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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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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洛尔和父亲逃离巴黎两天之后抵达埃夫勒镇。饭馆要么闭门不开,要么座无虚席。两个穿晚礼服的女人挤着蜷缩在教堂的台阶上。一个男人趴在集市的货摊间,人事不省,也许比这更糟糕。

邮政业务停止。电报线路故障。最新的报纸是三十六个小时之前的。小镇里,领汽油券的长队蜿蜒了整个街区。

最开始问的两家酒店都客满,第三家关张。锁匠不时向身后瞥一眼。

“爸爸,”玛丽洛尔有些苦恼地嘟哝着,“我的脚。”

他点燃一支烟:只剩下三支了。“不远了,玛丽。”

在埃夫勒的最西边,城乡结合的地方,马路上空无一人。他反复核对馆长给他的地址:弗朗索瓦·詹诺先生,圣尼古拉街9号。但是,詹诺先生的房子,他们到的时候,正火烧火燎地冒着烟。无风的黄昏,大团烟雾凝固在树梢。一辆汽车撞进了门房,大门掉下来。房子——灰烬中残余的部分——气势恢宏:正面有二十扇法式窗户,新漆的大百叶窗,精心修剪的树篱。一座庄园。

“我闻到烟味儿,爸爸。”

他拉着玛丽洛尔走上石子路。他的背包——也许是最下面的钻石——越走越沉。地面上没有水坑,前门也没有蜂拥而出的消防队员。一对瓮躺在门前的台阶上。枝形吊灯支离破碎地散落在入口的楼梯上。

“什么东西着了,爸爸?”

一个灰头土脸的男孩从烟雾里走出来,看样子还没有玛丽洛尔大,推着一辆带轮子的餐车走上碎石路。车上挂着银夹子和银勺子叮当叮当地响,车轮咔嗒咔嗒地转。车的每个角上都有一个精致的小天使,咧着嘴痴痴地笑。

锁匠问:“这是弗朗索瓦·詹诺先生的家吗?”

男孩走过的时候既没回答也没提问。

“你知道发生——?”

小车叮叮当当地远去。

玛丽洛尔使劲儿拉他的衣边,“爸爸,求你了。”

她穿着大衣,身后黑色的大树映衬出她愈发苍白的脸色,他从没见过她如此惊恐的样子。他曾经对她有过这么高的期望吗?

“一所房子失火了,玛丽。有人在趁火打劫。”

“什么房子?”

“我们大老远赶来投奔的房子。”

他看见她身后的门框上还有余火未尽,一阵微风吹过,火星渐灭。房顶上有一个洞,框出漆黑的天。

又有两个男孩从煤烟里走出来,抬着比自己高两倍的镀金相框,夜色里,肖像上那位去世已久的曾祖父怒目而视。锁匠伸手拦住他们。“是飞机轰炸吗?”

一个说:“里面还有很多。”肖像的画布褶皱起伏。

“你知道詹诺先生的下落吗?”

另一个男孩说:“昨天就跑了。和其他人一起。伦敦。”

“别告诉他。”第一个男孩说。

两个孩子带着他们的战利品一步一颠地沿着私人车道走出去,被黑暗吞没。

“伦敦?”玛丽洛尔低声说,“馆长的朋友现在在伦敦?”

烧焦的纸片从脚边飘过,树影婆娑。一个裂口的甜瓜像被割下的头颅慢吞吞地滚动。锁匠看够了。一整天,他神往着迎接他们的食物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他和玛丽洛尔可以吃到热乎乎的小土豆夹黄油。青葱、蘑菇、煮蛋和奶油汁。再来点儿咖啡和香烟。他拿出钻石递给詹诺先生,詹诺先生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长柄的黄铜眼镜戴上,冷静地观察后告诉他,到底是真是假。接着,詹诺把它埋在花园里,或者藏在墙上的暗门里,反正诸如此类的。任务完成。我不再关心。他们会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洗个澡;也许还有人替他们洗衣服。没准儿詹诺先生会讲讲他馆长朋友的趣事,然后小鸟唱着歌叫早,最新的报纸宣布入侵结束,以及理所当然的领土割让。他将重返钥匙管理处,晚上继续给小木房子安装可以上下活动的小窗户。早上好。早上好。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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