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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1558年 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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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贝拉十分满意这桩婚事。西尔维有种感觉:妈妈也很乐意她嫁给皮埃尔。当然啦,不该这么说,只是……

父亲也掩饰不住喜悦。他神色轻松、和颜悦色,这就等于是快活了。

纪尧姆态度酸溜溜的,这让西尔维猜到他对自己有意,没准暗中也筹划着提亲。唉,他迟了一步。要是没有结识皮埃尔,她也许会喜欢纪尧姆,毕竟他聪敏又严肃。可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怎么也不会觉得头上发晕、腿上发软,非坐下不可。

最叫她开心的是皮埃尔这天上午也由衷地高兴。他脚步轻快,不住地微笑,走过大学区圣雅克大街时,他不时取笑路人和建筑,逗得她开怀大笑。他也抑制不住订婚的喜悦。

她还知道,能同去新教礼拜,也令他开心不已。他不止一次地问她教堂所在,听她说不便透露的时候,他一脸失落。现在终于不用瞒着他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把他炫耀一番。她为皮埃尔而自豪,盼着把他介绍给每个人。大家一准会喜欢他,但愿他也会喜欢他们。

他们出了圣雅克大门,进了郊区,不再沿着大路,而是走上一条不显眼的小径,朝林地走去。走出一百码,大路看不见了,就见到两个壮汉,一副守卫模样,不过没有佩带武器。吉勒对两人颔首,又用拇指一指皮埃尔说:“他是跟我们一起的。”一行人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皮埃尔问西尔维:“那两个是什么人?”

“他们遇见不认识的人就拦下。要是有人散步晃到这边来,他们就说这片林子是私有领地。”

“那林子是谁的?”

“林子归尼姆侯爵所有。”

“那侯爵也是教友?”

她犹豫片刻,认为对他不必再守秘密。“是。”

西尔维知道,新教徒中有不少贵族,和普通百姓一样,他们同样可能为此上火刑架,不过贵族有皇亲国戚撑腰,不论犯了什么罪都容易逃脱惩罚,异教罪也不例外。

几个人走到一间小屋前,看样子这是座废弃的狩猎小屋。下层的窗户上了窗板,大门四周杂草丛生,看样子多年没人走过。

西尔维知道,法国有几个新教徒居多的镇子,教徒在真正的教堂里公开礼拜,不过还是有佩带武器的守卫保护。巴黎不在此列。都城由天主教徒牢牢掌控,到处是依靠教会和王室为生的人,新教徒被视为眼中钉。

他们绕到背面,穿过侧面的一扇小门,进到大厅。西尔维猜想,曾几何时,这里曾为狩猎队伍摆上丰盛的宴席。如今的大厅寂静而阴暗,地上摆了一排排椅子和长凳,正对着一张铺白布的桌子。约有一百个教徒。和往常一样,朴素的陶盘里盛着饼,大壶里装着酒。

吉勒和伊莎贝拉落座,西尔维和皮埃尔也坐下了,纪尧姆则坐了一张单椅,面向会众。

皮埃尔对西尔维耳语:“这么说纪尧姆是神父?”

西尔维更正说:“牧师。不过他是暂时的,贝尔纳才是牧区牧师。”她指给他看:贝尔纳是个五十多岁的高个子,面容严肃,头发灰白稀疏。

“侯爵来了吗?”

西尔维环顾四周,瞧见了身材臃肿的尼姆侯爵。“第一排,”她低声说,“围着宽大的白领。”

“旁边那个是他女儿?披着暗绿色斗篷、戴帽子那个?”

“不是,那是侯爵夫人,叫路易丝。”

“好年轻。”

“二十岁,是续弦夫人。”

莫里亚克一家三口也在:吕克、让娜夫妇,还有儿子乔治,也就是西尔维的追求者。西尔维瞧见乔治瞪着皮埃尔,又是诧异又是嫉妒。看得出,他知道自己不是皮埃尔的对手。西尔维容许自己片刻的骄傲之罪。皮埃尔比乔治称心多了。

会众齐唱赞美诗。皮埃尔悄声问:“没有唱经班?”

“我们就是。”西尔维最爱亮开嗓子用法语唱赞美诗了。追随真福音,这是众多乐事之一。在天主堂,她觉得自己只是看演出的旁观者,但在这里,她可以参与其中。

皮埃尔称赞:“你嗓子真美。”

西尔维知道这是真话。事实上,她的歌喉悦耳动听,常常有犯骄傲罪之嫌。

随后是祷告和恭读经文,一律用法语,最后是领圣餐。饼和酒并不真是体与血,只是象征而已,这倒合情合理得多。最后,纪尧姆开始布道,大肆抨击教宗保禄四世的种种恶行。八十一岁的保禄狭隘保守,推行宗教裁判所,勒令罗马的犹太人佩戴黄帽,新教徒乃至天主教徒无不痛恨。

礼拜结束,大家把椅子大略摆成一圈,开始另一项集会。西尔维向皮埃尔解释:“这叫‘团契’。我们讲讲新闻,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女子也可以开口。”

纪尧姆率先开口,他的消息叫西尔维、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要离开巴黎了。

他表示很高兴能为贝尔纳牧师以及众长老助上一臂之力,依照日内瓦的约翰·加尔文所定下的原则来重组会众;过去几年中,新教在法国的传播可谓令人瞩目,部分归因于加尔文各信众间组织严谨、纪律严明,巴黎圣雅克郊区的牧区就是其中一例。教众讨论明年召开首次全国新教会议,这份信心叫他尤为振奋。

不过自己作为传教士,还要去服务其他教区,下礼拜日就要动身离开。

虽然大家知道他不会一直留下,但这未免突然。在此之前,他压根儿也没提过要走的事。西尔维忍不住觉得,决定如此仓促,兴许和自己订婚有关。她告诫自己,这绝对有虚荣之嫌,连忙祈祷谦逊之德。

吕克·莫里亚克挑起了不和谐之音。“纪尧姆,你这么快就走,我很舍不得,因为还有一件要紧事尚未谈到,也就是我们宗派内的异端一事。”很多小个子男人都好勇斗狠,不过吕克只是表面如此,他其实最崇尚宽容。只听他又说:“加尔文下令将米格尔·塞尔韦特推上火刑架,令本会众间不少教友震惊不已。”

西尔维知道吕克所指,每个教友都知道。塞尔韦特是一位新教徒学者,因为反对加尔文的三位一体论,后在日内瓦被处死。这一举动令吕克·莫里亚克等新教徒心寒,他们一直坚信,只有天主教才残害持异见者。

纪尧姆不耐烦:“那是五年前的事了。”

“可一直没有个解释。”

西尔维起劲地点头。对这件事,她深有感触。新教徒要求持不同信仰的国王主教予以宽容,自己怎么反倒去迫害他人?可竟也有不少教徒希望效仿天主教徒,严惩异端,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尧姆大手一挥。“教派内须严肃纪律。”显然不想讨论下去。

这种敷衍搪塞让西尔维怒不可遏,她大声说:“但也不该相互残杀。”平常团契时她很少开口,虽然女子可以说话,但并不鼓励晚辈直言。不过西尔维现在已许了人,况且这个话题她无法沉默以对。她接着说:“米格尔·塞尔韦特以道理和著述为武器,那就应该以道理和著述予以反击,而不该诉诸暴力!”

吕克·莫里亚克激动地点头表示赞同,听到有人热烈支持,他备感高兴,倒是几个年长妇人一脸不悦。

纪尧姆不屑地说:“这并不是你自己的主意,而是卡斯特利奥的论调——也是个异端分子。”

这话不假。这句话是西尔维在塞巴斯蒂安·卡斯特利奥那篇题为《是否该处死异教徒》的宣传册子上读到的。不过她读过的可不止这一篇。父亲印的书她都读过,对于新教神学家的著述,她的了解可不亚于纪尧姆。她于是说:“我也可以引述加尔文。加尔文写道:‘对被教会所驱逐者落井下石,诚非基督教之义。’当然了,他写这话的时候,自己被斥为异教分子遭到迫害。”

她瞧见几个教友不满地皱起眉头,发觉自己的话有些造次了——这是嘲讽伟大的约翰·加尔文言行不一。

纪尧姆说:“你太年轻,不懂其中深意。”

“太年轻?”西尔维的火气上来了。“我冒着生命危险,卖你从日内瓦带来的书时,你可没说过我太年轻!”

众教友七嘴八舌起来,贝尔纳牧师站起来息事宁人:“这件事上,一个下午也争不出个答案。不如让我们托纪尧姆回到日内瓦后将这些困惑转达给约翰·加尔文。”

吕克·莫里亚克并不满意。“那加尔文会给咱们回答吗?”

“自然会。”至于何以如此胸有成竹,贝纳尔并没有交代理由。“现在我们以祷告来结束团契。”他合上双眼,抬头冲天,即席念起祷词。

气氛一片安静,西尔维也冷静下来。她想起之前巴不得马上把皮埃尔介绍给每个人认识,听到自己这样说:我的未婚夫。

最后一句“阿门”之后,大家三三两两地交谈起来。西尔维为皮埃尔引见。能嫁给这么个美男子,她抑制不住地骄傲,又得拼命掩饰自得。实在太难了,她幸福洋溢。

皮埃尔一如既往地得体。他对男子恭恭敬敬,无伤大雅地恭维较年长的女性,对年轻姑娘则殷勤有加。他仔细听西尔维的介绍,留心记着所有人的名字,并礼貌地询问他们家住何处、以什么为生。新教徒一向欢迎新教友,都努力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

岔子就出在西尔维替皮埃尔引见尼姆侯爵夫人路易丝时。路易丝生在香槟一个富庶酒商家里,样貌娇美、身材丰满,之所以博得已到中年的侯爵另眼相看,十有八九是因为天生丽质。她性格严肃,总端着架子。西尔维猜测这是她刻意培养的,毕竟她不是贵族出身,尚不适应侯爵夫人的身份。不过她要是给惹恼了,一张利嘴能叫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皮埃尔错在把她视为同乡。他亲切地说:“我也是香槟人呢。”他笑着又说,“咱们在省城就是一对乡巴佬,夫人跟我。”

这当然不是实情,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路易丝,都没有一点乡下人的影子。他这句话不过是打趣罢了,可惜他挑错了题目。他哪里知道?但西尔维晓得,路易丝最怕被人看作乡巴佬。

路易丝立刻态度大变。只见她脸色煞白,露出轻蔑之色。她昂起头,仿佛闻到什么臭味;为了让近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提高嗓音,冷冰冰地说:“就算在香槟也该叫年轻人懂得尊卑有别。”

皮埃尔臊红了脸。

路易丝转身低声和别人交谈起来,用背对着皮埃尔和西尔维。

西尔维窘得要死。眼看着侯爵夫人和未婚夫结了仇,而她确信这个结是解不开了。更糟糕的是,不少教友都听得真真切切,不等陆续走光,就要传得人尽皆知。西尔维担心他们以后都不会诚心接纳皮埃尔,不觉垂头丧气。

她瞧了皮埃尔一眼。只见他嘴角扭曲,写着忌恨;目光灼灼,满是憎恶,好像恨不得杀了路易丝。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种表情。

老天,西尔维偷偷感叹,他这辈子可别这么看我。

到了就寝的时候,艾莉森已经精疲力竭,相信玛丽也一样。只是最难的一关还没过。

就算以巴黎王室的标准看来,庆典也极尽奢华。喜宴设在总主教府,酒足饭饱之后,宾客尽数前往古王宫参加舞会。路程虽短,因为被百姓围个水泄不通,竟耗了几个小时。这是场化装舞会,其间还有各式表演,譬如十二匹机关马,可供众位小王子、小公主骑乘。最后是自助晚宴,艾莉森这辈子从没见过哪个房间里摆这么多糕点。现在总算安静下来,只剩最后一项仪式了。

对玛丽这项任务,艾莉森满心怜惜。和弗朗索瓦行床笫之欢,想想就不是滋味,毕竟他就像兄弟一般。此外,万一有什么差池,那可是当众出丑,必定成为欧洲每个城市的谈资。那时候玛丽准恨不得死掉。艾莉森一想到好友要承受这般奇耻大辱,就不寒而栗。

艾莉森清楚,这种重担是王室子女不得不肩负的,这是他们为享尽荣华富贵而要付出的代价。而玛丽这一次是孤军奋战,没有母亲供她依靠。玛丽·德吉斯代替女儿统治苏格兰,就算女儿大婚也不敢离开,因为苏格兰人桀骜不驯,天主教政体已岌岌可危。艾莉森有时候想,也许面包店主的女儿更无忧无虑,可以倚在门道里和风流的小学徒亲热。

新娘子圆房前,由几名女官替她沐浴更衣。艾莉森也在其中,她得找机会跟玛丽独处片刻。

侍从女官先替她脱掉礼服。玛丽不免紧张,瑟瑟发抖,但样子美极了:高挑、苗条、白皙,玲珑的胸脯、纤长的秀腿都恰到好处。几个女官用温水替她沐浴、梳理淡金色的耻毛,又洒上香水,最后替她套上绣了金线图案的睡袍。她又套上缎子便鞋,戴上蕾丝睡帽,最后披上轻薄的细羊毛斗篷,免得从梳妆室到寝殿的路上受凉。

玛丽准备就绪,可那几个侍女都不像要退下的样子。艾莉森不得不对玛丽耳语:“叫她们去外面候着——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怎么了?”

“相信我——求你!”

玛丽应付自如。“有劳几位姐姐,我想理一理心绪,请让我和艾莉森单独待一会儿。”

几个女子一脸不高兴,毕竟,论身份,大多数都比艾莉森尊贵。不过既然新娘有如此之请,谁也无法拒绝,她们只好不情愿地鱼贯而出。

终于只剩艾莉森和玛丽两个人了。

艾莉森效仿卡泰丽娜王后,直言不讳。“要是弗朗索瓦不肏你,就不算圆房,婚姻可能以无效告终。”

玛丽自然明白。“倘若如此,我这辈子也当不上法国王后了。”

“一点不错。”

“可我也不知道弗朗索瓦行不行!”玛丽一脸焦灼。

“谁也不知道,”艾莉森说,“所以,无论今天晚上成与不成,你都要装作成的样子。”

玛丽点点头,一脸决绝;艾莉森之所以爱她,这是原因之一。玛丽答道:“知道了。可他们会不会相信?”

“会,只要你按照卡泰丽娜王后说的做。”

“她昨天召见你,就是为这件事?”

“不错。她说,你要让弗朗索瓦伏在你身上,至少要装作肏你。”

“这倒可以,只是未必能让证人信服。”

艾莉森从裙子里掏出一样东西。“王后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可以装在睡袍口袋里。”

“里面装了什么?”

“血。”

“谁的血?”

“我不知道,”其实她猜也猜到了,“不用管是哪儿来的,要紧的是到哪儿去——婚床的床单。”她叫玛丽看开口处绑的细线。“只消一扯,绳结就开了。”

“这样他们就会相信我失了处女之身。”

“但这个袋子万万不能让人看见,所以过后要马上塞到身体里,过后再取出来。”

玛丽露出惊恶交加的神情,不过只短短一瞬,随即显出勇敢无畏的本色:“好。”听到她这么答,艾莉森真想哭。

敲门声响起,门外一个女人说:“弗朗索瓦太子正等着玛丽女王。”

“还有一件事,”艾莉森低声道,“万一弗朗索瓦不成,你也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不管是你母亲还是你的告解神父,连我也不要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羞赧一笑,说弗朗索瓦做了新郎应做的事,可谓尽善尽美。”

玛丽缓缓点头。“不错,”她若有所思,“你说得不错。既然要保密,万无一失的法子只有一个:一辈子缄口不提。”

艾莉森拥抱一下玛丽,接着说:“不用担心。你说什么弗朗索瓦都会照做,他对你一往情深。”

玛丽镇定心神:“走吧。”

玛丽由众位女官簇拥着,缓步走下楼梯,来到正门前。她依次穿过瑞士雇佣兵的大守卫室和国王的候召大厅,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来到太子寝殿。

房间中央立着一张四柱床,除了上等白床单,床上别无他物。床的四角都垂着厚重的锦缎和蕾丝帘子,现在系在床柱上。弗朗索瓦站在床边,里面穿了麻纱做的长衬衣,外面披着华丽的长袍,头上的睡帽太大,趁得他格外幼稚。

床四周有约十五个男子和几个女子,或站或坐。玛丽的两位舅舅弗朗索瓦公爵和夏尔枢机就在其中;另外,就是国王与王后,以及朝中几位重臣和身居要职的司铎。

艾莉森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他们本在低声交谈,一看到玛丽就住了口。

玛丽停下脚步问:“一会儿要放下厚帘子吗?”

艾莉森摇头说:“只放下蕾丝帘子,他们必须亲眼见到。”

玛丽咽了一口唾沫,又勇敢地往前走。她挽起弗朗索瓦的手,用微笑鼓励他。弗朗索瓦一副吓坏了的表情。

玛丽脱掉便鞋,任斗篷滑落在地上。在这些穿戴整齐的人面前,她只穿了一件白睡袍,艾莉森忍不住觉得她仿佛一件祭品。

弗朗索瓦好像不会动了。玛丽帮他脱掉外袍,把他领到床边。这对少男少女爬到高高的床垫上,拉起唯一一张床单盖在身上。

艾莉森拉下蕾丝窗帘;这对新人勉强有点隐私。两个人的脑袋露在外面,床单下的身体形状也清晰可见。

艾莉森大气也不敢喘。她瞧见玛丽凑到弗朗索瓦身边,对他耳语。外人一个字也听不见;玛丽大概是告诉他该做什么,或者怎么假装。两人亲吻起来。床单扯动,但看不出究竟。艾莉森心疼玛丽。她想象自己当着二十个人的面献出童贞。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但玛丽一往无前。艾莉森看不到这对新人的表情,她猜测玛丽是在安抚弗朗索瓦,让他放松。

接着玛丽翻身平躺,弗朗索瓦则伏在她身上。

艾莉森紧张得难以自持。能成吗?要是不成,玛丽又能不能蒙混过去?这些过来人真能被瞒过去吗?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听到玛丽对弗朗索瓦的喃喃私语,声音极低,听不清说了什么。或许是亲昵之语,同样可能是详尽的指示。

两副身体笨拙地扭动。依照玛丽双臂的姿势,似乎在指引弗朗索瓦进入——抑或是假装。

玛丽大喊一声,短促而尖利。艾莉森听不出是真是假,但其余的人喃喃表示认可。弗朗索瓦吃了一惊,不敢再动。玛丽在床单下搂着他安慰,拉着他贴近自己。

新人又扭动起来。艾莉森从没见过男女之事,是真是假根本无从分辨。她偷偷瞧周围一众男女的神情。有的紧张,有的着迷,有的窘迫,但是没有起疑。他们似乎认为目睹的的确是交媾,不是哑剧。

她也不知道这事要多久。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玛丽也没有。凭直觉,她觉得第一次应该很快。

约莫一两分钟之后,被单下猛地一动,弗朗索瓦的身体好像抽搐起来——要么就是玛丽为了做样子,自己在动。接着两个人放松下来,一动不动。

一众男女悄无声息。

艾莉森屏住呼吸。成了吗?要是不成,玛丽可记得那个小袋子?

片刻之后,玛丽推开弗朗索瓦,坐起身子,在床单下扭动身子,显然是把睡袍褪下来遮住腿;弗朗索瓦也是一般动作。

玛丽口气威严:“拉开蕾丝帘子!”

几个女官急忙照做。

帘子系好后,玛丽做戏般地掀开上层床单。

只见下层床单上印着一抹血迹。

朝臣拍手相庆。木已成舟,房事已成,一切圆满。

艾莉森仿佛卸下重担,浑身乏力。她也鼓掌欢呼起来,心里却在琢磨这到底是真是假。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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