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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恩仇未了相思债 利害云何骨肉情 (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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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成龙道:“这是因为车上装有机关,齐世杰这小子躲起来了。看这情形,韩威武请他们母子前来镖局一事,是连我那两个师弟都瞒过的。宋胡二人一向得不到韩威武重用,镖车的秘密,恐怕他们也不知道:“

杨炎编造谎言,把自己所做的事情说成是齐世杰做的,非但消除了闵成龙对宋胡二人的怀疑,而且编造得他完全相信了他的谎话。

杨炎说道:“这件事情太过古怪,于是我就暗中跟踪那辆车子,一直到了你的府上,现在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而来,来得正是时候了吧。这不是凑巧,也不是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闵成龙看他一眼,如有所思,忽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我是说在你未到张掖之前,你本来是住在一个远离中原的地方的!”

杨炎心头一跳,微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闵成龙道:“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兄台是从白驼山未的吧”

杨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双眼朝天,反问他道:“哦,你知道有自驼山”

闵成龙心想:“果然给我一猜就着。”洋洋得意,说道:“家师还勉强算得上是总管大人的亲信,总管大人是时常和他提及白驼山的宇文山主的。”

杨炎说道:“原来如此。你是令师最宠信的大弟子,怪不得你也知道了。”

闵成龙更为得意,说道:“我知道贵山主和总管大人有深厚的交情是个秘密,一般的大内侍卫都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的。但请你放心,我绝不会泄漏这个秘密。”

杨炎说道:“看来你倒像是个很谨慎的人。”

闵成龙道:“多谢夸奖,我当了几年差,早已养成了保守秘密的习惯了。我懂得什么话是不该说的,就不会在人前多说半句。”

杨炎说道:“很好。但我倒想知道,你是因何猜想我与白驼山有关。”

闵成龙道:“兄台年纪轻轻,武功如此了得,除了是宇文山主的门下,其他各派,岂能有兄台这祥的人物。”另一个原因他未说出来的是,他已经知道彭大遒是替大内总管和白驼山东联络的,白驼山有人来参加张掖之会的事情他也知道。杨炎既然曾在张掖见到彭大遒,而且是由彭大遒向他转达大内总管的邀请的,那还能不是白驼山主的门下吗

杨炎想不到他信口编造的谎言竟然造成这个误会,心中暗暗好笑,当下也就将错就错的说道:“不知兄台与字文山主怎样称呼”

杨炎说道:“唔,你以为我是他的什么人”

闵成龙道:“兄台本领惊人,敢情就是白驼山的少山主字文公子字文……”原来他只道白驼山少主宇文雷是山主宇文博的侄儿,却不知宇文雷有多大年纪。其实宇文雷已经是三十岁开外的中年人了。

杨炎心想:“我可不能让宇文博这老贼做我的长辈,要冒充也不能冒充宇文雷。”于是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双眼一翻,冷冷说道:“你既然懂得什么是不该说的就不能说,那你也该懂得,不该问的就不能问!”

闵成龙吓得连忙应道:“是,是。”果然不敢多问,就将杨炎带领到他的师父家中。

杨炎跟随闵成龙踏进他父亲的密室之时,几乎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片刻之后,就会知道了。

龙灵珠给他的那封康熙遗诏藏在他的身上,他心里在想:“为了使得爹爹能够平安辞官,我们已经煞费苦心,帮他筹划了。假如他仍然醉心利禄,连骨肉之情都不顾的话,这我怎么办,怎么办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杨大姑已经回到震远镖局。

韩威武告诉她,那个奇怪的客人并没再次来过。

宋鹏举与胡联奎也未回来。

她并不知道宋胡二人已经去找她的弟弟,但她知道经过杨炎那番做作,闵家的人一定还是把他们当作自己人的。用不着为他们的安危担心。

可是韩威武听了她说的在闵家发生的事情,却是不能不大大吃惊了。

杨大姑恢复了当年巾帼须眉的英气,说道:“老韩,你不必担心。事情是我干出来的,你都推在我的身上好啦!我那不肖的弟弟要是来找你的麻烦,我会出去对付他的。”

韩威武苦笑道:“我拼着把震远镖局全部送给他,谅他也不敢杀我。不过有一句话却不知该不该对你说”

杨大姑道:“以咱们这样的交情,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韩威武道:“虽然俗语说疏不间亲,但在令弟的心目中,姊弟之亲,恐怕、恐怕……”

杨大姑立即接下去道:“我懂得你的意思。在他的心中,我这个姊姊恐怕还不如闵成龙和他亲。”

韩威武道:“他心目中最重视的恐怕还是功名利禄!”

杨大姑道:“我知道。所以你怕他未必念姊弟之清,甚至可能对我不利。”

韩威武道:“我可不敢这样说,但多加一点提防总是好的。老大姊,你莫怪我以疏间亲才好。”

杨大姑笑道:“这话是我说的,我怎会怪你,不过有一件事情你却未曾知道。”

韩威武道:“什么事情”

杨大姑道:“牵涉在这件事情中的一个人,和他的关系比我更亲。”

韩威武吃了一惊,问道:“谁”

杨大姑道:“就是那个指名要鹏举和联奎保镖的古怪客人。”

韩威武越发惊诧问道:“那人是令弟的……”

杨大姑缓缓说道:“他是我弟弟的儿子,你说是不是儿子要比姊姊更亲!”

韩威武道:“你们已经姑侄相认了吗”

杨大姑苦笑道:“非但没有认亲,他还点了我的穴道!”

韩威武道:“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他”

杨大姑道:“他用的是杨家六阳手。而且我以前曾经和他见过一面,这次他虽然业已改容易貌,多少也还能够看出一些轮廓。”

杨大姑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只要是她见过一次面的人,无论隔了多久,她都能够认得那个人的声音和相貌,那个人纵然经过改容易貌,但只要露出一点破绽,就逃不过她的眼睛。

韩威武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你肯让你的师侄把实话告诉他,又给地准备了那辆镖车。敢情以后发生的事,都已在你所算之中。”

杨大姑苦笑道:“他要跟着鹏举、联奎去找闵成龙,我是料准了的。但他竟然会帮闵成龙和我作对,却是我完全意想不到的情的。”

杨大姑道:“是呀,假如他是用重手法点穴,我就不能回到镖局来了。所以他到底是友是敌,我再在还摸不清楚。我也只能说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杨炎,还不敢说他一定就是杨炎。”

韩威武道:“依我猜想,他在闵家所做的事情虽然令人莫测高深,却一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过后他也一定会向你解释的。”

杨大姑道:“我赶回镖局,就是希望他会再来。但如今天色已晚,尚未见到他的踪迹,我这希望恐怕是落空了。”

韩威武忽道:“有一件事情我刚才未有机会和你说,那个古怪的少年虽然没有再来,他的朋友却曾来过。”

杨大姑道:“他的朋友,是怎么样的人”

韩威武道:“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跑到镖局来打听他走了没有”

杨大姑诧道:“是一个少年”

韩威武不觉也是一征,说道:“老大姊,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了吗”

杨大姑道:“我不知道。”

韩威武道:“但最少你也知道他是隐藏本来的面目了吧否则你不会这样发问。”

杨大姑眼睛一亮,说道:“他不是少年”

韩威武笑道:“他非但不是少年,而且根本不是男子!”

杨大姑道:“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假少年”

韩威武道:“不错。但她改容易貌之术委实太过巧妙,要不是有李麻子帮眼,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杨大姑道:“李麻子是当今之世最精于易容术的人,而且懂得的各地方言之多亦是无人能及。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子’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但不知他另外还看出了一些什么”

韩威武道:“他说那位姑娘的本来面目他是看不出来的,不过据他推测,年纪恐怕要比她假扮的少年还小一些,可能还不到十八岁。还有她说的虽是河南口音,但却可以判断她是西域长大的汉人。”

杨大姑喜道:“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韩威武道,“她是谁”

杨大姑道:“她就是和杨炎同在一起的那小妖女。老韩,你有没有办法打听她的下落”

韩威武道:“我已经打听到了,那‘小子’一走,李麻子就告我她是女扮男装,我也就立即派人跟踪她了。我派去跟踪她的那两个人刚刚回来。”

杨炎试父

杨大姑去找龙灵珠时候,杨炎已经见着他的父亲了。

不过杨牧却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来,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儿子。

他愕了一愕,说道:“这位是………

闵成龙道:“他是总管大人从白驼山请来的朋友。”

杨牧吃了一惊,说道:“是总管大人有事吩咐我么”

杨炎说道:“我不是总管大人差遣来的。”

杨牧更是吃惊,说道:“那么是阁下自己的事情了不知有何事要我效劳”

杨炎说道:“不是我的事情,是令徒的事情。我不过是无意之中碰上这桩事情的”

杨牧惊疑不定,双眼瞪着闵成龙。

闵成龙道:“禀师父,师姑、她、她……”

杨牧道:“她怎么样”

闵成龙道:“师姑,她,她突然来到弟子家中,要取弟子性命。是这位白驼山朋友救了我。”

杨牧打量一下杨炎,回过头来对闵成龙道:“哦,有这样的事,你仔细说!”

闵成龙惴惴不安,说道:“弟子是依照师父的吩咐做的,却不知做得对是不对,特来向师父请罪。”

杨牧说道:“对,对,你做得很对。咱们是皇上的奴才,自当忠于皇上,那能只顾亲情!”

闵成龙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说道:“多谢师父不加怪责。”

杨炎听得父亲这样答复,心里却是如坠铅块,沉重异常了。

杨牧面向儿子,说道:“朋友,多谢你帮了小徒这个大忙。”

杨炎心中悲痛,脸上却是不露神色,说道:“咱们是自己人,何须这个谢字,他决意再试一试父亲。”

杨牧说道:“朋友,你是总管大人的亲信,还得你在总管大人面前美言几句,表明我的心迹,免我受到牵连!”

杨炎勉强笑道:“杨大人赤胆忠心,早就有了大义灭亲的打算,我自当把所见所闻回报总管大人的。令姊和令甥所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牵连到大人身上。”

杨牧说道:“那我就先多谢阁下了,但我想阁下不仅仅是因为这仲事情而来的吧我这个徒弟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说的。”他以为杨炎是奉了总管之命,要分沾他从震远镖局取得的利益的。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后,说不定这人还要另外勒索他一份财帛。

杨炎说道:“大人猜对了,实不相瞒,我此来固然是为了拜会大人,却也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大人请示!”

杨牧连忙说道:“阁下言重了,请示二字我怎么敢当。有何吩咐,尽管说吧。”

杨炎忽地说道:“大人对令姊和外甥可以不顾亲情,但不知对大人亲生的儿子又怎么样”

杨牧吃了一惊,说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恕我愚鲁,可否请阁下说得明白一些。”

杨炎说道,“杨炎是你的儿子吧我要说的这件事情,正是和杨炎有关的。”

杨炎是捏着嗓子改变了原来的口音说话的,说到自己的名字,不觉声音微颤。

杨牧又再冷静的注视他一会儿,好像是知道瞒不过他了,只好说道:“不错,杨炎是我的亲生儿,但我们父子却是从未见过面的。他出了什么事”说话仍然是真假各半。

但这假的一半,却是假得恰到好处,杨炎心里想道:“他只道我当真是大内总管的心腹,自是不敢供出他曾经见过我了。”

他故意问道:“你虽然没有见过这个儿子,但骨肉之情总是有的,是不是”

杨牧说道:“骨肉之情,谁能没有何况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呢。不过假如是为了皇上和总管大人的缘故,我当然不能只顾骨肉之情。”

杨炎心头更为沉重,却装作漫不经意的淡淡说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我知道令郎已经到了京师,而且知道他不愿意你充当朝廷的‘鹰爪’嘿嘿,我是用令郎的口气说的,不是骂你!”

杨牧颤声道:“他、他是叛逆”

杨炎说道:“他是否朝廷的叛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和他的表哥齐世杰是一路的。怎么,你认为他的罪犹可恕,是吗”

杨牧连忙说道:“不是,不是,他心存反叛朝廷之念,已经是该死,该死了!”

杨炎说道:“好,既然你也认为令郎该死,那你可肯帮我一点忙吗”

杨牧颤声说道:“帮什么忙”

杨炎说道:“帮我对付你的儿子。我已经知道他的所在,但我赶不及回去禀告总管大人。”

杨牧说道:“你要我帮忙动手杀、杀这们小畜生”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杨炎心想:“总算他多少还有点不忍之心,可惜是太少了。”当下眼珠一转,缓缓说道:“用不着你出手,我也不一定非杀他不可。”

杨牧好像松了口气,说道:“你要我怎样帮忙”

杨炎说道:“我的武功不及令郎,又来不及回去向总管大人求助。但我知道你也是有大内秘制的酥骨散的,请你给我一点,我自有办法下毒,不过事情我可要说在前头,我拿了令郎是要献给总管大人的,总管大人倘将他处死,这可与我无关!你想清楚,酥骨散你给不给我”

他冷冷的盯着父亲,等待父亲的回答。

杨牧讷讷说道:“这个……”

杨炎冷冷说道:“什么这个,那个,干脆一句话:“酥骨散你到底给不给我”

他已伤心到了极点,只待杨牧一把酥骨散给他,他就要立即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从此斩断父子之情。杨牧说道:“给,给。不过请你稍待一会。我有几句话和小徒说。”

杨炎说道:“好,我可以等你。但请快一些。”

杨牧回过头来,说道:“成龙,你是我的好徒弟,你给我立了这件大功,我可要好好赏你。”闵成龙受宠若惊,连忙说道:“有事弟子愿效其劳,成龙不敢领赏。”

杨牧说道:“我一向赏罚分明,你替我办事,正合我的心意,我是要重重赏你不可的。”

说至此处,突然一掌劈下,喝道:“我要你死!”

他使出的竟是杨家六阳手的杀手绝招!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杨炎固然是始料之所不及,闵成龙更是做梦也没想到,即使他有防备也抵挡不了,何况毫无防备!

只听得呼的一声,闵成龙的身子被他一掌打得飞出门外,哼也哼不出来,骨碌碌的就从楼梯滚下去了。

杨炎诧异之极,问道:“杨牧,你为什么要杀徒弟。”

杨牧喝道:“我不但要杀他,还要杀你!”

声出招发,接连三招,都是六阳手的杀着。

杨炎出手招架,他的功力远胜父亲,轻描淡写的化解父亲攻势,但内功却用得恰到好处,不至于伤及父亲。

“杨牧,你疯了吗难道你不相信我是你们总管大人派来的”他还要试一试父亲。

杨牧喝道:“就因为你是总管的心腹,我非杀你不可!”

杨炎笑道:“为什么”

杨牧喝道:“为什么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帮你害我自己的亲生儿子吗我不杀你,你就要杀害我的儿子!”

杨炎说道:“哦,原来你是要杀我灭口。但你也应该知道你这点本领是杀不了我的!”

杨牧咬牙说道:“我知道打不过你,但我宁可死在你的手下,也要和你拼个死活!”他果然是说得到做得到,就像疯了一般,毫不顾自己的性命,猛扑杨炎。

父亲打得越凶,儿子越是欢喜,杨牧并未打着杨炎的身体,却把压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打落了。

杨炎轻轻使了个粘字劲,四掌一在三,把父亲的手掌粘住。

杨牧红眼睛,喝道:“宇文小贼,你把我杀了向总管领功吧!”

杨炎这才笑起来道:“爹爹,请恕孩子无礼!”

杨牧大吃一惊,叫道:“什么,你、你是谁”

杨炎笑道:“爹爹,你认不出我了吗我不是宇文雷,我是你的炎儿!”双掌松开,解了杨牧之困。

杨牧好像仍是半信半疑,重复说道:“你。你、你真是我的炎儿”

杨炎不说话,拿起桌上的茶壶,以茶洗脸,恢复了本来面目。

“啊,你果然是炎儿,何不早说,刚才把我吓死了。”

杨炎说道:“爹爹,我听见闵成龙说,你要他害世杰表兄……”

杨牧一皱眉头,截断他的话道,“炎儿,你到现在还未相信我”

杨炎说道:“爹爹,你为了我不惜把大师兄杀掉,我岂能对你还有怀疑。不过,表哥……”

杨牧说道:“炎儿,也怪不得你对我还有怀疑的。但你要明白,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一日做大内侍卫,一日就不能对外人表明心迹,即使是对闵成龙也不例外,不错,我是曾把酥骨散给他,叫他对付世杰。但我的用意却是为了世杰的好的。我怕他一到京师就落在鹰爪手里,是以只能如此安排,世杰倘若中计,闵成龙也只是将他送来我这里,我自会悄悄将他放走。但成龙另有野心,我今天方如看出。我知道他纵然听我命令,也一定多向大内总管告密,所以我才不惜杀他。倒不是完全为了你的缘故,另外一半原因是为了世杰的。你明白了么”

杨炎是个很易激动的人,经过这番试探,他已经对父亲没有半点怀疑,再听得父亲这么一说,不觉眼泪夺眶而出,投入父亲怀中,说道:“爹爹,我误会了你,他们也误会了你!”

杨牧微笑道:“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待我先出去了结成龙的事情,回头再和你说话。你不可离开房间。”

杨炎霍然一省,说道:“对,你底下的人要是发现闵师兄的尸体……”

杨牧微笑道:“这你倒可以放心,底下人未得我的允许,是不能踏进这座内院的。我做的事情,料想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敢在外面乱说。不过当然还是小心一点的好,你等我一会儿。”

过了一会,他回到房间,说道:“成龙的尸体我已经抛进山洞里用化骨散化得毛发无存了,好啦,你现在可以放心在这里住下去。”

杨炎虽然对闵成龙甚为憎恶,听得他这样惨死,也是不禁毛骨悚然。不过父亲是为了他而杀闵成龙的,他自是不能怪责他的父亲。

杨牧问道:“炎儿,你在想什么”

杨炎道:“没什么,只是孩儿恐怕不能住在这里。”

杨牧道:“为什么”

杨炎道:“孩儿还要回去。”

杨牧道:“回去,回哪里去”

杨炎道:“孩儿是和一位朋友同来京师的,住在西郊的一处地方,我想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杨牧一皱眉头,说道:“你我父子重逢,我有许多话要和你说,你也应该有许多话要和我说吧。”

杨炎说道:“我正是要把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当然我要把这件事说完才走。”心里暗暗奇怪,爹爹为什么不急于知道他往柴达木的结果。原来杨牧本是要他到柴达木去把义军首领孟元超的首级取回来的。

杨牧这才作出此际方始想起的神气道:“对啦,我见了你几乎欢喜得忘记了这件最紧要的事情了上,其实,对我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比咱们父子能够互相谅解更紧要呢比起来孟元超的首级倒是次要的了。不过虽是次要,没有这颗首级,咱们父子恐怕仍是不能长相聚的。”

杨炎说道:“爹爹,孟元超的首级孩儿并未取回。”

杨牧怔了一怔,说道:“为什么你说过……”

杨炎说道:“不错,孩儿说过要是取不到孟元超的首级孩儿就不回来。不过……”

杨牧刚才那句话一说出口就发觉有点不妥,连忙设法挽救,不待杨炎说完,便即打断他的话道:“炎儿,你莫误会。只要你回到我的身边,即使我不能摆脱目前的处境我也是很高兴的了。孟元超的快刀天下第一,我本来就不指望你能够把他杀掉的。”

杨炎趁机说道:“不错,孟元超的武功实在太强,孩儿打不过他,只好以后再说,不过孩儿另有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对爹爹来说,恐怕比孟元超的首级更有用!”

要知杨炎尽管同情他的父亲,但经过这一次他在柴达木耳闻目睹的事实,他对孟元超的误解亦已消除了许多。他不愿意对父亲说他是不能替他去杀孟元超了。

他知道父亲对孟无超的仇恨极深,这不是他所能化解的了。因此他只能说谎,只能隐瞒了他在柴达木的遭遇。

杨牧却那里知道儿子有这么复杂的心思,听了儿子的说话,不觉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什么东西比孟元超的首级更有价值”

杨炎说道:“是七十年前康熙的一封遗诏,爹爹,你做了十多年大内侍卫,想必知道这封遗诏的故事,懂得它的价值”说罢,把贴身收藏的这封遗诏拿了出来,交给父亲。

杨牧接了过来,仔细一看,看出这封遗诏的确不假,不觉欢喜得双手都发抖了。

杨炎笑道:“爹爹,你拿稳一些。这封遗诏是不是对你有用”

杨牧说道:“我懂,我懂,有用,有用!事情虽然隔了七十年,但我知道当今皇上还是在找这封遗诏的。”

杨炎说道:“那么,你替鞑子皇帝,立了这件大功,你要求什么,想必鞑子皇帝也会答应了。”

杨牧笑道:“我想他一定会答应的!”

杨炎说道:“那么,你准备向皇帝要求什么”

杨牧欢喜得几乎发昏的脑袋此时方始清醒,他缓缓说道:“当然是求他准我辞官归里,从此咱们父子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杨炎放了心上的一块石头,想道:“爹爹果然没有忘记他对我许下的诺言。”

“爹爹,那么你就尽快去办妥这件事吧。”杨炎说道。

“不必你替我着急,我会的了。”笑过之后,忽地问道:“炎儿,这封遗诏,你是怎样得来的”

杨炎说道:“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位朋友给我的。至于这位朋友是谁,她又如何取得这封遗诏,我希望你暂时不要发问。待你辞官之后,咱们一起离开京师之时,我再慢慢告诉你,”

杨牧说道:“好,这个秘密既然你目前还不能说,我也无须知道,对皇上我自会编造一个故事的。”其实他也不用仔细去问杨炎,亦已知道杨炎的这位朋友是谁了。杨炎和“小妖女”在祁连山上拒捕的事,他早已知道,而“小妖女”的祖父是年羹尧的后人。不久之前,他亦己从大内总管口中得知了。

杨炎说道:“爹爹,你去办这件事,孩儿告辞了。”

杨牧说道:“你急着回去,就是为了你这位朋友么”

杨炎说道:“不错,我一早出来,已经是过了一个白天,又一个晚上了。要是还不回去,她不知要等得如何心焦了。”

杨牧叹口气道:“你和她分手不过一天,就这样急着回去见她!我和你却是在你未出世的时候,就分开了的。如今咱们父子刚刚相认,你就舍得离开我吗”

杨炎说道:“爹爹,我还可以再来的。”

杨牧说道:“你可知道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是和我一样身分的大内侍卫,所以这地方不能让外人随便进来”

杨炎说道:“闵成龙已经对该儿说过。”

杨牧说道:“你既然知道,那么你可曾想到,你是和闵成龙一起来的,如今一个人出去,会不会引起人家的注意”

杨炎说道:“就是有人跟踪,我也不怕他们。”

杨牧说道:“我知道你对付得了他们,但要是闹出事情,岂不破坏了咱们原定的计划不如等待皇上准我辞官之后,咱们再光明正大的离开这儿,然后和你的朋友一起出京那时同僚都已知道我为皇上立了大功,即使知道你的来历,知道咱们的父子关系,谅他们也不敢多事了。”

杨炎听父亲说得有理,不由得感到进道为难了。心里想道:“我目前就急于回去,只怕是会连累爹爹。但爹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妥这件事情,倘若要我在这里待十天八天,灵珠必定会以为我出了意外,她会急成什么样子,我可真是不敢想像!”

心念未已,只听得父亲又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未出世,咱们父子就分开,我日盼夜盼,就是盼望有今天这个父子团圆的日子。你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一些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我多么渴望知道你的事情!我也有许多话要和你说,难道你在这里住宿一宵,好让我和你多少叙叙亲情,你都不肯吗”

杨炎是个感情容易激动的人,听了父亲这番话,不觉热泪盈眶。

杨牧也假惺惺的挤出几滴眼泪,说道:“这也怪不得你,儿子大了,在孩子的心目之中,朋友的地位往往是比父母更重要的。何况你和我又从来未曾在过一起,父亲其实也是像陌生人一样。”

杨炎涩声说道:“爹爹,你不要说了,孩儿不走就是。但爹爹说只要留我一宵,难道明天我就可以走了么。”

杨牧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入宫求见皇上。要是事猜进行得顺利的话,明天咱们父子就可以离开京师。你的朋友多等一天总可以吧”

杨炎笑道:“但愿能够像爹爹说的这样顺利。我那朋友今天晚上不见我回去,焦急当然是免不了的,但这也是值得的了。”

杨牧忽地说道:“你刚才好像说过,你和那位朋友是住在靠近西城郊的一处地方,不知那是什么地方那里客店很少,我想不会是客店吧”

杨炎说道:“是我们租下来的民房。”

杨牧故意皱一眉头,说道:“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以你们的身分,怎么可以租房子住那户农民是可靠的吗”

杨炎说道:“那是空房子,没有人和我们同住的。说是民房,其实户主的父亲是做过官的,只因他的父亲去世之后,他花天酒地,如今业已变成破落户,所以才肯把房子租给我们。”

杨牧说道:“你可以把地址告诉我吗,我是怕你的朋友等得心焦,想派个人给他捎个口信。”

杨炎说道:“这位朋友脾气有点方怪;她不愿意见陌生人的。”

杨牧心里想道:“你已经供给我寻人的线索,像这样的破落户在西城并不多,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找得到。”于是说道:“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如今我倒是应该派出一个人到闵成龙家里,捏造一个今晚他不能回家的藉口,好稳住他的儿子,不要闹出事来。”

杨炎听得父亲这样处理,倒是不禁有点为闵成龙父子难过。心想:“闵成龙虽然罪有应得,罪还不致于死。他的儿子披蒙在鼓里更是可怜。”

他那知道闵成龙非但没有死,而且早已离开了杨家了。不过他也并未回到自己的家中,而是去向大内总管报讯。

原来杨牧打他那掌,力度用得恰到好处,虽然把他抛下楼去,却未令他受伤。杨牧打他之时,早已向他递了一个眼色。闵成龙是最懂师父心意的弟子,登时心领神会,当然不会叫嚷出来。后来杨牧下楼一次,对儿子说是去毁尸灭迹,其实却是给了徒弟一个秘密的任务。

杨大姑从韩威武口中打听到龙灵珠的住处,她倒是先杨炎而去了。

正是:

捐弃旧嫌访妖女,同胞不及外人亲。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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