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毒刑(1/2)
吴芷玲全无反应,事实上她被点了睡穴。
若是没有人替她解穴,这一觉可以睡到晚上。
李俊轻轻的抚摸,丝毫不曾惊扰她的好梦。
李俊的手忽然滑向吴芷玲后背,迅如电火点了她穴道,这才哈哈大笑,道:“……妙极了,这一下不怕地插翼飞出李三爷掌心啦……”
周老二心中连连叹气,忖道:我枉自负有智名,也忝蒙阮姑娘许为知己,现下却眼睁睁看着她被鉴于污辱,唉,我又怎对得起阮先生和万公子呢……。
眼见李俊把吴芷玲身子扳过来,瞧她面孔,口中发出喷喷赞叹之声。
周老二心中急得不得了,算来算去,除非万家愁突然赶回来,否则谁也阻止不了这个脸包天的人。
院中忽然传来话声,道:“启禀三爷,铁衣卫的爷们虽是接到暗号,得知无事,但还是吩咐属下进来问一下。”
李俊道:“他们几个人都没走开吧”
那人应道:“没走。”
李俊道:“你请他们照!回住院子四周,这儿有一个人失了踪,可能回来。”
那人大声应了。
李俊一把抱起吴芷玲,面上泛起建笑,道:“周仲谋,你在这儿等着,李三爷到隔壁房间快活之后,回头有话问你。”
周老二道:“好,我等着。但你不光问问这个女子的来头么”
李俊冷笑道:‘管她是什么来头,就算有天王老子撑腰,我也不怕。嘿,嘿你敢是忘记了我的外号”
他走向房门,一脚正要跨出去,忽又缩回,道:“也好,这尤物有什么来头”
周老二道:“她是智慧仙人阮先生的千金,姓万的不过是假扮阮姑娘的夫婿……”
他说到这里,眼见胆包天李俊只不过故作惊讶地挑一下双眉,心想原来他们已经查出阮姑娘身份了。
唉,我方一败涂地,竟至于此。
要知连他周老二本人,亦是刚刚瞧破吴芷玲的真正身份。
谁知集贤庄神通广大得不可思议,居然查出了真相,一直按兵不动。
李俊望望横抱手上的女子,道:“她当真是阮云台的女儿阮莹莹”
周老二道:“阮先生不是乎常武林人物,李俊,你身为十二总管之一,位高权重,岂可为了一己的私愤替本教树此大敌”
明包天李俊愣一下,随即仰天大笑,道:“周仲谋,你和梅刚都犯了叛逆大罪,死在眼前,哈……哈…本教的大事与你何干”
他低头在阮莹莹面孔和身体上飞快看了一下,眼中淫光大盛,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
“李三爷告诉你一个秘密,如若本教中有人做了阮云台的女婿,这位老文人也就只好帮助本教了,你说对不对哈……”
他大步走出门去,周老二真是很不得一头撞死。
他虽然愧恨交集,但心中却清晰感到那胆包天李俊的话很有道理。
李俊的笑声在院中突然停歇,周老二正想像他抱着际莹莹走入隔壁房间时,忽然外面传来一个粗暴有力的声音,道:“李总管,你的话本座都听见了。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须当处死。”
周老二大为惊讶,心想这个人是谁呀
在本教中有处十二总管以死刑之权的,除了大王爷施敬德二王爷申甫之外,还有谁呢
那两位王爷的声音我都听过,却不是这个人…
李俊声音大为惊俱,道:“在下……在下并无违反法旨之事,请帮主谅察。”
周老二一听“帮主”两字,恍然大悟,忖道:原来是章武帮主银老狼,他纵然最近已加盟本教,但难道权位比得上大王爷二王爷么
只听银老狼道:“胡藩只不过受了伤,人还未死,你便已不把他放在眼内。哼,你知不知道胡藩是谁”
那银老狼的问题只使得周老二感兴趣,却不惊异,因为白莲教内身居高职之人,往往隐蔽了真正的姓名来历,使人莫测高深。
这些最高机密,教中只有几个人得知。
十二总管在白莲教中地位虽然不低,但还是有很多机密不够资格参与。
正如梅刚身为十二总管之一,可是除了他管辖的地区人手之外,其他的机关,很多都不知道。
关于银老狼,梅刚和周老二也只知道一鳞半爪而已。
李俊呐呐道:“在下不知道。”
银老狼道:“白莲教北支十二行宫,有所谓五大高手,这五人是谁”
李俊声音都发颤了,道:“他…胡总管……他是小诸葛”
周老二也泛起了不能置信之感,因为白莲教北支十二行宫的五大高手,人人皆知是两位王爷,两位鬼使。
还有一位只知外号称为“小诸葛”,却不知这小诸葛长得怎样
隐藏在什么地方
如若阴秀才胡藩便是小诸葛的话,那就难怪胆包天李俊震惊惶恐了。
银老狼道:“你忽然变得很聪明了,可惜这一切都在小诸葛算中,他连你会说什么,周老二说什么,通通猜得一字不错。嘿,嘿,小诸葛果然名不虚传。”
胆包天李俊突然厉声道:“银帮主,李俊今日揭下了周仲谋和阮莹莹,立功不小。你借题发挥,想抢夺功劳,可没有这么容易。”
银老狼声音变得极冷,道:“有什么不容易”
李俊斩钉截铁道:“阮莹莹是生是死,都瞧帮主您了。”
银老狼粗暴大笑一声,听来有如狼号,使人毛骨惊然。
“李俊,本座是什么身份你知也不知”
胆包天李俊道:“李俊洗耳恭聆……”
银老狼道:“本座是白莲教南支令主,你胆敢抗令逆旨,合该凌迟处死。”
李俊厉声道:“李俊身属北支,除了两位王爷有命,别人的话一概不听。铁衣卫何在”
他这一声哈喝,院外传来数人雄壮应声。
周老二真想探头出去瞧瞧,一来瞧那曾经雄居南七省,如今是白莲教南支令主的银老娘是何等样的人物
二来瞧那李俊以及一众铁衣卫出手抗拒的情形。
但他连半根指头也动弹不得,只好空自心急。
院外奔入四人,两个是年约五旬的老者,两个年轻得多,都不超过三十岁。
这四人动作甚快,人得院中,一字排开根隔在银老狼与李俊之间。
周老二侧耳而听,听出四名铁衣卫的阵势,心想银老狼须得出手击倒他,只怕李俊一看情形不妥,先下毒手杀死了阮莹莹,那才糟糕。
只听李俊冷冷道:“银帮主,您的成名在下久仰得很,但俗语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庄人手不少,您只是孤身一人。再说阮莹莹在我手中,您若想她活着,咱们就别伤了和气。待在下向王爷汇报一切。若是王爷有旨把阮莹莹交给您,在下自然遵旨行事。”
很老狼声音比他更冷道:“你的屁放完没有”
李俊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银老狼又道:“本座言出法随,谁也不得违抗。你小心了,本座先把际莹莹夺回,吹,看招……”
院中只听两声惨叫齐起,银老狼狂声大笑,道:“李俊你心里服不服气…”
他说话之时,另有数人叱喝之声。
而那银老狼的语声也忽远忽近,可见他乃是在数名铁衣卫攻击之下,边避边说的。
周老二忖度情况,知道李俊和一名铁衣卫受了伤,阮莹莹亦被银老狼在到手中。
只不知银老狼施展的是什么手法,竟能在一招之间,破了铁衣卫拦阻阵势,还能够连伤两人,夺回了际莹莹
院门口传来一股凄厉刺耳的话声,喝道:“棍球,糊涂蛋,都给老子停手。这一位是银令生,你们没长耳朵么咳,都是混球……”
只听几个人齐声道:“属下谒见鬼使大人…”
银老狼哈哈一笑,道:“毁形鬼使,连你都想趁机瞧瞧本座的实力,岂能责怪他们。”
言下已指出毁形鬼使不早点现身的用意。
毁形鬼使道:“令主威震天下,小人哪敢如此大胆妄为。唉,只不知小诸葛变成死诸葛没有”
银老狼道:“他被剑气所伤,伤势极是严重不过。幸好本座及时赶到,费了几个时辰的工夫,总算救了他一命。这厮很有智谋,若是半夜三更听见,定必以为处县深山野岭,听见不知名的恶兽吼啸。”
周老二真想探出去瞧瞧这两个着名的凶神恶煞的形状,顺便又瞧瞧际莹莹究竟是如何了。
现在周老二已经心平气和恢复冷静了,因为他这回落入瓮中而全不发觉,敢情是白莲教第一智囊小诸葛在暗中主持。
败在此人手中,实在不算耻辱。
毁形鬼使凄厉的声音传人来,道:“请问银令主,此处之事怎生发落”
银老狼道:“这姓李的贪淫好色,容易误了大事,带出去吧。”
毁形鬼使应一声是,步声起处,已有两名铁农卫过去,把李俊和另一名负伤的铁衣卫架出院外。
银老狼又道:“你小心听着,这大半个月以来,咱们连续受挫,便如武当的薛鸿飞,剑术极精,竟然一招之内落败,断指鬼使接着丧生。还有小诸葛邢聪(即阴秀才胡藩),虽是有点读书人的酸气,但他的武功却高过薛鸿飞不少,亦是三五个照面之内,便被剑气所伤,差点儿送了性命。他们的挫败,非同小可。”
毁形鬼使道:“小人晓得,所以一接到消息,便兼程赶回来瞧瞧。”
银老狼沉吟一下,道:“小诸葛一早便怀疑那万人杰就是击败薛鸿飞,杀死断指鬼使的人,可借资料来得迟,现下姓万的失去影踪,暂时无法对证。至于小诸葛之伤,他肯定对手不是万人杰,而且我看剑气的路数也不像,定是另外一人。此人的武功是什么家数来历,不久便知。但咱们目前却已有两个强绝一时的敌人,实是不易应付。”
毁形鬼使道:“银令主,小人向来只奉令行事,这动脑筋方面的小人是不行的。”
他停歇一下,又道:“刚才您老提起杀伤小诸葛之人的武功家数,不久便知,这话怎说小人实是极想早点得知。”
银老狼道:“本座但知天下使剑名家,都练不到剑气伤人的地步。或者武当、峨嵋和昆仑那几个老不死强办得到,然而小诸葛很肯定的说,伤他是个男性,年纪绝不超过三旬,南方人氏。由此可知绝不是林虚舟或陆天行。若是小小年纪便练到能以剑气伤人的地步,那就非得是大成圣剑不可了。”
毁形鬼使声音充满惊讶,道:“大成圣剑大成圣剑小人从夫听过这一门剑术的名称呀。”
银老狼道:“这大成圣创乃是中原数千年一脉相传至高无上的武功之一,实含儒家中庸之道和忠恕的精神,所谓弥高弥坚,不思不勉,瑞日祥云,光风齐月……”
毁形鬼使问道:“什么叫做弥高弥坚,不思不勉”
银老狼道:“这个……这个么解释起来话长得很。你回后问问小诸葛,他读过书,解得比我好。总之,那中原嫡传武功跟读书很有关系,不是读书人不能学那门武功,还须得很清高正派的君子才行。但你也知道,读书人多半不是东西,所以有资格修习这门武功的实在很少很少。”
毁形鬼使哈哈一笑,道:“银令主说得好,读书人多半不是东西,这话一点儿不错,哈……”
在房间内的周老二像木头人一般,听了外面那些对话,想咧嘴苦笑一下也有所不能,只听银老狼又道:“咱们的对头除了两个一流高手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很伤脑筋的敌人。”
毁形鬼使道:“这个人是谁”
银老狼道:“便是这个女子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这厮可不大容易应付,对不对”
毁形鬼使忙道:“对,那厮惹不得,听说不但诡计极多,使人防不胜防。而且本身武功也很高明。”
银老狼仰天厉声而笑,道:“他越厉害越好,我银老狼打算跟他攀一门亲事,我们变成亲戚之后,他就非帮着我不可了,哈……哈……”
毁形鬼使跟着他也发出嚎哭似的笑声,这两人的笑声加在一起,真说不出有多么刺耳难听。
银老狼又道:“咱们白莲教要办一场天下无双的喜事,请遍武林各门派,黑白两道,统统来喝本座的喜酒,银阮联婚,哈……哈……”
毁形鬼使道:“妙,妙极了,恭喜令主,这是本教大大的喜事,小人马上向两位王爷禀告。须得早早筹备一切。银令主,您有几位公子新郎是哪一位公子现下在什么地方吉期排在哪一天”
很老狼哼了一声,道:“胡说,本应就是新郎,哪有什么公子不公子!至于吉期么,本座要请遍天下武林人物,有些路途迢迢,总要个把月吧”
毁形鬼使万万料不到新郎就是眼前的老家伙,连忙于笑几声,道:“小人该死,忘了银令主是当世风流人物,这新郎自是由令主做的。别的事不用令主操心,小人马上发喜帖,天下各门派和黑白两道,只要是个人物,都请得来参加本教这宗大大的喜事……”
银老狼道:“这事你须得用心一点,本座的喜事一定要最热闹、最盛大的,酒席要最好的,地点就在集贤庄,你快点安排。”
毁形鬼使恭应一声是,此声起处,银老狼出院去了。
毁形免使大步走入房门,一扬手中的哭丧棒,啪一声打了周老二一记。
周老二只觉全身筋络一松,恢复行动之能。
转过头来打量对方,只见那毁形鬼使头发技散,面上有许多疤痕,看来丑陋而又恐怖。
一身白长穆,拿着根哭丧棒,左肩挂一小块红布。
这块红布是他与断指鬼使的区别,一个在左,一个挂右。
周老二明知自己的武功跟这个毁形鬼使差了一大截,便不作逃走的妄想。沉下心神,瞧他有何动静。
毁形鬼使面目僵木,全无表情,道:“周仲谋,本使跟银令主的对话,你都听见了。本使要你忘记这些话有何法子”
周老二干脆道:“有两个法子,一是杀死了在下。二是用重手法伤了在下的脑子,使在下变成白痴。”毁形鬼使发出难听的笑声,大有老猫玩捉鼠游戏的味道。
“还有一个法子,你应该晓得的。”
周老二点点头,道:“使座说得不错,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由在下戴罪立功,使阮小姐顺顺当当嫁给银令主。”
他既参与其事,那些对话忘记与否就毫不相干了。
毁形鬼使道:“从前本使曾听说过你是本教中大有才智之上,果然不假。你怎么说咱们一言立决。”
周老二道:“在下甚愿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毁形鬼使道:“那很好,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声中一棒扫去,抽中周老二左腿,啪劈一声,周老二痛不可当,撵因地上。
双腿腿骨尽行断折。
原来毁形鬼使哭丧棒的劲道分作前后两波,前一波的力道折断了左边腿骨之后,跟着第二波的劲道透过去,把右腿骨也给折断了。
下午约是未初时分,周老二用两只拐杖代足,通过一道铁门,走人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
桌边一个美丽的妙龄女郎支须沉思,那铁门开关的声音竟不曾使她转眼瞧上一瞧。
周老二凝身不动,心痛如绞。
在武林人眼中,她出身高贵,容貌俏丽,又是青春年少。
若是匹配与那恶魔似的银老狼,实在悲惨不过,岂只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且。
不过世界上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的呢
退一步说,拖延着生存的机会,或者有柳暗花明的转机也未可料。
“阮小姐,在下是周老二。”
“哦,是你。”
她迅转眼望过来。
“我还以为又是那些做说客的无聊婆娘。啊呀,你的腿怎样了”
周老二苦笑一下,道:“在下双腿折断,但这是小事,不足挂齿他把身子靠墙,便不费什么力气了。
“在下也是说客,这一层阮小姐定必想不到吧”
阮莹莹惊异地凝视他,好像想从他面上的表情找出什么道理似的。
“你来劝我嫁给那头野兽么真的么你真的要我那样做”
周老二严肃地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在下斗胆请问小姐一个问题,你如是不愿偷生苟活,为何现下还不自寻了断”
他不等阮莹莹回答,自嘲地笑一声,又道:“你不必回答,在下其实也知其故。这个房间防卫甚是周密,体武功已被禁制,四肢乏力,纵想自寻了断,也是有所不能。”
阮莹莹倒了一盅茶,起身走过来,端到他嘴边让他喝。
周老二一瞥之下,见她掌心写着“待时而逃”四字。
于是呷了一口,点头道谢。
“你很坦白,”她说:“我正在想要不要痛骂你一顿。”
周老二道:“小姐是明智知机的人,心知骂在下一顿,也是徒然。故此打算忍住气,听听在下劝婚的说词。”
他稍歇一下,暗自猜想那银老狼不知有没有亲自在门外盘听。
“在下早先亲眼得见梅刚兄在蚁窖中,惨遭万以啮身之苦,又见哑婆婆囚锁于水牢中,那水含有毒质,哑婆婆的样子瞧来痛苦无比。”
阮莹莹轻叹一声,道:“我答应了这头亲事,他们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是不是”
她忽然打个寒噤,如果这一拖延手段到头来竟然弄假成真,她一生一世要陪伴那野兽似的男人了。
万家愁的脸孔和另一张美如冠玉的脸孔浮现在眼前,万家愁沉默淳朴,却极坚强有力。
另外那个青年便是沈君玉,在烟柳蒙蒙,波光万顷的湖边的那段恋情,怎能忘怀
阮莹莹的劳心抽痛起来,连连叹气不已。
她的父亲智慧仙人阮云台,智名满天下,平生算无遗策,可是这回摔起变化的,恐怕他也出乎意料之外。
他能不能在吉期已届之前,把魔掌中的独生爱女救出生天
沈君玉听到这个铺张得天下皆知的婚讯,会不会前来惹事
万家愁现下在哪里
他内伤未愈,没有她在旁边照料,实在甚是危险……
周老二的声响传入地耳中:“吉期定于下月中旬,阮小姐,那银个主乃是白莲教南支领袖,势力极大,武功深不可测。你嫁得这等夫婿,也不辱没了你。”
这样说来,还有三十多天,在这段日子内,银老狼会不会来侵犯她呢
阮莹莹摇摇头,不敢想下去。
反正就算不答应,银老狼想犯她亦不是办不到。
万家愁悠悠睁开眼睛,但觉天色甚是晦暗,似是阴雨连绵时的天色,教人感到无端不大舒服。
他觉得虚弱无力,但仍转眼四下打量,一面回想前事。
目前到处,天花板是一片发白霉湿的石头,四面墙壁也一样。
原来是在山洞里。
万家愁猛地记起,在那阴风洞内他气竭力尽,内伤发作,昏迷过去。
到现在不知已过了多久
这儿是什么地方
邝真真厉无双她们是否无恙
这个石洞约是两丈方圆,潮湿灰暗。
石进洞壁有道宽约尺许三尺来高的裂口,便是唯一的出入通路。
万家愁吸一口气,运转内息。
但觉那股内息若续若断,若有若无,全然提不起来。
试着动弹一下四肢身体,虽然能够移动如意,却感到甚是软弱无力。
从前好几次内伤发作之后,比现下的情况更糟。
只有最后那一次例外,当时回醒之后,幸得吴芷玲之助,情况最好。
真可惜吴芷玲不在这儿,否则我只要不死,总能恢复几成功力。
万家愁一想起吴芷玲,心中掠过一阵温暖,但也倍觉怅惆。
前途茫茫,命运难料,能不能与她重逢再见呢
万家愁慢慢坐起身,这才发觉床榻只是一块木板,却铺有厚厚的褥垫,被子也很厚暖。
床板是被几根绑扎而成的架子托高,离地两尺。
只见接触地面的架脚,竹身上已长着一层发霉了的白毛。
万家愁吃一惊,瞧清楚那些粗竹青气未消,显然所折未久,却已长了霉,可见此地湿问异常。
他盘联而坐,摒除杂念,小心缓慢地调运内息。
他修习的军茶利神功乃是天竺无上功夫,极是神异。
只片刻间,丹田中便已集聚了一小团真气。
万家愁对付内伤已有了丰富的经验,知道绝不能急利近功,如果稍一勉强,内伤随时会触发而昏死。
只要小心逐日调运内息,丹田中的直气渐渐充盈,功力也就慢慢恢复。
虽是不能完全复元,只要假以时日,练回几成功力却可能办到。
他离开床铺,在洞内走了几匝,舒展一下筋骨,可不敢过于操劳,仍然回到床上。
躺了一会,百无聊赖,不觉朦朦胧胧睡起来。
突然一阵低微的步声传人来,万家愁回醒了一大半。
接着两个女子口音从裂缝透进他耳中,一个说道:“唉,妹子.我叫你别走得太远,你怎的不听话”
另一个柔声道:“大姐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万家愁这时才完全清醒,听那口音分明大姐是伤心谷主厉无双.妹子是五毒魔女邝真真。
这两个女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姊妹
正要开口招呼,却听厉无双又道:“妹子,你一有空就钻到被窝里搂住万公子睡觉,这算是哪一门子的治疗秘方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邝真真道:“这秘方原是大姐教我的呀!”
厉无双道:“我真后悔不该去问那返魂叟,哼,瞧他教了个怎样的乱七八糟秘方,真真混帐该死。妹子你记着,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老的少的全都一样,你犯不着侍候万公子,没的白白糟蹋了自己。”
邝真真道:“大姐昨天还说万公子于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须当还报。瞧,我虽是日夜陪他睡觉,虽是大家都光着身子,可是万公子至今昏迷不醒,你不说我不说,天下有谁知道”
厉无双道:“总之,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我们上了那糟老头子的当啦!”
她们说到这里,万家愁可把开口招呼的意思全部打消了,还连忙闭上眼睛,装作昏睡未醒。
只听邝真真道:“唉,这很负心竹我片刻不能离手,一离手就心烦气促,自己感觉到生命的火焰慢慢暗淡下去。但一拿负心竹,便没事了,大姐,你说怪不怪”
厉无双缓缓道:“我问过那狗屈不通的神医返魂叟,他说这负心竹不是天林地宝,而是世间大大的祸根。他又说你只因还未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所以负心竹一离手,体内的诸毒便被你无意吸入的黑煞明风所克,生机慢慢萎缩,至死为止,所以目前你是竹在人在,竹亡人亡。”
邝真真声音很平静,道:“小妹也是这样想法,只不知返魂叟说了些什么没有”
厉无双道:“他的话不必尽信,但你要听我说也无妨,返魂叟后来又言道,你五毒门应该有一种独门绝毒内功心法,须得有这门内功,才可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嘿,嘿,妹子,你猜他最后怎样讲法”
邝真真道:“他说我一定练不成功,对不对”
厉无双讶道:“奇怪,你怎生得知呢”
邝真真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从未听过本门还有一种绝毒的内功心法呀。我既是不识其法,当然一定练不成功了。”
厉无双道:“不对,那糟老头子怎知你没有那种内功心法。他说你若练到心竹相通合一的地步,便可举世无敌,天下武林任你横行宰割……”
她忽然把声育放得很低:“连冥天宫主人,也就是魔教教主,也变成你的奴仆,听你使唤叱喝……”
邝真真发出抽冷气的声音,细语道:“听你说冥天宫主人神通无边,武功精深博大,如浩瀚海洋,天下无人能测度泛岸深浅。我……我……凭一支负心竹,就可以压倒他么”
厉无双道:“所以嘛,我说那糟老头子根本是胡说八道,你千万不可痴心退想。”
邝真真默然片刻,才道:“我们瞧瞧万公子去,唉,返魂叟说用纯阴之气,可补他纯阳之损,但何以一连七天之久,万公子还不回醒呢”
厉无双沉道:“但返魂叟的法门好像也有点功效,万公子的样子看来已恢复了生机,不似那天简直像个死人一般。”
邝真真道:“大姐这话甚是,起初他身子象冰块石头一样,但现在呼吸均匀,全身柔软温暖……”
她们先后从隙钻入洞去,在床前站定,瞧了一阵,万家愁故意哼哼咯咯几声,翻个身子。
邝真真大喜道:“大姐,大姐,万公子会动啦……”
厉无双道:“且勿惊扰他,耐心点,等他自行回醒。”
听她此时口气,真不能相信她曾经劝过邝真真中止救治万家愁。
又过了一阵,万家愁睁眼,回转头颅顾视。
见到邝厉二人,便软弱无力地打个招呼。
万家愁本来不擅装假,但一来不便被她们晓得已听见那些对话。二来目前的情势他至觉得很迷惑,实是难以判断,故此迫不得已装成神色昏昏,身子衰弱的样子。
邝真真坐向他脚边床沿,美眸中神采飞扬,凝视着万家愁,显然苦心万分欣慰。
厉无双也微微含笑,流露出衷心的喜悦。
历无双虽是中年的人,但甚是白皙美貌,以往面目表情其冷如冰,如今那笑容宛如春风融化了冰雪,使人倍感悦目和可贵。
她们对万家愁的身体情况询问了好一阵之后,轮到万家愁发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厉无双轻声道:“这里就是冥天宫,魔教的重地。”
万家愁问道:“我只记得我昏迷之时,还剩下两盏灯,后来怎样了”
厉无双不做声,面上慢慢恢复冰冷的神情。
邝真真道:“找们只能护住一盏灯,当时由大姐带着你,我用负心竹开路,糊里糊涂闯过了黑煞阴风最凝寒的一段通道,从秘门进入冥天宫,最后在这个洞内藏了七天之久。”
厉无双冷冷道:“我用布袋装了你带走的,可没有碰你一下,万公子须得知道这一点才好。”
万家愁似懂非懂地应道:“我知道……”
他也懒得研究这个美妇人的心理,又道:“这个山洞很潮湿,有一面的洞壁有水不断渗出来,冥天官都是这样子的山洞么”
“我不知道。”邝真真道:“这几天我都躲在这儿,哪儿都不敢去。”
她的目光一直瞪住万家愁,现在的他瞧来大不相同,会说话,会皱眉头,眼中偶然闪过的神采很吸引人。
记得他昏睡如死的那七日七夜中,起初像石头般冰冷僵硬,她娇嫩暖滑的肌肤碰到他的肉体,那感觉可怕极了。
慢慢情形转好,他似是能够从她身体吸取温暖,由冷石头变成木头,又变成杨絮衣物一般。
谢天谢地,万家愁终于活过来。并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报答他一诺千金,舍死忘生来救她的思义而已。
不过她目光中却透露出绵绵之意,厉无双见了,皱皱眉头。
但万家愁这个男子却无法使她感到增厌,只好摇摇头。
“冥天宫占地甚大,宫殿居室无数,地方光洁,布置华丽,但还有很多潮湿狭小的洞窟弃置不用,这间就是其中之一。”
万家愁问道:“出路呢”
厉无双道:“出路共有两条,一是经过险绝的阴风洞出去,另一条是在排云崖上。”
万家愁泛起一抹微笑,道:“这就行啦,等咱们准备好了,造一条进出去。”
他望向邝真真,邝真真报以一笑,连连颔首。
厉无双道:“逃不了,那阴风洞的钢门长年关闭,非奉有命令,罕得开启,至于排云崖的出口,乃是在千例峭壁当中,上不得,下也难,除非背插双翅,才飞得下去。”
万家愁道:“排云崖出口有没有人知道”
厉无双道:“有,但只限于几位长老,除了他们之外,莫说是低残的男女诗者,即使是宫中的执事们和门下男女弟子,也是无法上落。”
她寻思一下,又道:“那几位长老武功深不可测,他们怎生上落那百余文高峭壁的,无人知晓。”
邝真真道:“若是吊一条绳索下去,武功高强的就可以上落自如啦。”
万家愁道:“有绳索的话,只要胆力够,武功不必太好也上落得。”
厉无双边:“没有绳索,连一棵草都没有,我亲自查看过。”
邝真真道:“大姊在宫中受尽折磨,自然想逃出去,我们一齐想法子从阴风洞那边出去。”
厉无双摇头道:“我不能逃。”
邝真真讶道:‘为什么我们一齐走,可以互相照应。”
厉无双道:“我讲的是真心话,我不能走。”
她沉吟一下,才又追:“因为冥天宫中数十名侍者,每人有一盏本命灯,每三天各人都须亲自刺血添油一次,否则灯灭人亡,谁也救不了命……”
万家愁大是愕然,从前他一定不相信这等邪事。
但不久之前他杀死那白莲教断指鬼使之时,亲眼见过邪法妖术。
虽是奈何不了万家愁,但却足以让万家愁相信了。
突然一阵钟声隐隐约约传来,厉无双双眉皱起,神色沮丧,看来一时便老了十几年。
“我走了,有空时便来,你们千万莫乱走。”
万家愁等厉无双走了,才道:“这几天多蒙邝姑娘照顾,救命之恩决不敢忘。”
门真真道:“万公子救我在先,我还未谢你,这救命之恩我当受不起。”
她忽然觉得万家愁好像跟她很陌生,但事实上七日七夜以来,肌肤相亲,真正的夫妻也不过如是。
这一道鸿沟出现得使人心碎。
邝真真暗自苦笑一下,随即恢复她五毒魔女的冷静。
“万公子现下觉得怎样能走么”
万家愁摇摇头,道:“还不行。”
他挪开一点,指指竹床另一端,道:‘你请坐。”
等邝真真坐下来才道:“咱们事先须得查明出入路径,厉谷主只怕不肯指点。”
邝真真道:“她如果不肯指点,我们暗中查看,横竖你还不方便走动,我每天去查看,总可以找出一个大概。”
万家愁想起吴芷玲、周老二等人,自己失踪了这许久,他们不知情况如何
吴芷玲一定急死了。
从前每天见面,万家愁罕得瞧她一眼,如今却清晰的泛起了她的情影,感觉得出她那温柔体贴的心意。
突然间心中挤满了浓浓的想念。
邝真真忽然跑出去,不久回来,捧着一大碗冷饭,还有几条卤辣萝匐干,道:“你想必饿了,吃吧。”
万家愁接过来,一眨眼就吃得干干净净,碗底朝天。
“吃起来有点怪怪的。”他笑一下,说:“不过有得吃就算运气,等将来出得去,咱们好好吃他一顿。”
邝真真道:“厉大姊说,冥天宫的一切食用之物,每日都有专人采购,丰裕得很,可是每个侍者天天都吃不饱,个个饿得想只要有得吃,什么都干。”
万家愁道:“既是如此,她如何还有口粮给咱们”
邝真真道:“厉大姊很精细,她发觉厨房的规矩是每锅饭最上面一寸厚的一层,必须丢到水沟。水沟里流按很急,这一层香喷喷的白米饭晃眼便冲入地底……”
万家愁道:“我明白了,她在水沟捞起饭粒,再洗一洗就可食用,怪不得那味道有点怪怪的。”
邝真真道:“厨房是三大禁区之一,待者永远不许路近一步,厉大姊只能远远瞧看,又有时当值在厨房煮饭炒菜,才晓得这条规矩,但全无捞取饭粒的机会。”
万家愁道:“那她一定是趁当值时偷偷捞了藏起来,对不对”
邝真真笑一下,道:“也不对,厉大姊为人很精细,暗中查看水沟去路,终于在这洞的隔壁,找到了水沟的一处缺口,可以捞起饭粒。所以全宫侍者只有她不必挨饿。”
万家愁道:“这是咱们的运气,要不然她自己也吃不饱,怎养得起咱们呢,魔教的花样真多,连厨房也列为三大禁区,真是莫名其妙。”
邝真真道:“另外两个禁区一是蛇神殿,一是教主的寝宫,厉大姊只去过蛇神殿,她说殿内只有一个大共,井底很宽大,有几十种毒蛇,有时处决犯教规之人,丢落井内,不消片刻工夫,便尸骨无存
那魔教的蛇神殿既然列为禁区,定必万分恐怖残酷,邝真真玉靥生春,含笑而来,便无半点可怕意味了。
她外号五毒魔女,蛇虫之类的毒物不知玩过多少,自然不会畏惧。
万家愁想起身走动一下,脚一沾地,便感到酸软无力,当下道:“邝姑娘,我打坐运息之时,如果你见我有气力不支的现象,请助我一指之力。”
邝真真道:“好呀,只不知这一指点在何处”
万家愁道:“点在大椎穴,不必用力,只须宁神定虑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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