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反败为胜(1/2)
无论是在医院,还是独自待在院长办公室,或是驾驶着车子上下班,不知怎么搞的,妻子的日记本都会忽然浮现在脑海中。
今天她又去哪儿了?莫非、莫非又去与那位教授幽会?那一行不可思议的英文字母表示什么意思?一想起凡此种种的问题,就无法收回思绪。
话虽如此,自己对这种妻子怎么会如此在意?
说实话,以前可从未思考过妻子的问题。
清晨,从前脚跨出家门的那一瞬间起,妻子的事就干干净净地忘在脑后了。夜晚回家之际,吃晚餐时,或寻找很晚回家的借口时,才终于想起妻子的存在。也就是说,尽管妻子是一直在家的,却和不在家一样,是空气般的存在。
然而,现在只要稍微空闲下来,就在意起妻子的事。
从前,妻子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可是十分在意的。特别是与诗织在哪儿约会,两人在一起干了什么,她全身的每根神经、每个细胞都似乎敏感如地雷探测器。
而今忽然发觉,自己也变成那时的妻子了。
说句心里话,现在只要是与妻子有关的事,全都想知道。并不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总之,先得把握住妻子的全部动向。
这是自己与妻子交换立场的时机,正如逆转现象。
无论如何,要在详尽了解妻子全部行动的基础上,再干净利落地诘问个水落石出。
因此,那英文字母的暗号是问题的症结。一遇到危险的场合,这个暗号必定冒出来。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隐藏着重大秘密。
省吾再次将日记本拿出来,将里面出现过的两次暗号排列组合,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思考。正如智力测验,年轻时可是他的拿手好戏,百难迎刃而解。
经过无数次的思考,将字母变化排列,终于捕捉到一个重要启示。
莫非,这些字母只是去掉了母音的最初的拼音标记?
比如前面日记中记载的“fttb”意味着“再次”,以下的“snsdkrt”意味着“被老师拥抱”。 [1] 没错。
“浑蛋!”省吾不禁粗鲁地叫骂起来。
事到如今,妻子与那个人发生了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了。
这种事情,你以为能骗得过我吗?单单这些刺眼的字母就令人怒气冲天了,省吾忍不住将日记本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妻子水性杨花,见异思迁,并且与那个男人已经过从甚密,这已成为铁板钉钉的事实。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省吾恨不得立刻就将日记本摆在妻子眼前,让她坦白交代,叩头谢罪。
而今妻子淫荡不贞,真是连她那张脸都不想看见。
不过,这样的话,妻子也会以牙还牙,把自己的事抖出来,朝自己大哭大叫,那么夫妇俩就会一同陷落于烂泥沼泽不能自拔。省吾好容易控制住情绪,为避免这种危机,必须保持足够的冷静。
再不想看第二次了。这与其说是一本日记,不如说是恶魔之书。
3月19日(星期一)23:30
最近差不多每周有一次,跟朋友一起观赏歌舞伎、歌剧,或去餐馆吃饭。不在家的时候,就请住在杉并区娘家的母亲来帮忙照顾孩子。
母亲对我外出并不愉快,但每次来都能见外孙们,所以还是很乐意。
不管怎么说,每天闷在家里,也不能改善与丈夫冷战的状况。出门之后心情要舒畅明朗得多,还能忘记与丈夫不和睦的烦恼。
今晚又与藤野绘里去上野观赏歌剧了。十点多刚回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就与回家的丈夫不期而遇。
“干什么去了?都这个时间了……”丈夫一看到我就怒吼起来。
“去看歌剧了。”我一边走一边将歌剧的剧照说明给他看,丈夫紧绷着脸,在电梯里一言不发。
今晚去观赏歌剧,因此我特意穿了一件露背的黑丝绸长裙。一半是为了恶作剧,我故意将大衣脱下一些,转过身将后背朝着他,说:“哎,看看,美吧?”丈夫厌恶地咂咂嘴:“成何体统……穿得正经点。”他的语气充满责备。
这种窘迫的氛围中,丈夫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上显示楼层的数字,忽然用一种来回撬汽车锁似的阴沉沉的咔咔声诘问:“跟谁一起去的?”
“什么?”
“问你跟谁去的?”
“跟绘里呀。”我回答。
“孩子们呢?”
“我母亲在帮忙照看。”
丈夫愣了一下,厌恶地咂咂嘴,电梯门一开,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迈入房间。
在停车场与妻子不期而遇,就是那个夜晚。
妻子穿着袒露整个后背的长裙。她何时变成了那种品行不端的荡妇了呢?一想起那后背是为了让相好的男人抚摸,就恨不得狠狠啐她一口唾沫。
3月21日(星期三)24:00
春分日。又是藤野绘里来电话邀请我共进午餐。
今天学生时代的好朋友真纪也一块儿来了,在绘里家附近的惠比寿的餐馆,三人都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情绪高涨,谈话无拘无束,真有劲。
真纪的丈夫在外资的证券公司工作,这次他要去纽约赴任。“搬家真是辛苦呀,因为我先生是只身赴任。”说着说着,她的语调反而高兴起来。
仔细听下去,才知道真纪为了孩子的教育,自己带着孩子留在了日本。
“和你先生分开也不在乎吗?”
“偶尔的别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真纪爽快地回答。
真纪的丈夫是再婚,两人结婚时,被嚼舌的人说成“超越十年的掠夺之爱”,就这样,两人之间的阴翳如此迅速地被遮蔽过来。这样想来,夫妇之间的爱情“纽带”究竟是什么呢?事到如今,我不禁更加怀疑。
然而真纪中止了自己的话题,将话锋转向我。
“哎哎,志麻子,你最近好像越来越漂亮啦。”
“哪有的事。”我摇头否认,嘴边却不禁绽开绯红的微笑。
这时真纪的手机响起来,绘里见真纪起身,见缝插针,像早就预备好了话题似的将脸凑过来。“真纪说得对,你最近光彩奕奕哟。”说着说着就逼近我,“差不多了吧,把你的相好坦白出来吧。”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跟她们说出来也可以,就坦然地回答“教国文的清原老师,还记得吗?”
“啊呀,想不到,是那位老师……”绘里一下子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途真纪回到座位,这个话题一度断了。晚上回家后,绘里又来电话,我利用这个机会,将对老师溢满胸中、似乎要迸裂出来的感情一五一十直率地吐露出来。“干得好!”绘里也赞成。
尽管只告诉了绘里,但由于说出了心里话,不知何故,仿佛增加了一个共犯似的,反倒充满了安心感。
将红杏出墙的丑事坦白给朋友,自己反倒轻松起来,究竟唱的哪一出?
这朋友可真是朋友,听到这种事反而加劲和鼓励。妻子她们干的事,完全是智力低下、为所欲为,真是令人惊讶得无言以对。
3月24日(星期六)23:30
到现在为止,与老师的每次约会,吃饭、情人旅馆和出租车的费用,全部都是老师支付。
总觉得不好意思,但是老师一说“师生关系理应如此”,就次次承蒙了厚意。听说老师下个月月初生日,为回报平时的厚待,想赠送一件饱含爱情的特别的礼物给老师。
最好是手工织物,而且是老师平时总是不离身的东西。只要想到这件事,我的心绪就激动高扬。
最初,我打算为老师编织在早春季节能穿的薄毛衣,编织两件一样的,与老师成双成对。即使不能同时穿,但只要一想起老师与自己穿着同样的毛衣,就感到老师此刻就在身旁。
然而,老师有夫人,织毛衣或许反而会给老师带来麻烦。
左思右想,最后决定给老师手工制作一个靠垫。但凡是老师,都会有轻度腰疼的毛病嘛。有时看到老师的手不经意地放在腰边,做护腰的动作。也许并非什么大病,但写论文时腰后有个靠垫靠着,肯定会舒服很多。而且靠垫或许也可以放在大学的教授办公室。
于是,立即着手寻找靠垫的布料,开始刺绣。刺绣图案打算仿照《源氏物语》中心焦如焚地等待光源氏出现的姬君的背影。
少女时代,从母亲那学过日本刺绣,布纹里一针一线,仅仅数厘米之差,丝线流动之绚美都会乱套。如此需要手脑并用的织物,一针一线都倾诉和饱含着对老师的情深意切。
在客厅专心刺绣时,夏美靠近身旁问:“在做什么呀?”
“想做个靠垫。”
“真美啊。这是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吧?”
被她这么一说,我有点惊慌。
确实,丈夫的生日也快到了,这事给干干净净地忘在九霄云外了。
“不过,这是送给朋友的呢。”慌慌张张地解释一通。夏美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手上的动作。
为了这位教授,特意亲自寻找布料、亲手刺绣制作靠垫。至今为止,连对自己的丈夫也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她心里都明白,却能不动声色地做。这事绝不能容忍。
3月26日(星期一)23:40
清晨,一声“走好”把丈夫送走,接着孩子们也出门上学,之后将大门锁上,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可以开始不受任何人打搅的、只属于自己的时间。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除静音模式,确认有没有来自老师的邮件。
还是没有邮件。失望的同时,一种从未品尝过的秘密的气息在周身飘散,我一个人偷偷地享受着这种战栗感。
如果是以往,家里人走后,首先从收拾早餐的杯盘碗碟开始自己的一天,但最近却先坐到寝室的梳妆台前。作好准备,以备老师忽然来电话,随时都能拔腿出门。
想是这么想,但是,与老师每次幽会的时间都是预先约定好的。临时来电话,忽然被叫出去的事一次都没有过。
明知是毫无意义的,但老师的身影片刻也不曾离开脑海,安安静静地就这么待着,肯定要发疯,于是不知不觉地开始化妆。
镜子映照着自己,皮肤宛如回到“小栏花韵午初晴”般的娇嫩欲滴,一日胜一日的化妆功底,也达到了平淡却具有灵韵之美的境地。随着心情和皮肤都变得娇嫩如春,第一次真切地感到“飘飘若仙”。
如此,种种变化发生了。首先,近来我家以往以日式为主的晚餐菜谱,渐渐地变成以西式为主。因为我期冀有一天能够亲自为喜欢西餐的老师做一次饭。
再就是逛百货店,我的脚步与视线也不禁朝向男模特儿穿的绅士夹克和毛衣之类的,将男模特儿的脸与老师的脸重合在一起,一动不动、久久地凝视。
即使我全部的行为都被人说成愚蠢、发疯,如同中了老师的魔法,我的心也如春潮涌动,如丽水相逐。
而今老师的全部,令人无尽地疼爱,无边地思量。无法抑制。
凝视着从前老师发来的邮件,忍不住喃喃细唤“老师……”,全身发热,那下半身的隐私处都会湿润起来。
对自己的丈夫极其冷淡简慢的妻子,对那位老师却只要喃喃细唤,就全身发热,那下半身的隐私处都湿润起来。究竟……
归根到底,女人只要发生一次关系,之后就如陷入无底之沼一般,徐徐地沉溺进去吗?
与此相比,男人的婚外恋却会在某个时刻或地点幡然醒悟。单单从这一点来说,男人的罪恶感要轻一些,或者说理性些,即使发生婚外恋,也难以断定是否与妻子同罪。
“是这样吧?”省吾独自嘟囔着,独自首肯。
精心化妆之后,目光停驻在老师送的枝形吊灯形状的手机链上,聚精会神地望着那通透的水晶,与老师在一起时甘美的记忆复活了,如月之曙,如光之初。
那个下午,如梦如幻。那时身虽犹在,魂却杳霭流玉。变成另一个自己,翱翔在梦幻的世界。
“snsigi tskn wtsnnknir。”
那一个个瞬间,渗入我的身体,溢满我身体的深处。我全身如火焰融化,如火山熊熊燃烧。
莫非我太不知男女情欲了,还是自以为知道,却不过只知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呢?
我这个女人的心,不,身体的贪欲究竟到了何种境地呢?只要一想到这些,自己都不禁觉得可怕。
记得以前,也就是几个月之前,自己冲入那个叫诗织的女人家里,声色俱厉、义正词严地指责:“你的所作所为,为社会不容,为千夫所指……”无疑,那时的自己深信这种丑事绝不能容忍。
那么,此时此刻的自己,对老师如此深刻地热恋,又算什么呢?这不正是婚外情吗?
“不过……”如今“婚外恋”一词也并非那么沉重。老实说,拥有丈夫以外的爱情的妻子无处不在,几乎都没有罪恶感。绘里觉得理所当然,真纪也应该有经验。自己不过是她们中间的迟到者罢了。
想着想着,感到气促窒息,从梳妆台一头扑到床上趴着,将头深深埋进羽毛枕头呼唤“老师”,像要被压死一样吐出几口热热的喘息。
仅仅在三天前才幽会过,此时此刻恨不得马上就相见。
至少能听听声音也好啊……不过到底没有勇气,无法抑制自己的急不可耐,死心地将手机猛地朝床上扔去。
事到如今,能够解读出两人之间的暗号,反而更加令人生气。这“snsig……”之后的意思不就是“老师,此时此刻,确确实实,您就在我的体内”吗?
那个男人,进入了妻子的体内,什么意思?多不知廉耻!多么淫秽不贞!决不允许,坚决不允许!
而且将这些丑事堂堂记在日记中,什么意思?自以为搞些暗号密码,就人鬼不知,没人解读吗?真是浅薄之至!
不,她的愚昧透顶或许是她唯一的救赎。
3月28日(星期三)23:30
“我回来啦。”随着我进门一声招呼,穿着睡衣的祐太冲出来。“妈妈,今晚爸爸的情绪似乎不好哦。”他边说边把两手的食指比在脑后,装扮成鬼的样子。
“知道啦,快睡去吧。”
我径直进入自己的房间,换上在家穿的便服,卸好妆一进入客厅,就看到丈夫穿着睡衣,似乎一脸不高兴的神色,正盯着电视。
“我回来啦,你今晚回来得真早啊。”
墙壁上的挂钟显示正好十点过一点儿。
“吃饭了吗?”我问。
“吃过了。”
我刚打开冰箱,想找点喝啤酒时吃的小菜之类,就听到丈夫的怒吼声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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