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沙丘(19)(1/2)
应该有一门科学,专门研究不满情绪。人民需要艰苦时代和压迫,以发展精神之力。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语录》
杰西卡在黑暗中醒来,周围的沉寂使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不明白自己的意识和身体为何会感到如此迟缓,神经传递出恐惧,每一块皮肤随之感到刺痛。她想要坐起身,打开灯,但不知什么阻止了她。她嘴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咚……咚……咚……咚!
黑暗中传来沉闷的响声,听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在某处。
等待的时刻真是漫长,动一下就感觉针刺般的疼痛。
她开始摸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手腕和脚踝都被绑着,嘴里也塞着东西。她侧身躺着,手被绑在背后。她动了动绑绳,发觉那是由克林凯尔纤维制成的,越挣扎绳子就越紧。
现在,她想起来了。
在她黑暗的卧室里出了事,一块潮湿刺鼻的东西捂到她脸上,塞进她嘴里,有手在抓她,她吸了一口气,嗅到了麻醉药的味道,意识消失了,将她投进恐怖的黑暗中。
终于来了,她想,要制服一个贝尼·杰瑟里特真是易如反掌,只需要阴谋暗算。哈瓦特是对的。
她强忍着不去挣扎。
这不是我的卧室,她想,他们把我带到了别的地方。
慢慢地,她让内心重新平静下来。
她嗅到自己的汗味里混合着恐惧的化学因子。
保罗在哪儿?她暗自发问。我的儿子——他们把他怎么了?
冷静。
她应用了古老的方法,强迫自己冷静。
但恐惧仍在近旁。
雷托?你在哪儿,雷托?
她感到黑暗慢慢消退。先是出现了一些影子,层次渐渐分明,刺激着她的感官。白色。是门下的一道线。
我在地板上。
有人在走动。她透过地板感觉到了。
杰西卡克制住恐惧的记忆。我必须保持镇静、警觉,做好准备,也许只有一次机会。她再次让内心平静。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逐渐缓和。她开始计算。我昏迷了大约一个小时。她闭上双眼,将注意力集中在迫近的脚步声上。
有四个人。
她觉察到脚步声的不同。
我必须假装还在昏迷。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放松身体,也做好了准备。她听到门开了,感觉到亮光透入眼帘。
脚步声走近,有人站到了她面前。
“你已经醒了,”是个低沉的男低音,“别装了。”
她睁开眼。
弗拉基米尔·哈克南男爵居高临下看着她。她环顾四周,认出这里是保罗睡过的那间地下室,边上摆着保罗的帆布床,上面空空如也。卫兵拿了几盏浮空灯进来,放在靠门的地方。门外通道里的灯亮得刺眼。
她抬头望着男爵。他披着一件黄色的斗篷,由于便携式浮空器的关系,斗篷显得鼓鼓囊囊的,一双黑蜘蛛般的眼睛下是两团圆滚滚的肉团。
“药物作用时间定得极其精确,”他低声说,“我们知道你会在哪一分钟醒过来。”
这怎么可能?她想,若是这样,他们必须知道我的准确体重,新陈代谢,还有……岳!
“真是遗憾,我们必须塞住你的嘴,”男爵说,“我们本可好好聊聊,那一定很有趣。”
只有岳能办到,她想,怎么会呢?
男爵朝身后的门看了一眼:“进来,彼得。”
来人站在男爵身旁,杰西卡以前从未见过他,但那张脸却很熟悉——是彼得·德伏来,那个门泰特杀手。她审视着他:鹰一般的面容,墨蓝色的眼睛说明他是厄拉科斯本地人,可他精细的动作和姿态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躯体就像是水构成的。个子很高,但也很瘦,身上透着一股女人味。
“很遗憾咱们不能聊上一聊,亲爱的杰西卡女士,”男爵说,“然而,我知道你有什么本事。”他朝门泰特看了一眼,“难道不是吗,彼得?”
“正如你所言,男爵。”他答道。
声音很尖细,杰西卡感到背脊骨一阵发凉,她从未听过如此冰冷的声音。对于一个贝尼·杰瑟里特来说,这声音无异于杀人者之声!
“我给彼得准备了一个惊喜,”男爵说,“他以为他来这儿是领战利品的——也就是你,杰西卡女士。但我想证实一件事:他其实并不真的想要你。”
“你在耍我吗,男爵?”彼得问,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看到那微笑,杰西卡很奇怪为什么男爵没有跳起来防卫彼得的攻击。她随后反应过来,男爵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不知道这微笑的含义。
“彼得在很多方面都太过天真,”男爵说,“他不愿承认你是一个多么致命的东西,杰西卡女士。我本可向他展示展示,但这是一个愚蠢的冒险。”男爵对彼得笑笑,后者的脸上露出了期盼的神色。“我知道彼得想要什么。彼得想要力量。”
“你答应过,我可以得到她。”彼得说,尖细的声音中已失去了一些冰冷。
杰西卡听出他话音中的暗示,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想:男爵是怎么把一个门泰特培养成了这样一个畜生?
“我给你一个选择,彼得。”男爵说。
“什么选择?”
男爵肥大的手指打了个响指。“要么带上这个女人流亡在帝国之外,要么拿下厄拉科斯星球上厄崔迪的公爵领地,以我的名义进行统治。”
杰西卡看到男爵正用那双蜘蛛般的眼睛观察彼得。
“除了称呼以外,你可以在这儿以任何名义做公爵。”男爵说。
难道我的雷托已经死了?杰西卡暗暗发问,她感到自己内心有处地方隐隐哭泣起来。
男爵紧紧盯着他的门泰特。“彼得,想想清楚。你想得到她,只是因为她是公爵的女人,一个权力的象征——漂亮、有用,受过特殊训练。但我会给你完整的公爵领地,彼得!这可比一个象征要好得多,它实实在在地摆在你眼前。有了它,你就能得到很多女人……很多。”
“你没有在耍彼得玩吧?”
利用浮空器,男爵像跳舞一般轻盈转过身。“耍你?我?记住——我放弃了那个男孩,你也听了奸细关于那小子所受训练的报告。这位母亲和她的儿子,他俩是一样的——都危险得要命。”男爵微微一笑,“现在我得走了。我会派一名专门的卫兵进来,他是个聋子。他受命把你送上流亡的旅程,如果他发现这女人控制了你,他会出手制服她,在离开厄拉科斯前,他不会允许你拔出她嘴里的东西。如果你选择留下来……他就要完成别的任务了。”
“你不用走,”彼得说,“我已经选择好了。”
“啊哈!”男爵哈哈大笑道,“这么快的选择只有一种可能。”
“我要公爵领地。”彼得说。
而杰西卡却在想:难道彼得不知道男爵在撒谎吗?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他就是一个变态的门泰特。
男爵低头朝杰西卡看了一眼。“我对彼得这么了解,这是不是很美妙?我和我的卫兵士官打了赌,我觉得彼得一定会这样选择。哈!我现在得走了。这样才好。啊哈,这样才好啊。你明白吗,杰西卡女士?我对你没有仇恨,但只能如此。这样才好啊。是啊,我也没有命令把你干掉。当别人问我你出了什么事,我会耸耸肩,不予置评,因为这就是真相。”
“那么,你把这事交给我了?”彼得问。
“我派来的卫兵会听你的吩咐,”男爵说,“不管怎么样,一切都交给你了。”他盯着彼得,“是的,我的手不能在这里沾血。一切由你决定。是的,我什么事都不知道。你必须等我离开后再干你必须要干的事。是的,啊……对,对,这样才好。”
他害怕真言者的质询。杰西卡想,谁呢?啊……当然,肯定是圣母盖乌斯·海伦!如果他知道自己将会面对圣母的质询,那么,皇帝必定也与此事有染。啊,我可怜的雷托!
男爵最后看了一眼杰西卡,接着转身走出了门。她的眼光一直跟在他身上,心想:正如圣母警告的……对手太过强大。
两个哈克南士兵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满脸伤疤、面无表情的人,手里握着一把激光枪,他站在门口。
就是这个聋子,杰西卡一面想,一面审视着那张疤脸。男爵知道我能用音言控制他人。
疤脸看着彼得。“那男孩在外边的担架上。您有什么吩咐?”
彼得对杰西卡说:“我本来想拿你儿子的命来控制你,但我现在觉得那没多大用处,我让感情蒙蔽了理智,对一个门泰特来说,这真是一个糟糕的策略。”他看了一眼先进来的两个士兵,然后转过身,让聋子读懂他的唇语,“奸细建议把那男孩丢进沙漠,那就把他俩都扔到那儿去。这计划不赖,沙虫会消灭所有证据。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们的尸体。”
“你不想亲自下手吗?”疤脸问。
他能读唇语,杰西卡想。
“我学男爵,”彼得说,“把他们扔到内奸说的那个地方。”
杰西卡听出彼得的声音中门泰特独有的克制力,意识到:他也害怕真言师。
彼得耸耸肩,转身走出了门。他在门边犹豫了一下,杰西卡以为他会转回身,看她最后一眼,但他没有。
“今晚做了这事,我也不愿面对真言师。”疤脸说。
“你才不可能碰到那老巫婆呢,”一名士兵说。他在杰西卡脑袋旁绕着走了一圈,最后弯下腰。“站在这儿瞎聊也完不成任务。抬起她的腿,然后……”
“干吗不在这儿解决掉他们?”疤脸问。
“太麻烦,”第一个士兵说,“除非你想把他们勒死。而我,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活儿。照奸细说的,把他们扔到沙漠上,捅一两刀,然后丢给沙虫处理,事后也不用打扫现场。”
“好吧……嗯,我想你说得不错。”疤脸说。
杰西卡仔细聆听、注视、记录。但她嘴里塞着东西,让她没法使用音言,而且还要考虑这是个聋子。
疤脸把激光枪插进枪套,抓起她的脚。他们像抬米袋一样抬着她,走出门,把她丢在一个受浮空器控制的担架上。担架上还绑着一个人。他们转了转她的身体,让她躺好,她终于看到了另外那人的脸——保罗!他被绑着,但嘴里没塞东西。他的脸离她不到十厘米,闭着眼,呼吸均匀。
他被下了药吗?杰西卡想。
士兵抬起担架,保罗的眼睛露出一条缝——两条黑色的细缝盯着杰西卡。
他千万别用音言!杰西卡暗暗祈祷。有一个聋子卫兵!
保罗又闭上了眼。
他在练习意念呼吸,镇静心绪,聆听捕手的动静。那聋子是个麻烦,但保罗克制着自己的绝望。母亲向他传授过贝尼·杰瑟里特的意念镇静法,他以此保持镇定,伺机寻找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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