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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冠的晚餐(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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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故意要和詹姆斯·泰勒一醉方休,我现在依然想不起这是怎么回事。诚然,他到了以后很是心烦意乱,立刻点了一瓶菜单上最贵的香槟,接着又要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和几瓶威士忌。但我原本打算把酒都留给他喝。我不确定在随后的两个小时里,我探出了多少口风;但我确定,至少在谁是杀害艾伦·康威的凶手以及杀人动机方面,我没有丝毫进展。等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感觉自己也快要死了。

“老天,我讨厌这个该死的地方。”他一屁股在桌边坐下,这句话就是他的开场白。他换上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穿的那件黑色夹克,内搭一件白色t恤,很有几分詹姆斯·迪恩[1]的风采。“抱歉,苏珊,”他接着说道,“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结束葬礼。那个牧师对艾伦可没什么好话。听听他的嗓门!我是说,沙哑低沉是一回事,可他就像恨不得自己替他挖好坟墓。我甚至不想出席,但是卡恩先生坚持要我去,而且他一直在帮助我,所以我觉得欠他一份人情。当然,这下大家都知道了。”我看着他,面露不解:“钱啊!我得到了房子、土地、现金,还有图书版权,全部!没错,他给弗雷德的也不少——那是他亲生儿子——他还关照了他姐姐。还有一笔给教堂的遗赠。罗伯森逼他付钱,换取那块墓地。还有一两笔花销。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晚饭我请,顺便说一句——算艾伦的。你找到缺失的章节了吗?”

我告诉他没有。

“真遗憾。我一直帮你在屋里翻找,但不走运。不过,想想从今往后,你就要和我打交道了,我是说,书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叫马克·雷德蒙的人已经给我打电话聊过《阿提库斯的冒险》。只要别让我看那些东西,我欢迎他继续改编。”他瞥了一眼菜单,二话不说把它推到一边。“他们都恨我,你知道的。当然了,他们还要假惺惺的。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不敢说实话,但你还是能发现他们大部分人看我的眼神很鄙夷。我是艾伦的‘屁股男孩’,万分走运现在继承了遗产。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女服务员端上一瓶香槟,往两个杯子里倒酒,他没有说话。我忍不住笑了。他刚刚成为百万富翁,却还在抱怨,虽然是以一种轻松甚至幽默的方式在调侃——他是故意在拿自己打趣。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明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格兰其庄园推向市场,”他说,“他们可能会因此怨恨我,但我等不及要离开这里。卡恩先生说它可能值几百万英镑,而且约翰·怀特已经向我透露过他感兴趣。我跟你提过他吗?他是隔壁的对冲基金经理,非常富有。不久前,他和艾伦大吵了一架。与投资有关。在那之后,他们两个甚至不说话了。很有趣,不是吗?你在乡村里买了一栋占地大约五十英亩的房子,你合不来的人偏偏是你的邻居。总之,他可能会从我手中买断全部产权——拿下额外的土地。”

“你要去哪里?”我问他。

“我会在伦敦置业。我一直都想这么做,打算尝试重振我的事业。我想回到表演行业。如果他们要制作《阿提库斯的冒险》那部剧,他们甚至可能会让我演一个角色。这样做会为图书造势,对吧?他们可能会让我饰演詹姆斯·弗雷泽一角,所以我最终会扮演一个一开始就是以我为原型的角色。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弗雷泽吗,顺便问问你?”

“不,我不知道。”

“艾伦是拿休·弗雷泽的名字给他命名的,就是在电视上扮演波洛搭档的那位演员。还有阿提库斯·庞德居住在法灵顿的坦纳公寓?这是艾伦开的另一个玩笑。他们在拍摄波洛那部剧的时候是在一个名叫弗罗林公寓的地方实地取景。你明白了吗?坦纳[2]?弗罗林[3]?它们都是旧时的硬币。”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他以前还玩其他文字游戏。他会把秘密藏起来。”

“你指的是什么?”

“呃……名字。他有一本书的故事发生在伦敦,所有的名字实际上都是地铁站名之类的;还有一本书,里面的人物叫作布鲁克、沃特斯[4]、福斯特[5]、王尔德[6]……”

“他们都是作家。”

“他们都是同性恋作家。他用这个游戏来打发时间。”

我们又喝了一些香槟,点了炸鱼和薯条。餐厅在旅馆另一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就在葬礼宴客大厅附近。餐厅里面有几家人在吃饭,但我们有幸被安排在了角落里的一桌。光线昏暗。我向詹姆斯询问艾伦·康威是如何创作的。他作品里揭示了多少内容,就同样隐藏了多少内容。这位畅销书作家与他实际创作而成的作品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脱节。他为什么要设置这些暗号、文字游戏,还有隐晦的引用?难道单纯讲故事还不够吗?

“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詹姆斯说,“他工作极其努力,有时一天工作七八个小时。他有一个笔记本,里面记满了有用线索和诱导线索——都是这些东西。谁在何时何地做了什么。他说把这些捋顺让他很头疼,如果我走进房间打扰了他,他真的会冲我吼。有时,他会说起阿提库斯·庞德,好像他是一个真实的人,我感觉他们不是铁哥们——如果这么说不奇怪的话。‘阿提库斯正在毁灭我!我受够他了。我为什么要再写一本关于他的书?’他总是会说这种话。”

“所以他才决定杀了侦探?”

“我不知道。他在最后一本书里死了?我一点儿都没看过。”

“他生病了,最后会死掉。”

“艾伦总是说,这个系列有九本书。他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很重要。”

“笔记本找得怎么样了?”我问道,“我想你还没找到吧。”

詹姆斯摇摇头。“还没有。对不起,但是我很确定它不在那栋房子里。”

那么,无论拿走《喜鹊谋杀案》最后几章、把艾伦硬盘里的稿件删得一字不剩的那个人是谁,他也要确保那些笔记消失了。这些做法向我透露了一些信息。这个人了解他的工作习惯。

之后的聊天更多围绕艾伦和詹姆斯的生活展开。我们喝完香槟,开始喝那瓶红酒。那几家人用完餐,陆陆续续离开。晚上九点,餐厅里就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有种感觉,詹姆斯很孤独。为什么一个男人要把他三十岁前最后的宝贵青春埋葬在弗瑞林姆镇这样一个地方?事实是,他没有什么选择。他和艾伦的关系定义了他,如果没有别的因素,这应该也是他想要结束这段关系的理由。詹姆斯跟我说话时非常放松。也许是因为最开始的那支烟,也许是因为不寻常的境遇让我们成为朋友。他向我讲述了他早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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