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摩勒海滩(2/2)
玛丽洛尔听话地照做。“他们在看我吗?”
“德国佬?就算他们看着又能怎样?一个老女人和一个小女孩?我会说我们是来挖贝壳的。他们能怎么样?”
“爷爷说他们在海滩上埋了炸弹。”
“不用担心。他连蚂蚁都怕。”
“他说月亮能够把大海拉回去。”
“月亮?”
“有时候太阳也行。他说岛屿四周的潮水会打旋,可以把整艘船吞下去。”
“亲爱的,我们不会去那边的。我们就待在沙滩上。”
玛丽洛尔解下围巾,马内科太太接过去。带着咸味和草味的青蓝色海风慢慢地灌进她的领口。
“夫人?”
“什么事?”
“我该做什么?”
“随便走走。”
她站起来走。脚下一会儿是圆润冰凉的小石头,一会儿是生机勃勃的野草。此时脚下更加平整:是潮湿光滑的沙子。她弯腰、张开手指,就像冰丝一样。大海在这条凉爽、华丽的丝绸上留下它的馈赠:鹅卵石、贝壳、藤壶和漂积在海岸的小海草。她不停地挖、摸。雨点落在她的脖颈上,滴到她的手背上。她的压力从指尖、从脚底随着沙子流逝。
玛丽洛尔郁结一个月的心结逐渐释放。她沿着潮汐线移动,开始,几乎是在爬,她揣测着哪一边才是海滩的尽头;想象着海滩环绕的海角和它敞开胸怀拥抱的外岛。布列塔尼精雕细琢的海岸线遍布着荒凉的海角、破败的炮台和缠满葡萄藤的废墟。她勾画着身后被城墙圈住的小城里插入云霄的壁垒和错综复杂的街道。所有这一切突然就像爸爸做的模型一样小。但是,爸爸没告诉她模型的外面有什么;模型的外面有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东西。
一群海鸥在头顶吵闹。她揉搓着每一粒细沙,让它们从两个小拳头里滑落,恍惚间她被爸爸抱起来,转了三圈。
没有士兵过来抓她们,甚至连搭话的人都没有。不到三个小时,玛丽洛尔发现了一只搁浅的水母、一个带外壳的浮标和数不清的圆石子,她的手失去了知觉。她跪在水里移动,浸湿了裙子边。最后马内科太太带着她——淌着水、泛着晕——回到沃博雷尔街。玛丽洛尔一口气爬上五层,梆梆地敲开艾蒂安的书房,带着满脸的湿沙子站在他的面前。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他抱怨道,“我很担心。”
“看这儿,爷爷。”她从口袋里掏出捡回来的壳,有藤壶和宝螺,还有十三块沾着沙子的石英,“我给你带回来的。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