成家,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对,我目前实是觉得成家有害。”
李大嫂了解地道:“这话甚是,我苦头已吃足了。”
她转身行去,又遭:“你还是歇歇吧,我没工夫跟你聊天啦!”
过了一忽儿,厨房传来刀砧锅勺等声响,公孙元波侧耳而听,心头飘过一丝丝缥缈的感觉。
这一顿晚餐丰盛而精美,公孙元波肚子填得饱饱不说,心中更是充满了感激,因为他晓得这一顿晚餐,乃是一个女人最能表现出体贴的可爱之处。
假如她对他冷淡和没有好感,她也能做出一桌的饭菜,只是那种味道情调,必定完全不相同。
他们饭后随便聊了一阵,从家常到身世遭遇,都在轻松融洽中谈着。
就寝之后,到了二更时分,公孙元波已经起了身,忽然又躺回被窝。
房门“呀”地打开,一条人影走进来,接着点燃了桌上的灯火。
公孙元波闭目装睡,心想:这大嫂倒也奇怪,“半夜三更跑得来,却不是偷偷摸摸,显然并不是寡居太久难耐寂寞而来找他。那么她这般明目张胆地闯入来,时在深夜,有何企图
来人正是李大嫂,她点上了灯,走到床边。
公孙元波一直装睡,双目紧闭。
突然身上被子被她抄起一角,公孙元波吃一惊,付道:“她竟上床来么”
这时他极想睁眼瞧瞧这个风韵绝佳的少妇,到底身上穿的什么衣服是平时的装束呢,抑是容易就脱掉的贴身内衣
他身上的被子已被李大嫂揭开了一半,公孙元波这时已忍不住,倏然睁开双眼,向灯下之人望去。
只见李大嫂身上的衣服齐齐整整,丝毫没有午夜淫奔的迹象。此外,她双眉紧皱,露出一副疑虑关心的神情。
公孙元波道:“大嫂,你好像早知道我还未睡着,对不对”
李大嫂放下被子,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是的。”
公孙元波问道:“大嫂深夜前来,有何见教”
李大嫂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忍不住前来阻止你。可是我突然醒悟,这是我没有办法阻止的。”
公孙元波坐起来,讶道:“大嫂你说什么”
李大嫂道:“你不是正要出去么”
公孙元波颔首道:“是这么想,你如何得知”
李大嫂道:“以前李良和他的朋友,也总是在深夜这个时分出去,你跟他们没有什么两样。”
公孙元波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同时明白为何李大嫂会揭被瞧看之故,敢情是瞧瞧看他是不是穿上了夜行衣。当然她一点不错,他的夜行衣穿在身上,还有软底鞋。故此就算他辨说自己是和衣而睡,也没有法子解释脚上的鞋子,天下间哪有穿鞋上床睡觉的
李大嫂在床沿坐下来,道:“你必定有不得不出去之故,所以我决不阻止你。”
公孙元波道:“谢谢大嫂的见谅,我的确非出去一趟不可。”
李大嫂伸手握他的臂膀,诚挚地道:“希望明天早上看见你出来吃早点。”
公孙元波拍拍她的掌背,道:“我会的,你放心好了。”
李大嫂唉一声,道:“你的口吻,和他一模一样。”
公孙元波道:“你别多想啦,回房间睡觉吧!”
这个少妇温顺地起身,公孙元波也一跃下地,陪她行出去。
穿过天井,转入去便是她的卧房了,公孙元波停下脚步,柔声道:“大嫂安心去睡,我一会就回来。”
李大嫂幽幽道:“你想,我还睡得着么”
公孙元波直到这一刹那,方始深切体会到像她这等境况之人的痛苦。
从前他也不是不知道同事们的妻子的痛苦,但终究是属于推理所得的结果,好像与事实还隔了一层,不能深切体会。
现在李大嫂的神情和声音,使他强烈地感到她是一个真真实实的人这个事实,一点都不是想象。因此,他突然十分歉疚,不仅为了眼前的李大嫂,也为了不知多少的同道志士的闺中人。
他迈前两步,逼近了李大嫂,坚决地道:“你去睡吧,我不出去就是了。”
李大嫂大感惊讶,道:“什么,你不走了”
公孙元波道:“是的,我也回房睡一觉,事情等以后再办不迟。”
李大嫂欣然道:“啊!你太好了。”
公孙元波道:“我说得出做得到,大嫂尽管放心,我不会偷偷溜出去的。”
李大嫂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最有信用的人。”
她正要转身,忽然又停住。在黑暗中,这个饱经忧患的少妇显然在寻思着。
公孙元波惊讶地等了一阵,才道:“夜深露重,大嫂小心着凉,还是回房歇息吧!”
李大嫂摇摇头,道:“告诉我,为什么你改变了生意”
公孙元波道:“我不是说过,那些事情等以后再办也不迟么”
李大嫂道:“不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公孙元波坦率地道:“好,我一旦告诉你,除了事情可以延后再办,还有就是对你不能不公平,因为李大哥在世之日,你这种活罪已经受够了,我何忍再给你痛苦”
李大嫂感动地低下头,过了一会,才道:“我改变主意啦!你去办事吧,我替你向观音大土祈祷,保佑你平安无事。”
公孙元波道:“有大嫂为我祈祷,我此后定能一帆风顺、逢凶化吉的,不过今晚我决定不出去了。过一两天,情势将会对我有利些。”
李大嫂当时大为欢喜,道:“你休息两天,也是好办法。好啦!我们明儿再谈。”
她立刻辞别。显然她是个很守礼的妇人,深知在深夜里,跟一个年轻男子同处一室,总是不妥。
公孙元波见她通情而又达礼,心下大为激赏,忖道:“可惜李大哥福薄缘俚,辜负了如此一位贤妻。”
他左思右想,迷迷糊糊,不觉睡着了。经晨起来,但觉精神焕发,好像已有更多的精力和信心,可以应付纷沓而至的各种打击。
整个早上,他都凝神静虑地练功和看书,李大嫂一点都不打扰他,使他感到极为舒适,而且好像回到自己的“家”一般。这真是一个男人梦寐以求的避风港,一片宁恬,事事有人照顾,得以充分恢复精力。
下午他们稍为谈了一下,公孙元波因而对李大嫂的身世和经历,都有了更多的了解。
他原想最多住两天便须开始行动,可是满散宁活的生活、舒适的起居、精美可口的膳食使他松懈下来,不知不觉悠闲地过了五六天之多。
这天晚上,饭菜似是比往常丰盛得多。
公孙元波大快朵颐,一面道:“大嫂今天烧的菜太多啦!”
李大嫂笑道:“这一点菜不算什么,倒是我忙了整整一天才烧得出来。”
公孙元波道:“这些日子以来,实在太麻烦大嫂了。”
李大嫂道:“将来如果你在京师,希望你时时回来,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才好。”
公孙元波道:“这个自然,我若在京师,不来探你,还去探谁”
李大嫂亲切地笑一下,替他夹了一大着红烧跨滚。
她道:“你的饭量,看了真使人开心。”
公孙元波道:“我们练武的人,不能不多吃一点。”
李大嫂道:“你一直没出这大门一步,同时我也没见你练拳脚,真不知你的武功是怎样练的”
公孙元波道:“我打打坐,在院中走走,就可以抵别人爬山越岭的辛劳了。”
他终于吃饱了,摸着肚子,又道:“大嫂你不知道,这几天的潜修苦练,对我来说,那简直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李大嫂不懂武功,只有听的份儿,但她却竭力去了解他话中含意,至少她知道这几天供他住食的结果,使他武功大有精进。
她欣然道:”那么你再住下去,等到你更厉害之时,我就可以比较放心一点了。”
公孙元波道:“我在内功修为方面,由于得到灵药助力,亟须有机会全神贯注地潜修,想不到在你家中获得这个机会,所以我将来如果有什么成就,那都是拜你所赐。”
他停歇一下,又道:“往后我便不必昼以继夜地修练了.因为我打算开始行动啦!”
李大嫂的反应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因为她居然全不惊讶,还微笑一下,道:“我知道,所以我今晚特别多做几个菜,乃是替你饯行的意思。”
公孙元波讶异不置,问道:“你如何晓得的”
李大嫂道:“我也说不出道理,但我心里知道就是了。”
公孙元波道:“‘这可奇怪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叫你瞧出不对劲吧”
李大嫂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忽然这样感到,就多弄几个菜,不料真的猜对了。”
公孙元波道:“大嫂,我走了之后,你好生保重。”
李大嫂眼眶一红,道:“你别替我担心。唉!你一个男人在外面东奔西跑,全没人照应一下,真是怎生得了”
他们彼此间的关系,比言语能表达的深刻得多了,可是他们晓得分寸,到了某一地步,就不再说了。
夜深更阑后,公孙元波跃上屋顶,向后边那间透出灯光的房间遥遥望了一阵,这才怅然跨屋越瓦而去。
他这一份亲情的惆怅,直到他走近那条绝巷,这才消散。
代之而起的是警惕之心,首先他要查看一下,这条巷子还有没有人把守。从前是周老大和谭老二,这两人均是从关外重金聘来的无名高手.订下了“入巷者死’”的禁条目下周老大已死,谭老二逃了,村雇用他们的主人难道不加设防,任得此巷暂时空着,抑是已另外选派好手担任警卫
他潜行到附近,把四下大致形势看过,忖道:“那座神秘花园虽然还和从别路接近,但对方既有设防,则不论从哪一个方向,都将有人把守。”因此他放弃了从别的方问潜入花园之想,一心一意地研究用什么方法才可以查出是否有警卫,以及如何进入那座花园中。
当日他受训练之时,对于这等潜入突袭之道曾经研究过,不过最主要的一个观念还是“随机应变”,不可固步自封。因此。公孙元波一连想了六七个方法之后,突然改变了思路。试图利用目前的环境和形势,瞧瞧怎能混进去方是上策。
他想了一阵,马上有了一计。
当下后退一段距离,便开始怪腔怪调地哼着小曲,脚步歪斜地沿街行去。
霎时间已到了巷口,他打了几个见,折入巷中。
从外表上看,他走路的姿态完全是个醉汉.尤其是那不成腔调的小曲,听起来更没有假。外人万万想不到他唱的曲调以及走路的身法姿势,全部经过严格训练,全然无懈可击,因此即使是再老练的江湖道,亦无法在姿态和曲调这两者看出破绽。
公孙元波走入巷中,马上就停在墙恨,解裤便溺。在静寂的黑夜中,公孙元波撒溺的声音可以传出相当远。
他撒了一泡尿之后,又脚步歪斜地向前走,口中小曲怪腔怪调,在黑夜中也能传出老远。
转眼间他已走到横巷转角之处,但见他身子左右摇晃了一阵,才转向左边,那边正是神秘花园的后门。
他行了数步,突然一个高大的人越过了他,身子一横,阻住他的去路。
公孙元波喉咙中“咯咯”地笑,脚下不停,向挡路之人一头撞去。
那人长臂一伸,想按住他的肩头,却没有按中,被公孙元波撞个正着,当时一齐跌倒地上。公孙元波压在他身上,既不动弹,又不哼声,像是忽然睡觉,又似是死掉一般。
事实上他已点了对方穴道,故此那人没有响动才是真的。他故意亦不言动,看看还有没有别人出现。过了一阵,竟无别人出现。
公孙元波忖道:“原来此地只有这厮独自看守。”
但正待爬起身,突然四下光亮起来,同时一个孩子的声音,显然含着惊慌意味,叫道:
“爹!爹!你干吗躺着呀”
随着惊叫声,一阵步声已到了公孙元波身边。
公孙元波心头一震,忖道:“这厮竟带着小儿子,敢是我估错了”
好在他点的不是死穴,当可挽救。因此他迅即转头望去,目光一掠,首先看见了灯光下的那一双脚,把他吓了一跳,眼看那对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一望而知是个妇人。
公孙元波念头电转之际,同时已感到臀骨部位有异,好像被蚊子叶了一口似的。
他简直连念头也来不及转,身子已翻转滚落一旁,目光到处,但见一个中年妇人,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一根逾尺的细长银针。她面含泥笑,望着仰面瞧她的英俊青年。
公孙元波此时但觉下半身一片麻木,双腿已不能动弹。不过上半身倒是一水平时,因此他以双肘支地,撑起上身。
他慕地醒悟这个动作十分不利,因为他万万不该让对方发现他上半身仍然活动自如。
公孙元波心念一转,身子马上“砰”地倒向地面。那中年妇人咧开血红的嘴唇,“咯咯”笑道:“小哥子,你反应之快,可真大出老娘意料之外。但不要紧,老娘刺穴之术天下无双,你就算上身能动,双腿却已不听使唤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公孙元波皱眉望着她,一面猜测她的来历,一面暗暗运功提气。
那中年妇人见他不言不动,面上闪过迷惑的神色,说道:“你怎么啦难道连话也不能讲么”
公孙元波闷声不哼,只瞪视着对方。
他从这个中年妇人的衣着打扮上,一望而知她纵然不是本地人氏,必定久居京师。
此外,从这个妇人的诡诈多谋这一点推想,她决计不是无名之辈。
要知她方才能够随机应变,假装小孩子的嗓音,使他一疏神间,欺到切近,施展刺穴之术,这等机智,实非常人可及,由于公孙元波做成的这种奇怪情势,事先没有人会考虑得到,可以证明这个妇人改变嗓音之举,必是“急智”无疑。
那中年妇人把灯笼放低一点,把公孙元波的面孔照得更清楚。
她锐利地察看这个青年,过了好一阵,才释然地透一口气,泛起宽慰的笑容,又道:
“假如你会开口说话,那就不是穴道受制了。虽然你曾经使一个猛劲翻落地上,使我银针落空,但看来那只是你年轻力壮、劲道过人而已,并不是能够抗拒我银针的威力。”
公孙光波这时又明白她早先为何与他说话,原来是试探他受制的程度,这个妇人的诡诈,可想而知。
那妇人手中的灯笼移照地上的男人,突然双眉一皱,道:“想不到一向骄狂自大的黑殃神姚抱石.一见真章,竞是如此脓包!”
她恨恨地呻了一口,又道:“老娘还以为终身有托,白白陪你这死汉子睡了几个月,想将起来,好不恨煞人也!”
公孙元波看得真切,但见她偏下身子,抖手一针,扎在那个高大汉子左眼中,登时冒出了鲜血。她似是大感得意,又是一针,深深刺入黑殃神姚抱石的右眼中,并且发出“咯咯”
的笑声
在妇人心肠之恶毒、性情之残忍以及过人的狡诈,使公孙光波背上沁出了冷汗,但觉平生所见所闻的恶人当中.似乎还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个中年妇人。
早先当那妇人字灯笼照看他的面孔之时,他也把对方看得一清二楚,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个妇人高耸的颅骨和很薄的嘴唇.其时已给他以“冷酷无情”的感觉,不过她却还有几分姿色,可说是风韵犹存。
除了这个恶毒而漂亮的妇人使他惊心动魄,还有一事令他心头震动.就是黑殃神姚抱石这个名字。
据他所知,黑殃神姚抱石乃是“陇西三凶”之一,而这陇西三凶,则是武林人物无不畏而远之的“十恶”之一。
这些凶神恶煞们不但武功高强,最令人不敢招惹的是他们天性的剽悍凶残,以及记仇之心特重的几种特质,因此江湖上尽有强胜过他们之辈,但只要有点牵累,便须顾虑到许多问题,因而不敢招惹他们。
公孙元波倒是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中碰上了名列武林十恶之内的凶人,更难以置信的是这个妇人对付黑殃神姚抱石的骇人手段。
黑殃神姚抱石虽是双目各被银针深深扎过,流出鲜血,可是由于穴道受制,是以全无声响。
那妇人转过来望着公孙元波,又“咯咯”笑道:“我且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何闯入此地奉了什么人的命令”
公孙元波没有作声。那妇人不急不忙地又道:“在你回答我的话以前,我先警告你.不许有一字虚假,亦不许规避不答,不然的话,姚抱石便是作的榜样!”
她说完之后.这才一脚向他腿上踢去。
公孙元波看她山脚之势已明其故。便任她踢中。
妇人面色一沉,冷冷过:“说呀!”
公孙元波道:“在下复姓公孙.名叫元波.这一条巷子。以前我已来过一次,但被两个家伙挡住。”
那妇人点点头,道:“说下去。”
公孙元波道:“在下前次乃是无心误闯,却遭那高矮两人阻挡。后来便时时留心这条巷子。但那高矮两人日夜看守.未得其便,直到今夜,方算我是第一次入得此巷。
妇人手中的银针直晃,大含威胁之意,额首道:“再说下去。”
公孙元波道:“简单地说,在下却不知巷内有何秘密,亦不是受人差遣前来。”
妇人道:“这样说来,你闯入此巷的目的,正是为了探看巷中有什么秘密,是也不是”
公孙元波道:“是的。”
妇人道:“你回答得挺干脆爽快,瞧起来似是不怎样惧怕老娘手中的银针呢。”
公孙元波道:“在下据实直说,只求免祸,但如果你不相信,在下也没有法子可想。”
妇人道:“好吧,我暂时相信你。”
她忽然沉默下来,好像心里有两件事正在斟酌似的。
公孙元波趁这机会,暗暗运功行气,但觉全身遍体完全像平时一般,最初下半身一阵麻木之感亦已消失。
他自知已经恢复如常,大可以站起来与这个恶妇一斗。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不但这条巷子的秘密使他亟欲侦悉,同时这个恶妇究竟闹什么玄虚为何刺瞎了曾与她同居数月之久的姚抱石这许多疑问,他都想获得答案。
那妇人终于开口,道:“我胜聂,人家都称我聂三娘。这个名字,你听过没有”
公孙元波从实答道:“没有,在下实是孤陋寡闻得很。”
聂三姐笑笑,道:“这也难怪,你出世迟了二十年。我昔日的事迹,现在江湖上已很少有人得知了。”
公孙元波可真有点不服气了,眼睛直眨,问道:“聂三娘,请问你二十年前是不是江湖上享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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