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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道乎霸道乎(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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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娟截断叶天仕的话头,摇手叫道:“叶师叔,我恩师谢绝世缘,静修已久,你何必还要惊动她老人家有什么事儿,我们办不了么”

叶天仕微笑说道:“贤侄女有所不知,一来东门柳功力太高,他若想为祸武林,除你师傅以外,可能连‘天山醉头陀’,暨‘归云堡主’彭五先生,均无法对他作有效制止,二来‘紫拂’ ‘神尼’之间,昔年结怨太深,难保东门柳这次不是练成‘天魔绿字经’,专门找你师傅而来,我自然应该通知‘般若庵主’,作一准备。”

夏侯娟似乎意有不服地,扬眉叫道:“叶师叔,我有点不相信那‘紫拂羽士’东门梆,真有什么通天澈地之能,泣鬼惊神之技。”

叶天仕正色说道:“贤侄女莫要过分气傲心高,你看你叶师叔可是信口胡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辈东门柳的那柄‘紫色云拂’,委实威力无伦,除了你师傅的‘屠龙般若刀’和罗大狂的‘金光剪’外,谁也难加克制。”

夏侯娟听得秀眉微轩,不再争辩地,向叶天仕含笑问道:“叶师叔.我找着卓轶伦兄后,何时与你相会”

叶天仕想了一想答道:“我和卓轶伦所负责任,均不甚轻,故而期限定得不宜太近,就于明年端午,在这‘桐柏山’中的‘碧流嶂’下,彼此相见便了。”

夏侯娟忽又想起一事,把自己与大傻瓜濮阳勇互相结识的那段经过,告知叶天仕,并颇为得意地,扬眉笑道:“叶师叔,这个大傻瓜,是我故意布在独孤智身边的一着闲棋,但叶师叔既与他同在‘天玄谷’中,无妨就便成全,不必定由卓轶伦兄来替他开心窍了。”

叶天仕点头笑道:“那是自然,贤侄女的这种安排,颇称高妙,将来或有大用。”

夏侯娟笑道:“那个大傻瓜的真力内劲,着实惊人,但对于我却极为服贴,他万一不听话时,叶师叔无妨提出我来,试上一试。”

叶天仕连连点头,两人遂互相分手。

夏侯娟离开“桐柏山”后,心中委实百感丛生,暗忖自己与卓轶伦,不知到底有缘无缘怎么在这“重阳”一约之中,竟生出了这多事故

她想得方觉秀眉双蹙,幽恨难禁,忽又自己安慰自己地,认为常言道“好事多磨”,如今越是这样连见上一面,都不容易,将来并行江湖,不再分离之际,才越是来得甜蜜有味。

夏侯娟想得对,人间好事,委实多磨,她由“桐柏山”,赶赴“怀玉山”的一路之上,果然颇生事故。

她离开“桐柏山”并不太远,便听得路旁松林以内,传出了一片苍劲歌声,唱的是:

“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

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

短梦依然讧表,老泪洒西州,

一字无题处,落叶都愁,

载取白云归去,问谁留楚佩,弄影中州。

折芦赠远,零落一身秋,

向寻常野桥流水,待招来不是旧沙鸥,

空怀感,有斜阳处,却怕登楼。”

夏侯娟一听便知这人所唱之词,是宋末词人张叔夏的“八声甘州”,尤其歌声中显然内劲充沛,足证也是一位武达文通的江湖好手。

故而,夏侯娟虽知林中作歌之人,不是俗土,但芳心中仍以早早寻得卓轶伦为要,却不愿多事逗留,毫未止步地,飘然驰过。

准知她刚刚驰出数丈,便听得松枝起了一阵“克吱”“克嚓”的枝杆断折之声。

她不禁愕然,暗忖这林中人似乎是位胸襟旷达的烟云遁客,山泽隐士,怎又乱毁树林,大煞风景

念方至此,又有另一个粗暴语音,狂笑说道: “老头儿,你已死在眼前,怎的还有心情吟的什么词儿唱的什么歌儿”

夏侯娟闻言知晓林中原来有桩武林约会,听来先后发话的两人,要作生死之斗。

她业已止步,还未决定是否冷眼旁观,看场热闹,并在必要时,管管闲事之际,先前所闻的苍劲语音,忽又带笑说道:“我与道长风萍偶识,素昧平生,彼此无甚仇怨,应该略事印证,点到为止,你何必非要我的老命不可”

粗暴语音,应声答道:“老头儿,你既懂得文学词章,便应该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语,赶快把东西给我,不就可以保全老命了么”

夏侯娟听到此处,已知后一人是想恃强夺宝,不禁义侠之心,怦然而动。

苍劲语音笑道: “倘若我这老顽固,吝而不与,又便如何”

粗暴语音狂笑答道:“那你就叫‘不吃敬酒吃罚酒’,结果是不单东西归我,连一条老命,也死在我这柄拂尘之下。”

夏侯娟本已决意管管这场闲事,如今更打定主意,毫不迟疑地,施展极上乘的轻功身法,向林中悄悄掩去。

因为那粗暴语音的最后“拂尘”二字,使夏侯娟起了疑心,加浓兴趣,暗忖莫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林中语音粗暴之人,就是“紫佛羽士”东门柳么

想虽想得高兴,但一经目睹,便不禁大为失望。

因她到了林中,悄然注目之下,看见在林中凝神对峙之人,是一个手持竹杖的清瘦白袍老叟,和一个四十四五,满脸横肉的紫袍道士。

夏侯娟心忖“紫拂羽士”东门柳与恩师齐名,年岁至少也在七十以上,绝不会只有四十四五光景。

这时,那位语音苍劲的白袍老叟,向紫袍道士脸上,仔细盯了几眼,摇头微笑说道:“道长,你这种想法,无非水中之月,镜中之花,只是虚无幻象而已,我敢断言,我的老命不会送掉,东西也不会被你抢走。”

紫袍道士拂然叫道:“刘济川,你难道自命不凡,以为能是我的对手么”

夏侯娟听了“刘济川”三字,知道那白袍老叟,原来就是号称“龙池相隐”的一位白道奇侠。

此人武功深浅不知,但一双慧眼,却名震乾坤,风鉴之精,当今独步。

果然,刘济川在那紫袍道士话完之后,微微一笑说道:“道长莫要忘了我刘济川号称‘龙池相隐’,极精风鉴之术。”

紫袍道士发出一阵哼哼冷笑,截断刘济川的话头,扬眉叱道:“刘济川,你少替我卖弄嘴皮子,耍甚江湖伎俩,无论如何高明的星相大家,都是只能卜人,不能卜己。”

刘济川慢条斯理地,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我不是相我自己,而是刚才简单扼要地,替你看了一个相儿。”

紫袍道士怒道:“替我看了相儿,又便如何难道我的相儿,有什不好”

刘济川微笑说道:“道长的相貌,生得颇为威武,只可惜双目暴光,便主不是善终,寿仅五九之数。”

紫袍道士狂笑叫道:“够了,够了,五十九算短命,我今年才四十有五,所胜下的十四年光阴,足够把整个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刘济川摇头一叹说道:“道长,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禽之将死,其鸣也哀!’你怎么到了这种即将收源结果之时,还是这样强横霸道”

紫袍道士皱眉问道:“你这‘即将收源结果,之语,却是何意”

刘济川指着他的面门,摇头叹道:“道长山根深陷,印堂发黑,准头微歪,煞气直冲华盖,分明不在今日,便在明日,定然劫数临头。”

紫袍道士厉吼一声,接口叱道:“你方才说我寿仅‘五九之数’,如今又说我今明日间,定将劫数,岂非信口胡言,自相矛盾”

刘济川含笑说道:“一点都不矛盾,我说道长‘年仅五九’之意,并非六十缺一,而是五九四十五岁,如今道长贵庚果是‘五九’,岂非我相法无虚,必将数尽今日。”

紫袍道土闻言,越发气得哇哇怪叫。

刘济川摇头笑道:“道长不必着急,大丈夫所讲究的便是置生死于度外,视宝贵若浮云,你如今总可懂得我方才为什么说你既枪不走我的东西,也要不了我的老命了吧!”

夏侯娟听得暗笑,深觉“龙池相隐”刘济川的口才雄健,词锋犀利,不是那看来粗鲁的紫袍道士,所能招架得住。

常言道得好:“恼羞之下,必然成怒”,紫袍道土被对方奚落得怒火高腾,狞笑几声,咬牙说道: “刘济川,亮兵刃吧,就算你相法奇准,咒诅极灵,我果然无法活过今天明天,但你却仍将死在我的前面。”

刘济川见对方业已叫阵,遂把手中竹杖,扬了一扬,轩眉含笑说道:“不瞒道长来说,刘济川向是一杖随身,这根小小青节,曾会过四海八荒间的不少宝刀名剑,道长既想在临死之前,先行发发威风,便请施展你那柄‘阎王帚’吧!”

紫袍道士知道自己在口舌上绝难胜过对方,遂阴恻恻地,冷笑一声,撤出了一柄拂尘。

夏侯娟虽已看出这紫袍道士,无论在年龄方面,气宇方面,均非自己想找的“紫拂羽士”东门柳,但对于他所用兵刃,仍极注意。

她藏身在一株巨树之后,悄悄看去,只见紫袍道士手中所执拂尘的马尾极长,几乎比寻常所见,长出一倍左右,并与所穿道袍相同,也是紫巍巍的色泽。

紫色拂尘,自然可称“紫拂”,夏侯娟看得微一轩眉,心想如此看来,这紫袍道士,虽非东门柳本人,也是“紫拂羽士”的门下弟子。

想到此处,心中一动,暗忖自己且再等片刻,看看紫袍道士动手时的家数招式,倘若真有可疑,便给他一顿教训,常言说得好:“打了孩子,引出大人”,或许可以由此获得东门柳的一些蛛丝马迹!

不单夏侯娟在怀疑,连那位“龙池相隐”刘洲川,也在疑心大动。

刘洲川久闯江湖,见识极广,故而一见紫袍道士取出那柄长尾紫色拂尘,便暗吃一惊,微退半步叫道:“道长,你这柄拂尘叫做什么名称”

紫袍道士冷然答道:“你怎么如此健忘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叫做‘阎王帚’么”

刘济川扬眉说道: “除了‘阎王帚’外,可能还另有别名”

紫袍道士以一种高傲神情,哂然笑道:“别名倒有,但大概不是你所猜测得出。”

刘济川微笑说道:“我来试上一试,是不是叫做‘勾魂紫拂’”

紫袍道士微感意外地,向刘济川看了两眼,诧然说道:“你倒还有点见识。”

刘济川皱眉问道:“这样说来,道长与‘紫拂羽士’东门柳,是一家人了”

紫袍道士听得对方提出“紫拂羽土’东门柳的名号,立即恭身答道:“东门羽士是我恩师,你这老头儿,既知利害,大概总肯把那东西,乖乖送我了吧”

就在此时,刘济川从怀中取出一只扁扁皮囊,向紫袍道士,含笑问道:“道长是想要我这三片‘金色龙鳞’”

紫袍道士点头说道:“不错,你是让我领情地,乖乖双手奉上抑或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刘济川摇头笑道:“这不是敬酒罚酒问题,而是我不忍因送你三片‘金色龙鳞’,害得你身遭惨祸。”

紫袍道士怪跟双翻,扬眉问道:“此话怎讲”

刘济川笑道:“这道理不简单。常言说得好:‘奇珍异宝,惟有德者方足居之’,不然,便成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道长印堂发暗,气色不佳。”

紫袍道士厉声叫道:“我不要听你这种江湖鬼话,只问你到底肯不肯把‘金色龙鳞’送我”

刘济川微笑说道:“道长倘若当真执迷不悟,定欲惹火烧身,我刘济川,又何惜乎区区身外之物就把这三片‘金色龙鳞’,送给你吧!”

一面说话,一面便把那只扁扁皮囊,含笑伸手递过。

紫袍道士绝想不到对方竟会这等慷慨,故而大出意外,一下怔住。

就这一怔,便给了夏侯娟极好机会,在紫袍道士准备伸手接囊之前,一条红影,带着一片香风,宛如电掣时飞,掠空而过。

刘济川与紫袍道士,全自大吃一惊,微退数步。

他们手内空空,那只扁扁皮囊,业已到了娇滴滴、俏生生,“咆哮红颜”夏侯娟的玉掌之上。

夏侯娟存心想斗斗这紫袍道士,才好引出“紫拂羽士”东门柳来,遂不等对方责问,便向他扬眉叫道:“你这道士,怎么如此不懂礼貌”

紫袍道土几乎气炸肚皮地,厉声叱道: “是你不懂礼貌,还是我不懂礼貌”

夏侯娟故作刁蛮,冷笑答道:“当然是你,我救了你一场大难,你还不谢谢我么”

紫袍道士真被她弄得糊里糊涂,皱眉问道:“你这小姑娘,是在作白日梦么我有什么大难你又怎样救……”

夏侯娟不等他把话讲完,便指着刘济川,嫣然笑道:“刘大侠说得极对,天下奇珍异宝,惟有德者方足居之,尊驾门户不正,足证福浅,像貌凶恶,显然德薄,只要一将皮囊接过,定必大祸临头,我见事不妙,只得大发慈悲,伸手救难,你怎么不单没有半句感谢之言反而横眉竖目地,摆出这副凶相,是想吓唬谁呢”

紫袍道士被夏侯娟嘲讽得目射凶芒,咬牙问道:“小姑娘,你是否活得不太耐烦,想要找死”

夏侯娟嘴角微撇,哂然笑道:“找死又怎么样我已走遍八荒四诲,五岳三山,正想再去趟‘酆都城’,‘鬼门关’,欣赏欣赏幽冥景色,只可惜那阎老五太以吝啬,请帖不到,使者不来,却教我茫然无措,不知道应该走哪条路呢!”

紫袍道士狞笑说道: “那个还不容易,贫道且大施法力,用我一只巨掌,权当你的‘引魂幡’便了。”

语音方住,右掌已推,挟着一股锐啸寒风,向夏侯娟猛撞而至。

夏侯娟“哼”了一声,挑眉叱道:“卖水江头,弄文孔庙,就凭尊驾这点能为,怎配手持‘紫拂’简直把东门柳的那张老脸,丢得干于净净。”

语音末住,玉手已抬,一式“莲台拜佛”,拿掌当胸,悠然翻出。

夏侯娟毕竟由于听过“一帖神医”叶天仕的谆谆告诫,故而言语中,虽极挖苦,事实上却并未轻视对方,在这式“莲台拜佛”之上,是凝足了十一成力的绝世神功“般若神掌”。

紫袍道土则虽然出手逞凶,却哪里会把这么一位年轻美女,看得太高所运用的内家真力,不过是对成左右。

论起双方火候,夏侯娟自幼随师,根基扎得太好,姿质又属上乘,自然凌驾这本是江洋巨寇,半路投师,仅受“紫拂羽士”东门柳略加指点的紫袍道士之上。

功力本已悬殊,再加一个意存轻敌,一个谨慎施为,紫袍道士的这场苦头,可着实吃得不小。

一股锐啸寒风,和一股无形暗劲,互相会合之下,夏侯娟扬眉得意,情笑盈盈,娇躯纹风未动。

紫袍道士却平飞而起,向后退出八尺。

他内力不敌,本应被震得跄踉后退,但紫袍道士认为自己话说太满,不能过分丢人,才强提真气,顺着对方的掌力暗劲,来个飘身纵退。

这样飘身后退,表面上自然要比跄踉后退,来得好看一些,但事实上所吃苦头,也就更大。

故而,紫袍道士飘身凌空之际,嗓眼已在发甜,等到脚踏实地,便“通”一声,落得极重,显然失了控制。

这道士生性强悍,不肯贻笑于人,竟把一口鲜血,悄悄咽下,避免喷吐而出。

夏侯娟冷笑说道:“尊驾不必打肿脸硬充胖子,你这种米粒之珠,最好善自收敛,莫要乱放光华,徒贻人笑,你不妨把你师傅东门柳请来,我自此迳赴‘怀玉山’,一路之间,竭诚候教”

紫袍道士在咽下口中鲜血,脏腑间越发难过,遂不再答话,只是狞笑一声,向夏侯娟点了点头,便自仓惶遁去。

夏侯娟目送紫袍道士的身形杳后,方转过脸来,向那位“龙池相隐”刘济川,深施一礼,含笑说道:“刘老人家,请恕晚辈夏侯娟狂妄失礼之罪。”

刘济川抱拳还礼,微笑说道:“夏侯姑娘说哪里话来,你为我解围救难,刘济川应该向你道谢才是。”

语音至此略顿,目内神光湛湛地,对夏侯娟全身上下,略一打量,继续笑道:“夏侯姑娘秀外慧中,姿质之佳,为刘济川生平仅见,尤其你适才一掌挫敌,除了‘百忍神尼’悔大师的佛门绝学‘般若掸掌’以外,其他功力,恐办不到,由此看来,夏侯姑娘莫非就是‘般若庵主’的座下高足”

夏侯娟肃立恭身,双掌当胸合十地,嫣然笑道:“老人家法眼无差,夏侯娟正是般若门下。”

刘济川点头叹道:“‘神尼紫拂金光剪,一正一邪一难论’,这两句歌谣,业已足有十七八年,未听得江湖人物道及,如今‘紫拂’ ‘神尼’,双现鳞爪,大概那位‘金剪醉仙’罗大狂,也将重现江湖,啸傲风尘的了。”

夏侯娟把适才从刘济川手中夺来那只内贮三片“金色龙鳞”的扁扁皮囊,捧向对方,含笑说道:“刘老人家,晚辈适才是故意出手,避免把这等珍奇之物,落入凶邪手中,助纣为虐,增添凶焰,如今那厮……”

刘济川不等夏侯娟话完,便即摇头笑道:“夏侯姑娘,倘非你仗义出手,老朽今日在那恶道‘紫拂’之下,多半难逃劫数,盛德大恩,无以为酬,就把这三片‘金色龙鳞’,送给你吧!”

夏侯娟玉颊微红,赧然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江湖游侠之辈,讲究的便是‘每见人间不平事,胸中常作不平鸣’。”

刘济川接口笑道: “夏侯姑娘莫要推托,我要把这三片‘金龙鳞’赠你,除了感激解围之德,略表心意以外,还有两点重要原因。”

夏侯娟皱眉笑道:“刘老人家请讲,除非你能用另外两点原因,把我说服,否则我便绝不接受你这酬恩之赠。”

刘济川点头笑道: “好,我先说这三片‘金色龙鳞’来历。”

夏侯娟愕然问道:“龙鳞来历,难道也与原因有关”

刘济川微笑答道:“当然有关,二十余年前, ‘四川岷山’的‘孽龙潭’内,出了一条黑色孽龙,使附近生灵,深受其害,老朽当时与‘西川双侠’设计除龙,但力所难敌,正在纷纷受伤,万分危急之际,令师‘般若庵主’,突现佛踪,一招‘慈航普度’,便把那条黑色孽龙的龙头拍碎。”

夏侯娟听得点了点头,刘济川继续说道:“庵主施展旷代绝艺,除去孽龙之后,立对我及‘西川双侠’,赐丹疗伤,并告以这条黑色孽龙身上的九片‘金色龙鳞’,属于罕世异宝,可避任何宝刀宝剑,暨强劲掌力,霸道暗器,大可剥取互分,作为防身护穴之用。”

夏侯娟“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如此,刘老人家‘西川双侠’等三人,恰好三三得九的,把那九片‘金色龙鳞’,平均分配。”

刘济川叹息一声说道:“夏侯姑娘请想,这三片‘金色龙鳞’,本来就等于令师‘般若庵主’所赐,我如今将它奉赠夏侯姑娘,前因后果,不也是段极好缘法么”

夏侯娟摇手笑道: “这三片龙鳞,既是老人家防身重宝,夏侯娟越发不敢……”

刘济川不等夏侯娟话完,便自微笑说道:“夏侯姑娘不要为我关心,我如今业已用不着这‘金色龙鳞’,不然怎会藏装囊内,而不配带身上”

夏侯娟听得秀眉微挑,向刘济川看了两眼,嫣然笑道:“刘老人家为何用不着这‘金色龙鳞’莫非你已练成什么万邪不侵的‘无相神功不坏身法’”

刘济川摇头笑道:“姑娘猜得不对,我不是武功到了火候,而是久经历练,磨平棱角,涵养到了火候。”

夏侯娟觉得奇怪,扬眉接口问道: “老人家,我不懂了,这涵养到了火候,与用不着‘金色龙鳞’事,却有何关系”

刘济川笑道:“关系大了,所谓‘涵养到了火候’,就是能够忍气,常言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遇事退后,让人三分,便是比‘金色龙鳞’更可靠百倍的防身至宝,何况我风尘流转,阅人太多,对于各形各色的恶煞凶神,均可在一见之下,就看出对方有多少斤两,斗得过的便斗,溜得了的便溜,万一吃上既斗不过,又溜不了的极端尴尬之时,便向对方陪个小心,堆个笑脸,使对方‘有拳难打笑脸人’,也可使一天云雾,完全散尽。”

夏侯娟失笑说道: “难怪刘老人家方才竟肯把‘金色龙鳞’,送给那紫袍道士,原来竟抱的是这种处世哲学!”

刘济川点头笑道:“我一见那道士竟是‘紫拂羽士’东门柳的弟子,便知厉害,就算能够勉强斗得过他,也不愿结下这种强敌。”

夏侯娟眨动着一双大眼,娇笑说道:“刘老人家,我对于你这第二点原因,业已无法辩驳,但却仍愿听一听第三点原因:”

刘济川微笑说道:“第三点原因,便是‘紫拂羽士,东门柳,生性偏狭,几乎睚眦必报,由其师察其徒,他的门下弟子,也就可想而知,夏侯姑娘适才既使那紫袍道士,吃了不小苦头,又说明你是由此迳赴,怀玉山’,故而一路之间,麻烦绝不会少。万一东门柳亲自到场,则因修为火候,毕竟悬殊,这三片‘金色龙鳞’便可能发挥极大的防身作用。”

她因知道刘济川所说,并非虚语,遂不加反驳地,伸手接过那只扁扁皮囊,称谢笑道:“多谢刘老人家,常言道‘尊敬不如从命’,夏侯娟拜领嘉贶,谢谢你啦!”

刘济川微笑说道: “老朽看得出夏侯姑娘似有急事在身,你我不必多作攀谈,就此分手,再图后会了吧!”

夏侯娟摇头笑道:“我虽有事,并不太急,仍想向刘老人家,请教几句。”

刘济川扬眉问道:“夏侯姑娘有何见询,老朽知无不言。”

夏侯娟笑道:“老人家‘龙池相隐’之号,天下闻名,夏侯娟风萍偶合,得瞻道范之下,不愿意错过机会。”

刘济川“哦”了一声,含笑说道:“原来像夏侯姑娘这等具有莫大智慧之人,也相信我那些骗人术语”

夏侯娟微笑说道:“命相之学,原有相当根据,并非纯属术士之言,只不过往往随着当事人的行为善恶,有所转变而已,夏侯娟仓猝之间,不问命运详情,只请刘老人家,赐告我一点眼前气色而已。”

刘济川一面静听夏侯娟发话,一面便把两道仿佛能洞察隐微的深沉锐利目光,盯在夏侯娟的脸上,不住打量。

等到夏侯娟语音一了,刘济川便即微笑说道:“夏侯姑娘,你若不问,我便不会主动告你,因为天下事往往懵懵是福,倘若稍能前知,反而会增添烦恼。”

夏侯娟是聪明透顶人儿,听出刘洲川语中含意,遂微笑问道:“照老人家这等说法,大概我有重大灾难”

刘济川点头答道:“夏侯姑娘的眉心之中,煞气委实太浓,但煞中有喜,却又并无大碍,故而我不想对夏侯姑娘主动提起。”

夏侯娟并不在意地,扬眉笑道:“老人家法眼高明,你认为我这场灾难,约在何时是天灾,还是人祸”

刘济川应声答道:“姑娘的晦纹已显,恐怕祸变不会太远,定在三五日内,至于天灾人祸一节,你问的固妙,我看得也怪,似乎两者兼而有之,或是互相融合的呢!”

夏侯娟“咦”了一声,皱眉说道:“我倒真想不透,这场天灾人祸兼而有之的劫数,究竟是什么事儿”

刘济川笑道:“气数之学,原极微妙,不到应验之时,谁也无法详细参透,但老朽根据多年经验的一点心得,要请夏侯姑娘记住两件事儿。”

夏侯娟点头笑道:“老人家请讲,夏侯娟谨记尊言,当作南针就是。”

刘济川正色说道:“夏侯姑娘与老朽分手以后,便请把那三片‘金色龙鳞’,贴身佩带,护住你功力稍弱的紧要穴道。”

夏侯娟恭身称谢说道:“晚辈敬遵台命。”

刘济川继续笑道: “第二件事儿,就是请夏侯姑娘记住‘逢东则吉’一语,你若在万一有甚迷失途径之时,便不妨往‘东方’进行,总比其他三方.来得吉利。”

夏侯娟知道刘济川相卜通神,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儿,可能对自己有莫大助益,遂含笑深深称谢。

刘济川嘱咐既毕,便与夏侯娟互相为别。

夏侯娟也是命不该绝,福至心灵,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强傲绝伦,这次却偏偏虚心起来,把“龙池相隐”刘济川对她所说之语,牢牢记住,当作金科玉律。

两人分手以后,夏侯娟便寻了处僻静山洞,脱去外衣,把那三片“金色龙鳞”,贴身佩好。

她佩带之前,平心静气地,细一衡量,觉得凭自己的功力火候,对于任何厉害的明面袭击,均能加以防御。

故而,所可虑的,只是暗中冷箭,夏侯娟遂决定把这三片“金色龙鳞”,完全佩在身后,护住脊心等处的三处致命大穴。

夏侯娟佩好“金色龙鳞”,便自依照原来计划,向“怀玉山”行去。

第一天安然无事。

第二天也无任何警兆发生。

夏侯娟正在有点暗笑“龙池相隐”刘济川的相术无灵之际,却已进入情况。

这是第三天的黄昏时分。

余霞散绮,夕阳在天,眼前布满了一片血红色彩。

夏侯娟起初觉得,这景色好美。

但略为游目以后,却觉得满布天空的血虹色彩,虽然鲜艳无俦,但也蕴含有一种不太吉祥的凶煞意味。

她既有这种感觉,心中便暗生戒意忖道:“莫非‘龙池相隐’刘济川所说的那场劫难,已在眼前,即将变生肘腋”

夏侯娟刚刚念动,身后突然起了“的答”“的答”的急驰蹄声。

她回头看去,只见从左侧后方的山道岔路之上,转出了一匹白马。

马白,马上人儿也白,骑在马背上的,是位年约三十四五的白衣书生。

这匹白马,矫健绝伦,就在夏侯娟回眸注目,步下略停之际,业已四蹄如飞地,从她身边掠过。

但过未数丈,驰势忽停,马上白衣书生,也勒缰收蹄,飘身下马地,站在道旁,目注夏侯娟,似有所待。

夏侯娟虽因“龙池相隐”刘济川名下无虚,心中颇存戒心,但艺高人依然胆大,哪里会把这区区白衣书生,放在眼内

她俨若未睹,照旧缓步前行,约莫又复走了一丈四五,那白衣书生忽然抱拳长揖,含笑说道:“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唐突。”

如今双方既仅数尺,夏侯娟才发现这白衣书生除了在目光方面,有些闪烁不定以外,貌相竟颇英俊。

她边自打量对方,边自拱手说道:“彼此风萍未识,尊驾有何见教”

白衣书生笑道:“在下因见姑娘眉腾煞气,面呈晦色,似乎有点劫数。”

夏侯娟听到此处,“哦”了一声,接口问道:“尊驾是位风鉴名家”

白衣书生摇了摇头,含笑说道: “名家二字,愧不敢当,在下只是稍通风鉴而已,姑娘上姓芳名,可否见告”

夏侯娟双眉略挑,朗然答道:“我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娟字,尊驾要不要再问问我的籍贯出身,生辰八字”

白衣书生被她讽刺得俊脸微红,摇头笑道:“我又不为姑娘细批流年,却问得那等详尽则甚但人的姓名,往往有关终身运气,在下才冒昧请教,想触触灵机,为姑娘贡献一点趋吉避凶之道。”

夏侯娟扬眉问道:“我的姓名好么”

白衣书生笑道:“娟娟绝秀,天上仙姬,名实相符,哪有不好之理”

夏侯娟失笑说道:“这样说来,煞气不成祸,晦色不生灾,我大概可以逃出尊驾所说的什么‘劫数’了”

白衣书生含笑说道:“姑娘放心,你晦色虽重,却有贵人相助,不会遭遇到过分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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