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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倒屎袍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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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牙炳在什么地方向阿冰求婚?

当然是在床上了,否则怎像哨牙炳?

有了阿冰,哨牙炳仍会往客栈找姑娘,但只去了十次八次,并且一次比一次感到索然无味。“人是会变的”,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没有错。后来他索性不去客栈了,他不再需要逃到外面世界的那道门了,他心甘情愿留在屋里,阿冰在,便够了。

未结婚而先上床,算是阿冰的主意。哨牙炳当然想要了,但他忍得住,即便亲热磨蹭到难离难断,他仍拼命控制,用默念算诀的法子分神冷静,连他亦佩服自己。阿冰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是将来的妻子,他要让她把贞操留到洞房花烛之夜才算圆满。可是阿冰不这么想。既然认定了他,早给晚给,总是给他,如果给了他而他不要她,她会把他像狗般屠宰。终于到了一个夜晚,拥抱纠缠一番之后,阿冰闭起眼睛,嘴里轻说:“来吧,别等了。”然后把身子瘫倒在床,专心迎接久候一刻的来临。

然而哨牙炳迟迟没有动静。

阿冰张眼窥探,见他脸带犹豫地站在床边,上身微微前倾,双脚却动也不动。她忽然觉得非常伤心,料想哨牙炳是不敢负责任、不愿负责任,又怀疑他是否嫌弃她的身体比不上外头的女人。阿冰叹了口气,侧过身,自怨自艾地说了五个字:“真系冇鬼用。”她痛恨自己的吸引力竟不足以令咸湿的哨牙炳跟她做完最后该做的动作,一下子坠进当年在汕头乡下被男孩子排斥的伤感回忆,登时流下两行热泪。岂料这句话却被哨牙炳理解为她对他的瞧不起,她讥笑他的窝囊,她不屑他的怯懦,甚至,她怀疑他的能力。这可令他无法忍受,一股恼火从心底燃起,但同时夹带着欲火,很快地,欲火倒过来压住了恼火,哨牙炳冲前把阿冰双肩牢牢按住,整个身子往下压,往下,再往下,阿冰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痛,然而并非伤心。

完事后哨牙炳问阿冰:“舒服吗?”

“舒服。”阿冰喘着气道。

“真的舒服吗?”

“舒服!”

“是不是真的舒服?”

“舒服!舒服!舒服!”阿冰边答边挥拳捶他的胸口,眼里眉里尽是感激,“舒服到想死。”

哨牙炳不说话,睁着眼睛望向阿冰,他两边眼角尽是鱼尾纹,似是从树干散布出来的枝叉,相士说,那是无穷无尽的桃花。他忽然问道:“既然舒服,嫁给我吧。”

阿冰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到他脸上,骂道:“你以为我嫁给你是为了舒服?”

哨牙炳揉搓热乎乎的脸颊,喊冤道:“不,我不是这意思……但就算是,也没有……没有不对……上床是开心的事情……”

“唉,阿炳,是否除了开心,你就不想其他?其他,其他,其他!”

“日本鬼子要来了,打仗了,今日唔知明日事,万一我们被炸死了,点算?”

阿冰再次挥掌打去,哨牙炳这回眼明手快抓住她的手腕。阿冰怒道:“死死死!谁都别死!你答应过陪我到地狱串门子!”

哨牙炳记起往昔在虎豹别墅内的嬉戏对话,原来阿冰一直视之为严肃许诺。他再问一次阿冰:“生也好,死也好,嫁给我吧。”

“你咁咸湿。我唔嫁!”阿冰转身背向哨牙炳,嗔道。

“你嫁我,我发誓,唔再咸湿!”

阿冰不动声色,嘴角却自暗笑。哨牙炳把脸凑近她的背,在肩上轻咬一下。她“哎哟!”一声,转身竖直右掌,装模作样地劈向他的颈,瞪眼警告他:“你敢咸湿,我斩开你十八块!”哨牙炳立刻举起三只手指发誓:“唔咸!唔湿!我阿炳从今之后只对汕头九妹咸湿!”

阿冰拉过被子遮蔽身体,坐在床上,抱住双膝,说:“还有,我要你全部听我的话……”

“听!听!听!”哨牙炳急不及待打断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希望我做乜?快说!”

“你赚的钱全部归我管。”

“可以!每分钱都交给你!”

“我要生小孩,来了几个便要几个!”

“可以!一年生一个!”

“我要做生意,我不要再被别人使来唤去!”

“可以!”哨牙炳想起去年曾经对她乱说希望办学,便旧事重提道,“我们开间学校,我不混堂口,做校长!”

阿冰转身抱住哨牙炳,在他耳边叹气道,“阿炳,要争气,你,我,观音娘娘说我们是鸳鸯同命呀。”

哨牙炳这一刻有喝醉酒的昏眩感觉。先不管在床上说过的话算不算数,至少这一刻,他是前所未有地快乐。

两人的婚礼在轩尼诗道的大三元酒家举行,只办了两桌酒席,眼看日本鬼子在香港门口蠢蠢欲动,哨牙炳没精力铺张。要办的事情可多呢,这一年的五月,政府规定大米全部纳入公价公卖,等于说有更多的走私发财机会。九月来了个新总督杨慕琦,下令禁止男丁离港,杜月笙要求孙兴社兄弟加紧速度把重庆的人马送出去。陆南才坐镇指挥,二把手哨牙炳当然忙得焦头烂额,但再忙亦得把婚事搞定,否则开战之后,肯定拖到猴年马月。奇怪,昔日对成家避之唯恐不及,一旦心里有了个人,自己倒变成了另一个人。

虽说一切从简,终究得穿西装。哨牙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老旧的深蓝色薄绒西服,两袖和领口都有清洗不掉的污迹,七月的大热天穿在身上,热得他额头不断冒汗。仙蒂踏进酒家即掩嘴笑道:“炳哥,你刚担完泥?留些力气,夜晚还要洞房呢!”又向阿冰说:“炳嫂,你是本领大的如来佛祖,收服了这只色马骝!可是,阿姐男人见多了,领悟到一个道理,君子变浪子容易,浪子变君子却难。你得提防他半夜一个翻身,跳离你的五指山啊!”

阿冰逞强,冷哼道:“仙蒂姐,色马骝是镇得了今天,镇不了明日,没法子。孙悟空也是有时候听唐三藏的话,有时候造唐三藏的反。所以炳哥想怎样就怎样吧,算是我欠了他,但说不定他跳来跳去,最后乖乖自动跳回老娘身边,那就是他欠了我。前世今生的事情,谁知道啊?谁肯定先跳开的人不是老娘?”

其实仙蒂只是习惯拿老朋友开玩笑,并无恶言,然而阿冰不肯吃眼前亏,急忙回嘴。从对哨牙炳点头的那天开始,她已把文武庙签文牢记心中,“莫听旁人说事破”,尽力不因闲言闲语动气,但也就只能尽力。

仙蒂干笑两声,体贴地说:“肯定是他欠了你,他该还你十辈子。”坐定后,酒过三巡,她对身旁的陆南才细声道:“我们打赌,你说阿炳娶了老婆会不会修心养性?”

陆南才耸肩道:“费捻事理! [1] 路是自己选的,别让其他人知道便得咯。这是你教我的,不是吗?但如果个个男人都咁乖,娶完老婆就唔再搞,客栈边有生意?客栈冇生意,姑娘冇饭开,大家揽住死 [2] 。男人咸湿,我们才会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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