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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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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毕松小姐,”耳边传来女性的声音,“巴克曼先生的助理。需要帮忙吗?”

“佩吉·毕松,”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说,“我是杰森·塔夫纳。”

“喔,是你,塔夫纳先生。怎么了?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杰森说:“我想和巴克曼将军谈谈。”

“我估计巴克曼先生——”

“和艾丽斯有关。”杰森说。

沉默。之后不久,“请等一下,塔夫纳先生。”佩吉·毕松说,“我会接通巴克曼先生,问问他是否有空。”

咔嗒声。暂停。更长时间的沉默。另一条线路接了进来。

“塔夫纳先生?”不是巴克曼将军的声音,“我是赫伯特·迈米,巴克曼先生的总参谋。我听毕松小姐说事关巴克曼先生的妹妹,艾丽斯·巴克曼小姐。坦率地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艾丽斯小姐——”

杰森挂了电话,踉踉跄跄地走回座位,玛丽·安妮·多米尼克正在吃她的草莓奶酪蛋糕。

“你还是回来了。”她高兴地说。

“奶酪蛋糕,”他问,“怎么样?”

“有点太油了。”她说,“但味道不错。”

他冷冷地坐到位子上。好了,他已经尽全力联系费利克斯·巴克曼,告诉他关于艾丽斯的事情。可是——就算联系上了,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事事徒劳无益,他的努力和意图永远都是那么不堪一击……雪上加霜的是,他想,我还吃了她给我的那一瓶盖墨斯卡灵。

如果那真是墨斯卡灵的话 。

这样想的话,就有一种新的可能。他实际上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艾丽斯给他吃过墨斯卡灵。那玩意可能是任何东西。比方说,墨斯卡灵真是从瑞士进口的?听起来就毫无道理。那东西更可能是化学合成品,而非有机物,是实验室里的产品。也许是一种新的混合配方的特制毒品。也许是从警察实验室里偷出来的。

《无处无事不搞砸》,假定他听见这首歌完全是毒品的副作用,包括在自动唱机的歌曲列表里看到这首歌。但玛丽·安妮·多米尼克也听见了,实际上,是她先找到这首歌的。

还有那两张空白唱片,它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坐着发呆,忽然走来一个身穿t恤和牛仔裤的少年。小孩向他弯下腰,含糊不清地说:“嗨,你是杰森·塔夫纳,不是吗?”他递过来一支圆珠笔和一张纸片,“能给我签个名吗,先生?”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女歌迷,红头发,没戴胸罩,穿着白色短裤。她激动地笑着说:“我们每周二晚上都追你的节目。你太棒了。真没想到能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你。你简直和电视节目上一模一样,除了在现实生活中,你显得更——你知道的,晒得更黑一点。”她那友好的乳头随着笑声轻轻起伏。

他全凭习惯,麻木地签上名字。“多谢了,朋友们。”他对他们说。一共聚来了四个年轻人。

四个孩子喋喋不休地走了。现在,坐在他旁边的顾客们也开始往这边看,兴致勃勃地小声议论起来。他心想,还真是一如既往。这就是他从前每一天的生活。我的真实世界正在往回渗透 。他浑身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狂野的兴奋。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方式,这才是他了解的世界。他迷失了好一阵子,但现在——他心想,我终于回来了!

希瑟·哈特,他心说,我现在可以打电话给她了,然后到她那儿去。她再也不会把我当成蠢蛋粉丝了。

也许我只是在吃毒品的时候才存在。就是艾丽斯给我的那种毒品,不管叫什么名字。

他心想,那我的整个事业,整整二十年,就只是毒品创造的跨越时间的幻觉罢了。

杰森·塔夫纳心想,这几天发生的事,皆因毒品的药效消失了 。她——或是其他人——停止给我提供毒品,结果,我就在现实中醒来了,就在那个破旧不堪、快塌掉的旅馆房间里醒来了,身边放着面破镜子,身下是臭虫横行的床垫。我醒了,直到艾丽斯又给我喝了一剂为止。

他继续想,难怪她那么了解我,知道我的周二晚间电视秀。这都是通过她的毒品,由她创造出来的。那两张唱片,也是她巩固幻象的道具而已。

老天,他想,真是这样吗?

可是,他转念又想,在旅馆房间里醒来时,我口袋里有叠钱,可的确是老厚一叠呢。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厚实的钞票还好端端地在那儿。要是现实生活中我只是一个在瓦兹区的破旅馆里混生活的人,我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

况且,警察局的档案里也会有我存在,全世界每个数据库里都会有我。就算我不以演艺明星的身份记录在案,至少也会以一事无成的流浪汉身份存在,而且这个流浪汉的唯一快感来自一瓶小药丸。老天爷才知道这事持续多久了,我有可能已经吃了好几年那种药了。

他想起艾丽斯曾说过,说他去过那栋别墅。

他断定,这句话显然是真的。我去过。去拿我的毒品。

活在一粒胶囊创造的世界里,享受名望、金钱和权力。这类人恐怕还不少,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我们实际上都住在臭虫横行、老鼠乱窜的廉价老旅馆中。贫民区的贫民。被社会遗弃的人,无名小卒。毫无意义的人生。同时,做着白日梦。

“你走神了。”玛丽·安妮说道。她已经吃完奶酪蛋糕,看上去既满足又开心。

“听着,”他嘶哑地说,“那台自动唱机里是不是真有我的歌?”

她睁大眼睛,不理解他的话。“什么意思?我们刚刚听过了啊。还有那个小东西,播报歌曲名的设备也说了呀。自动唱机从不出错。”

他掏出一枚硬币。“再去放一次,你让它连续播三遍。”

她顺从地从座位上滑下来,走到唱机前忙活起来,可爱的长发披在圆滚滚的肩膀上。很快,他听到了那首大热门歌曲。座位上和吧台前的顾客们全都向他点头示意。他们面带微笑,知道那是他的歌。他们都是他的听众。

一曲终了,咖啡店里响起稀稀落落的鼓掌声,都是些老顾客。他下意识地向他们露齿而笑,专业地对他们的捧场表示感谢。

“它真在那儿。”歌声再度响起时,他握紧拳头,在他和玛丽·安妮之间的塑料桌面上猛的一捶,像疯子一般。“该死的,它真在那儿 。”

出于某种奇怪的、本能的、深层的、女性的、想要帮助他的愿望,玛丽·安妮说道:“我也在这儿。”

“我并没有住在什么破旅馆里,躺在简易床上做着白日梦。”他嗄声说。

“不,你没有。”她的声音温柔而紧张,显然为他的惊恐感到担心。

“我又变得真实了。”他说,“可是,这种事既然能发生,而且持续两天——”像这样忽然发生,又倏然结束,淡入淡出——

“也许我们该离开了。”玛丽·安妮担心地说。

这句话让他清醒了一点。“对不起。”他想让她放心。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听着呢。”

“无所谓,”他说,“让他们听好了,正好让他们知道,即便是一个世界级大明星,也有烦恼和问题缠身。”不管怎样,他还是站了起来。“你想去哪里?”他问她,“去你的公寓吗?”这意味着走回头路,但对于冒这个险,他感到乐观。

“我的公寓?”她踌躇。

“你认为我会伤害你吗?”他说。

她坐在那儿,紧张地思考了一小会,最后说道:“不,不。”“你家里有唱片机吗?”他问,“你公寓里,有吗?”

“有的,但不是很高级,只有立体声,用是能用。”

“好的,”他护着她穿过过道,向收银台走去,“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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