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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击刃枭雄恩师跨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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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鹏飞刀气滔滔不绝涌去,王速不得不把全副精神和力量集中于应付这个少年。

只见展鹏飞站成一个姿势。

那副样子,任何人一望而知他信心十足,而且极为冷静忍耐。

假如敌人不先动手的活,看来他大概可以这样子对峙上三五天之久都不动弹。

王速被这种感觉压迫得忍耐不住,双笔一分,一招“双飞燕”,左笔上取五关要害,右笔凶毒地笼罩敌腹三处大穴。

展鹏飞大喝一声,脚踏戊辰土位,一招“野狼泼水”,刀势横撩,“咯”的一响,重重地敲中王速右手判官笔笔身。

王速虎口一热,笔落尘埃。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除了“逃走”两个字之外,已无别念。

为了逃生,左手判官笔立时闪电般疾戳出去。

展鹏飞不知如何,对王速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好像人家已写下来,所以他能够读出来似的。

他虎躯一侧,脚踏乙卯木位,长刀使出“秋蝉饮露”之式,但见精芒电掣扫去,一闪即隐。

那王速已惨哼一声,连退六七步,最后一跤跌倒在尘埃中,动也不动。

阿平只瞧得目瞪口呆,半晌不会做声。

直到展鹏飞把两具尸体拖到路边茂密草丛之后,回头道:“阿平走吧。”

阿平驯服地道:“是!”他应了之后,才突然记起自己刚才打算不听他话的决定。

可是这回仍然是不知不觉的服从了,当下大大不服气起来,鼻子里用力地哼一声。

展鹏飞举步奔去,阿平纵身一掠,已赶到他身边,与他并肩驰去,口中道:“义父一定把压箱底的绝招传给你,哼,他偏心得很!”

展鹏飞听了这话,暗暗感到他的想法相当严重。

往往很多家门派内部不和,就是起源于“妒嫉”。

他想不出什么话好说,只好说道:“你别多心,师父不是这种人。”

阿平好像又把刚才的话忘记了,改变话题说道:“我们赶到那边,你独自奔上去,不必隐起踪迹,最好还大声叫喊义父,告诉他有人到家里侵扰……”

展鹏飞问道:“那么你呢”

阿平道:“我躲起来,如果那职业杀手打不过你们逃走时,我便突然出手堵截,务教他今夜不能活着回去……”

展鹏飞用不着想,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应了一声“好”。

两人顺着大路奔了一程,展鹏飞突然加快脚步,一手拉住略略超前的阿平。

阿平挣一下没挣脱,才停下脚步,道:“你拉住我干什么”

声音中显有不悦之意。

展间飞忖道:奇怪,他为何很不高兴呢唉,这个人就像个女孩子一样,无缘无故就闹别扭,使人莫名其妙。

不过他决不说出心中这种感想,只道:“你不是说过叫我独个儿上前的么”

阿平道:“是呀!”

展鹏飞道:“前面转个弯就到啦,但你还往前跑。”

阿平道:“我以为你忘记了我的主意。”

展鹏飞不解道:“忘记你的主意这话怎说”

阿平突然笑一声,友善地道:“没有什么,你别问啦,我现在就落荒而去,从野地潜行过去,好不好”

展鹏飞点点头,道:“好,你可要小心啊!”

他的声音十分诚恳,一听而知是发自心底的关心,情意深厚。

阿平怔一下,才道:“谢谢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好。”

展鹏飞不再说话,放步奔去。

转一个弯之后,但见六丈处的大路中心,两条人影挺立对峙,远远便可以看见那幽州杀手晁任重的宝刀光华泛闪。

他们对峙而立,全无声息。

展鹏飞心中大吃一惊,因为这种对峙形势,对他师父大是不利,晁任重这个职业凶手显然是那种擅长雷霆一击的刀法名家,他师父应当以五行门著名的水火遁步,盘旋对敌才对。

岂可与人家对峙,让对方得以凝聚气势功力,作那凌厉的一击

这些想头只是一掠而过,他更不迟疑,扯开嗓子,叫道:“师父,师父,不好啦……”

他一边叫,一边跑过去,还故意加重步伐。

大路上的两个人仍然不动,展鹏飞叫号的嗓音,冲破了黑夜的沉寂。

他咚咚疾跑上去,行至近处,突然又大吃一惊,原来他师父徐天复挺立的姿势微有改变,只见他背脊渐渐拱起,胸口收缩。腰肢也弯低了不少。

任何人一望之下,都晓得他必是胸腹间受了伤,只不过直到现在才露出支持不住的样子。

展鹏飞百感交集,叫道:“师父,你怎么啦”

叫声中已冲到师父身边,伸手扶他。

徐天复口中发出沉重急促的喘气声,吃力地道:“展儿,快走,不要管我……”

展鹏飞发现师父胸前已出现一块血渍,但隔着衣服,还看不出伤势有多严重。

屹立如石像的幽州杀手晁任重传来冰冷的声音,道:“小家伙,什么事不好了”

展鹏飞下意识地应道:“有两个混蛋跑到我们那里去……”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还放开了扶住师父的手,转身面对着晁任重,怒声道:“你杀伤了家师的,是不是”

晁任重道:“不错,到你们家去的那两个人,也是和我一齐来的。”

展鹏飞骂一声混蛋,打背后掣下长刀。

徐天复衰弱的声音传过来,道:“展儿,快走,你……你不行……”

晁任重冷冷道:“姓徐的,你放心吧,这小家伙马上到黄泉路上和你会合,他准逃不了,也活不了……”

展鹏飞一听师父的声音,便感觉到他伤势极重,恐怕难以活命,登时热血沸腾,怒气填膺。

面对眼前这个杀师的仇人,除了仇恨之外。别无他念,根本忘了害怕,更没有逃走念头。

他忽然大喝道:“呸,住口,姓晁的你这个万恶杀手,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就是不怕死,非跟你干不可……”

他一边喝骂,一边提刀追上去。

幽州杀手晁任重冷晒道:“常言道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这话果然不错。嘿,嘿,老子只怕你夹尾巴开溜,害我要多费点手脚。你既然不逃走,那自然最好不过了……”

他仍然屹立原位,目光锐利如刀,凝视着展鹏飞的一举一动。

展鹏飞一股锐气,追到近前,长刀斜斜提起,作出劈杀姿势。

他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神情凶厉,完全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

幽州杀手晁任重心头一震,忖道:“这小子气势好生凌厉,我刀下杀人不少,见过了很多不怕死敢拼命的人。

“可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有他这种慑人的威势。

“唔,这小子虽然只是徐天复门下的无名小卒,但我可不要轻视了他……”

他念头尚未转完,展鹏飞已大喝一声“杀呀”,人如猛虎,刀似毒龙,在霹雳似的喝声中,迅猛攻去。

晁任重宝刀挥动一下,脚踏七星步,疾向左方闪去,闪出三四步,迅即改为后退。

但见展鹏飞如虹的刀光,一直进杀,直到晁任重退出四步。

他这一记刀势才算是落空了。

展鹏飞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这一刀,居然把鼎鼎大名的幽州杀手晁任重迫退了许多步,竟是一件何等骇人听闻之事。

还深深为了这一刀完全落空而更为光火,假如有可能的话,叫他生吃这个仇人之肉,喝这仇人之血,他决不会迟疑。

他心中实在恨得无可形容,长刀一挥,又喊出响雷般的杀声,一招“将军出塞”,刀光如潮涌去。

这一招他使得奔放壮烈,激昂跌宕,当真有不可一世的豪气雄风。

幽州杀手晁任重一口气连退了十几步,被这少年的一刀杀得险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站住脚,那张全无表情的平凡的脸上,泛起了震惊的神色。

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口音犹稚的少年,功力如此深厚,刀法如此雄健,再加上他那一腔比常人强烈百倍的仇恨,竟然先后把两招不算奇奥的刀法使得威风八面,气势之强,纵是千军万马齐上,亦将为之辟易退却。

这晁任重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凶心更炽。

暗忖:如果我今晚不能杀死此子,则迟早要死在他刀下。

他也极力催发自己的凶戾之气,大喝一声,宝刀电掣劈去。

展鹏飞挥刀一架,“锵”的震耳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双方拼的这一刀,已看出大家的腕力和内劲都差不多。

晁任重凶名极著,也只有他能接下这种刺杀一代掌门人的生意。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杀出来这么一个小伙子,居然比他师父还难斗些。

展鹏飞不必验看,已知道自己手中的长刀刀刀已经崩缺,他瞧都不瞧,只要这口刀未曾断为两截,还能够杀人就行。

他的气势有增无减,又像响雷般大喝一声“杀呀”,挥刀劈去。

幽州杀手晁任重不肯与他硬干,迅快又退。

但见他脚法奇奥,身形忽左忽右地退去。

突然间晁任重脚步一滞,展鹏飞的刀光立刻赶上了,好像惊涛骇浪般涌到,喀嚓一声,晁任重那颗头飞出丈许之外。

展鹏飞一脚踢去,砰一声把那具无头尸身踢倒了,一股血箭射出,登时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路边的草丛中蹿出一条黑影,原来一阿平。他急急道:“我们快去瞧瞧义父……”

话声颤抖,很像是哭声。

展鹏飞不必特地去想,只看他蹿出来的位置,便晓得了那幽州杀手晁任重刚才为何会脚步滞了一下之故了。

他不禁叹口气,跺脚转身奔去。

徐天复弓着身子,以剑拄地。

他没有倒下去。

展鹏飞、阿平两人来到他身边,阿平抱住他,带着哭声道:“义父,你伤得很重么”

展鹏飞哼了一声,道:“我们瞧瞧怎样把师父抬回去治疗是要紧的事。”

言下之中,大有责他不该弄出这等哭哭啼啼的样子。

他仗着特锐的目光,仔细一看,单是看了师父的脸色,便已胸口一凉,一阵深沉无比的悲痛涌上了心头。

徐天复面色苍白如纸,两目无神,面部的肌肉因疼痛而扭曲在一起,假如他不是内外兼修的高手,相信老早就倒毙在路上了。

他艰难地说道:“你们别动我,我一动伤口迸裂,马上就连话也来不及说了。”

展鹏飞跪在地上,神色庄严肃穆,只有眉宇间流露出心中的悲哀。

他静静地说道:“师父有什么训诲,弟子在恭听。”

徐天复微笑一下,可是这个笑容到了面上之时,那些肌肉只颤抖一下,根本不成其为笑容。

“飞儿,你这样就对了。”他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但有很多话要吩咐你们……”

他停歇一下,把心中许许多多的事情总括起来,找出一些头绪,才道:“第一点,是我的死讯应该如何宣布。为了避免麻烦起见,你们不要收拾我的尸体,把我搬到晁任重那边,让武林同道误以为我是和他同归于尽的……”

阿平失声哭出来,但立即忍住了。

“可是展儿要带走晁任重的刀,将来这一把刀,就是你杀死晁任重的证据,我希望你的师兄们最后能知道这件事。”

展鹏飞冷静如铁石,应道:“弟子记住了。”

徐天复又道:“第二点是那三狮玉印,此印在阿平处。我私人的田产以及本派的公产,全用这枚三狮玉印,并且在县衙立了案,非有此印,不得售卖那些产业。你们好好保管,将来可用此印,掌握那些财产……”

展鹏飞对这些事情可就不大了解,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徐天复道:“现在没有时间慢慢解释了,总之,你们保有此印一天,本派那群不成器的弟子,休想动什么坏脑筋。你的掌门位置,亦可得到相当保障。”

阿平道:“义父,我把玉印交给大哥好不好”

徐天复没有回答,说道:‘第三点,我那宝贝女儿徐佳佳,唉,她自幼丧母,被我娇纵得不成样子,后来已无法收拾,你们看在我面上,将来尽力照顾照顾她……”

展鹏飞、阿平都啊了一声,连忙答应了。

展鹏飞道:“师父,佳姑娘的事不用吩咐,弟子晓得怎样做。”

徐天复道:“但不可让她糟塌本派声誉,你们别一味依顺她。”

展鹏飞道:“弟子知道……”

徐天复透一口气,好像心事已了,很想就此安息,但突然精神一振,又道:“还有三件要紧之事未曾告诉你们,头一件是我和快剑门的决斗,将来要由展儿代替赴约了!”

展鹏飞奋然应道:“师父你老人家放心,只要是您的事情,纵是叫弟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徐天复遭:“好,第二件是这趟武当之行,关系到明年端午节本派与快剑门公开决斗的成败。为了本派的存亡,你们此行绝对不能失败,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达成任务。你们记住没有”

展鹏飞。阿平一齐应道:“记住了!”

“第三件是明春端午节两派决斗之后,本派如是败北,自然须得奉上三狮玉印。但如果胜了,你们也要利用此印,设法解怨消仇,结束这近百年来两派之争。这件事不大容易做,但仍然希望你们做到。”

这两个年轻人都齐齐应了,阿平却忍不住哭出了声,跟着还用双手捂住面孔。

展鹏飞伸手拍拍他,声音十分亲切地道:“阿平,你瞧,师父这一番话不啻是临终遗命。但他老人家意气自若,毫无畏惧,这才是英雄本色。你要学他的样子才对。现在且别哭,听听师父还有什么交待的没有……”

他那亲切而又沉着的声音,进入阿平耳中,果然使他激荡悲哀的心情马上就被理智抑制住,停住了哭声。

徐天复深深吸一口气,道:“飞儿,你们武当之行,为师十分担心。但如果不冒此险,我们五行派明春的公开决斗中,一定无人能抵挡快剑门的十二快剑大阵。相较之下,还是到武当走一趟,还有一线希望。你好自为之,为师死后若是一灵不昧,定必暗中护佑,使你们获得成功。”

他长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向前倒下。但阿平一直抱着他,是以没曾仆到,只倒在阿平怀中。

阿平大叫一声“义父”,声音凄厉悲怆。

展鹏飞鼻子一酸,虎目中涌出泪水,顺着面庞直流下来。

阿平看看义父确实已经死了,悲从中来,不禁放声大哭。

过了一阵,展鹏飞在他耳边道:“阿平,别哭啦,咱们得动身了。”

阿平悲声道:“我不去。你自己去你的……”

展鹏飞道:“什么,你不去”

阿平带着哭声,道:“我不去,不去!”

展鹏飞愣然瞪大泪眼,瞧着这个少年,隐隐感到他乃是在发脾气,却不明白他何故发起脾气来

他等了一下才道:“师父不是叫我们两个人一道去的么唉,如果你心里悲伤害怕,那么不去也好……”

阿平尖声大叫一下,几乎把展鹏飞骇得跳起来,心想:他怎的老喜欢学女孩子的动静

他尖叫过之后,才连哭带骂道:“谁像你这么没心肝义父死了,你连屁都不放,还叫人家不要哭你啊,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东西……”

他骂得尖刻,话又说得快,连珠弹般向展鹏飞直轰过来。

但半晌没听到展鹏飞做声之后,阿平在悲恨中,亦感到奇怪,抬眼望去。

目光到处,只见展鹏飞满目泪痕,谁说他对义父之死不感到悲伤呢!

阿平一愣,道:“啊……啊……你也哭了。我……我骂错你啦……”

展鹏飞伸手从他怀中抱起师父,起身行去。

阿平连忙跟着,不时发出抽噎的声音。

来到那职业杀手幽州杀手晁任重尸体旁边,展鹏飞停步回顾。

阿平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大声叫道:“喂,你真的要把义父的尸体扔在路上么”

展鹏飞瞪他一眼,但旋即想起师父很疼这个少年,登时涌起一股爱屋及乌之情,心中一软,放缓了声音,道:“师父遗命,要布置得好像他与晁任重同归于尽一般,你没听见么”

阿平道:“啊!不!不可以这样,我们必须找个好地方,把义父隆重埋葬才行……”

展鹏飞真想说他是“妇人之见”,却终于忍住,看准了距晁任重尸体六七步远路边,相当合适,便过去把师父放下。

接着还取过师父的长剑,在晁任重胸前要害刺了两记,留下明显的痕迹,才放回师父手中。

他做这事情之时,态度非常冷静果决,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一切布置停妥之后,他跪在师父身边,叩拜行礼,阿平不知何故,连忙也跟他跪叩如仪。

展鹏飞喃喃道:“师父,你在天英灵,请保佑我们。我和阿平此行,誓必竭尽所能,达成任务,明年端午节,在天下英雄众人目视之下,将快剑门击败,使五行派名扬天下,绝对不负你生前所望!”

他祷礼完毕,徐徐起立,突然失声大号,接着大踏步行去。

阿平连忙跟上去,一面拭泪,一面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大哥,你重任在身,可千万别太悲伤才好……”

但他的劝说根本没有一点儿用处,因为他的活还未说完,自己凄凄切切地哭起来。

展鹏飞大哭三声,胸中闷气泄出,虽然仍旧悲畅,但情绪的波荡已大为平复,人也恢复了冷静。

他暗自忖道:“师父临终之时,还要我化解五行派和快剑门派之间的仇恨。这样说来,师父虽是死在快剑门所雇请的凶手刀下,可是这一笔血帐仇恨,只能到晁任重身上为止,晁任重为我所杀,我已无法再向快剑门报复啦!只是祸由快剑门而起,如若就此罢手,实在又很不甘心……”

他想来想去,找不出一条既不违师命,又可报师仇之计。

故此走了七八里路,还不曾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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