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杰克与吉尔之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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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在等待气氛高涨起来似的,村政警部适时出现在了大厅里。看到这名矮胖男子的身影,大厨准备甩牌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睁大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谄媚。
站在大厅的一角,村政扭动他圆圆的脸庞,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此刻,大厅里聚集了多达十四名客人和工作人员。时间是九点刚过。
几位玩着各自手上游戏的客人发现村政的样子与之前似乎有些许的不同。他就那样站着,冷静的目光投向了每一个人。从他那副镇定自若的态度来看,似乎蕴藏了某种洞察力。
当他的目光投到坐在角落里看杂志的菜穗子身上时,菜穗子也抬起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瞳孔。两人相互对望了两三秒。菜穗子感觉村政似乎微微点了下头。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便会有所回应。但他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
“抱歉。”
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之后,他那种尖锐高亢的嗓音响了起来。他的嗓音对于吸引众人的目光起到最好的作用。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游戏。
“稍微耽误各位几分钟时间,马上就会结束。”
经理站起身来,粗野地把手里的牌扔到了桌上。
“你们还想怎么样?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不会再给客人们添麻烦了吗?现在你们怎么出尔反尔?”
“请你先坐下。”村政平静地说,“这是搜查,请你们配合。雾原先生,请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
换作是往常,经理或许还会再争辩两句,但今天的他却并没有这样做。或许是矮胖男子给人的那份威严影响了他。
村政的目光再次在众人的脸上环绕了一圈。之后,他缓缓开口说道:
“两天前的夜里,大木先生坠崖身亡。经过我们慎重仔细的调查,现已查明,本案是伪装成自杀的杀人案件。”
村政的话简洁有力,就像是在报告搜查结果一样。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座的人一时之间似乎都没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歇了一口气之后,众人所受的冲击才化作一阵喧闹,充斥了整个大厅。
“这不可能。”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还是经理。或许正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所以才会感到难以接受。
“不可能吧?”
大厨也跟着说道。直到这时,他的手里依旧紧攥着扑克牌。村政轻瞟了经理和大厨,微微一笑:“不,这是事实。”
“难道说,你们修正了死亡推定时刻?”
医生提出的问题可谓三句不离本行。村政摇头道:“不,医生,死亡推定时刻并没有改变。死者死亡的时间,估计就是他的手表停止的时刻,也就是七点四十五分。”
“那就应该是事故。”大厨说。
“不,是谋杀。”警部淡淡地说,“凶手设下了一场精心的骗局。”
“莫非是种不必凶手亲自出马就能把人推落山崖的手法?”
“没错。”
大厨“哼”了一声:“说的就跟变魔术似的。”
“对,”村政再次说道,“的确很像变魔术。接下来,我就来给各位说一说这魔术是怎么变的吧。”
他说话的时候,菜穗子和真琴并没有看他。她们的目光一直集中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观察着那个人的反应。警部讲述起了杀人的手法,也就是凶手偷梁换柱把新木板换成旧木板的事。这时候,菜穗子她们发现,那个人的表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解释过杀人手法之后,警部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掠过,一脸自信地问道:“众位有什么疑问吗?”
“说句实在话,这手法并非是我们看破的。这是众位中的某位告知了我们的。从这层意义上来说,凶手的这场计划可谓全盘失败。”
村政踱起步来。众人全都缄口不言,寂静之中,只有村政的脚步声奏响着奇妙的旋律。
“至于凶手是谁,我们心里也早已有数。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凶手本人与这手法谓休戚与共。”
“休戚与共?”
经理反问。
“没错。听我讲述过这手法之后,我想先问一问各位的感想。一般情况下,估计大部分人都会开始猜测,这事究竟是谁干出来的呢?但相反也会有人猜想:到底是谁想出了这种杀人手法的?”
“一针见血。”上条赞道。
“承蒙夸奖。”警部轻轻点了下头。
“估计任何人都能想得到,如果把那块大木先生用来垫脚过桥的木板换成朽木,朽木可能会在中途断裂,而大木先生也会坠崖身亡。但实际动手行凶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即便换过木板,木板也有可能不会断裂开。再或者,大木可能会在过桥之前便发现木板朽坏。如果在木板上动手脚,之后更有可能会被警方发现。到头来,凶手就必须得选用一块从外观上不易让人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是又的确无法支撑一个人的体重的木板来。现在的问题就是,在这些人当中,有谁能在这种事上做出正确的选择和判断呢?”
众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菜穗子回想起自己头一次听村政说起这事时所感觉到的那种冲击。村政在听她们说起这事后,心中立刻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而真琴当时的反应,却只是一句:“村政先生不愧是干这行的专家啊。”
警部口齿含糊地接着说道:“如此一来,最大的嫌疑人究竟又是谁呢?”
“请你稍等一下。”经理连叫带嚷地站起了身来,“听你这话的意思,感觉就像在说,凶手就是我啊?”
村政不温不火地看了经理一眼。“哦?是吗?”
“本来就是。这家旅馆里的许多家具和用品都是我亲手制作的,对于木材的质量与强度,我也多少有些了解。照你刚才的那种说法,我不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了吗?”
“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一样啊,经理。”
大厅的角落里传来了说话声。在众人的注目之下,高濑站起了身来。
“我也曾帮着经理做了不少事,我对库存木材的情况也知道得颇为详尽。因此,我也成了嫌疑人了啊?”
“我和他们的情况可不一样。”大厨说,“我除了饭菜和料理之外,啥都不管。说得难听点儿,我连锯子都不会用。”
“我会用。”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医生太太抬起了手。坐在她身旁的丈夫连忙把她的手拉低。整个场面的气氛也因此有一些缓和。
村政苦笑着抬起手,比了个让众人安静一下的手势。
“大伙儿没必要都来争当嫌疑人候补。凶手还是由我们来指明好了。现在,我有个问题想请众位思考一下。大木他为什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过桥呢?高濑先生,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呢?”
高濑的表情就像是突然间被老师当堂提问的学生一样,一脸的狼狈。但有关这问题,之前他也曾和菜穗子她们商讨过。
“估计他是有什么事,要到桥对面去一趟吧?”
高濑的回答与上次和菜穗子她们讨论时完全一样。村政说了句“完全正确”,之后再次看了看众人。
“只说有事的话,感觉似乎也太过笼统。他到底要上哪儿去?去干什么?后来,我们对大木的尸体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发现他身上穿的那件滑雪夹克的肘部沾有一些黑色的痕迹。化验分析之后,我们得知那些黑色痕迹是碳粉,也就是所谓的煤。此外,在他的登山鞋上,我们也发现了少量相同的碳粉。可是,就我们所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旅馆的周围似乎并没有这类东西。于是,我们就把目光投向了后山……”
说到这里,他冲着高濑微微一笑。
“之后,我们便发现了那间烧炭小屋。只需稍加观察就能发现,那间小屋最近曾有人出入过,而死者尸体上的煤的成分,也和小屋里的完全相同。”
“烧炭小屋?还有那种东西?”
医生的问题也不知是向谁提的。
经理回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屋子了。如今不但早已停止使用,恐怕连去的人都很少。”
“可大木当时肯定是有事才过去的。如此一来的话,派对那天的夜里,估计过桥后他要去的地方,也就是那间烧炭小屋了吧。”
“去干嘛?”
听到医生的问题,大厨插嘴答了一句:“反正不会是去烧炭。”
“会不会是去见什么人?”
和丈夫芝浦时雄一起坐在角落里的佐纪子突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看到众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妻子身上,芝浦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别随口瞎说,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
“不,你说得对,太太。”
村政稍稍抬起头来,看了佐纪子一眼。
“我们也曾猜测过,当时他过桥去的目的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且还得对众人保密。我们认为,当时他要去见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因为,凶手若想使用刚才那手法来杀害大木,就必须预先断定大木会在那个时候用木板过桥。那么,凶手又是怎样察知这一点的呢?其原因就在于,约大木过去的人,就是凶手。”
“稍等一下。”
医生抬起手,打断了警部连珠炮似的讲述。之后,他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闭上眼喃喃地说道:
“大木君之前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而在他第二次去时,便坠桥身亡了。第二次去时,他是为了去见某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如此一来,在他第一次到小屋去时,很可能曾遇到过凶手啊?”
“说得没错。”
村政一脸深得我心似的表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管其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认为,凶手和大木都曾在烧炭小屋见过几次面。而且用木板过桥这一点,也是大木和凶手之间的共识。在此基础上展开搜查,又通过刚才提到的对木材的选择,我们认定,在这些人当中,凶手只可能是那个人。”
村政背起双手,在众人的面前缓缓踱起了步。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屋中来回扫过,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众人全都闭口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过了一阵,脚步声戛然而止。村政颇为自然地抬起手来,指着众人当中的一个。而那个人,正是菜穗子她们一直在观察的那人。
“凶手就是你,江波先生。”
从警部抬手指出凶手,到江波有所反应,中间间隔了短短一阵空白的时间。这时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矮胖男子和江波的身上,甚至连大厨也放下了手里的牌。
江波手里玩弄着扑克筹码,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声响停止的同时,江波开口说道:
“为什么说是我?”
虽然脸色铁青,但江波的声音却依旧镇定自若。菜穗子感觉这或许是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还问为什么?因为凶手只可能是你。”
村政露出了一脸游刃有余的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之后,他再次缓缓踱起了步。
“我们已经调查过你在公司里负责的工作,你是研究建筑材料的,因此,你在日式住宅的重要材料——木材方面,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位专家。”
听过村政的讲述,江波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狼狈。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江波闭上眼睛,张开薄薄的嘴唇,用平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语调说道:“的确,如果光从这方面来看,我的嫌疑的确要比任何人都大。”
歇了口气之后,江波又提高了嗓门:“但是,如果问题只是被虫啃噬过的木材的强度,那么只要是稍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之前经理和高濑也曾说过,他们能看得出来。不,相对于我这个只知道纸上谈兵的人而言,或许还是他们这些实际动过手的人的经验更加丰富。”
江波的话虽然惹来了经理和高濑的怒目而视,但两人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刚才他们俩确实承认过这一点。
村政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嘴角依旧带着那种淡淡的笑意。
“这一点倒是没错,那么我们不妨来换一种思维方式。众位觉得凶手究竟是在何时调换木板的呢?”
江波并没有理会警部的问题,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
村政故意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说道:
“明显不会是白天。若是换得太早,只要大木事先去一趟石桥边,就会发现木板已经被人偷换了。如果把这些情况也考虑在内的话,那么调换木板的时间就会大大地受到限制。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的派对开始之前,就是开始之后。而刚才江波先生提到的雾原先生和高濑先生两人,在派对开始前后一直都很忙,根本没时间离开旅馆。如此一来,只需使用一下排除法,我们便可以得出答案来了。”
“所以你们就找上了我?可其他的客人也可能会故意隐瞒,明明很懂木材却又偏偏装作不懂啊?你们准备用这种模棱两可的猜测来做证据吗?”
江波撇了撇嘴,感觉就像是在揶揄村政一样,但手里玩弄扑克筹码时的慌张动作却泄露出了他此刻的内心。
“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吧?”
村政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此完全无关的事。不光江波吃了一惊,周围的观众似乎也被这话问了个措手不及。村政把两手撑在江波面前的桌上,盯着他的脸看了起来。“你去过吧?那间烧炭小屋。”
江波用鼻孔重重出了口气:“什么嘛,突然提这些事……”
“就是刚才提到的那间烧炭小屋。你去过吧?”
“那种地方,我可没去过。”
“没去过?那可就奇怪了。”
村政用手指了指玄关:“玄关旁鞋柜里那双白底红条纹的防雪靴,是江波先生你的吧?鞋码好像是二十五码半。”
江波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是又怎样?”
“嗯,看起来挺脏的呢,那双鞋。我们曾经拿那双鞋的污垢去采样分析过。”
“你们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别人的东西。”
“我们调查过所有人的鞋,这是我们的工作。”
矮胖男子仿佛是在向江波挑衅一样,故意慢条斯理地说。
“污渍、垃圾这类东西,对搜查而言是很重要的。接着往下说。经过我们对你那双二十五码半的鞋上的污渍进行采样分析之后,发现了少量的煤灰。所以我们就想,你究竟是在哪儿沾上那东西的呢?”
江波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似的,一时间无言以对。村政也沉默了下来。沉闷的气氛在大厅中积淀,最终打破这沉默的是一阵哔哔哔的电子表报时音。见到众人全都扭头望着自己,芝浦连忙脱下手表,按停了报时音。
江波趁机开口说道:
“说起来,我之前可能去过那边。那就是你们说的烧炭小屋啊?抱歉,我一直把那里误当成是杂物间了。”
“那就是说,你承认你曾经去过那间烧炭小屋了?”
“如果我去的那间杂物间是叫这名字的话,那我去过。”
“你上那里去干吗?”
“也不是去干吗,只是在散步时偶然发现罢了,之后便出于好奇,进去看了一圈。我说的是实话。”
“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记不清了。”
“之后你就在那里遇见了大木?”
“没这回事。”
江波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吓得桌边的几个人身子一震。
“我不过只是在散步的时候好奇心起,跑过去看了一眼罢了。只因为鞋上的一点污渍,就把我当凶手来看待的话,我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
江波重新坐回椅子上,调整了姿态。村政在他身旁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道:
“那你们莫非不是在烧炭小屋里见面?”
“你说什么?”
江波恶狠狠地反问。
“没什么。我是在想,如果你们不是在烧炭小屋见面,那又会在哪儿见面呢?当时你们是在哪儿见面的?”
村政反问道。这样的问题让在一旁旁观的众人完全猜不出其目的究竟何在。
“净说废话。我没遇到过他。”
“哦?那么,那天夜里你们两个为何要一起出去呢?”
“你说我和大木两人一起出去过?”
江波耸了耸肩,想说村政根本就是在胡扯。但任何人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
“我说的是大木死去的头天夜里。”
警部装模作样地掏出警察手册来,一边翻看一边说道:“你们在这里一直玩到十一点多,之后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但你和大木后来又偷偷地溜出了旅馆。据我们猜测,当时你们溜出去的原因,就是为了在烧炭小屋见面。正是因为当时大木是用那块木板过的桥,所以第二天的夜里,他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可你却说你没在小屋见过他。那么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偷偷地溜出旅馆呢?”
江波吃了一惊,挑起眉毛,翻着眼睛,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这不可能”。
村政深吸一口气,向他投去了犀利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宣告着总攻开始。
“你这表情似乎是在说,应该没人看到你才对,是吧?但不巧的是,那天夜里偏生有人看到了你和大木的身影。那人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是你先从后门进的旅馆,过了一阵之后,大木才回来。好了,请你告诉我吧。你和大木当时到底是干吗去了?”
村政的这番话把一旁的菜穗子给吓了一跳。之前她的确曾对村政说过,那天夜里大木似乎曾经出去过,而且当时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可她并不知道,那个人竟然就是江波。就在这时,只听身旁的真琴低声说道:“挺会唬人的啊。”
然而村政的话却立刻收到了效果。江波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面对“大半夜里和大木出去干吗”这问题,聪明如他,一时间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请你告诉我吧。”
警部重复了一遍。江波既然没有反驳,那么就等同于默认了村政的话。警部乘胜追击。
江波反问道:
“动机是什么?”
江波从其他方面展开了防御。对他而言,要先弄清对方手上有些什么棋子,然后再从微小的破绽中找出突破口。
“我承认,那天夜里我的确见过大木,而地点也就是你说的那间烧炭小屋。而你们推理说大木第二天夜里从派对里溜出去之后是打算到烧炭小屋去,这一点也可以说是有些道理。但仅凭这些,你们是不足以认定我是凶手的。我为什么非要杀他不可?只要你们无法把这一点给解释清楚,我就什么都不会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换一个话题吧。”
村政的语调缓慢而有力,与江波飞快的语调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的那副模样不禁让人联想起逗弄垂死挣扎的猎物时的老狯猎人。
“派对的前一天,也就是你夜会大木的那天傍晚,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派对的前一天?”
“也就是三天前。”村政补充道,“三天前的傍晚。”
村政一直在强调“傍晚”。即便坐在远处,菜穗子也能看出这个词大大地刺激到了江波。
“这……有什么问题吗?”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听到江波开始有些结巴,村政乘胜追击,“这是在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请你回答。”
“我在问你那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没有义务回答你。”
江波两眼瞪着警部,而警部也同样瞪视着江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拼命想要摸清对方接下来要出的招数。
“没办法了。”村政静静地说道,“原本我以为你会干脆地投子认输,但看来是我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找个强援来助阵了。”
“强援?”
经理问道。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几位客人也抬起了头来。
村政挺起胸膛,两眼直视着菜穗子她们。
“原菜穗子小姐,请你来说两句吧。”
2
在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时,菜穗子她们就曾说过一切全都交给村政来办,而且她们并非侦探,不过只是证人罢了。村政也说,他打算今晚当着众人的面把事情说开,还说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有关这件事,我有个请求。”
村政难得地露出了一脸略显怯懦的表情。因为之前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样子,菜穗子她们不由得吃了一惊。只听村政稍显犹豫地说:
“你为了原公一先生的事展开过的调查和调查后得到的结果,这些事或许会请你自己来讲述。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获得更好的演出效果,而是这样一来就能增加紧迫感,从而在心理上给凶手以更沉重的打击。”
“哎?可这事既然这么重要……”
“正是因为重要,所以才必须由你出面。还有……”警部狡狯地眯起了眼睛,“就算由你出面来讲述,功劳也是我的。”
“可是……”
“拜托了。”
见他冲自己低下了头,菜穗子也只好答应。从那时候起,她就一直紧张得全身发抖,直到此刻都没有停歇。不过之后真琴也在她的耳边低语,告诉她说“这不挺好的吗?你就当作是在祭奠你哥吧”,这话让她振作了不少。
——祭奠……
这句话直到现在依旧让菜穗子的心中觉得有些发热。而即将迎来高潮的紧张感,正在渐渐地包裹住她的全身。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菜穗子缓缓站起了身。紧张的气氛支配了整个大厅。这样的氛围对她自己而言是一种重压,对凶手而言应该也不会轻松。“大伙儿之中的大部分,想必都知道我哥哥曾经调查过《鹅妈妈童谣》咒语的意思。而我们也一直对哥哥他为何会对咒语如此执着这一点颇感兴趣。经过多方查询,我们认为,这件事与两年前川崎一夫的死有一定的关联。”
菜穗子简要地把真琴从大厨那里打听到的有关川崎一夫之死的情况告诉了众人。对她的每一句话,客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的反应,而当她说到川崎当时身携价值数千万的宝石来到旅馆,且在其死后那些宝石至今未有人发现这一点时,整个大厅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讲述时,菜穗子不时将目光投向大厨,只见他抱着双臂,一脸复杂的表情,眼睛一直盯着半空中。
“哥哥他当时认为,川崎把那些宝石埋在了咒语所示的地方,所以才会对解读咒语颇为热心。我们也认为,若想得知哥哥死去的秘密,同样要对咒语发起挑战,对它进行解读才行。”
“那……你们解开了吗?”
医生探出了上半身。菜穗子表情压抑地看了他一眼,用宣言般的僵硬语调说道:“解开了。”
客人们再次骚动了起来。然而听到菜穗子接下来的话之后,众人又立刻闭上了嘴,将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暗号复杂而费解,我们之所以能够将它解开,全都是因为循着哥哥当时的足迹向前。详细的情况我就省略不提了,只要依照一定的顺序来解读各房间壁挂上的歌词,最后就能得出这样一句话来:晚霞出现时,伦敦桥便会相接——而有关伦敦桥这首歌,相传其桥下埋藏有许多东西。从这些情况之中,我们判断,晚霞出现时,旅馆背后的石桥之影便会相交,只需在那里挖掘一下就行。”
有人吹响了口哨,是上条。他用滑稽的动作轻轻举起了右掌。
“真没想到其中竟然隐含了这么句话呢。我可是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对这一点感到头痛不已了呢。那么后来你们挖过那地方了没有?”
“挖过了。”
“发现宝石了吗?”
中村问道。他的眼珠子已经变了色。沐浴在这种好奇的目光之中,菜穗子镇定地说道:“没有。”
好奇的神色就仿佛退潮的海水一般消失不见,之后众人的脸上又换上了一副失望的表情。
“没有?”医生问。
“对。”菜穗子斩钉截铁地说,“泥土里埋着一只木箱,但箱子里是空的。”
“哈哈,”上条笑道,“那就是有人捷足先登了啊?”
“应该是吧。”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人是谁?”
村政开口接了话,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矮胖男子的身上。
“有人在原小姐她们之前挖走了那些价值数千万的宝石。这人究竟是谁?想来这人必定和这次的案件有所关联。正因为如此,我才会问你,三天前的傍晚,你在什么地方?”
村政的目光投向了江波。之前江波一直紧咬着嘴唇,聆听着菜穗子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是我挖走了那些宝石?”
江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感觉就像对方根本是在无事生非。然而警部并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当时你在什么地方?”
“当时我在散步,刑警先生。”
江波回答道。
之后,他又冷冷地接着说道:“不过我没法证明这一点。如果要讨论这问题的话,我也不清楚这里的人又有几个人能证明自己三天前的傍晚在干什么。”
村政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会来这一手,丝毫不为所动。
“的确,无法证明三天前的傍晚自己身在何处的人并非只有你一个。这种事很常见,也不能只因为这一点就对你特别‘关照’。但如果就只有你一个人无法证明的话,情况又会如何呢?如此一来,应该就能证明挖走宝石的人就是你了吧?”
江波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翻起了眼睛。对方的反应越是明显,村政的语调就越发地沉稳。
“你对此感到吃惊也是情有可原的,但这就是事实。接下来我就来说明一下,让你彻底服气吧。”
村政指了指大厅的深处。那里坐着中村和古川。
“因为中村和古川两位是两天前才到这里来的,所以这件事与他们两位完全无关。出于同样的理由,芝浦夫妇也可以排除在外。我想这一点江波先生你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吧?接下来说一说其他的客人。首先是上条先生和益田医生,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位在晚饭前都必定要下上两局的。因此,这事与他们两位无关。”
听到警部认可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上条露出了他那口钢琴键盘似的牙齿,微微一笑:“这还是我开始和医生下棋之后遇上的头一桩好事呢。”
医生搭腔道:“你可得好好谢我啊。”
“太太的行踪却有些不明……”
听警部这么一说,太太立刻尖声叫嚷了起来:“当时我在房间里画画,我可没撒谎。”
“别急。”警部比了个安抚太太的动作。
“就算没法证明太太人在何处,但很明显,她是没力气干挖掘这类体力活的,所以她也没有任何问题。”
尽管太太对他的这种说法似乎有些不满,但眼下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剩下的就是几位旅馆的工作人员了,我听说每到傍晚准备晚餐时,他们都会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抽不开身来。估计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虽然时间不长,但我也曾在此叨扰过,对他们的辛苦深有体会。好了,江波先生,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江波用手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表现出了内心中的极度紧张。但尽管如此,他也并未作出丝毫的让步。
“的确,三天前的傍晚,或许我的确没有不在场证明。但你又凭什么肯定那些宝石是在那一晚被人给挖走的呢?既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前天,同样也可能是两天前。不,甚至有可能是在三天前之前就让人给挖走了的啊?”
“江波先生,我们既然断定宝石是在三天前被人挖走的,那么我们手里自然拥有这么说的根据。原菜穗子小姐她们是在刚才才挖出那只空箱子来的,而最近两三天里一直都阴天,根本就看不到晚霞。最近几天里,只有三天前曾出现过晚霞。我这么说的话,估计你又会反问我,那在这之前的情况又如何?那么我告诉你,在这之前,这里连日大雪,积雪加厚了不少。但挖掘现场的附近并没有多少积雪。也就是说,宝石只可能是在三天前的傍晚被人挖走的。”
这段推理是村政警部自己得出的结论。他们在菜穗子两人挖出箱子之后便出现在现场,指出有人抢先一步挖走了宝石,只看了一眼,就从现场状况中得出了这样的推论。真琴当时还贴在菜穗子耳旁,说了句“他们果然不是白拿税金吃饭的”。
然而江波并未就此屈服。
“精彩。不过你难道不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吗?对,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可是还有一个人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啊?这个人就是大木。你可别告诉我说,死掉的人就可以不再讨论了哦。”
菜穗子和真琴对望了一眼。这样的反驳与预期的太过接近,而江波本人也像预期的一样越陷越深。
“你的话,与我所预想的完全一样啊?江波先生。”
村政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正如你所说的,大木当时的行踪也不甚明确。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法从他本人的口中打听这一点了。但那天大木回到旅馆后,立刻便出现在了大厅里,而且很多人都还记得,那天他一身轻装,上身毛衣下身休闲裤。从他的打扮来看,感觉并不像是曾经去挖过什么东西的样子。与他相较,你那天回到旅馆后便立刻去泡了澡。我们把你当时的举动认定为因挖掘工作而全身沾满了污渍所致,你觉得这样的解释是否合理?”
江波沉默不语。
村政接着说道:
“这里我还得插上一句。这事是在那天吃过晚饭后大木在打牌的时候提起的。据益田太太说,当时他曾经说过,他那天看到乌鸦在啄食其他乌鸦的尸体。当时众人觉得这事有些令人毛骨悚然,因此便就此打住了,但仔细想想的话,这附近似乎没有什么乌鸦的吧?那么,大木他当时到底想说些什么呢?据我推测,或许是他看到了你挖掘宝石的一幕,于是便故意讽刺挖苦了你几句。”
江波猛地一拍桌子。
“所以你就说是我杀了他?”
“不,并不是因为你被他看到而杀他。杀人的动机,大概是因为大木向你提出了封口费的要求。烧炭小屋中的会面,或许为的就是这事。而第二天的派对上,他中途便离开旅馆上小屋去的理由,大概就是为了收封口费吧?”
村政的话直指核心。江波猛地站起身来,说了声“开什么玩笑”。
“你这纯粹是一派胡言,刑警先生。你这样说,究竟有什么证据?我是在四天前才到这旅馆来的,而照你的说法,我到这里的第二天就去挖那些宝石了?我虽然也不是很清楚,但你说的那什么暗号,难道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解读出来的吗?”
“不能。”
听菜穗子如此说道,江波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畏惧的神色。
“暗号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开的,所以解开暗号的人并不是你。解开它的人是我哥哥。你为了抢夺他的解读成果而下手杀了他。”
3
过了好一阵,江波才厉声呼喝了起来:
“开什么鬼玩笑?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你哥哥?”
“你能。不,应该说是只有你才能杀他。”
“有意思,那就麻烦你给说说我是怎么杀他的。想来那个密室之谜,你也已经解开了吧?”
菜穗子直视着江波的眼睛说:“解开了。”
她的目光在大厅里环绕了一圈,之后她冲着从刚才起就一直闭口不言观望着势头的高濑说道。
“当时最先到哥哥房间去的人,是江波先生和高濑先生吧?”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虽然让高濑有些疑惑,但他还是明确地点了点头。
“当时卧室的门和窗户都牢牢地锁着,是吧?”
“是的。”高濑说。
江波冷冷地说:“既然如此,那么在那之后,我也就不可能进入卧室了。”
菜穗子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
“过了大约三十分钟后,再次过去的时候,发现入口的房门也上了锁,是吧?”
“是的。”高濑点了点头。
“那么,当时窗户的情况又如何呢?”
“哎?”
高濑大张着嘴,像是没听懂她的问话一样。
江波在一旁插嘴道:“说什么呢?肯定是锁着的嘛。”
“没人问你。”
真琴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江波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情况如何?”
菜穗子再次问道。高濑的目光在半空中游荡了一阵,之后他回答道。
“当时我们似乎没去确认窗户的状况。”
“可窗户肯定是锁着的呀?”
医生一脸不解地向着菜穗子说道,“难道不是吗?既然当时无法进入卧室,那扇只能从屋里打开的窗户又怎么可能会开着呢?”
“但也有可能是公一他自己打开的啊?”
芝浦在一旁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芝浦的妻子佐纪子也跟着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当时公一他还没死?”
“不,当时哥哥他已经死了。”
医生刚想对芝浦的意见表示赞同,就遭到了菜穗子的否定。
“在高濑他们第一次敲响卧室的房门时,我哥哥他就已经死了。哥哥他平时睡眠很浅,只要有人敲门,就肯定会醒。”
“那么,窗户的锁肯定是锁着的。”医生说。然而菜穗子却说了一句“这事暂时先放一放”打断了他的话,之后再次望着高濑。
“其后,在你们第三次去哥哥的房间时,先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外边的房门,之后又打开了卧室的门锁,是吧?”
“是的。”
“当时窗户是锁着的吧?”
“锁着。”
“谢谢。”
菜穗子冲着高濑低头致谢,之后再次转向江波。
“在高濑第二次去哥哥的房间时,窗户其实并没有上锁。而在高濑第三次去之前,你从后门出了旅馆,由窗户潜入房间,锁上窗户后,又穿过卧室进了起居室。当然了,当时你锁上了卧室的门锁。而在高濑进入房间之前,你躲藏到了起居室里的长椅背后。在高濑进入卧室时,你就逃离了房间。”
“可窗户的锁……”
菜穗子冲着依旧感到不解的医生说道:
“窗户的锁只能从屋里才能打开,这一点的确是事实。而江波当时也在屋外。如此一来,其答案也就只有一个了。在高濑和江波敲响卧室的房门时,卧室里有人,但这个人指的并非我哥哥。”
客人们出现了明显的动摇情绪,每个人的视线都投向其他的人,而当彼此之间的目光相撞时,又赶忙低下头去。
“没错。这件案子中存在共犯。如果没有发现这一点,那么这案子也就无法得到完美的解决。”
菜穗子缓步上前。
众人的目光化作一股炽热的能量,向她袭来。沐浴着众人的目光,菜穗子迈着微微发颤的脚步走上前去。
“而那个共犯就是你。”
强忍着令人心悸的紧张,她用手指了指众人中的一个。
那个人装出一副未曾发现菜穗子指的是自己的表情,但过了一阵,那人还是缓缓抬起了头,盯着菜穗子的脸。
菜穗子重复了一遍:
“共犯就是你,久留美小姐。”
4
久留美目光空虚,感觉就像还没醒过来一样。从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来看,她似乎根本没把菜穗子的话听进耳中。
“我就从一开始来说明吧。”
菜穗子把目光从久留美的脸上挪了开来,抬起头来冲着其他的客人说道。
“哥哥他当时已经解开了暗号。而江波和久留美在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为了把解读的结果弄到手,将宝石据为己有,他们毒杀了我哥哥。但如果仅是如此的话,他们或许就会遭到警方的怀疑。因此,当时久留美先留在卧室里,把门窗锁上之后,由江波出面,邀约高濑来叫哥哥。之所以要邀约高濑,其目的自然就在于确保第三者的证词。为了证明当时卧室是间彻头彻尾的密室,江波还带着高濑到窗外察看了一番。现在来讲的话,敲过门后不见有动静,就又跑到窗外去察看,这样的举动实在是让人感觉有些奇怪。在让高濑留下深刻印象认定当时卧室是间密室之后,久留美便从卧室里开门进入起居室,锁上了房间入口处的门锁。其后,她自己再从窗户逃离房间。看到久留美回到旅馆,江波指示高濑,再次前去叫我哥哥。这是为了让他记住当时房间入口的房门已经锁上了。之后就是第三次来叫我哥哥了。就像刚才所讲的那样,江波当时从开着的窗户里进入卧室,锁好窗户和卧室的门,藏身到长椅背后。而这时久留美就去找高濑商量,说情形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哪怕启用备用钥匙,也要进屋去看看情况……”
大厅里有几个人惊讶地张开了嘴。他们对久留美当时说的这句话全都记忆犹新。
“当时是高濑先进房间,之后又进了卧室。趁着这时候,江波从长椅后边出来,房门入口处有久留美替他把风,所以不必担心被任何人看到。之后,她再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等着高濑发现哥哥的尸体后从卧室里出来。那么,实际上当时的情况又如何呢?高濑先生,在你从卧室里出来后,最先遇见的人是谁呢?”
高濑目光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想了好一阵,之后只听他倒吸了一口气。
“对……当时卧室外边的人,就是江波和久留美……”
啪嗒一声,只见江波仿佛一只断了线的操线人偶一样,单膝跪在了地板上。而久留美则面无表情。那样子既像是茫然若失,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江波先生,当时你曾犯下了两个错误,所以我们才得以解开那个密室手法。”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真琴这时候用板上钉钉一样肯定的语气静静说道:
“第一个失误就是你跟我们说,你觉得那个密室有些蹊跷。当时你提出是否存在有从屋外打开窗户的方法。现在回想一下,你的那番助言其目的就是为了误导我们的推理。而当时我们也的确让你的那通话彻底误导,一心只想着从机械原理的角度来解开那个密室之谜。但是,从结果上来说,你当时犯下的这个失误反而要了你的命。在我们从各种状况展开分析全都认定你很可疑的时候,你为何要替我们出主意呢?其结果是,我们产生了其实完全不必拘泥于窗锁的逆向思维。”
说到这里,真琴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对方的反应。见江波一言不发,她又继续说道:
“第二个失误,就是你告诉我们公一死的那天夜里你在下十五子棋。那天夜里你是不可能一直和人一起打扑克的。因为如果你参加了几个人一起才能玩的扑克,那就没法在中途溜出来了。当时你必须看准时机,在适当的时候溜出旅馆。但这件事也实在太过奇怪了。之前一直想打牌,甚至还为此跑去叫公一的你为何会转而去下十五子棋呢?而且当时陪你下棋的人还是久留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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