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2/2)
“不。我讨厌你的坏脾气和醋劲儿。我不喜欢你,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也永远不会喜欢你。我再也不想跟你有什么来往了。”
她又匆匆朝前走去,菲利普只好快步赶上。
“你根本就不体谅我,”他说,“要是你没有关心的对象,那你当然可以整天兴高采烈,和和气气。可是一旦你也像我这样陷入了情网,就很难这样了。怜悯我一下吧。你不喜欢我,我并不在乎。毕竟你也没有办法。只要你能让我爱你就行了。”
她不肯开口,继续朝前走去。眼看再走上几百码就到她家门口了,菲利普感到苦恼不堪。他放下了身份,语无伦次地倾诉心中的爱和悔恨。
“只要你能原谅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绝不再让你诉苦抱怨。你愿意跟谁出去,就跟谁出去。如果你什么时候有空,愿意陪我一会儿,那我就再高兴也不过了。”
她又停下脚步,因为他们已经来到街角,平时他们总在这儿分手。
“现在你可以走了。我不要你走到我的家门口。”
“我可不走,除非你说你原谅我了。”
“这一切都让我厌烦透了。”
菲利普犹豫了一会儿,因为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可以说上几句让她感动的话,不过要把这些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几乎感到恶心。
“世道真是残酷,我要忍受多大的痛苦啊。你不知道跛脚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当然不喜欢我。我也不指望你会喜欢我。”
“菲利普,我没有那个意思,”她赶紧回答说,声音里突然流露出几分怜悯,“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菲利普如今开始演起戏来。他的嗓音低微、嘶哑。
“哦,我可感觉到了呢。”他说。
米尔德丽德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我向你担保:这一点从来对我没有什么影响。除了最初的一两天,我就再没往那方面想过。”
他沉默不语,摆出一副忧郁悲哀的神气,他要让米尔德丽德觉得,他完全被内心涌起的情感击垮了。
“菲利普,你知道我十分喜欢你。只是有时候你太叫人受不了。让咱们和解吧。”
她把自己的嘴唇凑上前去,菲利普宽慰地舒了口气,吻了她一下。
“现在你又高兴了吧?”她问道。
“高兴极了。”
她向他道了晚安,然后沿着马路匆匆朝前走去。第二天,他送给她一个小巧的怀表,表链上系有一枚胸针,可以别在衣服上。她一直渴望得到这件礼物。
可是三四天以后,米尔德丽德给他上茶点时对他说: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对我做出的保证吗?你说话是算数的,是吗?”
“是的。”
他完全清楚她话里的意思,因此对她接下去要说的话已有了思想准备。
“因为今天晚上,我要跟上次向你提到过的那位先生出去一次。”
“好吧。希望你能玩得畅快。”
“你不介意,是吗?”
如今他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我不喜欢这样,”他微笑着说,“不过,现在我会尽量约束自己,不再乱发脾气了。”
她对这次外出游玩相当兴奋,欣然开始谈了起来。菲利普暗自纳闷,不知她这么做,究竟是有意让他心里难受呢,还是仅仅因为她麻木不仁。他习惯于想到她愚昧无知,以此来为她的冷酷无情开脱。她头脑迟钝,竟然没察觉自己伤了他的心。
“跟一个既无想象力又无幽默感的姑娘谈情说爱,实在没有多大的乐趣。”他一边听一边这么想。
可是,也正由于她生来缺少这两种禀性,菲利普才不怎么怪她。他觉得要不是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就永远不会原谅她给自己带来的痛苦。
“他已在蒂沃利戏院订了座,”她说,“他让我挑选,我就选了那家戏院。我们先要上皇家餐厅吃晚饭。他说那是全伦敦最豪华的一家馆子。”
“他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流绅士。”菲利普心里暗想,但是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菲利普也去了蒂沃利戏院,看到米尔德丽德和她的同伴坐在正厅前座的第二排。那是个脸上光溜溜的小伙子,头发油光光的,打扮得十分整洁漂亮,看上去像个旅行推销员。米尔德丽德戴了一顶黑色阔边帽,上面插着几根鸵鸟羽毛,这种帽子对她倒挺合适的。她听着那个请她看戏的人说话,脸上挂着菲利普所熟悉的那种文静的微笑。她一向缺乏轻松活泼的表情。只有那种粗俗露骨的闹剧,才引得她哈哈大笑。不过,菲利普看得出来,眼下她兴致勃勃,听得津津有味。他不无苦涩地暗自寻思,她跟那个穿着奢华、心情愉快的同伴倒是天生的一对。米尔德丽德生来不够活跃,十分欣赏那些吵吵嚷嚷的人。菲利普虽然很喜爱跟别人探讨问题,但并不擅长聊天。他的一些朋友,例如劳森,不费什么劲儿就能说笑逗乐,这种本领总叫他钦佩不已。他往往感到自卑,因而显得腼腆和狼狈。凡是叫他感兴趣的事,米尔德丽德却觉得厌烦无聊。她期望听到男人谈论足球和赛马,而菲利普对这两者一窍不通。他不知道那些说了就能叫她发笑的时髦话。
菲利普素来迷信印刷品,如今为了给自己的言谈增添一点情趣,便勤奋用功地看起《体育时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