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绵蛋糕粉(2/2)
“这里就很好。我们住这儿很好。这是我们的家。”
爱莎没有反对。这里也是她的家。
又一份免费报纸在风中翻滚过去。它短暂地停留在她的脚下,然后又撕裂自己,获得自由,继续像只生气的小海星一样翻滚了起来。这让爱莎又开始生气,让她想起了外婆无论做出多大抗争,也要让他们不再往她信箱里塞报纸。爱莎为此感到愤怒,因为这是典型外婆会做的事,外婆都是为了爱莎做的。外婆做的事情总是那样。为了爱莎。
其实外婆很喜欢免费报纸,下雨天她会用它们塞鞋子。但某一天,爱莎在网上读到,要用多少树才能制作一张报纸的一个版面时,她在妈妈和外婆的门上都贴上了“别再投垃圾信件了。谢谢!”的字条。爱莎热爱环境。报纸还是一直来,爱莎打电话去报社,他们只是嘲笑她。他们不应该这么做的,因为没人可以嘲笑外婆的外孙女。
外婆讨厌环保,但她是爱莎的坚定同盟。所以,她为了爱莎成为一名“坏分子”。爱莎为此生外婆的气,事实上,这是因为爱莎想要对外婆生气,为所有事情。为谎言、抛下妈妈,以及死去。但面对一个随时准备着为外孙女变成“坏分子”的人,又很难一直生气。这让爱莎更加恼火,但她不能恼火。
她甚至不能用寻常的方式对外婆生气。不过话说回来,谁都不能。
一片寂静中,她站在阿尔夫的身旁,眨着眼睛直到开始头痛。阿尔夫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爱莎注意到他正扫视着黑暗,就像在找什么人。他观察周围的样子,很像狼心和呜嘶在放哨。她回忆不出外婆说过他什么,除了他从不知道怎么抬脚,所以他的鞋底总是破破烂烂的。
“你跟外婆熟吗?”她问。
皮夹克嘎吱作响。
“你说的‘熟’是什么意思?我们是邻居啊,不过如此。”阿尔夫含糊其词。
“那你开出租车来接我时说的,如果你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外婆‘永远不会原谅你’是什么意思?”
更多嘎吱声。
“没任何意思,没——没事。我只是凑巧在那附近。见鬼的……”
他听上去很沮丧。爱莎点点头,假装明白,阿尔夫显然不领情。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故意逗他。
“啊?”
“你为什么跟着我出来?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开出租或者干别的什么事情吗?”
“又不是只有你——你一个人独家享有散步的权利,是吧。”
“是,是。”
“我不能让你和那蠢狗单独在晚上出来乱跑。你祖母——”
他止住了自己的话。哼哼。叹气。
“如果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祖母永远不会原谅我的。”
“你和外婆有过感情吗?”在等了差不多适当长的时间后,爱莎问。阿尔夫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爱莎刚刚把一个黄色雪球扔到他脸上。
“你这么小,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有很多事情,我年纪太小不该知道,但不管怎样我还是知道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还小的时候,妈妈有一次想解释她的工作到底是什么,因为我问了爸爸,但他似乎并不清楚。然后妈妈说她是一个经济学家。我说:‘什么?’她说:‘我弄清楚医院有多少钱,这样就知道我们能买什么。’然后她又说,有点儿像是在商店买东西。这一点儿都不难搞清楚,所以在这件事上爸爸真的有点儿笨。”
阿尔夫看了看表。
“话说回来,我看过一部电视剧,里面有两个人开了间商店。他们也有过一段感情,我觉得他们有过。所以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可能你跟外婆就是这么认识的!所以……有没有啊?”
“那蠢狗拉完没有啊?我们中的某个人还有工作要做呢。”阿尔夫嘟囔着,这并不是一个答案。他转向灌木丛。
爱莎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是外婆喜欢的类型。因为你比她稍微年轻一点儿。她总是跟你这个年纪的警察调情。他们的年纪对当警察而言有点儿大了,但他们还是警察。我不是说你是个警察。你也老了但又不是……特别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阿尔夫看上去不像是明白的样子,倒像是有点儿偏头痛。
呜嘶完事了,他们三个往回走,爱莎走在中间。这不是一支大军,但是一支军队,爱莎这么想着,对黑暗的恐惧减少了一些。他们在地下室里通往车库的门和通往储藏室的门之间分开,爱莎在地上蹭着鞋子,问阿尔夫:“你接我时,在车子上听的是什么音乐?歌剧吗?”
“天啊,还没问够!”
“问问而已!”
“他妈……是。是该死的歌剧。”
“唱的是什么语言?”
“意大利语。”
“你会说意大利语吗?”
“会。”
“认真的吗?”
“还有‘不认真’地会意大利语的吗?”
“但,嗯,流利吗?”
“你必须得给那玩意儿另外找个藏身的地方,我跟你说。”他指着呜嘶,明显想改变话题,“迟早会有人发现它的。”
“你到底会不会意大利语啊?”
“我会的够听懂歌剧了。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那车里放的歌剧是讲什么的?”她坚持问。
阿尔夫拉开车库门。
“爱。它们讲的都是爱,所有的。”
他说“爱”这个字的感觉十分别扭,像在念一个陌生的字。
“那你爱过我外婆吗?”爱莎在他身后大喊,但他已经关上了门。
她待在那里,咧着嘴笑。呜嘶也一样。笑的时候就更不害怕黑暗了。
“我觉得阿尔夫现在是我们的朋友了。”她小声说。
呜嘶看上去也同意。
“我们需要所有能找到的朋友。因为外婆没告诉过我这个童话故事里发生了什么。”
呜嘶依偎着她。
“我想狼心。”爱莎对着它的毛皮轻语。
呜嘶看上去勉强也同意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