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乱云(2/2)
今天无论如何要终结此事。
他就这样一直喝着威士忌。
十点半时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是诊所的护士打来的,问了问有关今天患者拍的x光片的事。
接完电话,他继续喝酒。
不知什么缘故,今天亚希子的电话迟迟不来。
大概又和朋友去玩了吧。亚希子的朋友悦子和卡梅也都是美女。
她们俩也都已经结了婚,住在高级公寓里吧?
“遗憾啊。”三郎不禁发出了叹息。
这样可不行。三郎慌忙继续喝酒。兑水威士忌劲儿不大,所以加的是冰块。已经这样喝了一个小时了,亚希子还没有来电话。
会不会忘了呢……
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她却迟迟不来电话,三郎有些丧气,就躺倒在了榻榻米上。
电视里放映的是外国电影。他看着看着打起盹来。
好像睡了有二三十分钟,突然听见了电话铃声,三郎拿起电话听筒。
“喂喂,是我。”
亚希子的声音进入了刚刚睡醒的三郎脑子里。
“定下来了。”
“什么?”
“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公寓。爸爸终于决定买了,今天签了合同。”
“真的吗……”
“还有,婚礼日期定在昨天说的那天了,就是十一月二十六日。”
三郎揉揉眼睛,把听筒换了只手。
“十一月底天气有点冷,不过,蜜月旅行可以去南边。夏威夷人太多,新加坡那边怎么样?听说很美丽的。你怎么了,没睡醒?”
“不是……”
“婚礼和住所都决定了。公寓的内装修,全都听我的,可以吧?”
“……”
“还有,爸爸说,下个星期,要去拜访你的母亲。”
“这个先不急。”
“为什么?只是见一见,没关系吧?”
“我很快就去东京的。”
“我爸爸性子急。你下下周能回来吗?”
“可以……”
“说是举行婚礼之前,要下聘礼,定在那个时候可以吧?”
“可是……”
“没关系的。你是上门女婿,聘礼由我家准备,只要你这个人来就可以了。很简单吧?”
亚希子说完,又补了一句“没几天了”,轻轻笑了起来。
事态已经变得越来越无法收拾了,一刻也不能再犹豫下去了。不,或许已经来不及了。
欺骗亚希子,以及她的家人、亲戚朋友,这个责任自己负担得起吗?
冒牌医生被戳穿的话,亚希子会受多大的打击?她的父母会怎么说?购买的公寓、预约的婚宴……三郎越想罪孽越大,不禁颤抖起来。
这可怎么办好啊……
迄今为止,三郎没有对任何人谈起过此事。即便告诉别人,人家也只会一笑置之,所以一直闷在心里。
可是,这个事件闹大了的话,自己一个人根本无法应对。
干脆找个人商量商量吧。
三郎首先想到的,还是药剂师高冈。
给亚希子做手术的时候,自己也是跟他商量过的。虽说他的嘴不是太严实,不过,诊所里可以推心置腹的也只有他了。
下班后,三郎把高冈约到靠近港口的酒吧,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不出所料,高冈很严肃地听着三郎讲述,时不时惊讶地望着三郎,发出叹息。
“就是这么回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已经约好下下周的周末回东京了。”
高冈听了使劲儿点点头,然后开口道:
“这不是好事吗?你必须去啊。”
“去东京?”
“当然了,这样你就可以和美女结婚,成为大医院的院长了啊。”
“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医生啊。”
“对方也没有怀疑你嘛。”
“不过,早晚会露馅儿的。”
“是吗?”
“对方是医生呀,怎么瞒得住呢?”
高冈盯着前方思考了一会儿,喝了一口威士忌,说:
“问题是,你想要跟她结婚吧?”
“那是当然。”
“那就结婚呗。”
“要是问题那么简单的话,我就不会烦恼了。”
“这样的机会可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啊。错过这次机会的话,老弟就再也遇不到那样的美女,也成不了有钱人了。在这个鬼地方,再怎么干也发不了财。我要是你的话,肯定跟她结婚。”
“万一被人揭穿了,可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这么想就坦然了。”
“可是……”
“千万不能犹豫。一定要跟她结婚。”
“小点声……”
高冈的声音太大,三郎担心地看了看周围。除了他们以外,店里只有四个人,又放着唱片,和女孩子聊得正起劲儿,不必担心他们听到,但还是谨慎为好。
“总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啊。这是老天爷赏赐给你的好机会啊。”
三郎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赏赐给自己的机会,却清楚地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你要是错过的话,将来肯定要后悔的。”
“是吗……”
“与其在后悔中过一辈子,还不如撞撞大运。”
听高冈这么一说,三郎也渐渐燃起了信心。
正如高冈所说,像现在这样下去,自己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很可能会在漫长的穷困生活中,天天后悔当时为什么不跟她结婚。同样是后悔的话,不如像高冈说的那样,壮着胆子冒一次险。
“去东京,必须要去!”
好像喝得有些醉意了,高冈提高了声调。
“就算露了馅儿,不就是回到原点吗?对方如果发现了的话,你就说一句:‘那就再见了!’拍拍屁股走人,回岛上来就是了。”
反正不是自己的事,高冈说得倒轻松。不过,他的话也不无道理。
原本无权无势的男人,即便被看成是骗子,也没有多大损失。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坦白了一切,也同样会被看成骗子的。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走下去吧。三郎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了。
“你要是当了院长,也把我弄去吧。在这个破岛上,快要憋死了。”
“还没有最后决定呢。”
“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这样的小诊所,还是趁早辞职算了。”
“那么,就照你说的做了?”
“对呀,这才像个男子汉啊。好吧,为未来的大医院的院长先生干杯!”
“别拿我开心了……”
“浑蛋,和那么好的女人一结婚,就变成了有钱人,羡煞我也。干杯!”
高冈把杯里的威士忌一口喝干了。
对高冈倾诉之后,三郎感觉心里畅快多了。一直独自烦恼的事,对别人一说,就仿佛让别人分担了一半似的。而且一旦决定不坦白,继续当自己的冒牌医生时,心情也轻松多了。
然而,做了这个决定后,一旦回到现实中,又遇到了各种难题。
首先遇到的就是,以后如何掩盖冒牌医生的身份。虽说早晚都会被发觉,可还是隐瞒得越久越好。既然要做美梦,他想尽可能做得时间长久一些。
眼下的难题是如何应对下聘礼和婚礼。
对此,高冈也给他出了不少主意。
说起来,这个家伙虽说在乡下做药剂师,但脑子灵活,又好管闲事。而且,曾经在东京的大学医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因此,对医生世界的那些事门儿清。据说,他之所以去岛上,就是因为在原来的医院参与了非法事件,不得不辞职。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关系,他的坏点子也是层出不穷。
“首先就是下聘礼之事,对方给你多少钱,你都不要吭声,尽管收下就是了。”
“可是,母亲要是知道我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肯定非常吃惊。”
“不管多么吃惊,做有钱人家的女婿,应该不会不愿意吧?你妈妈也希望你找个家境好的妻子啊。不管怎么说,有关结婚的事,今天晚上务必跟你母亲说一下。”
“万一我妈说了我儿子不是医生什么的话,可麻烦了。”
“这个,你就事先告诉她不要乱说话,就可以了。”
“还有,我家很寒酸,对方父母去了一看,说不定会吓跑的。”
“他们看上的是你本人,所以才让你入赘的,你家再怎么寒酸,人家也无所谓的。你就以苦学成才自居好了。况且你家境寒酸的话,反而让对方产生优越感,会对你更好的。”
“下聘礼的时候,请他们吃什么好呢?”
“去附近买些寿司,再准备些酒就可以了。”
高冈年纪四十多岁,还当过媒人,对这些礼数轻车熟路。
“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能够将秘密一直保持到举行婚礼时。”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你要耗到婚礼举行之前再辞职。这样,就可以不必先去青山医院了。”
“那么,提前两三天辞职?”
“那样时间太紧了,还是提前十天左右为宜。然后,就借口需要准备婚礼,在东京闲待着就行了。反正家具或被褥等等,女方已经准备了,你只要带着自己的衣服和睡衣去就可以。”
“就是说,我这个人去了就行了?”
“聘礼就是你的卖身钱,你就这么想吧。”
“我最害怕的就是举行婚礼的时候。到时候,媒人首先要介绍经历吧?”
“你对她父亲说过什么没有?”
“他来岛上的时候问过我一次,我说是东都大学毕业的。”
“就那么说好了。她的父亲是哪儿毕业的?”
“是k大。不过,他的朋友里好像有个东都大学的教授。”
“那就好办了。”
“可是,婚礼时,东都大学的教授要是出席的话……”
“老爷子医院里的医生都是k大毕业的吧?”
“好像是的。不过,他的朋友很多。”
“首先,即便有东都大学毕业的人,也不会记得每一个同学的。相比之下,倒是医务部更关键。”
“那些当医生的,大学毕业后,都会进入某个医务部吗?”
“几乎所有的医生都会先进入某个医务部实习。这个医务部的同事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很熟悉,所以认识的几率也比较高。你就说自己没有进医务部,直接去岛上的诊所了,怎么样?”
“这么说,会不会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是有些不一样,不过,偶尔也有这样特立独行的人。”
“他们会不会到诊所来调查?”
“既然知道你一开始就在诊所工作,应该不会再去调查了。”
高冈喝了一口兑水威士忌,问:
“邀请我参加婚礼如何?还没有确定邀请哪些来宾吧?”
“当然会邀请你。”
“我就代表亲友,为你捧捧场吧。‘相川先生是年轻有为的医生,长年为岛上的医疗事业奉献青春。’这么一说,大家都会相信了吧。”
“你打算这样编造吗?”
“就算是上门女婿,新郎这边也得有人上去致辞啊。不然的话,不是很奇怪吗?”
高冈这么一说,三郎觉得也有道理。万一到了举行婚礼那一步,能够放心邀请的也只有高冈了。
“不过,我的旅费,你得给我掏吧?”
“这都是小事……”
“一般来说,医生的婚礼上,同学、医务部的前辈后辈等等都要上台呢。”
“那么,只有一个朋友致辞,太奇怪了吧?”
“就说是你大学一毕业就去了岛上,东京没有什么朋友,这样可以说得通吧?”
“可是,也太可怜了点。”
“那就再找几个像我这样的托儿好不好?让他们都说你的好话。”
“会有人愿意这么做吗?”
“只要给钱,就有人做。为了当上有钱人,这点钱总是要花的。怎么样,我帮你找找人?”
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高冈越说越露骨了。
“还应该有两三个亲戚或邻居比较好吧。”
“可是,你母亲要是去了,一听我那么说,肯定会吓得晕过去的。”
“那就推说她身体不舒服,不让她参加了?”
“……”
“新娘子那边会来很多人吧?”
“我想会的。”
“你事先对她家说,我家贫寒,没有什么亲人出席,婚礼尽量办得简单一些就行了。对方如果坚持要办盛大婚礼,就随他们去吧。”
高冈点了一支烟,看着三郎说道:
“好在你个头高,穿上礼服,和她站在一起的话,说不定特别般配呢。”
“可我不是医生啊。”
“不要紧的,你虽然没有进过大学,却有着不比真医生差的技术。就自认为是一个很棒的医生好了。”
“但是,是冒牌的呀……”
“别说丧气话,小偷就是因为感到可耻才会被抓住的。你只要表现得落落大方,就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
“没问题,自信一些。”
高冈拍了拍三郎的肩头,三郎也不禁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个医生。
有句成语叫“箭在弦上”,三郎此时的心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要将错就错,和亚希子结婚。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能再犹豫了。现在只需要一心一意地进行婚礼准备了。
十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三郎坐上午十点的船,回东京了。
三郎跟诊所请了周六、周一两天假,中间加上周日一天。反正也要辞职,多请几天假也没关系,但是他不想事先被大家知道。倘若说了辞职,和亚希子的婚事告吹的话,很没面子。为了这个,现在也要暗中进行。
然而,八月初刚回去过,十月又回去,才相隔两个半月,这种情况很少见。最先意识到这一点的是明子,三郎出发的前一天,明子理直气壮地问三郎:
“回去有什么事吗?”
“我妈有点不舒服,腰疼得起不来。”
“你上次回去,可没有这么说啊。”
明子目光锐利地盯着三郎。
“好像是上周突然感觉不舒服的,让我回去一趟。我想大概是扭了腰吧。”
“可是,不是一个星期以前就动不了吗?如果是扭腰的话,最多两三天动不了啊。三天后应该可以在家里走动了。”
“我只是那么猜测,电话里没有问那么清楚。”
“医生怎么说?”
“好像还没有去医院。”
“躺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去医院吗?”
“妹妹来的电话,具体情况不太清楚。”
“真是个奇怪的病。你不会是因为有什么别的事,不能不回去吧?”
“别的事?”
“去见什么人,或者是去结婚什么的。”
“怎么可能……”三郎被明子的敏感吓得直摇头。
“我总觉得不对头,你肯定是去会什么人吧?不会是那个怀孕的东京女人吧?你老实告诉我。”
“我只是因为母亲……”
“真是只是这个原因吗?你要是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在明子的注视下,三郎浑身一抖。
昨天晚上,三郎由于害怕,没有和她多说什么,可是明子那怀疑的眼光到现在还在他眼前闪回。
她说的“饶不了你”,是什么意思呢?是打算揭穿自己,还是想要自杀呢?她是个要强且内向的女子,想不开的话,说不定会走极端。
他决定和亚希子结婚的时候,高冈说,你要是逃离小岛的话,明子不至于从岛上追到东京去。可是看现在她的架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来真不应该和她发生关系……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
“现在要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三郎对自己说。
可是一想到明子,就仿佛被某种黏糊糊的软体动物缠绕在身上似的。
船到达竹芝栈桥时是下午五点。天空阴沉,海面却风平浪静,几乎是准点到达。
从栈桥上一下来,就看见穿着白色丝绸连衣裙的亚希子,朝他不停地挥动手臂。
“累了吧?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吃饭当然好,但此刻三郎最想要的是亚希子的身体。可是,刚刚见面,也不好这么说,但亚希子立刻察觉了:“我今天不行。昨天开始来例假,所以才让你早点回来嘛。”
既然这样,就应该推迟一个星期回来,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我必须星期一晚上回去。”
“偶尔什么也不做也挺好的。你这次是为了准备婚事回来的。明天会少一些,可能有希望。”亚希子像哄小孩似的对他说,走到停车场上的红色菲亚特跟前。
“更要紧的是,有好多事要跟你商量呢。附近的田村町有一家叫‘鹿皮’的不错的餐馆,咱们就去那儿吧。”
亚希子从里面给他打开门,三郎坐在副驾驶席上,车开动了。
亚希子带他去的地方,是从田村町十字路口往左去,一个大厦的地下餐厅。店面不大,只有二十坪 [5] 左右,流淌着轻音乐,感觉很放松。
在里面的位子坐下后,两人先端起雪莉酒杯干杯。
“两个半月没见了,你好吗?”
“很好……”
“为了筹备婚礼,我都快忙死了。对了,先说说明天的安排吧。”
亚希子从包里拿出笔记本。
“首先,是去你家的时间,定在上午十一点了。”
“太早了吧。”
“下聘礼是喜庆之事,上午进行是规矩啊。日子虽说大安更好,但是,为了配合你的时间,就定在友引 [6] 了。”
三郎头一次结婚,所以对这套礼法完全陌生。
“所以下聘礼,应该是媒人去。”
“媒人是谁?”
“拜托了中平先生。你知道他吧?去年卸任的大臣。”
“什么……”
“他最近特别忙,明天实在是分身无术,所以就拜托了叔叔。也可以吧?”
“当然……”
前大臣到三郎家来,简直太吓人了。不说别的,三郎家的那条小路,根本进不去高级车。
“叔叔是大学教授,虽说有些古板,不过这种场合或许正合适呢。”
“他在哪个大学?”
“t大。田坂义孝,你听说过吗?”
“好像是教授经济学的先生,经常上电视。”
“是的。老是说些听不懂的东西,不过,人挺好的。”
三郎初次知道婚礼的媒人是自民党的资深参议员,亚希子的叔叔是知名大学教授。这婚礼打算办成什么样啊?三郎呆若木鸡,话也说不出来。
亚希子接着说:
“据说按规矩,下聘礼要先由我家送给你家置办裤裙布料费用,然后,你家返还一部分钱,作为置办新娘礼服的费用。但是这样太麻烦,我父母说,只是由我家送给你家裤裙布料费用,你家就不必返还了。”
“……”
“据说一般婚礼的费用,差不多是男方收入的二三倍,但这次你不是入赘我家吗?那么大概要多少花销呢?你猜猜看。”
三郎思考起来,亚希子笑着说:“我也不太清楚。父母说,聘礼名义上是送你的,其实是送给你家的,所以必须交给你妈妈。除了这个以外,你还要写一份亲属名簿给我们。”
“亲属名簿是什么?”
“父母说,就是写明你亲戚们的名字、住所、职业,以及和你之间的关系的名册。如果都写上的话,太多了,所以只限于叔叔婶婶这样比较亲近的关系,是否可以?”
“这个,是我来写吗?”
“你写当然也可以。”
说到三郎的亲戚,只有千住的叔叔和千叶的姨妈,叔叔在千住附近的焊接工厂工作,姨妈在千叶开了个小拉面馆。父亲其余的兄弟都在福岛,父亲死了以后,就没什么来往了。
“那个一定要写吗?”
“当然,结婚虽是两个人的事,亲戚之间也要交往的呀。”
三郎家的亲戚和亚希子的亲戚,家境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不可能交往的。即便这边想交往,人家也会被吓跑的。
“据说,正规的奉书要横着折成两折,将折印朝下,在上面写字。”
“我这边只有母亲和妹妹。”
“就是说,你的亲戚出席不了婚礼了?”
“基本上都住在东北或者比较远的地方,不来也没事吧?”
“没关系的。那么只有你母亲和妹妹出席了?”
“母亲身体不好,妹妹很忙,只有我自己……”
“那怎么行啊,只有新郎一个人太奇怪了吧。我家仅婚礼就有二十多人参加呢。”
“倒是有一个朋友从岛上过来。其他的人,如果邀请的话……”
“哪有拜托人家参加婚礼的呀。”
“可是,没有其他人了。”
“那么,从岛上过来的就一个人?”
亚希子笑着喝干了雪莉酒。
“这不成了我家单独的婚礼了吗?”
“这样也挺好的。”
“可是这也太可笑了。”
“我这边的确不行。”
“什么不行?”
“反正是不行。”
“我这么说也许有些失礼,不过也不必穿戴得那么讲究啊。只要能够来祝福我们就够了。”
“可是……”
“婚礼的事还有时间商量,回头再说。父母说,一套聘礼需要准备九样东西。”
“都是什么?”
“是跟聘礼相关的吉利之物。有礼单、长熨斗、金包 [7] 、折扇、偕老白发 [8] 、海带等等九种东西呢。听说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改为七种或五种东西,反正两家人商量着办。”
“到哪里去买这些东西?”
“百货商店里都有卖的。”
“那袖子就得去买了。”
“你妈妈肯定已经买好了。想着给她打个电话?”
“不行。那个,明天下聘礼推迟一个小时,十二点可以吗?”
“为什么?”
“今天已经没有时间了,所以得明天去买那九种东西。”
“真是个怪人。”
亚希子吃惊地瞧着三郎。
“那好吧,明天十二点去你家,请事先务必准备好。”
“还有,我穿什么衣服合适啊?”
“穿得整齐点就行了,叔叔也不是那么苛求的人。”
“你也一起来吧?”
“我当然不去啦。新娘子去下聘礼,也太可笑了。”
“你不来呀。”
“当然了。你就和母亲、妹妹一起接待就可以了。”
“可是,我真的发愁……”
三郎举目看了看四周。这时,亚希子说很好吃的橙汁闷鸭肉端上来了。
那天晚上,三郎回到小岩的家里时已经九点多了。
“这么晚才回来,吃饭吧。”
母亲立刻开始摆放早已准备好的炖菜。
“路上和一个朋友见了个面,已经吃过了。”
“你怎么这样啊。哥哥,妈妈好不容易准备的,等你半天了。”
“那我就少吃一点吧。有啤酒吗?”
母亲赶紧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启开塞子,倒了一杯。这时,三郎看着母亲说道:“妈妈,我还是打算结婚了。”
母亲拿着啤酒,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呆呆地盯着三郎。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上次回来的时候,好像跟你念叨过,她叫田坂亚希子。”
“就是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是的,她的父亲是青山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她今年二十三岁,k大社会学科毕业。”
“那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嫁给你呢?”
“因为,她父亲想要我入赘他家,妈妈不反对吧?”
由于事出突然,母亲一头雾水,三郎仍旧继续说下去。
“所以,人家明天要来咱家下聘礼。”
“什么,你说什么?”
“明天十二点,她的叔叔会来咱家下聘礼。请妈妈好好接待一下。”
“你等一等。”
“虽说是入赘,不过,和她结婚的话,我就可以回东京了,而且也不会让母亲感觉拘束的。没关系吧?”
“哥哥……”妹妹忍不住插嘴,“你突然没头没脑地这么说,谁听得明白啊。应该按照顺序,从头说起啊。”
“……”
三郎重新讲述了和亚希子在岛上相遇的经过。
当然,他并非一五一十照实说的。
亚希子在岛上感到腹痛,被送到诊所来,这些讲了,但略去了怀孕的事。由于医生不在,自己为她做了手术,从那以后,开始了交往,到此为止,都是实话实说的,但后来再一次冒充医生,给她做了修补疤痕的手术,以及在旅店看护她等等,都没有说。
“那么,他们对你这样没有上过大学的人,也无所谓吗?”
“即使没有上过大学,该喜欢还是会喜欢的呀。”三郎不高兴地说。
母亲又问:
“可是,这么有钱的人家的小姐,想要找什么样的富家公子不行啊,怎么会看上咱们这样的穷人?”
“所以说,是倒插门啊。”
“即便是倒插门,大医院院长的千金小姐,找个年轻有为的医生不是很容易吗?”
到底是母亲,一下子就戳到了三郎的痛处。可是,现在绝不能胆怯。
“一般的手术我也能做啊。妈妈大概不知道,比起岛上那个只知道喝酒的医生来,我可强得多。”
“你又不是医生,还做什么手术,万一失败了,被警察抓走可怎么办?”
“不要紧的。”三郎勉强笑了笑,“总而言之,对方表示非常喜欢让女儿嫁给我。而且我也很喜欢她。上次回来,妈妈不是说,只要是我喜欢的女人,和谁结婚都可以吗?”
“那是当然,是你结婚啊。你喜欢的人自然没问题,不过,家庭条件相差太悬殊也不好。”
“妈妈那一套老黄历,现在的人早就不在乎了。结婚以后就平等了。”
三郎这么一说,妹妹插嘴道:
“哥哥老是结婚结婚的,说得倒挺热闹,剩下我和妈妈怎么办呢?”
“放心吧。我不会扔下你们不管的。一结婚,我就成了有钱人,会尽我所能关照你们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哥哥成了上门女婿的话,咱们相川家谁继承啊?”
“你继承不就得啦。”
“开什么玩笑,我要嫁人的。哥哥不是长子吗?”
“不一定长子就必须继承家业呀。再说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可继承的,这种想法太过时了。”
“哥哥太自私了,只要自己幸福就行了,对吧?”
“我当然是希望幸福啊。与其我陷入不幸,还是获得幸福,成为有钱人对你和妈妈更有利吧?对吧,妈妈?”
三郎这么一问,母亲平静地回答:
“我想,只要你觉得幸福,在哪儿生活都无所谓。只是,对方是不是真的想跟你结婚呢?不会被人骗了吧?”
“没有被人骗啊,明天人家就来下聘礼了。”
“不过,他们真的对你很满意吗?”
“我想拜托妈妈个事,对方如果问起有关我的情况,请妈妈不要随便说什么。”
“人家会问什么?”
“由于我也参与医生的工作,所以她的家人以为我是医学院毕业的,对这些问话,你就不要多说什么了。”
“对方不会以为你是医生吧?”
“那倒不会,不过,有的人如果知道我不是医生的话,会瞧不起我的。本来就穷,再被人瞧不起,我可受不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什么也不说就是了。”
“只要妈妈做到这一点就没问题了。”
“那么,诊所那边怎么办呢?”
“当然是下个月初就辞职,然后去她父亲开的医院工作。”
“还是做化验、拍片子吗?”
“也做这些,可能也会给医生当助手。”
“住在哪儿呢?”
“青山有她的公寓,所以,暂时我们俩会住在那儿。”
“什么,青山?”
妈妈吃了一惊,然后叹了口气。
“她说是2ldk的房子,很漂亮,你们经常来玩吧。”
“我可不去。”妹妹生气地说。
“哥哥太自私了。自己一个人决定了以后,突然间就说要去倒插门,明天就来下聘礼,太过分了!哥哥的媳妇就相当于妈妈的女儿啊。这么重要的人,竟然事先都没让妈妈见一面,多少也体谅一下妈妈的心情啊!”
“可是……”
这里面情况很复杂,想要解释清楚的东西太多了,可是现在还不能说。
三郎低着头说:“没有办法呀。”
“不管有没有办法,哥哥就是只顾自己的人。”
“里美……”
妈妈呵斥了妹妹,妹妹猛地站起来,进了里屋。
“我的确是有些只顾自己,不过,这次的事就按照我说的办吧。以后你们会理解的。”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只是有些担心呢。”
妈妈说完,心神不定地喝了口茶。
第二天一早,三郎就去日本桥的百货店买聘礼了。
“我想买一套九种的聘礼。”
“那么这个应该可以。”
在百货店里,都是已经组合成套的。
“纳礼书怎么写?”
“什么是纳礼书?”
“就是接受聘礼的证明。可以的话,我们在这里帮您填写一下您的名字。”
亚希子虽然没有提及,不过当然越齐备越好了。三郎点点头。女店员问道:“新娘子的名字呢?”
“那个,是入赘女方家。”
“那么,就是新郎的名字了。”
在女店员的催促下,三郎说了自己的名字。连眼光敏锐的女店员似乎都没有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就是新郎本人,今天接受聘礼。
“真是恭喜啊。”
她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打着包。
三郎拿着聘礼回家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妈妈已经打扫完卫生,正在往玄关前的小路上洒水。
三郎把包裹里的聘礼拿出来。
“一般应该放在壁龛前面,咱家没有壁龛,我就从邻居家借了个桌子,把它摆在上面怎么样?”
母亲还真能干,在里面的六叠屋子门口摆了个桌子,上面还摆好了供神酒。
“这么窄的地方合适吗?”
“不合适也来不及了。对方说可以,就没关系。”
现在,三郎什么事都很想得开。
“好了,我要去换衣服了。你也快点换衣服吧。”
“里美呢?”
“说是和朋友约好了,出去了。好像还在生气,不用管她。”
“真是的,应该介绍所有家庭成员的。”
“就说她有事出去了。没有关系吧?”
“可是,她不在的话,端菜、热酒什么的,都是妈妈的事了。”
“这个已经请邻居八重小姐来帮忙了。现在她应该拿坐垫来了。”
妈妈进里屋去换衣服了。
“我穿那件旧的大岛绸,没关系吧?”
“没关系。”
三郎没有礼服,只有一套从岛上穿回来的深蓝色西服。
“但愿一切顺利!”
三郎对着镜子一边打领带,一边祈祷似的闭上眼睛。
来下聘礼的一行人到达三郎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过十分了。
尽管事先把路线图给对方了,但由于路不熟,他们还是走错了一点路。
三郎走出玄关去迎接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正中央的高个子白发绅士应该是亚希子的叔叔田坂义孝。他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相貌堂堂。出乎三郎意料的是,在他旁边,还站着田坂的夫人和亚希子的父母,以及亚希子。
“哎呀,这么热的天,你们特意前来……”
母亲深深弯下了原本已经很弯的腰。
“今天,我是作为使者前来府上的,这个孩子,还有这个孩子的父母,说是还没有和您见过面,索性借这个机会,大家一起来拜访一下,所以就一起来了。”
听了亚希子叔叔的解释,母亲的腰弯得更低了。
“太感谢了!我家太寒酸,实在不好意思。里面请吧。”
三郎慌忙说了声:“请吧。”跟在父母后面的亚希子扑哧一笑,朝他挤了挤眼睛。
田坂家这边是五个人,三郎这边是母子二人。七个人对面而坐,狭窄的起居室里便满满当当的了。
八重小姐立刻上了茶。大概事先和母亲商量好的,是符合礼数的海带茶。
落座之后,亚希子的叔叔先自我介绍,然后,一一介绍田坂家的人。
“这位是亚希子的父亲雄一郎……”
于是,穿着一身灰色套装的田坂院长低头见礼。
“初次见面!我是亚希子的父亲。此次府上的三郎君和小女有缘,定下这门婚事,我们都非常高兴。小女任性,请多关照!”
“我是三郎的母亲。我们小户人家,还请多多关照!”
不愧是上了岁数,有些见识,母亲的应对很得体。
叔叔又介绍了亚希子的母亲和亚希子。
“这位是令郎的新娘亚希子……”
亚希子立刻朝三郎的母亲莞尔一笑,低头见礼。
“我是田坂亚希子。”
“我是三郎的母亲。”
母亲回了一礼,然后直盯盯地看着亚希子,发出了一声感叹:“真是漂亮的姑娘啊!”然后母亲问道,“小姐今年多大了?”
“二十三岁。”
亚希子白色丝绸连衣裙胸前别着珍珠胸针,浑身飘溢着清纯的气息。
“真是位漂亮的小姐啊。昨天晚上听三郎告诉我时,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是昨天晚上吗?”亚希子的叔叔惊讶地问道。
“昨天他突然回来,告诉我明天下聘礼,真的很吃惊,所以没来得及准备什么。”
三郎戳了戳母亲的胳膊肘,但母亲好像没有意识到。
没想到,下聘礼仪式很简单。亚希子的叔叔将聘礼目录递给三郎的母亲,说了一句:“祝地久天长,请收下聘礼。”三郎的母亲回礼:“非常感谢!”这样便结束了。之后摆上日本酒和预定的寿司外卖,宴席开始。
母亲吩咐八重姑娘把一大早准备的烧菜和海带卷端上来。
“那样的乡下菜还是不要上桌比较好。”三郎反对,母亲却说:“这是我特意做的。”还亲自去端菜。
即便家里再贫寒,三郎也希望搞得体面一些,最好是准备西餐,像火腿或奶酪等等比较时尚的拼盘,而不是烧菜和海带卷。
不料,这些乡下菜还颇受好评。
“这样的菜最好吃了。近来我家里已经很少做了。”
亚希子的父亲一夸赞,母亲更来劲儿了。
“可以的话,带一些回去好吗?装在盒子里吧?”
“妈妈……”三郎愈加不好意思,拽住正要站起来的妈妈的衣袖,“不用了,你就坐着吧。”
对于这样多事的母亲,三郎有些发愁。看着母子俩的样子,亚希子觉得很有趣。
“这一带很有庶民区的气氛,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亚希子的父亲环顾四周说道。
“家里地方狭小,不过已经住了三十年,就不想搬到别处去了。”
“过去当学生的时候,我也在这一带住过呢。”
由于是星期日白天,外面小孩子玩耍的声音听得很清楚。
虽说比不了亚希子家那样的豪宅街,但三郎还是希望能够再安静一些,而母亲对那些声音毫不介意,兴致勃勃地和亚希子的父亲、叔叔说话。话题围绕着这条街道过去的回忆,也许母亲是觉得让对方一一询问自家的情况有些失礼吧。
三郎虽然觉得有些无聊,但是话题集中在那些方面,倒是不必担心母亲会说漏什么。
然而,聊了二十分钟左右,听到亚希子的父亲突然问道:“听说您的腰不太舒服,好些了没有?”三郎吃了一惊。
“谢谢关心,我倒没有感觉哪里……”母亲刚说了一半,三郎慌忙接过来:“你忘了,前几天你不是腰疼吗?已经好多了吧?”
“是啊,反正我就是劳碌命啊。”
妈妈以前曾经念叨过腰酸,所以三郎就以此为由头,总算糊弄了过去。
可是话题马上又朝另一个危险的方向转移了。
“不过,您把两个孩子都培养得那么优秀,真不容易啊。”
“每天能吃饱三顿饭就很不错了,所以大学,这个孩子也没能……”
“妈妈,没有酒啦。”
在千钧一发之际,三郎又赶紧给岔开了。
母亲站了起来,三郎松了口气。
看这样子,一刻也不能放松。一不小心,说不定母亲还会说出什么来。
好在,接下来谈起了三郎死去的父亲,以及战时的回忆,好歹没有露馅。
就这样聊了一个小时左右,客人起身告辞已是下午两点了。
再次相互客套了一番之后,亚希子的叔叔接受了三郎家返还的聘礼。
“下次请务必来我家做客。”
对于对方的邀请,母亲充满感激地一再鞠躬致谢:“非常感谢!有机会一定登门拜访。”
那天傍晚,三郎和亚希子单独在六本木的咖啡店里见了面。
下聘礼之后,亚希子先回了一趟家,换了一身衣服,这次是白色羊绒衫,外套苏格兰花呢黑白间色的宽腿裤,脚上是黑色长筒靴。
下聘礼的时候,她打扮成一个清纯的大家闺秀,现在又变身为潇洒的现代女郎。
“我家又脏又小,吓了一跳吧?”
一见面,三郎就问亚希子对他家的印象。亚希子笑着说:
“没有觉得啊,感觉很愉快。”
“乡下人,没见过大场面,我还真是不愿意让你们见面呢。”
“你有个好妈妈呀。爸爸和妈妈也夸你妈妈呢。”
三郎本来还担心他们看到自己寒酸的家、衰老的母亲,会瞧不起,听亚希子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
“爸妈说,下次一定要请你妈妈一起来我家。”
说到这儿,亚希子忽然严肃起来:“我想知道,你妈妈对我怎么看的?”
“说你非常漂亮,是个好女孩。和那么好看的女人结婚,你小子真够幸运的。”
“真的呀?太高兴了。这么说今天的相亲非常成功了。”
“应该是下聘礼吧。”
“哦,对了。不过,你不觉得就像双方父母相亲一样吗?”
“倒也是。”
“叔叔还笑话我们呢。他说下聘礼的时候,父母双方才初次见面,你们还真是稳得住什么的。不过,这样就算是缔结了正式婚约了。”
亚希子看着三郎,说:“你可不许跟别人上床啊。”
“那是当然。”三郎回答。
亚希子满意地点点头,说:
“还有,这种时候,男人应该送女人什么礼物,你知道吗?”
“应该是戒指吧。”
“是啊,这是订婚的证明啊。这种事按说不应该由女人嘴里说出来的。”
“事先没想到,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
“那我可以先借给你。给我买吗?”
“现在吗?”
“送戒指当然是越早越好啊。”
跟女方借钱买婚戒,实在是不合常理,但是亚希子好像急不可待地想要戴上戒指。
“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吗?”
“是四月份吧?”
“对,是买钻戒啊。当然,也不用买太贵的。”
说实话,现在三郎身上只有三万元左右,而且几乎没有其他的存款。
不过,打开今天的聘礼,里面有三百万元。妈妈一边数着钱,一边惊叹不已。对于田坂家来说,这些钱可能算不了什么。如果动用那笔钱的话,就能买个像样的钻戒了。
“赤坂有一家我经常去的珠宝店,去那儿买的话,应该会给我便宜一些。现在就去吧。”
两人走出咖啡店,去了赤坂。
珠宝店的老板显得跟亚希子很熟络的样子。
“婚戒是小姐戴吗?”
“当然了。这位是我的老公。”
“是这样啊,真是恭喜啊。”店主再一次低头道喜。
三郎脸红了,亚希子倒满不在乎。
两人看了一遍柜台里的戒指,最后亚希子看上一款小巧玲珑的钻戒。
“买这个非常划算。这么大的,一般都得五十万呢。”
标价是三十六万,店主说给他们便宜六万。
“这个钻戒很漂亮,很适合小姐您戴。”
在店员的鼓动下,亚希子戴在手指上试了试。
“要这个的话,就给三十万吧。”店员说道。
三郎回身从亚希子给他的钱包里拿出三十万来。
“太好了!谢谢你!”
虽然亚希子向他道谢,但自己并没有出钱,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现在,咱们去青山公寓看看吧。我带钥匙来了。”
三郎只能在东京待今天一天。虽说时间很紧,但他还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看。
他们开车再次返回青山。
从青山的外苑前路拐向赤坂方向,第一条街的拐角有一座新建的公寓大厦。十二层高,外立面都是现在最流行的茶色瓷砖。不愧是一流装修公司干的活儿,一看就特别结实。看样子已经有人开始入住了,公寓大门前停着装满行李的卡车。
由于这里地处富人区,一层都是咖啡店、精品店、西服店、画廊等店铺。
“你看,很方便吧。”
亚希子好像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跟入口的管理人打招呼。
走进大门,是个大理石地面的宽敞大厅,摆放着四套沙发和观叶植物。
“来访者摘下这个话筒,按下房间号,房间里的铃声就响了,房间里的人一按按钮,这扇门就开了。这么一来,推销员和不法分子就进不来了。”
亚希子一边说明一边穿过大厅往左走去,电梯左右各两个,一共四个。他们走进右边的那个电梯,到了十层,走出电梯,是一个二十坪左右的小楼厅。
亚希子打开左边“103”的房门。一进门,是个二坪左右的脱鞋处,然后穿过一条细长的走廊,便进入一个近三十叠的大客厅。
房间里还没有家具。地板上铺着藏蓝色地毯,地毯那边是露台。
亚希子打开窗户换空气。
“怎么样,很不错吧?”
从青山直到赤坂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左边茂密的绿茵好像是青山陵园。交通便利,又比较幽静,属于东京的一流地段。
“这儿是厨房,这个房间打算给你当书房。”
书房足有八叠大,从窗户也能看到绿色。
“那个是神宫球场,右边是东宫御所。虽然有些不敬,从高处俯瞰很美吧?”
亚希子指的方向是明治神宫的森林,一部分开始泛红的树叶辉映着斜阳的余晖。
“在这里放上你的书桌。书架靠墙比较好吧?桌子是西式的大桌子,书架还是选白色木料的吧。这个地毯是藏蓝色的,我正考虑换成紫藤色的,还是紫色比较安静吧。”
“是啊……”
三郎虽然点着头,心里还是半信半疑,我真的能够住在这里吗?
“你看,这是咱们的卧室。”
亚希子打开书房旁边的门。
卧室也有八叠大小。窗户朝西北,夕阳染红了窗边。
“在这里放一张双人床,床头柜就放在这边比较好吧?”
亚希子伸开双臂,一一说明家具的位置。
“我想尽量不在客厅里摆放家具,所以都放进卧室里,也就满满当当的了。”
人没有知足的时候。在三郎看来,这里简直就像宫殿一样。
“这里放落地灯,灯伞红色的可以吗?还是粉红色的?”
“都行……”
“大床是北欧风格的,非常漂亮,我已经预订了。”
说到这儿,亚希子突然眼眶湿润了,望着三郎说:“吻吻我吧。”
三郎正犹豫时,亚希子主动搂住了他。
“真高兴。我现在太幸福了!”
亚希子一边接吻,一边紧紧贴在三郎身上。
三郎搂着亚希子柔软的身体,想到此番虚假的表演即将迎来最后的高潮,恐怖感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
[1] 1 榻榻米:长度约17米至2米,宽度约80厘米至98厘米。
[2] 原文是june bride,此典故出自罗马神话,朱诺(juno)是朱庇特(jupiter)之妻,也是女性、婚姻和母性之神,而“六月新娘”(june bride)就是由june的语源juno而来的。西方有谚语说:“april shower,ay stor”(四月阵雨,五月风暴),表示四五月气候不佳,不适合结婚。
[3] 即东京中心地区。
[4] l dk是livg 客厅,dg餐厅,kitchen厨房三个词的缩写,即2室1厅的单元房。
[5] 日本丈量房屋和宅地面积的单位,1坪约等于3306平方米。
[6] 大安、友引均为日本日历的迷信说法。“大安”即大吉,“友引”相当于中国的诸事不宜。
[7] 即钱包。
[8] 即白色的麻线,寓意夫妻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