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搜查会议(1/2)
秘守家众人开始聚集到一守家里厅时,在特意为终下市警署搜查组准备的、由两间客房打通而成的大房间里,高屋敷正与负责人大江田队长和岩槻刑警面面相觑。
别的搜查员继续着上午的工作,在媛首山办案。只有这三人留在了这里,打算根据昨天高屋敷整理的“婚舍集会中相关人员活动”时间表,从头开始整理案情、确定今后的搜查方针。
此刻,刚好进行到三名新娘候选人进入婚舍、长寿郎在各个房间露面的时间点。
“真正的判断,要等解剖结果出来后——”
大江田队长的语声浑厚深沉,和他的壮硕身材十分相称,
“从这张表和伊势桥医生的判断来看,第一起杀人、斩首的罪行发生在四点三十分到五点之间。”
“是。不过,我们认为作案大约花费了二十分钟。”
岩槻当即补充道。
“所以完成第一桩杀人的凶手,完全可能在竹子进入犯罪现场中婚舍之前离开媛神堂。”
“原来如此。但在进行这个问题的讨论前,先听高屋敷巡警说说他发现的头巾矛盾吧。”
“是。”
也许对方的队长头衔和充满重量感的体格,很容易让高屋敷产生压迫感,但他虽然拘谨却还是尽力开始了说明。
“正如先前所言,下官一直在北鸟居口的石碑后面藏身。没多久三位姑娘就从祭祀堂出来了,当时和服和头巾的颜色依次是藏青、灰色、茶色。”
“有头巾,所以看不见脸是吧?”
“是。不过考虑到三家的门第高低,就知道了最初的藏青色是二守家的竹子,接下来的灰色是三守家的华子,最后的茶色是古里家的毬子。我也向藏田甲子确认过,她说三人就是这么选的颜色。”
“我说那位甲子婆婆,这里没问题吗?”
岩槻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脸上似笑非笑。或许是因为他听过高屋敷向大江田所做的关于长寿郎身分确认风波的报告吧。高屋敷大约比他年长十岁,可他却用一种露骨的你就是个乡下巡警的态度待之。当然,由于岩槻等级在自身之上,高屋敷的应答始终彬彬有礼:
“唔,毕竟是上了年纪,所以可能有弄错,或记忆发生偏差的时候。但竹子和华子也都作了证,一个挑了藏青色,一个挑了灰色,而毬子的是茶色。”
“哈……已经核实过啦。”
对于岩槻自以为是而又轻慢的口吻,大江田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未置一词,把脸转向了高屋敷:“好了,这一点就算确认了。你继续说下去。”
“是,三个人的排列顺序自然也适用于婚舍。也就是说,竹子进前婚舍,华子进中婚舍,毬子进后婚舍。继承人进入各婚舍的次序似乎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这种安排毕竟还是基于’最先者最有利‘的想法。”
“如果落在第二和第三位,也许还没轮到自己就结束了呢。”
岩槻低声道。大江田随即用力点点头:
“竹子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是个难缠的角色,只要长寿郎一进自己的婚舍,她就会想方设法挽留,不放他走吧。”
“我想长寿郎恐怕也充分预料到了这一点。但竹子比他更胜一筹。”
“因为最先进入婚舍的竹子,硬是无视门第高低,选择了后婚舍,你是这意思吗?”
“没错。竹子在前婚舍,华子在中婚舍,毬子在后婚舍,对于这一点,长寿郎应该是深信不疑的。当时他究竟打算选谁做新娘如今我们已无从知晓,但至少可以说,他第一个想见的是毬子。”
“根据是什么?”
“他无视惯例,最先进了后婚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后婚舍里等着他的竟是竹子。”
岩槻用确认似的口吻插嘴道。
“是,长寿郎一定非常吃惊。从门第来看,在那里的人当然只能是毬子。而且门口的把手上,真真切切挂着她披过的茶色头巾。”
“等一下。”
大江田扬手拦住他的话头,
“我没记错吧?在祭祀堂的时候,长寿郎人在屏风后,没见到三位姑娘的身形吧?”
“是有那样的安排。不过,从他如竹子所预想的那样,按后婚舍、前婚舍、中婚舍的次序移动这一事实可以推测出,其实他在屏风后暗中窥探过三人的模样。再根据动身前往媛神堂的次序,轻松推断出哪个颜色是哪个人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从竹子所在的后婚舍出来后,又去了前婚舍——”
“因为他在那里看见了竹子的藏青色头巾。他应该是这么思量的吧:第一个抵达婚舍的竹子,推测他首先会去拜访毬子,于是她自己就占了后婚舍。其后抵达的华子不知道竹子的企图,进了分配给自己的中婚舍。最后抵达的毬子则去了仅剩的前婚舍。三人各就各位后,竹子还把自己的藏青头巾和毬子的茶色头巾做了调换。”
“那么,连长寿郎在屏风后窥视自己的事,竹子也觉察了?”
“她说看起来就是那样。但她还说,不管自己有没有看错,调换头巾都是为了有备无患。”
“然而事实却和长寿郎所想的不同,发现竹子进了后婚舍的华子,暗叫庆幸着选择了前婚舍而非中婚舍。而竹子连华子会这么做也预料到了。于是,她在自己所在的后婚舍、华子所在的前婚舍、毬子所在的中婚舍门前各自挂上了茶色头巾、藏青色头巾和灰色头巾,以此制造出自己在前婚舍、华子在中婚舍、毬子在后婚舍的假象。对吧?”
“没错,正是如此。”
“设下让长寿郎首先到自己这里来的机关。还策划了后着,就算被长寿郎跑了,他也无法马上见到毬子。把自己的藏青头巾放到华子所在的前婚舍,好让人以为毬子就在里面。因为谁都会认为只是两条头巾被单纯地做了调换。这是第二个骗局。”
“我认为竹子的想法是,万一自己当不成长寿郎的新娘,让三守家的华子上位也好过古里家的毬子。连华子的行动她也做了推算。”
“可、可怕的女人啊……”
岩槻又一次自言自语似地低语道。高屋敷不由苦笑起来:
“意识到自己被算计的长寿郎,应该是泡茶敷衍了一番吧。然后又说依照惯例,要先和每个人都见面之类的话。”
“啊,他就是那样在短短十分钟内从竹子的魔掌里逃出来的吗?”
在岩槻的脑中,竹子似乎完全成了一个魔女般的人物。
“从后婚舍出来的长寿郎,在另外两个婚舍的门口窥探了一下,认出了前婚舍的藏青头巾,于是就像大江田队长所说的那样,他单纯地以为竹子把她的藏青头巾和毬子的茶色头巾做了调换,结果却遇上了华子。”
“无奈之下,他一样是泡了茶,只呆十分钟就走了?”大江田确认道。
高屋敷答了声“是”,又道:“我们认为长寿郎离开前婚舍进入中婚舍的时刻大约是四点三十分。由于死亡推定时间是四点四十分左右,可见在那里他也意外地花了十分钟时间。不过,中婚舍里丝毫没有泡过茶的迹象。”
“长寿郎是想尽快和毬子说话吗?”
“看起来是。”
“但是,由于一言不和,长寿郎杀掉了毬子,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啊。”
岩槻向大江田陈述自己的想法,但队长扬手打断了他:“讨论嫌犯前,我想问一下,竹子和华子没有注意到中婚舍的异常情况吗?”
“她俩说,至少婚舍里的说话声邻舍是完全听不见的。不过从华子的证词来看,长寿郎走出前婚舍后,过了十分钟左右,中婚舍那边似乎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向竹子寻求确认时,她说她也觉得确实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声音只响了一次?”
“是,接下来就纯属我的个人推断了……”
“你的所思所想,什么都好,都请告诉我。不管怎么说,对这个家族这个村庄的情况,你比谁都了解嘛。有你在我真是很放心。”
“是,承蒙夸奖。下官当效犬马之劳,但愿不负所望,。”
“高屋敷巡警,别那么拘谨——”
“是,对不起。”
“不不……那么,你所谓的推断是指什么?”
“是,我这就说,从尸体在中婚舍所处的位置来看,被害者是被推倒或是由于别的遭遇,以至于后脑重重撞在了壁龛和壁橱之间的柱子上,这大概就是死因。”
“华子听到的就是那时的声音啊。”
“那么,是意处事故啰?”
岩槻的语气里也透着惊奇。
“我想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从之后砍下了被害者头部的举动来看,凶手是想杀死对方,两人搏斗后形成了如今的结果,这样考虑也许更恰当一点。”
“如果被害者的头部撞过柱子,就可能会在柱子上留下痕迹。嗯,总之通过鉴识报告就能明白了吧。”
大江田总结过后继续道:“至于被害人,怎么考虑都是古里毬子吗?”
“是。昨天出入过媛首山的女子,只有二守家的竹子、三守家的华子、古里家的毬子和江川兰子四人。毬子以外的三个人都健在,而兰子在我们推定的被害者遇害的那段时间里,根本就是刚从木炭巴士终点站喉佛口下来呢。”
“关于这一点,我们有证人。”
也许是因为岩槻的补充,大江田转而指示这位刑警,先说明江川兰子当时的行踪。毬子和兰子都是外来者,所以对于她俩昨天来村子的行程,似乎做了特别细致的调查。
“江川兰子从火车终点站滑万尾下车是在昨天下午四点。我们从若干名车站工作人员那里得到了证实。”
岩槻拿出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了几页。
“嗯……几乎所有目击到兰子的车站人员都是这么作证的,’一开始还以为是个男人,戴着本地罕见的那种时髦软帽,穿着漂亮的西装,但总觉得样子很怪。说是个男人吧,头发也太长了点。仔细一看还化着淡妆,不免吃了一惊。想着这人是女装癖吗,凝神再看,却看到了一张俊俏脸蛋。虽然心里疑惑,觉得这家伙很奇怪,但没想到竟然是女人装扮成男人的模样……哎呀,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他们几乎个个都表示非常惊讶。”
“那是自然。”
“木炭巴士的司机和售票员说的也一样。怎么也无法想象还有另一个相同打扮的女人存在,所以江川兰子的行踪是确凿无疑的。此外也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昨天除了她和古里毬子还有别的外地女人进过媛首村。”
“没有第五个女人进过媛首山的痕迹……是吧?”
“村里的适龄女性中,也没有下落不明者。”
这次是高屋敷做了补充。
“在那种状况下出入媛首山本身就很困难,再说和毬子关系亲密的兰子也确认了尸体的身分。”
“关于身分确认的事,兰子说她一回东京,就会把可能粘有毬子指纹的随身物品送去警方处。”
“好,虽然要做指纹比对,但现在先把无头女尸看成古里毬子也不会有问题吧。只是这么一来,我就不懂为什么凶手要砍下被害者的头了。”
“我们认为凶手也十分清楚案发时媛首山的情况。也就是说,即使砍下头藏起来,基本上也是每个人都能推测出被害者是毬子。”
“关于那个凶手——”岩槻收好笔记本,对大江田说道,“因为作案时间内媛首山处于密室状态,所以我认为在山里的竹子、华子、长寿郎,从外部入山的兰子,以及在附近转悠的二守家纮弍这五位,目前都是嫌疑人。您以为如何?”
“是啊。只是,从动机层面来看嫌疑最大的纮弍,却由于进不了媛首山所以有不在场证明。”
“和十年前完全一样。”
这话不像是说给大江田听的,更像是高屋敷在自言自语。
“是你说的那件十三夜参礼事件吗……这个相同点的确很可疑。然而不管过去还是如今,要推翻他的不在场证明都不太可能吧。”
“是,似乎不可能。”
“那就暂时把纮弍排除在嫌犯人圈外——”
“问题是兰子啊,队长!”
看着干劲十足的岩槻似欲逼上前来的势头,大江田苦笑起来:“看来是到了听你说说想法的时候了。”
“毬子的命案,兰子确实有不在场证明。但在长寿郎一案中,她却堪堪有下手可能。”
大江田的话似乎助长了岩槻的气势,他语气振奋地继续道,
“虽说她们正围绕新娘宝座展开争夺,但我不觉得竹子和华子会有杀毬子而后快的动机。那么余下的只有长寿郎了。恐怕他和毬子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虽然还不知道原因。结果,长寿郎把她推倒,毬子一头撞在柱子上死了。惊慌失措的长寿郎逃了出来,但在途中偶然遇到了前往媛神堂的兰子。他一时激动坦白了杀害毬子的事,因此被兰子报复,于是这次轮到他被杀——这就是本案的真相吧。看起来是连环杀人案,其实是不同凶手犯下的两桩案子。”
“原来如此。但是岩槻啊,听你这番解说,总觉得你想方设法要把江川兰子搞成罪犯,所以才牵强附会地凑出了这一段情节噢。”
听了大江田这样的指摘,高屋敷也许比岩槻更吃惊。
(回过神来想想,我也一直把她当罪犯看啊。)
还没有岩槻那样的“非连环杀人”论,而是一种更为无稽的怀疑。正是因此,可以说他在某种程度上比岩槻性质更恶劣。
(也许是因为她毕竟是外人……还是个女扮男装的怪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她吧。)
然而,实施上兰子非常配合警方的搜查。倒是竹子那边,不知有多棘手呢。
(但是,我对她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她好像很愿意来到这里被卷入杀人案,正在伺机等候侦探游戏的开场……)
高屋敷暗自描绘着江川兰子的新形象,一旁的岩槻则仍在固执己见:
“但是队长啊,如果不那么想,虽然也不是说绝对没戏,但基本上是没法解释这次的案子啦。”
“你看你看,从这个前提开始就不对,不是吗?用这种方式办案有多危险,以前我就提醒过你好几次了吧。”
“不、不是……唔……”
“其实我也觉得要把竹子和华子设为嫌疑人,在动机方面是有点薄弱。只是,对于秘守家中的一守家、二守家、三守家和古里家之间的关系,一守家的继承问题,三三夜参礼的事,十年前的十三夜参礼事件,以及婚舍集会仪式的意义等方面,随着了解逐步加深,我开始感到三位新娘候选人在前往婚舍的时候,恐怕心里一定是有和我们所想象的相亲大相径庭的感受。”
“也就是说,竹子和华子也完全够得上毬子命案嫌疑人的标准是吗?”
“是,不过,就算她俩能杀掉毬子也不可能杀长寿郎。因为从竹子和华子会合的五点十分起,到兰子看见两人身影的五点二十五分为止,她们处于可以互相确认对方不在场证明的状况中。”
“在长寿郎的死亡推定时间,也就是五点十五分左右,她俩还在婚舍里。”
高屋敷指了指时间表。岩槻又一次用振奋的语气说道:
“假如是她俩合谋,怎么样?其中一人把长寿郎带出媛神堂,在这期间另一人杀死毬子砍下了她的头。然后带着斧子追赶先前离开的两人。在马头观音祠和等她的同谋以及长寿郎会合,这次是两人合力一起杀害了他——”
“为什么?”
大江田尖锐地问。
“啊?”
“就算两人合谋杀死毬子没问题吧,为什么要对长寿郎下手?好不容易除掉了一个竞争对手,却把最关键的新郎也杀掉,这不是很奇怪吗?”
“因为罪行被长寿郎发现了,为了灭口——”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特地砍下两人的头?”
“那个么……但是队长,要么是竹子和华子的合谋,要么就是长寿郎和兰子的非连环杀人案——如果哪一个都不是,就无法解释这桩案子。啊不,您指出我这种思考方式是错误的,我完全能理解。只是如此奇妙的案子,也需要这种讨论方式吧。”
大江田听着岩槻的话,视线却落在时间表上:
“长寿郎毫无回来的迹象,等得不耐烦的竹子在中婚舍发现毬子的尸体、和华子会合,然后她俩遇到兰子。其中间隔的时间确实让人觉得有点长。”
“就、就是嘛!”
大江田并不理睬急躁的岩槻,望着高屋敷似在寻求他的解释。
“她本人说是因为吓坏了,在现场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她还说,和华子会合以后,因为对方实在太害怕了,所以又很辛苦地安抚了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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