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2/2)
“你看到艾伦起身了吗?”我问。
“是的,我想他是去厕所了。”
“他和服务员说过话?”
“他可能说了,但我想不起来了。事实上,那时我已经吃完饭,之后很快就离开了。”
“我不要——”
一切都归结于此。这三个字可能有任何含义。我暗暗思量,下次见到查尔斯,要记得问问他。
我和普利查德一边喝鸡尾酒,一边聊他的外祖母。我每次听到她刚写完赫尔克里·波洛就开始讨厌他的往事就忍不住想笑。她对他最出名的评价是什么来着?“可憎、浮夸、无聊、以自我为中心的马屁精。”她曾经不是还说想摆脱他吗?他哈哈大笑:“我想,就像所有天才一样,她想要尝试不同类型的书籍,她的出版商那段时间却只想让她写波洛,她非常沮丧。当别人告诉她该做什么的时候,她会非常不耐烦。”
我们起身结束聊天,我感觉头晕目眩。我只点了一杯金酒和奎宁水,肯定是酒保加了一倍的基酒。“谢谢你的帮助。”我说。
“我不觉得我能帮到什么忙,”他回答说,“但我很期待这本新书的出版。就像我之前所说,我一直很喜欢阿提库斯·庞德系列,而且康威先生显然是我外祖母作品的忠实粉丝。”
“他办公室里有一整套阿加莎的作品。”
“我一点儿也不惊讶。你知道吗,他从她那里借鉴了很多东西。人名,地点,这几乎像是一场游戏。我敢肯定,他是故意所为,但是当我阅读他的作品时,我能从文本中发现各种各样含蓄的引用。我很确定,他是故意的,我有时确实想过写信给他,问问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普利查德说着又露出微笑。他太善良了,没有指责艾伦是在剽窃;尽管如此,这却印证了我和唐纳德·李的聊天内容。
我们握手道别。我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拿出手稿,又仔细查看了一遍。
他说得没错。《喜鹊谋杀案》中至少有六处在向阿加莎·克里斯蒂致敬。例如,马格纳斯·派伊爵士和他的妻子住在卡普费拉的吉纳维芙酒店,与《高尔夫球场命案》里的一幢别墅同名。蓝色野猪酒吧是布里斯托尔的一个酒吧,罗伯特·布莱基斯顿就是在那里卷入一场斗殴;它在《马普尔小姐探案》里也曾出现过,是马普尔小姐的家。派伊夫人和杰克·达特福德在卡洛塔餐厅吃饭,似乎是《人性记录》中那位美国女演员的名字。第124页上有个笑话。在三点五十从帕丁顿站发出的那辆列车上,弗雷泽没发现同行之人已死,明显参考了《4:50帕丁顿发车》[1]这本书。玛丽·布莱基斯顿住在谢泼德农场。詹姆斯·谢泼德医生是《罗杰疑案》的叙述者,故事发生在金斯阿伯特村庄,书中第62页提到这是老雷纳德医生下葬的地方。
这样看来,《喜鹊谋杀案》的整体结构,以古老的童谣划分章节,是故意在模仿克里斯蒂曾多次使用过的创作手法。她喜欢童谣。《一二扣上我的鞋》《五只小猪》《十个小小印第安人》(后来改名为《无人生还》),《嘀嗒、嘀嗒、嘀》[2]——这些童谣全部在她的作品里出现过。你也许想过,任何一位作家,如果他的作品与比他更有名的作家的作品有相似之处,那么他会竭尽全力掩饰这一事实。可艾伦·康威却恰恰相反,他的行为很反常。当他把这些明显的路标放进他的作品里时,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换句话说,它们到底指向什么?
我感觉他试图告诉我什么,这不是我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他写阿提库斯·庞德迷案不仅是为了取悦人们。他创作它们还有别的目的,而它正在慢慢显现。
[1]即《命案目睹记》。
[2]依次出现在《牙医谋杀案》《五只小猪》《无人生还》《逆我者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