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反败为胜(2/2)
“喂,你不要敷衍搪塞了,你以为你骗人的伎俩可以用到什么时候?”
“你说什么呢?”我仓皇地问。
“你还装哪头蒜!对老子的报复……”丈夫怒吼起来。
我还是不明其意,对着从镜片后横目睨视的丈夫说:“究竟怎么啦,冷不防……”
“你今晚真的跟藤野在一起吗?”丈夫问道。
“好啦,别牵强附会地找碴。今晚绘里忽然来电话说,她多了一张法国现代民歌的票,邀请我一起去看,我就去了。你看,这个。”
我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手提包里翻出票根,摆在丈夫眼前。
丈夫瞅了一眼。“好,我现在就给藤野打个电话总可以吧!”语气咄咄逼人。
“好吧,请吧……”
我就当着丈夫的面,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绘里的电话号码,递到他耳根边。“好了,请吧。”
那天的事,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
那天偶然可以早些回家,于是往家里打了个电话,但是妻子不在。事先她也没给我打一声招呼,就擅自外出。至今为止,我好容易克制的郁积在胸的怒气,一齐爆发喷泄。
丈夫被我的气魄震慑住了,慌慌张张地急忙将手机推回给我。“算了。”
“大概不久前,我就觉得你行为反常。”
“那又怎么样?别像牙缝里塞了几根鱼骨头似的,有话就直率点说清楚吧。”
“好,你既然有话在先,那我就不绕弯子了。最近,你跟那个男人约会了吧?”
话一开头,丈夫就噎住了,但还是站在那儿抱着胳膊虚张声势。
“上个星期的大白天,我在品川的宾馆非常偶然地看到了你。那天在宾馆有个新药发表会,我正好参加。一到宾馆大堂,就看到你和一个男人正要一起上电梯,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妻子竟然大白天与别的男人幽会。”
丈夫用舌头舔舔嘴唇,仿佛捕捉到一只等待已久的猎物似的。
我暗自思忖,此时绝不能输给这个家伙,于是挺挺胸脯,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今天你别妄想找借口开脱。”丈夫以为可以耍纸老虎威风。
“就是可笑嘛。”我一反讥,丈夫就用拳头猛烈地叩击桌子,怒吼起来:“你将我当成愚昧无知的大傻瓜吗?那天看到的百分之百就是你,怎么样,还有什么可狡辩的吗?”
我决定破釜沉舟,豁出去了。“好吧,就是我。他是我大学时的老师,现在在文化中心兼课。”
“和这个家伙从什么时候开始相好的?”
“没有什么相好,不过是和老师吃了个午餐而已。”
“哼,看你那张美滋滋的脸,肯定进宾馆开房了吧。”
“够了,别没完没了啦,就是与老师吃个午餐而已。别瞎猜乱想了……跟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两码事。”
“什么,你再说一遍。好,我去找你的老师当面对证,可以吧。”
“请,直到你自己信服为止,请吧。”
真的在宾馆被他看见了吗?有点毛骨悚然,甚至作呕。不过,在他面前表现出怯弱,就等于输给了他。
我如此盘根究底地审问妻子,并非有多少自信。只不过从她的日记中发现,她每个星期五必定去文化中心,之后两人去品川的宾馆密会。
我以为用这个证据吓唬她一下,她一定会惊慌失措。
不料,妻子并不是那么好惹的,比想象中还要强硬。与女友一起去听法国现代音乐会是真实的,于是她满怀自信。叫她坦白宾馆密会的事并不容易。
她不仅不坦白,而且嘴硬地说只是与教授去吃了个饭。
威胁她“我去找你那个老师”,她居然还犟嘴:“请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差点就要去了,但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如果我现在去找那位教授,就跟妻子闯入诗织家性质相同了,不正是倒换了个场景吗?
身为大男人,一到紧要关头,是反而变成了窝囊废呢,还是放不下面子去见妻子的情夫这种不体面的事呢,抑或是拘泥于自尊与骄傲呢?自己都说不清楚。
反复思虑,反复唆使自己采取行动,但到底没有去找那个男人对决的气魄和勇气。
由此看来,可以说妻子厉害得多,不,女人厉害得多。
不管怎么说,由于这次的对峙,妻子毕竟应该有些触动。这次让她找到借口狡猾地开脱了,但我清楚地说出了品川的宾馆名字,她内心深处该相当惊慌失措,并且有所反省。
我期待这样,我注视着妻子的态度与行动。但妻子的日记一次又一次出现英文字母。
3月30日(星期五)24:30
文化中心的课程结束后,在餐馆,我终于将缝制好的靠垫送给了老师。
“这是你亲手缝的吗?”老师无比兴奋,喜形于色,反复说,“我一定好好珍惜,一定好好珍惜。”老师如此高兴,我实实在在感到了一针一线苦心缝制的价值。
由于兴奋,老师声音竟有些哽咽,他的手从桌子下悄悄地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就去吧,好吗?”
当然,我早有此意。之后,我们又去了品川。
“autbn yrkbgs fkttyk”
我终于明白了日记最后的暗号中开头的“autbn”,意为“每次相逢……” [2] ,但最后的还未解读出来。
毫无疑问,妻子在与教授幽会。既然如此,劳神费力地勉强去破解这些暗号也没有意思,不如不断寻找机会窥视日记。
十天后,我再次窥视到了妻子的日记。
4月2日(星期一)24:00
昨天,和田护士长来电话,说有话想谈,这真是稀罕事。于是我们约定下午三点在新宿西口的咖啡店见面。
我还以为是关于丈夫婚外恋的话题,就想明白地告诉她,没有必要向我报告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护士长已经坐在靠里的座位上等我了。我向她走近,她垂首礼节性地打招呼:“夫人,好久不见了。”我一边回应一边询问:“有什么话想说吗?”
“说实话,由于最近院长先生精神不大好……”
“在家里并没有什么特别呀。”我回答。
“那么……”护士长稍微停顿了一下,“最近,负责挂号的香田小姐好像有点不对劲。她平时的工作是负责将患者的病历卡拿到诊疗室……说起来,并不是医院要求她一定这么做。大概多半是她想待在院长身边,亲手交给他吧。但是大约一个月前,她不再拿病历卡去院长诊疗室了。我觉得有点奇怪,就问挂号部别的女孩子,她们说香田小姐拜托她们代替她拿病历卡。”
护士长喝了一口红茶,接着说道:“就是有门诊时间以外的急性患者,院长先生忙得喘不过气来,她也一副满不在乎、无动于衷的样子回家。但以前她必定留到最后,帮助院长先生结束诊疗之后才回家……”
“后来呢?”我催问。
“终于,几天前发生了一件事。那天院长先生告诉她,将每月月初的处方与国民健康保险证核对一下,计算向上级部门要求付款的诊疗费明细单,是每月的加班日。‘在上班时间内已经全部完成了,我不加班。’她断然拒绝了。”
由此看来,她连加班都不愿意与丈夫一起了吗?
“院长先生说,病历卡这么多,你在上班时间内整理不完吧,但香田斩钉截铁地说,干不完,我拿回家去干。听她这么一说,院长就什么也不讲了。她会那么冷淡,我都看呆了……”
的确,最近丈夫没有以前那么有精神,每天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比以前早多了。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事。
那个多嘴多舌的护士长,把这种事情都告诉志麻子了。
我可能有点多管闲事,最近诗织的态度明显比以前冷淡多了。我与她并不是什么将来要结婚的婚约关系。要分手的话,随时都可以。但是,我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公寓,她一下子走得了吗?
护士长含糊其词地继续说着:
“具体不太清楚,但最近那个女人好像想离开院长。连边上的人都能看出几分来……”
我也不能点头,只好默默地听下去。
“院长跟她讲话时,她也表现得很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连在边上的人看了都觉得怪可怜的……”
被那个黄毛丫头冷淡了就蔫了,这也太没骨气了。
我忽然想起来,问道:“哦,对了,上次讲的她辞职的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护士长一听连忙摇头。“嗨!还辞职呢,她倒好,越干越欢了……”
如果是那样,尽管丈夫对她有不满,但是还和她断不了,会那么不死不活地拖着的。
“好,知道了。谢谢。”我郑重其事地谢过护士长,从医院开车回家。路上,我一直在思考。
如果像护士长所说的,那个女人在躲避我丈夫的话,那说明她对我丈夫的爱已经在慢慢冷却。我丈夫当然不愿意了,他会恋恋不舍地缠着她。这样下去,肯定会搅坏医院的氛围,会被员工们看笑话的。
“我必须采取什么办法……”我是这么想,但又觉得,“即便如此……”
前些日子,我对丈夫出轨是那么焦虑不安,那么怒火中烧,现在反过来了。我倒希望丈夫能与那个女人和睦相处。人的变化真快啊。
晚上九点丈夫就回来了,最近他回来得都很早,我都没有准备,回来还要吃饭,真难为死我了。
吃完晚饭后,丈夫坐在那儿看电视,我在边上打量了他一番,觉得他最近有点垂头丧气的,还真有些放心不下。或许平时工作太累了,但可能主要是因为那个女人对他冷淡。
我估摸着孩子都已睡着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开口对他说:“哎,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他一听,立即反驳道:“没有,没什么呀。”
以前,他肯定会回答得更有自信。
于是我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是不是被那个姓香田的女人给甩了?”
我还没说完呢,丈夫看了我一眼,急忙回答:“你说什么呀,没头没脑的……”
我当然不示弱,说“我没猜错吧”,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
可能是觉得害羞了,丈夫打开手中的报纸,将整个脸都遮了起来。我知道,他这个动作表明是被击中要害了。
我对丈夫说:“别再遮遮掩掩的了,我们都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你还瞒得过我。”然后又规劝他说,“那姑娘年纪还轻,你不能死活不放地老缠住人家,怪可怜的。再说了,像你这样的人何必死死地追她那样的人呢?还可以再去找别的女人嘛。”我若无其事地一字一句把话说完。
丈夫慢慢地从报纸后探出头来,满脸惊诧,喃喃地说:“你变多了。”
“是的,没错。有人在外面花心,狠狠地锻炼了我……总而言之,你应该在此时当机立断,换个心情。你啊,我相信,肯定马上就会找到快乐的事。”说完,我耸耸肩膀笑了一下。
丈夫茫然若失地站在那儿,嘴巴嚅动着想说什么。我不管他了,拿起抹布跑进厨房。
过了几分钟,他在客厅里叫我:“喂,你过来一下。”我再次回到桌边坐下。
“刚才的事情,是不是护士长告诉你的?”
“是的。护士长看到你成天垂头丧气,非常担心,就来找我了。”
我袒护着护士长,把事情讲了一遍。他听后,用力将手中刚喝了一口的茶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真没想到,在工作场所还遭到你派出的特务监视,我怎么能安心工作?”
我马上反唇相讥:“我难道不是吗?最近你成天在盯着我,我才不得安宁呢。”
丈夫一脸怒火,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儿。
我软了下来,心平气和地对他说:“你是经营者,你不好好干,员工们都会担心的。”
看来他喜欢的女人抛弃了他,是非常痛苦的事情。今天晚上,我简直像个母亲一样,为丈夫治疗心灵上的创伤。
非常遗憾,这里是让妻子赢得了一分。
但是这样下去的话,她还不是要骑到我的脖子上来了吗?我肯定要寻找机会反击,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4月8日(星期日)24:20
晚上,洗完澡后关掉客厅的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一拧开房门的把手,只见寝室内灯火通明,打开的电视在播放音乐,我吓得在门口惊住了。
再仔细一看,身着睡衣的丈夫正躺在我的床上看电视呢。
我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讪讪地笑着说:“偶尔来一次也……”
我竭力稳住自己,不让他看出内心的惊慌,并且先下手为强,斩钉截铁地说:“今天晚上我很累。”
但是,丈夫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躺在那里盯着电视屏幕,根本没有打算出去的样子。我感到有些不耐烦了,一屁股坐到梳妆台前往脸上擦起美容霜来。
尽管如此,“今天晚上我很累”这句话,我已经讲了多少次,至少有十多次了,至今为止,没有一次是我主动去找丈夫的。既然结了婚,那么在某种程度上也无法拒绝,但是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义务接受丈夫的求爱。
不是吗?长久以来,他连碰都不来碰你一下。当你习惯了,他又忽然过来求你,我怎么转得过弯来。
可是,丈夫却仍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喊着“喂,眼镜”,把摘下来的眼镜递给我。我把眼镜放到床头柜上后,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拽。
“干什么!”我叫了一声,踉跄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摔倒在丈夫身上。他立即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自己身下。
“放开……”我一边叫着,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他更使劲地抱住我。我伸出双手在空中比画,他紧压着我的胸部松开了一点,我趁机一用力将他推开,从床上翻下来,瞪了他一眼,然后一边喘着气,一边说:“我不是对你说今夜我累了嘛。”
忽然,丈夫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起来。我以为他要来打我,吓得蜷缩起身子。谁知他只是狠狠地说了一句:“好,行了。”说罢就一只手遮住眼睛,从我的房间出去了。
可能我在拼命挣扎时,手肘碰到了他的眼睛。我看着丈夫走出去的背影,觉得好凄凉啊,一点没有平日里那种生气。
话又说回来了,我刚有点不在乎丈夫的花心,他就反过来要与我做爱,这可太奇妙了。但有一点我很清楚,现在我的身体只属于老师一人。
[1] “fttb”是“futatabi”即“ふたたび”读音的缩写,为“再次”之意。“snsdkrt”是“sensei ni dakarete”即日文“せんせいにだかれて”读音的缩写,为“被老师拥抱”之意。
[2] “autbn”是“a utabi ni”即日文“あうたびに”读音的缩写,意为“每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