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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妹妹、刑警和密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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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次他摇了摇头,“我是听妈妈桑说的。那天晚上……对了,就是松木被杀的前一天晚上,我记得是星期二,你不是也在吗?我带了这本杂志,松木说他想要。之后,我就离开了,听说之后广美去了店里。”

“我也听说了。我先走了,所以没有遇见广美。”

“听说松木和广美聊了一阵子,后来,松木拿出这本杂志给了广美……听说是这么一回事,详情我也不太了解,问妈妈桑应该知道吧。”

“为什么松木把科学杂志给广美?”

“不知道,可能没有特别的意义吧。”

“妈妈桑什么时候告诉你这件事?”

“呃,”时田用大拇指和食指按着两侧眼角说:“我记得是这个星期二。”

就是光平感冒请假那天。光平提起这件事,时田似乎明确回想起那天的事,他用右手握拳打在左掌说:“对了,因为你不在,所以我和绅士去了‘莫尔格’。”

“那天妈妈桑也感冒,提早打烊了吧?”光平问。

“妈妈桑也感冒?是吗?”

“你不知道吗?”

“因为我先回家了──但是,她看起来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时田看着半空,似乎在回忆那天的事。

光平回想了一下,发现妈妈桑去广美的公寓时,看起来也没有不舒服的样子。

无论如何,总算知道了《科学纪实》怎么会出现在广美家里这个问题,当然,只知道是经由怎样的途径到了广美手里,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谢谢,对不起,影响你做生意。”

“没事啦。”

光平准备离去时,时田叫住了他。

“等一下,刑警来找过我。”

“眼神很锐利的那个吗?”

“像猎犬一样。”

“原来是他,”光平点点头,“然后呢?”

“听他的口气,好像会找‘莫尔格’的老主顾,那家伙好像认为是熟人所为。”

“他问你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说还会再来找我。我吐槽地说,今天来只是想看我长什么样子吧。”

时田轻轻举起右手,光平走出了书店。

6

看到悦子在广美家里,光平有点意外。悦子看到光平,也有点意外。

“我有东西忘了拿,可以进去吗?”

“请进。”

悦子今天穿了一件薄质的喀什米尔毛衣,光平走过她身旁时,闻到一股香水的甜味。她和广美用的是同一款香水。光平暗想道。

“我可以去卧室吗?”

光平问,悦子想了一下,说了声:“等我一下。”自己先走进了卧室。一、两分钟后,她在卧室中叫着:“可以进来了。”光平虽然曾经无数次走进那个房间,但今天格外小心。

广美的床整理得很干净,地毯上也没有一粒灰尘。光平了解到悦子的个性,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忘了什么东西?”

他在梳妆台前寻找时,悦子在背后问。“嗯,小东西啦。”他回答着,从抽屉的双层底下抽出了名为“绣球花”的小册子。

悦子看到双层的机关和里面放的东西感到惊讶不已。

“这是什么啊?”她问。

“我也不太清楚。”光平回答。

走出卧室,光平像昨天一样坐在桌旁,说出了广美每星期二都去附近名为绣球花学园的身障儿童学校的事。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悦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今天早上有人打电话来,声音听起来像大叔,我记得那个人也说是‘绣球花学园’的人。”

然后,她看了电话旁的便条纸说:“对,对,他叫堀江。”

“他说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他看到了报纸,叫我节哀顺变。我还纳闷姊姊怎么和这种奇怪地方的人有交情。”

太奇怪了。光平心想。

“为什么姊姊会去那种地方?”

“不知道。我曾经问过她,但她没告诉我。”

光平心想,也许她昨天打算告诉自己。他在星期二发现了“绣球花”的小册子,或许让她下了决心,所以,她打算两个人庆祝生日。

──然后,她打算提出分手……

我最美好的日子已经结束了──光平想起被她的鲜血染红的秋水仙的花语。

“你有什么打算?”悦子问。

“嗯,”光平翻着小册子回答:“我想去这个学校看看。”

“你觉得和杀姊姊的凶手有关吗?”

“不,”他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明确的想法。”

在有关广美的事上,没有任何一点是明确的。

“电梯杀手照理说是随机杀人。”

“对啊。”

光平无法接受广美成为这种变态杀人凶手的刀下亡魂,他希望她是因为某个有价值的原因才会遭到杀害。

“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我对她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她有你这个妹妹,所以,我只是想去了解属于她的一部份生活。”

“原来是这样。”

悦子站了起来,在厨房为他泡咖啡,咖啡从滤纸中飘出香味。

“我也要一起去。”

悦子端咖啡过来时说,“我之前就对姊姊的秘密很有兴趣,我去没问题吧”?

“是没有问题……你说之前就有兴趣是什么意思?”

“因为她有很多秘密,”悦子说,“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年轻,我也不了解她为什么突然放弃成为钢琴家的梦想。”

“姑且不谈她的美貌问题,弹钢琴的事,我之前曾经问过她,她说因为手太小,所以只好放弃了。”

光平回想起广美在他面前摊开手掌时的情景。

“一点都不小。”悦子有点生气地说,好像光平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也许在你眼中觉得有点小,但对女人的手来说,绝对不算小,是因为有其他的原因。”

“你也不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只是姊姊在放弃钢琴前,曾经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有一个钢琴比赛,而且是很有名的比赛,姊姊也参加了,但姊姊最后还是无法演奏。”

“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不是,姊姊已经上台走到钢琴前准备演奏了,而且坐在椅子上,也放好了乐谱,但她没有演奏。”

“为什么?”

“不知道,”悦子摇摇头,“我和爸爸,还有观众都静静地等待,姊姊就是不弹。最后,观众开始窃窃私语,她就逃走了。”

“是喔。”

光平从来没有去观赏过类似的比赛,很难想像是怎样的状况,只能想像音乐会时,歌手消失的状态。他曾经去听过音乐会。

“她可能陷入了恐慌。”光平说。

“当然啊,”悦子说话时很用力,“当时引发了很大的风波,相关单位还说要追究责任什么的。那次之后,姊姊就没有弹过钢琴。”

“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道,所以我才说是秘密。”

“是吗……”

光平把桌子当成是钢琴,做出弹琴的动作。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次之后,她就变了,虽然我说不出她哪里变了,只觉得她变了。”

悦子出声地喝着黑咖啡。

光平走去客厅,来到擦得一尘不染的钢琴旁,缓缓打开很有份量的琴盖。和上次一样,立刻闻到木头的味道。

──尘封的钢琴、绣球花学园、平交道……

光平觉得这也许是一幅拼图,这些事彼此之间可能有某种关联,只要填补空白的部份,就可以掌握整体的状况。

他伸出食指敲打键盘,房间内响起悠扬的声音。

很有戏剧性的声音。

“刑警有没有来找你?”

光平回到桌子旁,喝着悦子为他泡的咖啡时问。

“有啊,”她一脸无趣地说,“来问我姊姊有没有日记或相册,我说没有,他们就沉着脸走了。”

“你有没有问刑警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偏着头:“好像是叫上村……什么的。”

“原来是上村……”

“刑警怎么了吗?”

“他也来找我了,但是,还有一个刑警比上村更恶劣,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眼神也很凶,还擅自闯进我家里。”

“擅自闯进你家吗?”悦子有点惊讶。

“他擅自开了门锁进门,”光平又重复了一遍,“而且……对了,他提到广美时,很亲热地叫她‘广美’。”

“广美……”

悦子重复着,似乎在感受其中的意义,然后张大了嘴。光平以为她要打呵欠,但并不是。和广美很像的大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一定是香月先生。”她说。

“香月先生?”

“他是我爸爸的学生,姊姊没有告诉你,我爸爸以前是高中老师吗?我爸爸以前很照顾他,我好像听说他当了警察。”

“这就对了。”

眼前太多疑问让人心烦了,至少有一个疑问找到了答案,光平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可能想要回报吧,难怪他这么卖力。”

“但是,”悦子看着半空,似乎在回想什么,最后把目光固定在光平面前,“你们是情敌。”

“情敌?”

“对,”她嘟着嘴,“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他曾经上门求婚,当然是希望姊姊嫁给他。”

“是喔……”

光平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表达什么感想。

“姊姊也很喜欢香月先生。”

“……”

“但是,姊姊拒绝了他,我和爸爸都很惊讶。”

“为什么拒绝了?”

“不知道,即使问姊姊,她也不回答,之后,我曾经看到姊姊在哭。”

光平想像着广美当时的样子,他觉得这样或许有助于了解广美的想法,但他失败了,只觉得胃隐隐作痛。

“他对我很不友善,现在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是吗?”悦子露出不解的眼神,“香月先生不是那种人,可能只是不太擅长表达善意而已。”

“他擅自闯进我家。”

“也许他觉得这是小事。”

光平惊讶地看着悦子的脸,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好人。”

“谢谢,被人这么说也不错。”她皱起鼻子笑了起来。

“他提到了密室的事,”光平说,“只是有点复杂。”

“我想听。”

于是,光平用简单的方式向悦子说明了那名刑警对他说的内容,她双手托着下巴,露出小猫在听摇篮曲的表情听着。听完之后立刻说:“太厉害了,真的是密室耶。”

“你有没有看推理小说?”

“没有。”她回答得很干脆。

“完全没看过吗?”

“以前曾经看过几本,但我觉得很无趣。”

“为什么会无趣?”

“你不觉得都大同小异吗?”

“那倒是。”

光平点点头。

7

看着地图,发现出了车站后,搭公车去绣球花学园最快。光平和悦子一起搭上了有点脏的绿色公车。

公车上没什么人,光平沿途看着那本《科学纪实》。

“内容好像很艰涩。”

悦子在一旁探头看着,她柔软的身体靠在光平的右手臂上,光平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里。

“超导……是什么?”

她看着介绍超导物质开发的那一页发问。

“超导就是电阻是零的状态,以前只有在摄氏负两百五十度以下时,才会发生超导现象,但随着各种物质的开发,在相当高的温度下也能够发生这种现象。这是本世纪最后的重大发现,当初发现的博士一定会得到诺贝尔奖。”

“很厉害吗?”

“如果不厉害,就不会报导这件事啊。”

之后那一页上写着〈电脑最新信息特辑〉的标题,同时商品目录和技术介绍。

光平继续翻页,出现了“骇客”两个大字。

“骇客又是什么?”悦子问。

“就是电脑游击队,”光平解释给她听,“借由电话线路入侵别人的电脑网络,这样解释你听得懂吗?”

“听不懂。”悦子摇摇头。

“总之就是做坏事,就像擅自闯进别人家里。”

哼嗯。她用鼻子哼了一声。

翻开下一页,出现了“ai”的英文字。

“这是人工智能,”悦子还没有发问,光平就主动告诉他,“这里介绍了使用人工智能的例子,像是自动翻译系统、智慧型机器人和自动翻译电话……”

“自动翻译?机器会翻译吗?”

“好像是,不过,这上面写着,还有待进一步的开发。专家系统(expert syste)是人工智能最典型的例子,让电脑记忆专家所掌握的知识,让外行人也能够像专家一样工作。”

“有什么用吗?”

“我也不太清楚,但应该有用吧。这里介绍了好几个实施的案例,公司的ic设计专家系统、s公司的生产技术专家系统,以及d公司的公司经营系统……原来连公司经营都可以交由专家系统处理。”

在骇客和ai的报导后,还介绍了电脑通讯、合成器等相关的信息,都是机械系的光平看不太懂的内容。

──松木是不是对这些内容有兴趣?

其他没有什么醒目的报导,而且,松木之前在电脑公司,他十之八九是对这些报导产生了兴趣。

问题是他为什么把这本杂志拿给广美。

“广美以前有没有在电脑公司上过班?”

光平抱着一线希望问悦子,但她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表情,好像光平对她说了什么卑鄙无耻的话。

“怎么可能?她连计算机都不太会用。”

“……那倒是。”

悦子说得有道理。光平暗想。不光是计算机,广美甚至不太会用照相机、录像机和cd播放机。

光平陷入广美的回忆片刻,公车就到站了。

从大马路走进小路,立刻看到了绣球花学园,周围是一片比中等稍微高级一点的住宅,但不知道为什么,小路上没有人,每栋房子内都没有动静。

学园的房子是浅粉红色,房子前有一个小操场,大人打棒球时,只要投手投一个高飞球,就可以飞到栅栏外。学园内也没有任何声音。

“可能是因为星期六,学生都回家了。”

悦子说,光平觉得言之有理,点了点头。

校门锁着,光平从栅栏的缝隙往内张望,发现操场上画着几何图案,可能是复健之类的时候用的。

“有什么事吗?”

一个声音从光平的视野外传来。转头看向那个方向,发现一个体格结实的老人向他们走来。他一身务农的打扮,一头稀疏的白发,脸上刻着很深的皱纹,一看就是老人。

“请问你是这个学校的人吗?”光平问。

“是啊,”老人轮流看着他和悦子的脸,“你们呢?”

“我叫有村悦子,”悦子自我介绍,“有村广美是我姊姊。”

老人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收起了讶异,露出温厚的笑容,但随即难过地垂下眉尾。

“是吗?原来你是有村小姐的……请节哀顺变,我叫堀江,是这里的园长……”

光平和悦子被带到会客室,再度见到了堀江。堀江换上西装后,看起来的确像是园长。刚才有一个年约三十岁的女人为他们送了茶,她也是这里的职员。

“这里有寄宿设备,所以随时都有几名职员在学校。”

老人喝着茶,向他们解释说。

“也有学生每天搭车来学校吗?”光平问。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是搭车来学校,”老人说,“学校有专车接送,就和幼稚园的校车一样。”

“这里的职员是怎样的人?”

“有护理和训练相关证照的人,而且必须喜欢孩子。”

堀江园长露出微笑,似乎在显示自己也很喜欢孩子。

“但是广美……有村小姐并没有证照吧?她为什么来这里?”

“她来当义工,”他回答,“除了有村小姐以外,还有很多义工。有社会福利相关科系的大学也每年都派很多人手来,当义工不需要证照和理论,只要有爱心和关心,谁都可以做到。”

光平发现他的语气虽然很平静,但每一句话都充满自信,心意坚定。

“我姊姊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当义工?”悦子问。

老人似乎不擅长回忆往事,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后说:“差不多快一年了,去年的圣诞节,她带了很多礼物来,之后就开始在这里当义工。”

之后,她每周二都休假,没有去“莫尔格”。

“你没有问她理由吗?”光平问。

“没有。”老人明确地回答,“语言无法表达,当义工不需要理由。”

他的心意真坚定。光平在内心重复了这句话。

“我姊姊在这里做什么事?”

“做很多事,有时候会做点心,有时候会弹钢琴。”

“弹钢琴?”

光平和悦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然后互看了一眼。

“弹钢琴吗?”光平又问了一次。

“对,”老人点了点头,“她弹得很好,简直和钢琴家没什么两样,我猜她以前曾经想走这条路。”

弹钢琴──

光平从来没有听过广美弹钢琴,她却在这里弹钢琴。

“对,的确是这样。”

光平拿出他带来的“绣球花”小册子递到堀江面前,“她有这个,请问这是什么?”

“喔,这个喔。”

老人拿起小册子,开心地眯起眼睛翻了起来,“这是毕业典礼时发的册子,为了那些即将离开这里的孩子做的,每个人都有一本,记录他们亲手完成的工作。”

“我看到这本小册子,知道有村小姐来这里,请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要隐瞒来这里的事吗?”

堀江抱着双臂,偏着头纳闷。

“我猜不透她为什么要隐瞒,虽然拿来炫耀不太好,但也不需要隐瞒。”

说完,他担心地看着光平他们,“有村小姐遇害和我们学园有什么关系吗?”

“不,现在还不清楚,”光平说,“只是因为她刻意隐瞒,反而有点在意。”

“那就好……我们也对这次命案感到很震惊,也很难过。我们会全力协助逮捕凶手。”

老人开始频频眨眼。

光平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刚才为他们送茶的女职员走了进来,在园长耳边说了几句话。园长点了点头,一脸正色地看着光平他们。

“因为有村小姐的妹妹来这里,我们刚才联络了一位朋友,因为基于各种判断,我们认为你们应该见一下。”

园长的话音刚落,就传来敲门声,老人说:“请进。”

门打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瘦长的脸,五官很有日本味,脸上化着淡妆,烫过的头发随意绑在脑后。光平觉得这个朴质的女人感觉很细腻。

她一看到悦子,似乎立刻察觉到是广美的妹妹,一脸严肃的表情深深鞠了一躬。

“这位是佐伯小姐。”

等她坐下后堀江园长为他们介绍,“目前在友爱生命上班,负责外勤工作。”

那是一家很有名的保险公司,听到堀江的介绍,她再度鞠了一躬,“我叫佐伯良江,这件事太令人难过了。”

光平不禁思考保险公司的外勤人员和身障儿童的学校有什么关系,堀江接下来的话刚好回答了他的疑问,“佐伯小姐的女儿以前曾经在我们这里,她有时候也会来帮忙,因为这样的关系,本学园职员的保险几乎都是佐伯小姐帮忙张罗的,我的养老保险、寿险等等,也都是请她帮忙处理的。”

“不,是我受到各位的照顾。”

良江轻轻摇着手说:“刚开始做保险时,因为手上没有客户而伤脑筋时,这里的各位帮了我很多忙。”

“我姊姊也加入了保险吗?”悦子问。

良江点了点头,“今年年初,当我的业绩不佳时,她向我买了保险。我和有村小姐除了工作以外,也有良好的私交,她真的是善良──关于保险的问题,我日后会和你详谈,今天只是想来向你表达哀悼。”

“真的是红颜薄命啊。”

园长再度频频眨眼。

那天晚上,光平回家后,开始整理至今为止发生的所有事。因为有太多离奇的事毫无秩序地发生,他已经有点混乱了。

打开单门小冰箱,发现里面有两罐百威啤酒和三根义式香肠。他拿了出来,躺在已经好几天没折的被子上。每次动脑筋思考时,他都保持最轻松的姿势。

首先,松木遭人杀害。

不,光平摇了摇头。松木并不一定是第一个被害人,也许程序从更早之前就开始启动了。

但如果这么想,就会没有止境,最后,他还是决定把松木之死当成。那只是暂时的,随时可以改变。

首先,松木被人杀害。

他之前在中央电子株式会社上班,但一年前辞职后来到这里。

他遇害的前一天,书店老板时田给了他《科学纪实》的创刊号,他又把杂志交给了广美。原因不明。

这本《科学纪实》中有很多电脑相关的报导。

翌周的星期五,广美被人杀害。

她的周围散落了很多秋水仙,秋水仙的花语是“我最美好的日子已经结束了”,《科学纪实》这本杂志放在她的房间内。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今天早晨,身分不明的刑警突然上门,说命案现场是密室状态。

目前已经知道,广美每周二都前往附近一所名叫绣球花学园的身障学校。

……就这样而已。

这就是目前所掌握的所有情况。他想要用这些材料拼凑出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但即使左弯右拐,也找不到出路,更看不清楚方向,只有脑袋越来越混乱而已。

“真搞不懂。”

他忍不住脱口说道。完全搞不懂──只有这个事实确实存在。

8

翌日是星期天,“青木”没有营业。光平一整晚仍然是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结果脑袋昏昏沉沉,眼睛表面很干,连眨眼都觉得不舒服。

中午过后,他才终于钻出被子。因为房东太太来敲门,通知他有人打电话找他。房东太太这种时候的声音很冷淡。

电话是悦子打来的,说要讨论葬礼的事,请他去一趟。

“我不懂婚丧喜庆这种事,”他对着电话说:“所以没办法提供意见,你还是拜托‘莫尔格’的妈妈桑。”

“她当然也会来,但你也一起来,你不是姊姊的男朋友吗?”

“是啊。”

“那就拜托啦。”

光平还想说什么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来到广美的公寓时,纯子已经和葬仪社讨论完毕,开放式厨房的餐桌上有很多广告单,身穿褐色西装的葬仪社员工留下估价单后离开了。

“要花不少钱。”

纯子重新坐在椅子上,确认了资料后说。应该是指葬礼要花不少钱,光平坐在她对面伸长脖子,低头看着估价金额的栏目。这些钱可以吃好几个月──上面的数字令他产生了这样的感想。

“不好意思,全都麻烦你帮忙张罗。”

悦子端了三杯红茶走过来时说。

“没关系啦,我只能帮上这点忙。”

纯子喝着红茶,眼中泛着泪光看向光平,“昨天谢谢你……让你看到我的糗样。”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一点……吧,多亏了你。”

“别放在心上──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光平问道,悦子点了点头,向他解释了她们的关系。据说纯子以前经常去广美家找她,所以,悦子也跟她很熟。

“对了,我现在还不太清楚妈妈桑和广美之间的关系,当然,也是因为我之前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我们是高中同学。”纯子回答,“之后,广美去读音乐大学,我开始工作,但一直是朋友。”

然后,她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因为我们很合得来。”

“在开‘莫尔格’之前,你们都在做什么?”

光平只知道她们共同出资开了那家店,其他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二十三岁前,我都在一家纺织公司工作,之后,在朋友的介绍下,去了一家小酒店上班。广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粉领族。”

“是一家家具公司,”悦子在一旁补充,“是我爸爸的朋友开的公司。”

光平点了点头,他想起广美对家具很挑剔。

“是谁找到现在这家店的?”

“也不能说是谁找到的,当时我们决定两个人一起开店,找了很久之后,决定开在这里。”

“但我姊姊对那家店很执着,”悦子说:“听说她很喜欢那个地点。”

“地点?为什么?”

如果是车站前那条路也就罢了,但那里是已经没落的学生街,根本不是吸引生意人的地方。

“她说,做学生的生意很轻松,我也有同感,而且,那里的环境很理想。”

纯子的解释合情合理,但光平对广美很执着这件事无法释怀。在目前的情况下,他对她过去的一切都很在意。

“广美不是打算在音乐大学毕业后成为钢琴家吗?妈妈桑,你知道她为什么放弃了吗?”

纯子张了张嘴,然后沉默良久。她把右肘架在桌子上,用指尖摸着耳环。

“事到如今,”她用平静的口吻说:“这将成为永远的谜。”

“我把钢琴比赛的事告诉了光平。”

听到悦子这么说,纯子吐了一口气,表情痛苦地收起下巴。“我也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况。”

“对了,那一次是你开车载姊姊去比赛会场。姊姊因为礼服的尺寸不合,差一点迟到,幸亏你载她去。”

“有这回事喔。”

虽然好不容易赶到了会场,但广美最后没有演奏。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关于当时的事,”纯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广美该不会一开始就不想参加比赛?礼服尺寸那件事也可能是她故意的……”

“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光平问。

纯子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

“在葬仪社的人来之前,我把身障儿童学校的事告诉了纯子姊,包括这件事在内,姊姊真的有很多谜。”

悦子说完,喝完了红茶。

“妈妈桑,你知道广美为什么去那所身障儿童学校吗?”

光平问,纯子耸了耸肩,“我完全没听过这所学校。”

“对了,昨天晚上堀江园长打电话给我,说姊姊好像隐瞒了去绣球花学园的事,问我他是不是不方便参加葬礼。我虽然觉得无所谓,但还是回答,这样可能比较好……”

光平也很在意那个园长,虽然他一脸不知情,但不知道是真是假。

“好,闲聊就到此为止。”

悦子利落地清理了桌子上的东西,拿来原子笔和便条纸。“既然要办葬礼,就有很多事要联络。光平,你的工作就是列出一个清单。”

“因为我是她男朋友吗?”光平问。

“对,因为你是姊姊的男朋友。”

光平一脸受不了地拿起原子笔。

“纯子姊,你也有男朋友吧?”

悦子问,用手托着脸,看着光平写字的纯子露出意外的表情。

“没有啊,怎么了?”

“嗯……我们很久没见了,这次看到你,觉得你变化很大,我还以为你交了男朋友。”

“没有啦,没有人会喜欢我,光平,对吧?”

听到纯子叫自己的名字,光平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选择不回答,只是笑了笑。

纯子手上的蓝宝石戒指映入了他的眼帘。

9

第二天星期一,光平终于回“青木”上班了。这是广美遇害后,他第一次上班。

上午,他在咖啡店内帮忙时,开糕饼店的岛本走了进来。岛本是学生街的商店自治会会长,他的糕饼店在平交道旁,最近业绩下滑的情况很严重。

岛本说找老板有事,沙绪里去二楼把老板叫了下来。

“关于圣诞树的事,基本上已经准备就绪了。”

岛本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口沫横飞地向老板说明着,桌子上摊着图纸。

“目前只差一点点资金,所以我正在拜访几家生意比较好的店。”

“我在第一次募款时,就出得比别人多。”老板一脸不悦地说,“况且,我们店的生意也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参加这种计划了。”

“青木先生,我知道,但只要你再出一点,其他店也就不得不跟进。你可不可以再支持一点?”

岛本露出谄媚的表情窥视着老板的表情,老板仍然愁眉不展。

“听说要弄圣诞树。”沙绪里向光平咬耳朵,“是供人参观的大圣诞树。”

“在哪里?”他问。

她用下巴指了指南方,“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差不多在中间的位置,不是种了一棵很大的松树吗?听说要把它弄成圣诞树。”

光平惊讶地瞪大眼睛。他知道那棵树。

“我记得是那所大学的不知道第几任校长种的纪念树,不是吗?”

“好像是,他们已经向大学申请了,要把那棵树修剪成圣诞树的样子,再装饰一些圣诞老人的玩偶、星星或是花之类的。”

“想要靠这个吸引客人吗?”

“好像是,只是不知道能够吸引多少客人。”

“真是够了。”

光平看着岛本他们的方向,猜想到时候一定会有一棵很难看的圣诞树。即使是为了吸引客人,他们的品味也太差了。

最后,老板被迫答应出资援助。糕饼店老板连连向他鞠躬道谢。

岛本刚离开,时田就冲了进来。他拿着红色贝雷帽,进门后,停在那里喘了半天的气。

“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沙绪里倒了一杯水给他时问道。时田喝了一口,有点呛到了。

“你们还在这里悠闲,武宫被抓了。”

“武宫?”

光平忍不住大声问道,沙绪里也呆然地站在那里。

“我刚才听到来我们店里的大学生在讨论这件事,听说他突然被警方找去,然后就遭到逮捕了。”

“是什么罪名?”

“当然是杀害松木,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

“听那个学生的口气,应该就是刚才,没想到他果然是凶手。”

“这个男人真无聊。”

沙绪里撒着嘴,用高跟鞋的后跟撞着地板,“只不过挨了一拳就动手杀人,只能说他疯了。”

“但他之前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吗?”

不同于沙绪里他们的激动,光平的声音很平静。他总觉得武宫是凶手这件事似乎有蹊跷。

“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因为我马上就赶来了。”

“不知道去哪里可以问到详细的情况。”

“不知道……去警署的话应该最直接吧,只是他们不可能告诉我们老百姓。”

“对喔……”

光平说着,咬着下唇,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旁,用力把手放在他肩上。“既然警方出手,一定有根据,明天的早报应该会报导吧,慌也没有用,慢慢等吧。”

“这倒是,”时田也说,“那今天晚上就去‘莫尔格’喝一杯,好好聊一聊。”

“嗯……好啊。”

光平在时田面前露出也很期待喝一杯的表情,内心却很焦急。武宫杀了松木──虽然他有点怀疑,但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不存在,但问题是广美,难道也是武宫杀了她?

不可能。光平心想。他没有动机,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交集。

光平坐在台球场的收银台前,心情无法平静。他不时不经意地向学生打听,但没有人了解详细的情况。光平猜想可能是知情的人被下了封口令,所以,即使他去了大学,恐怕也很难打听到消息。

光平的焦急终于在傍晚消失了。井原和太田同时现身,太田不愧是副教授,掌握了详细的情况。

“我也是刚才听说,想和你一起听他说详细的情况,所以把他带来这里了。”

井原在说话时,很在意其他的客人。他这么快赶来这里,是希望赶快让大家知道第一手情况。

“他、他并没有被逮捕。”副教授干瘦的身体坐在椅子上后,先声明了这一句。“只是对武宫来说,目前的情况对他很不利,嗯,极其不利。”

“怎么个不利法?”

井原努力克制着焦躁的情绪问道。

“有目击证人。”

“目击证人?”

光平问道。副教授的头用力向前点了一下。

“松木遇害的那天早上,有人看到武宫出现在他公寓附近。不,说有人看到武宫的说法并不正确,而是有人看到一个身穿大学研究室工作服的男人,所以,武宫就遭到了警方的怀疑,他曾经为这家店的女、女服务生……”

“沙绪里。”光平提醒他。

副教授用力点头,“为了她的事,和松木发生过争执,也挨了打。如果他因为情绪失控杀人,也算是合理的动机。”

太田说到这里,用左手的手背擦了擦嘴唇下方的口水。

“但是,之前不是说他有不在场证明吗?”

光平记得有人说过,武宫那天一整天都在研究室。是刑警上村说的。

“问题就在这里,”副教授皱了皱眉头,“那天上午,武宫和另一个学生一起做实验,但他中途一度离开实验室,还要求和他一起做实验的学生隐瞒这件事。”

“他要求那个学生做伪证,但对方居然会答应。”

井原说话口齿清晰,和太田形成明显的对比。

“因为是不同系的学生,所以我不了解详细的情况,听说那个学生很相信武宫,武宫说不想因为去了一趟厕所就被警方怀疑,要求那个学生说他们一直在一起。”

“现在事迹败露了?”光平问。

“警方追问了那个学生,那个学生当然就说了实话。”

“那个叫武宫的研究生说什么?”

“他承认要求那个学生做伪证,但否认行凶杀人。”

“原来如此。”

井原露出意志坚强的眼神看着光平,“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要求别人做不在场证明的伪证很有问题。”

“武宫果然杀了松木吗?”

“只能说,有很大的可能。”

“是啊……”

光平听了之后,也无法产生共鸣。

井原再度转头看着副教授。

“你说有人在公寓附近看到像武宫的人,那时候大约几点?”

脸比井原小很多的副教授皱着眉头,微微偏着头回答:“好像说是……十点。”

“那和松木隔壁的学生听到动静的时间一致。”

“所以,”井原抱着双臂,自言自语地说:“至少他曾经去过松木家。”

井原和光平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太田带着鼻音说:“总之,他完蛋了。即使不追究他和女服务生的事,一旦被卷入杀人命案,恐怕很难挽回名誉。因为那不是他个人的名誉问题,而是攸关大学的声誉。”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莫尔格”集合。大家都是听到武宫被捕的消息赶来这里,除了井原和时田这几个赌客以外,就连“青木”的老板和沙绪里也难得现身了。

纯子努力走出因广美的猝死带来的打击,今天开始开店做生意。昨天在讨论完葬礼的事后,他们一起整理了广美的东西,纯子的动作很利落,但可能仍然会不时想起唯一的好友,失焦的双眼不时看向半空。

悦子没有来。纯子打电话给她,说要介绍大家给她认识,但她婉言谢绝了。悦子中途要求光平听电话。

“佐伯小姐今天来过家里。”

她一开口就这么说。

“佐伯?喔……”

光平想起就是在绣球花学园见过的那个保险公司外勤人员。

“听她说,姊姊向她买了保险,受益人是我,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我在意的是,姊姊之前从来没有买过保险。她以前经常说,她讨厌买保险,没想到今年突然买了保险,我觉得有点奇怪。”

“她是不是为你担心?”

“也许是吧……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光平想了一下后说:“不知道,虽然我不是在说气话,但她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是喔。”

悦子沉默片刻,好像在思考什么,随后说:“好吧,总之,你留意一下。”

“你找我就为了这件事?”

“对啊──啊,还有。”

“什么事?”

“那个叫武宫的人和姊姊没有关系。”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光平问。

“直觉,”她说:“姊姊的死不可能和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有关。”

“嗯……”

光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发现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

悦子的意见很冷静,“莫尔格”的客人却讨论得很热烈。

“总之,松木的命案应该已经了结了。”

时田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其中似乎夹杂着灰心、安心和无力感。

“但他真的是凶手吗?我无法把高材生和杀人凶手联想在一起。”

井原环视所有人,似乎在征求众人的意见。

“他不像是那种会动手杀人的人。”

“青木”的老板说。酒量不好的他啃着自己从店里带来的披萨。

“读书人就是死脑筋,所以才麻烦,这些书呆子一旦遇到自己工作以外的事,就无法用常识判断──妈妈桑,请你再帮我调一杯。”

纯子从时田手上接过平底杯问:“你们都认识那个叫武宫的吗?”

“我没见过他,但听过他的传闻,”井原说,“松木告诉我,调侃武宫很有趣。”

“我是从老板口中听说的,说有一个读书人经常对沙绪里纠缠不清。”

“就是啊,”沙绪里回答了时田的话,尚未成年的她喝着波本酒的纯酒,但没有人劝阻她,应该说,根本没有人发现。

“他每次来店里就约我,松木被杀的前一天晚上也是,结果他们吵了起来,松木打了他一拳。不过,是武宫先动手的,光平,对不对?”

听到沙绪里的问话,光平只能点头。

“所以,他是为了报复才动手行凶,读书人是不是把脑子读坏了?”

“不,并不是每个读者都是这样,我认识很多读者都很正常。”

“是吗?看‘副教授’就知道了。”

“不,他其实很正常,况且,今天也是他把详细情况告诉大家的,不能因为他人不在场就看不起他──不过,刚才老板说到书呆子,这种人的确不少,由于他们的人生走一直线,根本不知道岔路的情况。”

井原安抚着时田气愤的情绪。

“光平,你的想法呢?”

吧台内的纯子突然问默默听大家讨论的光平。

时田和井原也看着他,光平用兑水酒润了润喉说:“当我听说武宫是凶手的消息时,既觉得能够接受,又觉得难以理解。”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井原问。

“广美的问题,”光平说:“如果松木是武宫杀的,那又是谁杀了广美?因为我一直觉得这两起命案有关联。”

“这可不一定,”时田说,“现在没有人能够断定广美不是武宫杀的。”

“但武宫没有动机啊。”

纯子喝了一口白兰地,井原也插嘴说:

“不,动机有很多种可能,广美可能因为某种因素,得知了谁是杀害松木的杀手,结果导致凶手又杀了广美……诸如此类的。”

“有点了无新意,”时田撇着嘴,似乎在揶揄井原的意见,“但是,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

光平并没有因为听了他们的谈话就被说服,因为他知道除了这两起命案,还有很多不解之谜。

当他们的讨论告一段落后,又有客人走了进来。

听到门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所有人都看向门的方向,发现来者后,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紧张和不悦之色。因为每个人都和他有某种程度的交集。

男人缓缓地巡视店内,然后用锐利的眼神打量了每一个人后才走进来。

“真热闹啊。”

没有人答腔,都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有目光追随着男人的身影。

男人走到光平旁,把手放在他的肩上,“这几天还好吗?”

光平当然没有回答,盯着男人的眼睛,但男人丝毫不感到害怕,只是露出冷笑,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况很有趣。

男人离开光平身旁,用手撑在吧台上,“你还是那么漂亮。”

“谢谢。”纯子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

“听说你还是单身。”

纯子没有回答。

“刑警先生,有什么事吗?”

时田开口问道。他代表所有人发言。

“有什么事?”刑警故作惊讶地看著书店老板,然后又问了一遍“有什么事?”转身看着其他人的反应。光平觉得眼前这一幕很像很久以前看过的西部片的场景,但他想不起片名。

刑警说: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是你们有事找我吧。”

“开什么玩笑?”

时田生气地说,但井原按住了他的肩膀。

“听说武宫遭到逮捕了,我们的确很想知道结果。”

“对嘛,对嘛!”刑警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们想了解情况,绅士真是坦诚。”

刑警再次仔细打量了所有人的脸,很干脆地说:“我必须遗憾地告诉各位,他不是凶手。”

“什么?”时田叫了起来,其他人也都看着刑警。

光平也拿着杯子,呆然地看着他。

“不是有目击者吗?”

沙绪里拉着迷你裙的下摆小声地问。

“好问题。”刑警满意地眯起眼睛,“有人看到武宫从松木的公寓走出来,但并没有看到他行凶杀人。”

“这么说,他的确去了公寓。”光平说。

“对,这一点没有错,”刑警说,“但他不是凶手。”

“为什么?”

“因为我这么决定了。”

“……”

光平哑然无语,刑警啊哈哈地大笑起来,“开玩笑,开玩笑的,我可以把武宫的供词告诉你们。”

刑警说的内容大致如下。

武宫因为“青木”的沙绪里的事,屈辱地挨了一拳后,翌日星期三的早晨,打电话给松木,说要单独谈一谈,把这件事做一个了断。

松木一开始不想理会武宫,但后来说,如果武宫在上午十点左右有空,他乐意奉陪,条件是武宫必须去他的公寓。

武宫按松木的指示在十点之前──正确地说,是九点五十分──偷溜出研究室,前往南部庄。

当他来到松木家时,等待他的是松木的尸体。所以,他去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

当时,武宫之所以没有马上报警,是不想被卷入麻烦,也不希望教授知道他为了女服务生的事,和其他男人发生争执。他担心警方怀疑他是凶手,所以就请和他一起做实验的学生做了不在场证明的伪证。那个学生觉得只要卖一个人情给指导他实验的武宫,以后做事会比较方便。

“你们相信那家伙说的话?”

刑警一说完,时田就忍不住抱怨。他把平底杯往前一举,原本黏在杯底的纸杯埝掉在他的长裤上。

“别误会了,”刑警说,“我们不是凭感觉办案,因为有听起来不真实的实话,也有听起来很有道理的假话,我们靠的是科学根据。从武宫偷溜出研究室的时间来判断,他只有往返松木家的时间,没时间杀人。”

“这么说,这起命案……又回到了原点吗?”

“青木”的老板问,所有人的视线再度集中在刑警身上。

“回到原点?”

刑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可能回到原点,只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事态就会不断发展。”

他走到光平身旁,再度把手放在他肩上。

“武宫打电话给松木时,松木对他说,‘下午有人会来我家,如果你还想在学生街混下去,最好不要和那个人撞在一起。’”

没有人说话,刑警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松木和人约了在公寓见面,那个人难道没有发现松木的尸体吗?如果发现了,为什么没有报警?”

“所以,那个人是凶手?”

纯子露出严肃的表情。

刑警看着她的眼睛,“也可能原本约定下午见面的人在上午现了身,杀了松木后逃走了。”

“和人约了见面,代表是熟人吗……?”

时田说,刑警对他竖起食指,“不光是这样。”

刑警仔细打量每一个人的表情,似乎在确认观众的反应,然后,倒退着往后走,当他的后背撞到门时,他停了下来,挺起胸膛,好像在宣佈重大消息般地说:

“分析松木的那句话就知道,那天去他公寓的人,是学生街的人,是在学生街出没,和松木有来往的人──也就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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