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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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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故意把赤脚摇动了几下,任得对方欣赏。过了一阵,她才开曰,道:“徐少龙……”

等到对方眼睛转动,望向她时,才接下去道:“你一向对女孩子都是这般大胆恣肆的么”

徐少龙惶恐地道,”属下不敢。”但他惶恐之色,人人一望而知是装出来的。

玉罗刹道:“还说不敢我就从来未被男人这样看过,不论是面上或是脚下,都没有人敢这样死盯着瞧的。”

徐少龙谦恭地道:“那么玉香主的意思,乃是怪属下大大胆了,是也不是”

他的态度虽然谦恭顺从,可是言词却没有退缩一步,仍然含有迫人的意味。

玉罗刹那时明亮的目光注视了他好一会,才摇头叹惜:“你大倔强了,只怕日后我们会相处不来。”

少龙这一回可不是装作了,讶色满面,道:“玉香主这话真使属下感到迷惑啦!属下莫说武功才智都比不上你,即使强胜过你,但以地位而论,也只有听命份,如何会有相处不来之事”

玉罗刹摇摇头,道:“你目下自是不知,我可以透露的仅仅是关于地位方面,你若膺选副统领,那就绝不在我之下了。”

徐少龙的确吃了一惊,心想:真想下到这一次碰上如此罕有的机会,假如她所说不假,则当选之人,岂不是等于连升九级以上

在他徐少龙来说,由于另有图谋,因此,这个职位对他更是重要不过。试想:地位既然这么高,则多年来许多刺探不到的秘密,岂不是统统都可以探悉了这等机会,简直可说是千载难逢。

他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已下了决心,定要获得这个职位,纵然要他做些违背良心之事,也在所不惜,务求达到目的,可以下择手段。

此念已决,也就同时决定了对玉罗刹的做法。

原则上是竭尽所能,获得她的芳心。至于如何获得。

那就是属于可以“不择手段”的范围了。

要知徐少龙乃是非常机鲁多智之人,这刻略一分析,已晓得玉罗刹虽然还是“堂主”下面的“香主”身份。

但她的势派架子,以及所悉的秘密,加上她曾漏过口风,使他得以判断出她具有特殊身份。

凡此种种,皆可证明如若获得她的芳心,就等如把“当选”的希望增加了无数倍。

他脑筋迅转,又想道:“以她这等身份权势之人,全帮数干之众,无不对她极力奉承巴结,唯唯遵命,绝对不敢稍稍拂逆于她。我如要从泛泛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得到她的垂青,势非有一种独恃的风格不可,不错,我大可对她并不重视。这么一来,她反而会接近我,企图使人屈服在她的美色魅力之下他只费了弹指工夫,就决定了原则和态度。当下立即依计行事。

玉罗刹美丽的唇边,挂着一抹迷人的浅笑,道:“喂!你眼珠转个没完,想什么心思么”

徐少龙非常自然地耸耸肩,道:“没有想什么,在玉香主面前,属下深信没有什么人能分心去想别的事。”

他的话是奉承对方的美丽,但态度却表现出并不在乎,这是使人非常容易生气的表情。

玉罗刹果然秀眉一皱,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已当上副统领啦!”

徐少龙忙道:“属下岂敢如此不自量力唉!玉香主这话从何说起呢”

他越否认,玉罗刹就越要说他定是如此。

她道:“还强辩么,看你的神态,哼!了不起得很。”

徐少龙似乎是不敢多辩,默然不语。

玉罗刹狠狠的瞪着他,但看这人处处都显露出一种看不见的反抗气味。她真想狠的骂他几句,但又没有把柄,除非是责他态度不恭敬而已。

她忽然陷入沉思之中,暗自忖道:“奇怪,我为何不想责备他的态度莫非怕他以后完全改变么奇怪,我分明是因此而觉得不高兴的啊!又为何不想他改变呢”

刹时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徐少龙站在那儿,默然不语。

到她抬目望向他之。猛可发觉他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一来又激怒了她,顿时面色一沉。

徐少龙暗暗好笑,因为这一回合之中,他已占尽了优势,把她随心所欲的捏弄着,具是要她笑就笑,要她气就气。

玉罗刹深深吸一口气,已抑制住脾气,淡淡道:“你退下吧,我还要接见别的人,黄旗帮的已到啦!”

徐少龙道:“属下已看见了。”言下大有怪她这等事岂值一提之意。

但见玉罗刹秀眉一皱,急速的挥手要他退下。

徐少龙暗暗好笑,心道:“你烦恼了是不是如果你晓得我的目的,你就决计他举步行去,心中已感觉得出对方目下己达到最大限度,如果再激她,便会把她惹翻。

因此,他打消了“懒散的走出去“的意念,迅;。走出。

门外那个白衣俊童瞪住他,好像在看什么奇怪动物一样。

这可使徐少龙老大的不舒服,便也学他的样子,尽力睁大双眼,狠狠的回敬过去。

自然他不会大过份,甚至连对方泛起被侮辱后的愤怒表情时,他已“登登登”的拾级下楼去了。

上面随即,传来一下磬声,徐少龙用目光制止居安之。

让梁一柏先行上楼参见。

片刻间,梁一柏已垂头丧气的下来,一望而知,他必定受了气。

居安之站起身,但楼下这个白衣俊童摇摇头,没让他上楼。

徐少龙的目光穿过外间的房户,但见浮台边已多出一艘插着黄旗的快艇,艇上除了水手之外,尚有三个年轻壮汉,身上的衣服,都很华丽。

这三个人之中,有一个身材特别雄壮结实,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剽悍之气。徐少龙一来听人形容过。二来眼见这等气度,登时晓得必是闻名全帮的黄旗分舵高手黄南浦无疑。

单看他的外表,已知必是勇猛擅战之士。

他暗自肘道:“只不知玉罗刹接见所有各舵好手,用意是不是如我的臆测如果是的话,我这一仗可以说是打得很漂亮。”

那磐声久久不响,连梯边的白衣俊童,也不禁仰头向上瞧望,似是甚感奇怪。

外间那边黄衣大汉们的谈笑之声,不断的传人来,因此徐少龙等并不感到寂寞。他甚至几乎想出去跟他们聊上一阵。

又过了一会,楼上的白衣童子,从楼梯上露出秀美的面庞,说道:“徐少龙,上来。”

徐少龙应一声“是”,大步上去。

入得里间,但见玉罗刹仍是原式躺着,那双惹人遐思的赤足,还在微微摇动。

徐少龙躬身施了一礼、道:“属下参见香主。”

玉罗刹淡淡道:”你可知我再叫你上来,为的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在心中分析道。

“第一点是她想再见见我,和我多说几句话。第二点是想法子收拾我,若是第一个理由,她的自尊心定必制止她这样做,由此可知必是第二点了。”

原则一确立,便比较容易再推论下去了。

他继续想道:“若要收拾我,自然要找出我的过失。这样说来,她刚才迟迟不招第三个人上来,也没有别的命令,尽在拖延时间之举,敢情是等我有违规举动,抓住之后、方好摆布,哼!是了,假如我早先再狂妄一点,径自出去与那些黄衣汉干谈笑,便落在你陷阱中啦!她是可以控我以骄慢之罪,现在她召我上来,当然也是让我再有冒犯她的机这些分析推论,眨眼间就掠过心头,当下己有对策。

但见他恭恭敬敬的应道:“属下全然不明召见之故。”

玉罗刹当真是想不到他如此恭顺,登时气得双眉倒竖,怒声道:“滚蛋!滚蛋!”

徐少龙心中暗暗得意,表面上却装出受辱似地震动了一下,瞪她一眼,转身便走。

门帘外那个秀美的白衣小童,这回满面笑容,得意洋洋的瞧着徐少龙,似乎玉罗刹己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徐少龙心中冷笑一声,决意要小小修理他一下,以便挫折他一向的气焰。

“修理”他的法子简单得很,徐少龙根本不必开口,只不过是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瞅住他就行了。

果然那白衣童子顿时色变,笑容全消。

徐少龙严厉的望着他,露出一副准备吵骂或是打架的姿态。

那白衣童子已禁不住现出惊惶失措之色,不间可知,他一定是极为惧怕玉罗刹。

他越看徐少龙的强横伸情,就越怕闹出事情,面色都骇得白了,双眉蹙起,已向他露出乞怜之色。

他的神情竟是如此的可怜动人,秀美的面庞,宛如姣好美女含暨哀求一般,令人心软。

徐少龙大是不忍,收起恶狠狠的神情,继续向前走去。

才走了几步,玉罗刹的声音传出来,道:“徐少龙,你刚才何故停了脚步”

徐少龙回头一望,但见那白衣俊童向他直点头拱手,神色张惶惊惧,只差一点没有跪下来乞求而已。

他微微一笑,高声道:“属下的绑腿松了,整理了一下。”

那白衣童子身子往墙上一靠,长长吐一口气,好像是死里逃生,浑身都为之乏力。

徐少龙等了一下,这才下楼。

磐声马上就响了,居安之迅即登楼,不一会下来,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可见得遭遇很正常。

楼下的白衣小童叫他们到外间坐,一面吩咐黄旗帮之人进楼。

徐少龙特别留意他们登上浮台时的情形。只见那浮台动都不动,竟没有以此探测他们的武功。

虽然其后他推测出这是因为黄南浦等人已来过总坛大寨,武功已无须测探,但不免甚感失望。

黄南浦与另外两人,进得楼来,向徐少龙等三人锐利地打量不已,一面点头行礼。但没有交谈,就匆匆的一同走人内间去了。

那些黄衣大汉中的头目李均过来招呼他们落座、又命人斟茶款待,神色间甚是敬重。

不久工夫,黄南浦等三人也都下楼到了外间,这参见王罗刹之事,似乎十分轻松简单,全无惊险。

黄南浦意态之间,微露做色,因为他在五旗帮中的名气,都比别人大上许多。尤其是在后起之秀徐少龙面前。

更忍不住露出矜持之色。

徐少龙却对他特别客气,连道仰慕。但此举不但未能使对方显得融洽些,反而那黄南浦更为矜做些。

居、梁二人几乎掩饰不住愤然不平之色,只因他们目下乃是以每一旗为单位,因此黄南浦瞧不起徐少龙,就等如侮辱他们一般了,幸而这刻绿旗分舵的快艇恰恰赶到,才使大家改变注意方向,冲淡了不友善的气氛。

绿旗分舵的三名年轻好手,也没有经过浮台探测武功,便安然入楼。为首的一个瘦高身材,面长如马,双目光芒凌厉,气度不凡,徐少龙不须别人介绍,便已猜出这一个必定是与黄南浦齐名的陆扬了。

他们也是很快的参见过玉罗刹,然后在楼下与大家见面。

果然,那个瘦高个子就是陆扬,他与徐少龙之间显然和洽得多,全然不似黄南浦那么矜做自大。

接着白、赤二旗的人都到了,其中只有一个白旗分舵的张行易引起徐少龙的注意。此人年在三旬左右,面白无须,举止神情都像个饱学儒士,尤其是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衫,显得特别潇洒飘逸。

所有的人完全参见过玉罗刹,李均接到命令,开闸放行,这一群各舵排出来的高手们,改乘一艘大船,向大寨那边驶去。

徐少龙在船上纵目四望,但见四下湖光荡漾,天色晴朗,湖水中时见鱼跃,可知鱼产甚丰。

“大概是由于此湖属于五旗帮总坛大寨重地,是以外人无从前来打渔,以此繁殖不已,特别丰饶。

大船在后半截湖中驶行,放目但见共有三条河道入口,湖岸则垂杨错植,芦苇丛生,风景幽美,不见有人把守或巡逻。

徐少龙能够身负重任,派到五旗帮卧底,自然不仅只武是武功高强就担负得起这等任务。

事实上他所学甚博,天文地理,行军布阵,无所不通,所以此刻一望之外.已知道四下湖岸虽然不见有设伏情事,但必是由于地势之险,五旗帮但须严守距湖较远的一个些据点,就足以防守得十分坚固。

全船之人,都暗暗怀着秘密的兴奋。因为他们终于在各分舵中脱颖而出,一跃而为总坛重要人物。

所以大家都很少开口说话,座船从当中的水道驶人,蛐折而行、一共穿过五座拱形石桥。最后,在一座码头边停泊。

岸上先是一条宽阔的道路、再过去就是一幢接一幢的房屋。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在两名黄衣大汉引导下,沿着大路行去,西边皆是整齐的树木和房屋。

这些屋子里头,有不少眼睛向外面窥看。其中不少露出面孔或身子,俱是靓妆妇女,躲躲藏藏的,倒也有趣。

十五名年轻高手,情知这些粉黛营燕皆是得闻消息。

特地等着看看他们的模样,因而人人都不禁泛起了-‘春风十里扬州路”,以及“何处高楼无可醉,谁家红袖不相怜”

之感。

年少之人,总是富于幻想,是以他们一路行去,都不禁有点飘飘然,眼角不时瞥见窗中帘内的人影,个个血液奔腾,雄心万丈。

不久,他们鱼贯走人一道院门之内。但见两边的围墙又高又长,间隔出一座广阔的旷场。

正对面是一座高广的正屋,大门洞开,石阶上有几个佩刀黄衣大汉,看来是正在等候他们抵达。

十五个人皆在阶下仁立,眼见其中两人迅即人内通报。不一会,里面“哐哐哐”传来三声锣响。

于是他们被引登阶入屋,穿过一重宽阔的天井,里面便是正厅,也就是五旗帮的“总坛”开坛之地。

徐少龙一点也不张望顾视,可是所有的情形却被他收入眼底。例如:升起达四丈余高的旗帜,即是五旗帮的帮旗。

在天井两边角落的钟楼和鼓塔。那么巨型的铜钟和皮鼓,被他看见之后,登时晓得大有作用。

据守的地域自然十分辽阔。假如总坛发生紧急事故,则传达命令之时,如用人力,当然十分不便,甚至可能贻误战机。

在紧急状况之下,发号施令,可收如臂使指之效。

以徐少龙的看法,那面帮旗也可能是秘密讯号之一,附近的帮众,可以看这面号帜的升降而进退。不然的话,那旗杆何须高达四丈。

大厅门外的宽廊上,有两排黄衣大汉,按刀而立,神情肃穆。

这一群年轻高手-至此无不收摄心神,准备晋见本帮非常高级的人物,甚至可能是帮主亲自召见。早先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已经完全置诸脑后。

此时内外一片寂静,众人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之声。任何人面对不可测知的未来,以及这般严肃陌生的环境中,实在很难不肃然起敬;而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于自己能在此地,生出一种骄做。

徐少龙表面与众人的神情一样,但事实上他的心非常忙碌地活动,对一切所见所感的事物,加以分析思索。

他综合所有的初步印象,再加以分析,忖道:“自从一踏人总坛大寨所辖的地区,顿时处处感到有一股迫人的气派,尤其是过了玉罗刹那一关之后,更是处处势不凡,使人在不知不觉之中,对这五旗帮怀有敬畏仰慕之心,看过这一切,可知当初大寨的建立,必有盖世奇才主持设计。因此,我当尽之务,不在如何布置我方卧底之人,而是须得查明这一位奇才是谁目下可还在大寨之中还管不管事如果此人尚在,对我来说,实在不亚于面对百万雄师,难斗之极。”

大厅内传出一声吆喝,似是非常遥远。接着第二声跟着升起,第三声则到了厅门边。叱喝的内容,隐隐可以辨出是“召见”两字。

引导他们前来的黄衣大汉向这群年轻高手点点头、其中一个低声道。

“这是副帮主召见,诸位请一直走人去,里面自有入领路。”

大伙儿拾级而上,个个被这等有如九殿传呼一般的势派所镇住,无不露出毕恭毕敬的神态。

只有徐少龙反而暗暗舒一口气,想道:“那个黄衣大汉居然晓得是副帮主召见,而事实上吆喝声中,却没有说出,可见得当初设计之时,本是一种使属下莫测高深的手段,但时日太久,已忘原意,失去了神秘作用,每个有资格召见的人,都有了某种特定的形式,被属下们一望而知。”

他们在大厅门口停下脚步,但见此厅既大又深,远远看见里面有个人坐在大师椅上,椅后站着一排四个青衣少年,都佩着两尺余的短剑,神态森冷。

这十五名高手分批人厅晋谒,徐少龙是第三批,与他一同进去的自然是黑旗分舵的居安之和梁一柏。

太师椅后其中一个青衣少年唱出叩见的礼数,徐少龙照做如仪,虽然不免感到有点屈辱,但另一方面,由于这等繁文褥礼中,可以看出本帮领导人物已经趋向讲究外表乃是老大僵化之象,便又不觉暗喜。

大师椅中的人是十六旬不到的华服老者,面色阴沉,双目神光充足,但眼珠溜转不定,可见得此人天性甚是奸诈险恶,必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

青衣少年已经道出这位副帮主的来历。原来这立旗帮共有两位副帮主,一是白尚奇,另一就是这个袁琦了。

此人在武林中成名甚早,人称“毒剑”,江湖上盛传袁琦手中之剑恶毒得有如他的心肠,出鞘必定杀人,因此之故,此人二十多年以前,名字真可以止小儿夜啼。

袁琦锐利的目光在这三名年轻高手身上,盘旋了好一阵,才缓缓道。

“很好,都是年轻有为的孩子,今日本座乃是代帮主召见汝等,帮主要本座转告你们几句话,那就是这一回选拔你们到大寨效力,乃是培育英才之意,你们从今日开始,便须与其他四旗的兄弟共同生活在一起,也共同为本帮效忠出力。因此你们万万不可存有地域之念,其实本来就是一家人,你们切切体会此意才好。”

徐、居、梁等三人一齐躬身应是,袁倚又道。

“目前乃是在形式上见一次面,所以本座不拟多讲了。回头你们到营府休息,安排居处,明儿就开始作为期三个月的训练。详细情形,自有专司此责的人解说。不过,本座要提醒你们一句,那就是这三十月的训练。非常严格,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并且在纪律上实施严厉的考验,稍一犯规,即有身败名裂之虞。我希望你们谨记这一番话。”

三个年轻人自然都恭谨而应,徐少龙可就感觉到此老虽然目光不正,心胸险恶,但这刻侃侃言来,倒是充满了慈蔼关怀之意,使人不知不觉拿他做尊长前辈看待,而不仅是上司下属的关系。

等到副帮主袁畸召见完毕,便到营府去,掌管这神机营府上下一切杂务和执役者的,是个姓胡的胖子,最少也有两百斤,头顶已秃,未言先笑,外貌可真是一团和气。

这十五名年轻高手,都各有一个非常舒适的套房,一切应用之物,除了武人须用者外,连文房四宝也齐备,甚至于有些卷轴和册籍作点缀,气派十分不俗。

胡总管一一安顿过他们,还逐个房间跟他们单独见面,告诉他们如何利用特设的唤人铃召唤仆人,那只是一条蓝丝带,垂在屋角,只要扯动,仆役房中就有铃声,而且知道是哪一号的房间。

这胡总管虽是胖得惊人,但走动之时,并不蹒跚。相反的还透出相当敏捷。言语诙谐有趣,一望而知是个很受人欢迎的人物。

他逐房探询,也甚方便,原来这十五个房间都是在一起的,分为四排,形式一个四方形,当中是一个数丈见方的大天井,十五个房门都朝着这天井,所以胡总管从第一房间到十五号,都不必离开。

徐少龙是第九号房间,他和衣躺在床上,那厚厚的床垫,非常舒服,还有整个房间皆是漆以天蓝色,其他的家俱,也都奠不与这个色彩相配,使人感到非常宁溢恬适。

他耳朵队不放过外面的声音、特别是胡总管拜访每一问居时,敲门和离开时的寒喧笑语声。

终于这个大胖子来了徐少龙的第九号房间门外,徐少尤故意等他敲了两次,才去应门。

胡总管笑容可掬、向他连连道乏,接着再三致慰问之意。

徐少龙装出惶恐不敢当的神情,连连道:“总管您太客气了………”

胡总管郑重地道:“徐兄有所不知,兄弟只不过是管理营府的事务人员,哪似你们身膺重任,内则负起保卫总坛大寨之责,外则杀敌立威,有如帮主亲临。试想,这是何等重要的地位,以此而论,诸位的身份眼下已比兄弟高得多了。”

徐少龙一笑,道:“那也得等小弟能够及格留下才算数,小弟听说这为期三个月训练的一关,很不易过。”

他装出忧虑之色,摇了摇头,才又道:“小弟真的没有信心。”

胡总管恢复满面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据兄弟所知,这一关只不过训练的课程非常紧凑。

十分繁重吃力而已。以诸位兄台的身手,仍然算不了什么,这一关必可安然渡过无疑。

徐兄半点也无须忧虑。”

徐少龙可就当真感到奇怪了,忖道:“袁崎身为副帮主,自应言不轻发。他既然提到这一关不易过,而这大胖子又这么说,岂不矛盾”

当然,这个疑问,要等以后事实上找寻答案了。

胡总管又告诉他一些有关此地的日常事情,例如半夜里饥饿,怎样可以弄到食物等。

照说他交待过这些事,应该退出才是。

但他仍然没有动身,略略说了一些本寨四下的地形,话题转到那湖中的木楼,胡总管道:“那是进入本寨必经的检查站,每日向例有一位香主坐镇,只不知今日是哪一位”

徐少龙道:“是一位女香主,姓玉……”

他这刻突然若有所悟,虽然对方完全不露痕迹的把话题转到此处,但徐少龙却从他逗留的时间上,觉出其中大有问题。

原来他早先一直留意聆听此人的行动,发觉他进入每个房间,所逗留的时间大致不差多少,都很快就出来了。

目下他大大超过那循例的访问时间,而且非常巧妙的把话题绕到玉罗刹身上,自然合有莫大深意。

胡总管啊了一声,道:“原来是玉罗刹香主,你第一次看见她吧”

徐少龙道:“是的,小弟也是第一次到大寨来。”

胡总管笑道:“她为人冷若冰霜,很不好说话的。”

徐少龙作个回忆之状,才道:“小弟也不知道,当时她问起以前我对付海陵帮一役的一件事,小苇禀报之后,就退下来了。”

胡总管讶道:“那一役我们无人不知,她还有不明白的么”

徐少龙知道他是故意装出惊讶,其实却是设法使他把一切详情都说出来。好在自己本来就是扯谎,当下道:“她乃是间起海陵帮那座码头的形势,而且问得异常详细,不知是何缘故”

他不动声色的反打一耙,只要对方找出一个理由解释,便可以从这些话中,演绎出可供推论的线索。

胡总管沉吟一下,道:“也许她想去看看,然后建立一个分舵在哪儿吧”

徐少龙道:“海陵帮目下余势犹在,而且已向本帮谈妥条件,咱们还能动他们么”

胡总管道:“这还不容易,找个借口就可以出手了,玉香主出去的话,当然觉得自由自在得多了。”

徐少龙故作不解,也不经意,笑道:“那么小弟大可做她的前驱了,小弟对那儿的地形熟得很。”

胡总管吃一惊,忙道:“少尤兄,你是本帮特别挑选出来的佼佼人物,岂是只做玉香主前驱的人马假如你一时高兴,向她说了,兄弟就是一场大祸。”

徐少龙心中暗暗好笑,表面上可也连忙道:“胡总管放心,你吩咐…句,小弟自然下会乱讲。”

胡总管立刻郑而重之的拜托他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日这一番会谈。徐少龙非常肯定地答应了,他才放心的辞出去。

现在徐少龙最低限度晓得一件事,那就是玉罗刹绝对不是胡总管这一派的人,所以胡总管才会设法套问他与玉罗刹的内容,同时又怕被她得知。

他分析出这一点之后,注带就想到玉罗刹对自己的态度了。这方面他有两个疑问,一是玉罗刹何以会看上了自己,独独与自己纠缠了不少时候二是她使自己留下特别深刻一点的印象,有何作用,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不能分割1的,在徐少龙深心中,的确对这个貌美如花,身份地位相当高的少女,发生莫大兴趣。

因此、他脑中翻来覆去,总是想到玉罗刹。

第二天清晨,这一队神机营的十五选手,就开始为期三个月的严格训练了。

这些训练虽然十分艰难吃力,但却颇有趣。

除了由副帮主白尚奇的训后,比较乏味之外,其他的训练,包括武功的考核,学习纵火和救火,水中功夫,神偷八法,以及赌博,饮酒、对付女人等技巧。

每逢开始一种新的训练时,徐少龙都不难猜测出目的何在。例如纵火和救火,是准备将来执行打击敌人和保护大寨的任务而用的,水中功夫,乃是本帮的本行功夫,非精通不可。

神偷之木,自然是将来执行任务之用,与纵火这一门的用意相同。

但最后轮到学习那些赌博,饮酒,玩女人等等非常高明而有趣的技巧时,不但人人觉得不解,连徐少龙这等有心人,也推测不出一点头绪。

以五旗帮的声威势力。自然没有设假局骗赌的可能,至于酒色之道,更加没有什么道理可冒。

在训练之时,每一个项目,都是非常出色的专家来教授,白尚奇负督导之责,严格之极,每一个人都有吃不消之感。

三十月下来,十五个选手之中,有三十被淘汰,只剩下十二人,总算是过了这一关。

以徐少龙这等内外兼修,聪明机智之士、也禁不住泛起了筋疲力尽之感。

因此,可想而知别的人更加感到艰苦不堪了,居安之就曾经屡次向徐少龙但白说出这种感觉。

结业后第一个晚上,他们首次享受了一个酣畅满足的睡眠。

在以前的三个月内,他们虽然疲乏之极,但睡眠中仍然要保持着警觉,一个讯号传到,就须在限定时间赶到指定地点,或者是不让教官们盗去房中之物。事实上这种不断的保持警觉,才是使他们个个身心交瘁的主要原因。

第二天的早上,这十二名神机营的年轻高手,都聚集在正堂中。经过了一夜的酣眠,人人恢复健旺的精神.尤其是已经熬出苦海,心事放下,所以大家都特别轻松,有说有笑的,气氛融洽异常。

一声钟响,正堂内立刻寂然无声,因为这表示他们的统领白尚奇驾到。

只见一个身穿杏黄色长衫的中年人,迅快的走人来,众人躬身行礼,他也还了一礼,在当中坐下,众人这才在两侧落坐。

这白尚奇看上去只有四十余岁,相貌清秀严峻,一望而知是个难得露出笑容的人。他不但在五旗帮中,身居副帮主的高位,即使在武林中,也是极负盛名的高手。据徐少龙所知,他本是出身名门大派,一身武功,乃是正宗内家心法。以他这等出身之人,又得如此成就,居然投入五旗帮中,实在使人感到奇怪。

但徐少龙却知道得很清楚,那白尚奇之所以会投身五旗帮,原因是他一出生就是五旗帮的人,而由五旗帮设法让他投入武当派一位名宿门下学艺。

艺成后行走江湖,闯出声名。到那位名宿物故,他才返回五旗帮。正因此故,他在五旗帮中地位特别崇高。

这刻白尚奇以满意的目光,环视众人一眼,才道:“你们也知道,本营地位特别,乃是由帮主直接指挥。

所以你们的身份,甚且比有些香主还要高些。”

他话声停歇下来,但众人都没有作声,只在心中暗喜。

要知这十二人在帮中虽然皆有点名气,但终究是分舵中的重要人物而已,到了大寨,本来算不了什么。

谁知短短三个月之内,他们居然升到与香主比肩的地位,教他们如何不喜

白尚奇又接下去道:“经过三个月的严格训练,已证明你们皆是可造之才,假以时日,都将是武林中的名家高手,这一点固然值得欣慰,但也更须警惕,才不致于身败名裂。”

众人听到此处,都不禁耸然动客。

臼尚奇等了一阵,眼见大家都恢复冷静,这才说道:“我要提醒你们的,就是本帮的帮规,其中的五大禁条,有三条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你们最容易犯的。一旦犯了禁条,也即是身败名裂之时,你们懂得我的意思没有”

众人齐齐高声而应,发出响亮的声音。

“看了你们奋发有为的样子,本座顿时感到本帮前途无限,说不定有一日‘本帮雄霸’三江两湖,成为天下第一大帮会。”

他的目光忽然停留在徐少龙脸上,打量了一阵,徐徐道:“少龙,你对这三个月的训练,有什么感想”

徐少龙起立道:“属下只觉得宛如身在梦中,现在回想起夹,那艰苦无比的三个月实在大值得了。”

白尚奇点点头道:“想必大家都有这种感觉,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尽量休息,七日之后,神机营正式成二由帮主亲自主持典礼,全帮之人,俱来庆贺。而你们从那一天开始,即将参与本帮各种最机密的行动,所以我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们,心中须得牢牢记住本帮的五大禁条,以免公私两误。”

徐少龙等十二人都轰然而应,白尚奇这才离去。

池一走开,空气登时大为轻松,此时胡总管以及营府内全体执役的四十余人,涌入这”

神机营”中,向这十二高手行礼道贺。

要知从现在开始,这一批人马已等如帮主的贴身卫士,亦是帮主的亲信,执行帮主各种机密命令。

因此,连胡总管这等地位的人,也得向他们讨好。乱了一阵,执役的入都退下,只剩得胡总管和两个副总管、还在与他们周旋。

胡总管拍拍手,引起众人的注意,这才高声道。

“诸位护法请听着,在下奉帮主之谕,向各位说明一些事情……”

大堂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大胖子身上。”

胡总管轻松的笑了笑,道:“这些说明,各位护法听了一定很高兴的,第一件,在下等会就奉上五旗令,每位一枚,这五旗令乃是本帮身份至高之人佩戴在身的,各位早已知道,所以在下不必多作解释。”

众人都连连点头,胡总管又道:“帮主已谕知大寨及各处分舵,凡是神机营的护法,皆有通行盘查及擒捕之权,除了舵主以上身份的人,心须有双龙敕令,方可擒捕之外,说到盘查之举,就算是香主,亦须迅即从实回答,不许支吾。”

众人都愣住了,因为他们虽然知道神机营不同凡响,但作梦也没想到每个人的权力都这么大。

徐少龙心中突然掠过了玉罗刹的倩影,心想:这回碰见她的话,情势又大不相同了,我要不要盘问她的来历呢

只听胡总管又道:“帮主有令,要各位护法踏勘大寨各处,务必熟知地形,以便有事之时,能作适当的判断,各位可以出人全寨千余房屋内外,任何屋字内最隐秘之处,亦可迳入。全帮上下,不许阻拦。”

这一条前半截很合理,后一截未免大过火了。试问他们穿堂入室,直探各家各户的内室,岂不是使全帮之人皆感不便

别的人似乎不大追究其中深意,只为了这等特殊权力而暗暗欢喜。要知这十二人俱是相当年轻的人,自然部有好事的性情。目下既然可以窥看任何一家人的秘密,这在心理上委实是一种莫大的刺激。

他们都兴奋地互相对觑,无言地会意交流内心的兴奋刺激,试想单单是大寨一地,就有逾千多户帮众,可以比得上外间逾万户的城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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