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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比利时(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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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德万岁。”博斯曼斯说。

“对。没错。那好,弗兰德万岁。”

在一个和一座教堂一样大的粮仓里,他们躺在稻草中过夜。女孩们都被安排在村里的学校里。落了场夏天的雨。路易斯睡不着。现在药房师傅正带着他那深色头发的妙曼女儿在田野上驰骋,在他们上空是一轮用削尖了的火柴勾勒出的月亮。她落进了一个水沟里,大腿张得很开,她洁白如花的肚子上下起伏。她站起来,又往后摔下去三四次,像是在慢镜头中一样,每一次她的膝盖都向两边偏。粮仓融化了,变成了一座带露天剧院的森林。路易斯的呼吸制造了一股潮湿的暖气。趴着躺了一会儿之后,他转了个身,对着熟睡的博斯曼斯,拉起对方的手,搁在了自己的下体上。他将冰冷的手指弯曲包住那个硬挺挺的玩意儿,几乎都要奔泻而出了。就在这时,他把手推开了。“别碰我的身体,你这混蛋。”他对那个打着鼾的家伙说,然后气鼓鼓地驱赶走了药房师傅女儿的那副画面:她在来维勒贝克路上坐在汽车司机后面,大大的眼睛似乎正从窗户的镜面中与他对视,里面盛满了比利时的所有哀愁。他透过粮仓大门的腐烂木板之间的一条缝隙看着星星,它们并不在我们以为它们所处的位置,因为光在抵达我们之前,有时候会发生奇特的弯曲。

莫娜姑妈给诺拉姑妈倒了杯麦芽咖啡;她们在阳台上等妈妈,因为想和她一起进城去。路易斯坐在厨房里,所以她们没有谈论妈妈。

莫娜姑妈渐渐胖起来了。“因为爱情 ,”她说,“几家欢乐几家愁。我知道这个时节不是好时候,战火纷飞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和我的二等兵 在一起很快乐,我们就像肥肉和鸡蛋一样般配。我已经忘了所有这些糟糕事儿,炸弹啊,炮火啊啥的。乌里说:‘啊,我最亲爱的 ,我们还能奢望些什么?’而且他那么用心,诺拉!他会把女人供在高台上,同所有德国人一样。他们一旦奔赴战场,就总想着有朝一日要回家,回到一个女人那儿。这个女人 对他们来说就是家的象征。这和比利时人可完全不一样。我真的已经在九重天上了,诺拉。”

“只要这份感情能维持……”

“我无所谓。能维持多久,只有我们的主上帝知道!”

“你总是有好运气。”

“可是诺拉,你不会忌妒自己的亲姐姐吧?”

“我没有忌妒!”

“那是悲伤?”

“有一点儿。”

“有时候我也会大着胆子提到结婚的事儿,说我想和他一起去瓦痕堡认识一下他的父母,但是他不愿意。我说:‘可是乌里,要真正了解一个男人,就得认识他的母亲。’‘不,’他说,‘以后吧,等战争结束了以后。’”

“那可就要等上一段时间了,又是两线作战,又是高加索 [324] 。”

“是啊。”沉默。咖啡杯被挪来挪去。她们在压低声音说话吗?她们在做手势?她们是在指着厨房暗示里面有个告密者?

“可是莫娜,你不会真的有结婚的意思吧?”

“为什么不会有?他以后会有一笔靠谱的收入的,他可是桥梁和街道建筑工程师。”

“他说说而已吧。然后就会去做他的军官。”

“不 !他不想做军官的。”

“不由得他想不想做啊。他们都会被迫做军官的。”

“你真觉得是这样?”

“你问问他好了。”

“我不敢问。”

“他真的能找到好工作?”

“他父亲是瓦痕堡的市长,那可不是个小窝儿。”

路易斯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家庭作业上。人体中有体细胞和生殖细胞,体细胞不会遗传给下一代。因此是必死的。拉马克对此有相反观点,他认为后天习得的特征是可以遗传的。

“但是我还是有些担忧的,诺拉。如果他现在知道了我是离过婚的,那该怎么办?因为我骗他说,我丈夫在1940年5月牺牲了,手上还拿着机关枪。他也对这个死负有一点点责任,他是德国人嘛。还好他挺相信的。”

“是个虔诚的信徒咯。”

“什么呀,我是说,他比较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德国人就是这样。出了口的誓言,他们就觉得是神圣的。”

“他不去望弥撒吗?”

“不。他是新教徒。”

“哎哟喂,这可不能说给我们父亲听。”

“不,我不会放弃他的。首先他给希采丽付舞蹈课的学费,还总想让她叫他爸爸。不,最好还是让他相信我是个寡妇 。”

“一个啥?”

“一个寡妇 。这个词听起来有点傻,寡妇 ,但是这指的不就是我嘛,一个没有老公的女人。虽然户籍所那儿不是这么登记的。一个寡妇 ,还是个快活 的寡妇。”

“唉,莫娜,你真是疯了。你总是有好运气。而我呢,我天生就是倒霉的命。就像我这个天生的哮喘。”

路易斯站在银行大楼的壁龛里,用这个带凹槽的花岗岩楼面做掩护。在街道另一边,时不时有一个女人走进药房。

佩林克穿着白大褂在柜台后面走来走去,递出来小瓶子、小罐子,若有所思地点着红头发的严肃的头,称着粉剂。我可以直接作为顾客走进去,要一点膏药或阿司匹林,但是如果她恰好在这一刻从镶了乳化玻璃的门走进来——你好啊,西蒙娜,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啊,如果我可以这么不害臊、不谦虚、不礼貌地问你的话?——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我进行了侦查,打听了消息,盘问了邻居。——这样啊。

圆滚滚的希尔德用充满仇恨的声音说,西蒙娜·佩林克太养尊处优了,所以不会参加运动,而且她的脚太大,读书写字都很吃力。

——买阿司匹林,给我母亲,佩林克先生。——或者说佩林克博士?药房师傅都学过医学的。——嘿,西蒙娜,顺便说一句,西蒙娜,你有没有兴趣明天和我一起去看伊尔泽·维尔纳 [325] 演的《酬军演唱会》?当然要先得到佩林克博士的同意!

下定了决心后,路易斯做出非常匆忙的样子走进了药房,买阿司匹林。店主几乎没有注意到他。路易斯犹豫了,装作对去头发屑药剂感兴趣的样子,仔细研究药品牌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响铃的门在身后关上了;西蒙娜和另一个男孩外出了,一个读书写字都很费力,但却狂热又老到地向她献殷勤的男孩。

他用自己的希特勒青年刀在房屋当街面刮出白色的刀痕。到了家里,爸爸把他的《民族与国家》扔到桌上,作势要站起来。

“你以为是妈妈回来了吧?”

“不,”爸爸说,“她要……”

“晚点才回。她要加班。”

“她要去参加一个会议。她没法开溜。”《民族与国家》很不被爱惜地落在桌子上,下面露出一本《里斯特男爵》 [326] 小说的泛白、庸俗的封面颜色。

“你饿了吗?我干吗要问呢,你有什么时候不叫饿的。”

爸爸烤了两条鲱鱼。光是香味就已经让路易斯口水直流了。他嚼碎了鱼刺。还是饿。他掏出了《里斯特男爵》这本小说。封面上一个戴了面具、穿着晚礼服的男人正从一列行驶中的火车上跳出来,跳进浅绿色的迷雾里。

“你明天去望弥撒吗,路易斯?”

“当然去。”

路易斯每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油灯、缥缈的歌声、神龛里的上帝、尖叫的风琴、老年妇人、圣饼中的上帝、香烟、街区里其他冻得发抖的中学生,以及舌尖上的上帝。

“弥撒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吗,对面艾尔拉厂子里?”

“这要看弥撒什么时候完。有时候人们已经站到门口了。”

“什么人?”

“工人。白领职员会晚一点到。比如妈妈。八点半到。”

“那些老板呢?”

“什么老板?”

“厂长啊!”爸爸不耐烦地说。

“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你从没见过他们吗,一大早,劳森吉尔和其他厂长?”

“我没注意过。”

“你从来就注意不到什么。”

在他的《里斯特男爵》旁边,爸爸摆好了一盒方糖和一杯水。盒子已经空了四分之三。

“他们当然会迟到。怎么可能不会?晚上都是在狂欢、酗酒,早上才没法爬下床呢。虽然他们都是安插在责任重大的位子上,就因为他们有专业知识。现在倒是可以提意见说,厂里都只有备用零件需要修理了。但是梅塞施密特 [327] 的每一个备用零件都很重要。如果老板们不能履行他们的职责,整个战争就会灰飞烟灭。”

他喝水,含了一口水在嘴里,又塞进去一块方糖,吮吸起来。

“你认识过他们了,那些厂长?”

“妈妈的老板吗?”

“对。那个劳森吉尔先生和另一个妈妈有时会提到的科尼格博士。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吧?”

“我?还没见过啊。”

“我原来以为,以为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就在他们在格罗特市场上一起吃蛋糕的时候,三个人一起。”

“没有见过。”路易斯执拗地说。

半个小时以后爸爸再也忍不住了。“跟我来。”他戴上了礼帽。在“前进”电影院,《酬军演唱会》已经下架了。他们看了另一场伊尔泽·维尔纳演的电影。当一个穿着南德连衣裙的小女孩不幸陷入一场战役,在险峻的山区里孤零零地对着巨大的云朵哭喊着妈妈的时候,爸爸气冲冲地咬着自己的指关节。他们前一排坐着的穿黑外套的水手和船员也都被打动了,安静得像小老鼠一样。某一天,他们也会随人带老鼠地沉下去,远离他们的妈妈,沉到冰冷的水里去。

在“格略宁尔”酒馆,马尔尼克斯·德·派德的两个金发儿子,阿玛迪奥斯 [328] 和亚里士多德怯生生地手拉着手。他们喝醉了的父亲躺在绿色的丝绒沙发上,头上是一幅真人大小、颜色逼真的肖像画,画的是亲卫队下级突击队队长托伦纳勒,画像周围绕着一条黑色布带,与德·派德脖子上围着的灰色丝绸围巾构成了悲悼的呼应。托伦纳勒到死都在坚守自己的职责,没有任何废话,这简直是一记耳光打在比利时温吞淡漠的脸上,是狠狠一拳砸在整个弗拉芒群体身上。因为如果莫斯科赢了,西方就会陷落。而我们这位充满激情的戴眼镜律师就是无法眼睁睁看到我们的宗教、我们的文化、我们的经济遭受威胁。为了故乡、为了家、为了圣坛献身。他们必须用甘油炸药炸开冻土,才能放下棺材,在伯德贝雷斯杰 [329] 的东正教小教堂的阴影下。就连伦敦的广播电台似乎也展示了公平竞争的原则,将他的牺牲描述为坚守信念之死。

“欧洲、欧洲,它根本就不存在!”马尔尼克斯·德·派德说。

“马尔尼克斯,”爸爸说(他平常在诗人清醒的时候都是用尊称,称呼他的姓),“马尔尼克斯,你喝得太高了。”

“斯塔夫·塞涅夫,欧洲从来就是,以后也都会是,胡乱扔到一起的一堆国家,这些国家首先想的就是为了自己的民族特产打仗,捍卫自己的意大利面,自己的淡色艾尔啤酒 [330] ,自己的歌德。”

“可是在许多人心目中大欧洲还是存在的。”一个教师说。

“当然了,”德·派德说,“查理大帝那儿有一个,拿破仑也有一个,那是多么让人明了的一个玩意儿啊,一眼看得清楚,一下就管得住。可是关键是,今天这群东西,今天这群东西……诺埃尔,再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你可超过今天的量了啊。”列法艾特说。

“再要两杯榨柠檬水给我的后生小子们!”

“多加点糖。”亚里士多德高声叫唤道。

“这些小市民,什么都喜欢整出个大东西来!大根特、大安特卫普、大低地国、大尼德兰。而且这也不是啥新鲜玩意儿了,我的先生们。你们回忆一下——你们之中的老先生回想起来的——那些个小丑,什么皮埃尔·诺索姆博 [331] 啊、卡尔东·德·维亚尔 [332] 啊,还有其他别的不?他们在14-18年的战争期间都想打造一个大比利时,加上荷兰的林堡和卢森堡大——又一个大!——大公国。还有谁来着?那个光名字就够绝的,实际上是本地特产如假包换的 ,钢铁托拉斯的那个巴班松,你们知道吧,他满脑子都以为自己就是《布拉班特之歌》 [333] 呢!除了这些还有谁?啊,对了,当时做战争部部长的德·布洛克威尔 [334] !就在我们的步兵、我们国家的鲜花在战壕里遭人屠杀的时候,这些先生们却在巴黎一家深宫秘宅里由一群荡妇陪着喝唐培里侬香槟,挖空心思捣鼓他们的大比利时!按照这些贵族爷们的痴心妄想,1917年巴勒斯坦和它的圣地要接受这个大比利时的监管。以我们勇敢的十字军东征将领,布永的戈弗雷 [335] 和拿斧子的鲍德温的名义。不对,是鲍德温二世 [336] 吧?”

“鲍德温一世和鲍德温二世。”路易斯说,“带斧子的鲍德温是弗兰德伯爵,没有参加过十字军东征。”

“那君士坦丁堡的皇帝鲍德温又是谁,他不是被保加利亚人砍了头,头盖骨还被他们横着劈开了?”

金发的双胞胎惊叫起来。

马尔尼克斯·德·派德放肆地继续往下说:“保加利亚人接着还往里面倒葡萄酒,生吃了他的脑子?”

“安静,孩子们!”诺埃尔,这家酒馆的老板说。

“那就是鲍德温一世。”路易斯说,“在阿德里安堡遇害。”

“我还以为他就是带斧子的鲍德温呢,因为他头上插过斧头嘛……”

“不,带斧子的鲍德温有这个绰号是因为他竭尽全力维护正义和秩序。”路易斯说。

“用葡萄酒焖烧脑袋瓜儿,味道肯定不会差。”一个土地测量员说,“不过生吃的话,不,这可不对我胃口。”

“把圣地交给比利时人,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宏泰斯先生说。

“还偏偏是比利时人。”爸爸轻蔑地说。

“要给犹太人就不太妙了。”

“比利时差一点儿就得到了呢,那块圣地。”马尔尼克斯·德·派德说,“说到底,重要的大人物可都为了这个拼了把老命呢。”

“红衣主教默西尔 [337] 。”列法艾特说。

“红衣主教么谢儿 [338] 。”爸爸说。

“他为了这事儿专门到巴黎去投奔克列孟梭 [339] 呢。”

“去那头老虎那儿!”爸爸说。

“克列孟梭对这个想法还真有点儿兴趣。”

“那为什么后来一点儿成果都没有?”一个养花匠问道。德·派德半醉半醒地摇着头。“不知道啊。”他咕哝道。

“因为克列孟梭最后没有当选总统。”列法艾特说,“他完全就是赌气,回到了自己的农庄里,再也不关心政事了。”

“大比利时的计划也就泡汤了!”爸爸得意地叫道,“我一直就说嘛,比利时不是个国家,就是个状态。”

“尽管如此,这也是个不错的理念。”宏泰斯先生说,“比利时本可以做点好生意的。”

“我们本来可以组织去巴勒斯坦的度假旅游的。”

“是啊,孩子多的家庭去还可以半价。”

“诺埃尔,刚才点的,再来一份。”

“在圣地的阳光下,喝一杯上好的绿茴香酒。”

“是啊,人总是要梦想一下天堂的。”

“天堂。”马尔尼克斯·德·派德头重脚轻地说,“出现时间太短了。按照佛罗伦萨的‘至高诗人’ [340] 的算法,天堂出现不会超过六小时。”

大家一致认为,这确实太短了。

“你怎么了,斯塔夫?你看上去脸色好白。”宏泰斯先生问道。

“他肚子里有带虫,因为他吃了太多猪肉杂碎。”

“是的,都是他弟弟罗伯特带给他的。”

“别管我,”爸爸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在俄罗斯,在米乌斯河和伊尔门湖畔的冬季防线 之后,士兵们排着刺猬型防御阵形 冻死。而在“格略宁尔”酒馆,大家挤在砰砰直响的小圆铁炉周围,诺埃尔慷慨地往炉子里加了煤球。

一身军灰色的人往屋内投来艳羡的目光。阿玛迪奥斯和亚里士多德一动不动。下午的时光在流逝。逸闻趣事,淡啤酒与荤段子交错(在瓦勒人们管这叫“黑色学校”)。德·派德啰里啰唆、颠三倒四地讲起了英国大学问家拉斯金 [341] 的趣事,这个拉斯金写了好几本关于希腊雕塑的厚厚的书,到了新婚之夜,这个当然还是童子身的家伙才第一次看到裸体的女人,他的女人。“这个女人,肯定的嘛,下体上就会有毛啊,不然还能怎样?这个文化历史学家约翰·拉斯金呢,在他的图书馆里,在那些有希腊艺术复制品的书里,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希腊人觉得把那儿剃得光光的才是最清爽最美的嘛。所以拉斯金就往那里看啊看啊,然后像条小猎犬一样哧溜跑出了卧室。他再也没在那儿睡过觉,没有睡在他老婆身边,虽然人家是个受人尊敬的淑女,形态也好看。在他整个不幸的一生中,拉斯金都不敢告诉任何人,他都快为这个得神经病了,因为他总以为和一个怪胎结了婚,一种长毛的猿人。”

“真是无奇不有啊!”

“这是什么鬼文化历史学家啊!”

“傻愣子一个。”

“我有一个办公室主任,”宏泰斯先生说,“他会把自己和他老婆那儿都剃得光光的。”

“那可真是个活儿,还要不断地做。”

“是啊,不然新长的楂儿可扎人了。”

“要是再互相摩擦摩擦的话……”

“我的先生们,”列法艾特说,“这里还有孩子呢!”路易斯感到寒冷的怒气在往上涌。但列法艾特指的是派德的那对双胞胎。

“有啥呀,我的小伙儿们可都是了解生活的,对不对?”

“对,爸爸。”阿玛迪奥斯和亚里士多德异口同声地说。

“亚里斯还真是雅利安种 [342] ,眼睛这么蓝。”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取这样的名字?希腊与日耳曼尼亚的结合,这可是荷尔德林 [343] 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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