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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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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死人。”

他们俩沿着过道一直走到校门口。菲利普想起了范妮·普里斯。那是他头一次见到的死人。他仍然记得那具尸体给了他怎样奇特的感受。活人与死者之间存在着无法计量的距离,他们似乎不属于同一物种。想起来也真奇怪,就在不久以前,这些人还在说话、走动、吃饭、嬉笑呢。死者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可以想象,他们说不定真会对活人产生什么有害的影响。

“去吃点东西好吗?”这位新朋友对菲利普说。

他们来到地下室。那儿有个布置成餐馆的光线昏暗的房间,学生在这家餐馆里同样能吃到外面无酵母面包店所供应的各种食品。在吃东西的时候(菲利普要了一客黄油烤饼和一杯巧克力),他知道这位伙伴叫邓斯福特。小伙子气色很好,长着两只可爱的蓝眼睛和一头乌黑的鬈发,手脚粗大,说话和动作都慢悠悠的。他刚从克利夫顿[1]来到伦敦。

[1] 克利夫顿,英国英格兰西南部港口城市布里斯托尔周边的郊区城镇。

“你是不是读联合课程[2]?”他问菲利普。

[2] 指英国内外科医生协会联合委员会所规定的医学院课程。

“是的,我想尽快取得医生资格。”

“我也读联合课程,不过以后我想成为皇家外科医师学会会员。我打算做个外科医生。”

大多数学生学的都是内外科医师学会联合委员会规定的课程。不过,那些更有抱负或者更为勤奋的学生还要继续攻读一段时间,直到取得伦敦大学的学位。就在菲利普进圣路加医学院的时候,学校规章刚刚有所变动;学制已从一八九二年秋季前实行的四年改为五年。邓斯福特对自己的学习计划相当清楚,他告诉菲利普学校课程的一般情况:“第一轮联合课程”考试包括生物学、解剖学和化学三门学科,但可以分科分期参加考试,大多数学生是在入学三个月后参加生物学考试。这门学科新近刚被列入学生的必修课程,不过只要略微懂得一点皮毛就行了。

菲利普回到解剖室时迟了几分钟,因为他忘了事先买好保护衬衫的袖套。他看到许多人已经在埋头工作。他的伙伴准时动手干了,这会儿正忙着解剖皮肤神经。另外有两个人在解剖另一条腿。还有些人在解剖上肢。

“我已经动手了,你不会介意吧?”

“没有关系,继续干吧。”菲利普说。

菲利普拿起书来,书已翻到画有人腿解剖图的地方,他看着他们需要找到的部分。

“你真是这方面的能手啊。”菲利普说。

“噢,你知道,我以前在读预科时就做过大量的动物解剖。”

解剖台上响起不少说话声,有谈工作的,有预测足球赛季的前景的,也有议论解剖示教讲师和各种讲课的。菲利普觉得自己比别的人都要年长好多岁。他们都是些未经世事的学生。但是年岁大小并不说明什么问题,重要的倒是你肚子里的学问。纽森,那个跟他一起做解剖实验的活跃的小伙子,对这门课十分熟悉。也许他并不感到卖弄一下学问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因此详细地向菲利普解释他是怎么干的。菲利普尽管一肚子学问,也只好在一旁洗耳恭听。接着,菲利普拿起解剖刀和镊子,开始解剖,纽森在一旁观看。

“碰上这么个瘦骨伶仃的家伙,真带劲。”纽森一边擦手一边说,“这家伙可能有一个月没吃什么东西了。”

“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菲利普嘟囔道。

“噢,这我可不知道。凡是老家伙,我想多半都是饿死的。……嘿,当心,别把那根动脉割断了。”

“别把那根动脉割断了,说得倒很轻巧,”在对面解剖另一条腿的学生说道,“可这个老蠢货的动脉长错了地方。”

“动脉总是长错地方的,”纽森说,“所谓‘正常标准’实际上就是你永远找不到的东西,所以才被称作‘正常标准’。”

“别说这种话了,”菲利普说,“否则,我会割破手的。”

“如果你割破了手,”见多识广的纽森回答说,“就得马上用抗菌剂冲洗。这一点你千万不可大意。去年有个家伙只是略微被扎了一下,他也没把这当一回事,结果染上了败血症。”

“后来好了吗?”

“哦,没有,不到一个星期就死了。我还上太平间去看过他一下。”

到了吃茶点的时候,菲利普已经干得腰酸背疼。他午饭吃得很少,早就盼着吃茶点了。他手上有股气味,就是他上午在过道里头一次闻到的那种怪味。他觉得手里的松饼也有这种气味。

“哦,你会习惯的,”纽森说,“往后要是你在周围闻不到那股讨人喜欢的解剖室的臭味,你还会感到寂寞呢。”

“我可不想被这股气味弄得倒了胃口。”菲利普说。他刚把松饼吃完,马上又拿了一块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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